文学语言的不确定特性探讨论文

时间:2022-12-17 10: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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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语言的不确定特性探讨论文

摘要:文学作品是一种语言的艺术作品。虽然每个词语在人们的长期交流中都有约定俗成的相对独立的意义,但是它有表示多种意义的可能,是不确定的。本文从言意关系、文学语言的独特性、文学语言的技巧性等角度来阐释文学语言的不确定性。

关键词:文学语言;不确定性;含混;修辞

文学作品是一种语言的艺术作品。虽然,每个词语在人们的长期交流中都有约定俗成的相对独立的意义,但是,它有表示多种意义的可能。意义掩藏在语言符号中,一个词语的能指和所指并不构成一个完整固定的符号,它们往往是相互分裂的,能指只能在所指的岩层表面自由漂移。因此,文本的意义是不断游移、播撒、自相矛盾甚至是倾覆的。

一、言意关系

从文学创作来说,作者要极力展示、显现内心深处混沌无边的情兴世界,常常陷于言不尽意的矛盾中。语言能否准确无欺地传达出作者所要传达的意义,是我国古代先贤们特别关注的言意关系问题。

最早关注这一问题的是老子,他发出了“道不可言”的感慨。《易传》承认“书不尽言,言不尽意”,但又肯定“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然而孔颖达认为:“意有深邃委屈,非言可写,是言不尽意也。”庄子承接其思辨的余绪,进一步对“以象言道”表示了困惑,他在《庄子•天道》中说:“语有所贵,语之所贵者意也。意有所随,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也。”

语言作为意义的载体,无论言过其实还是言之能力有限,都对意有束缚。毕竟,像叶燮指出的“必有不可言之理,不可述之事”,而且,言不能传达意还有一个情的问题。感情到语言并不是线性发展,而是由隐到显的过程。言首先不能尽意,从动态上看,转化为有文字表达的意也发生变化,经层层递减,情由隐而显,却因显而隐。当专注于语言去发掘意义时,这意义已与原初的不尽相同了。文学文本有“言、意、象”三要素。“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言生于象,故可寻言以观象。象生于意,故可寻象以观意。意以象尽,象以言著。”我们中华民族是一个善于运用形象思维的民族,既然言不尽意,言难尽情,那么就只能由意象来寄托了。这样,语言便成了一个开放的包容一切的系统。

二、文学语言的独特性

文学语言是一种多义性的语言。但丁早就提出文学具有四义:字面意义、譬喻意义、道德意义和奥秘意义。字面意义是首要的,其他意义都蕴涵在它里面,由它生发而出。这四种意义的层层组合、涵摄,大致相当于我们所谓的话语蕴藉。文学即是一种话语蕴藉。中世纪的西方流行一首小诗:“字面意义多明了,寓言意义细分晓,道德意义辨善恶,神秘意义藏奥妙。”蒋成瑀曾以苏轼的《题西林壁》为例,按上述四种意义进行解读:“字面意义指庐山绚丽多彩、风姿各异;寓言意义表示正确认识事物是保持距离;伦理意义指示处世待人的行为准则毋偏执于一端;神秘意义暗指执滞、偏枯难悟佛门,难化解万事万理。”这说明文学文本在共通的语言意义下还潜藏着丰富的人文意义。

文本话语蕴藉的典范形态之一是含混,有时也称歧义、多义,看似单一确定的话语却蕴蓄着多重而不确定的意义,令人回味无穷。优秀作品往往“用意十分、下语三分”,以简驭繁,以少总多,含而不露,创造“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的水月镜花之境。如《红楼梦》写黛玉临终前得知宝玉、宝钗结婚的消息,一反常态的直声叫道:“宝玉!宝玉!你好……”“你好”之后的省略号隐藏着丰富的内容,语义模糊不定,意蕴隽永。

文学语言更是一种情境语言,只有把它放到当时特定的语言情境中才能准确地理解,也只有对社会背景有很强的穿透力的人才可准确把握。《雷雨》中周朴园对繁漪说:“你应当再到楼上去休息。”如果单纯的把这以为是周对妻子的关心就大错特错了。由此,我们可以看到,在文学文本的语言背后,还隐藏着十分深刻、丰富、独特的社会内容。话语的意义并不是单纯的从能指到能指的简单漂移,在对文本进行解读时,仅仅停留于字面意义的理解上是远远不够甚至是极易被误导的。我们应该透过字面意义去深入挖掘潜藏于其中的背景意义,读出言外之意,味外之旨。

当然,文学语言也要求准确,但这个准确并不等同于科学理论语言中的准确,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毫不含糊,不容质疑,而是指在细心体验、认真区别词语的感情色彩等前提下,精挑细选出来的、能恰如其分的、传神地表达出作者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情或事物状貌的极有表现力和感染力的词语,能达到“一字贴切,全篇生色”的审美效果,给人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审美愉悦。如宋玉笔下的东家之女,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这里的“一”并不是确指,但它给了读者一个心理构图的蓝本,东家之女的美被勾勒得淋漓尽致,恰到好处。

三、文学语言的技巧性

由于文学文本提供给我们的是一个多层次的结构,语言作为文学当仁不让的载体,身肩重任,复杂繁丰、捉摸不定的意象全集中地凭借着它来展露。因此,文学要“状难写之景如在眼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非得讲究技巧性不可。只有在技巧的控制下,“苍白的语言”才不至于“苍白”,才能建构起富有张力的艺术大厦。阿恩海姆说得好:“有生命力的作品,都是包含着一种倾向性的张力的”。

我们知道:“言征实则寡余味也,情直致而难动物也,故示以意象,使人思而咀之,感而契者,邈哉深矣,此诗之大致也。”“意翻空而易奇,言征实而难巧”世界万物的不确定性、思维的模糊性使文学语言也具有“鲜明”的模糊性。作家深知其中三昧,故以艺术性的模糊语言创造模糊化的意象,最大限度地发挥语言符号的语义生成功能,使作品如蒙娜丽莎的微笑般让人着迷。

文学语言的最大技巧是空白艺术。“欲令诗语妙,无厌空且静,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此话言中空白的无限蕴涵。明代陆时雍道:“诗不患无言,而患言之尽,诗不患无景,而患景之烦。”“善言情者吞吐深浅,欲露还藏,便觉此衷无限。”画家若想鹤立鸡群,不但要有画龙点睛、锦上添花的慧眼,更要具备善设空白、巧置悬念的匠心。同样地,一个作家要想使其作品放射出永久的生命力,不像昙花之一现,流星之一闪,则必须给语言留下足够的空白与不定点,使读者能够自由地驰骋想象,拥有发挥再创造的广阔空间,达到“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的境界。文学作品的魅力不仅仅在于它说出了什么,而更主要的在于它没有说出来的含蓄无穷的部分。

现象学美学专家英加登认为,任何作品“确定方面”总是有限的,无论作品如何详尽地去描述,都无法穷形尽相。伊瑟尔进一步发现,空白隐含着文本各部分的潜在联系,在功能上起阅读交流动力的作用,并能调节读者与文本间的关系。文学作品为追求自身的诗意境界,而要求语言趋于跳跃、含蓄。这就促成了语言规则、逻辑规律的瓦解以及语言空白的生成,有助于拓展想象空间,丰富话语蕴藉。

如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全词由12个孤单、灰暗的意象组成,语法逻辑几乎被毁弃殆尽,但这些断裂的句子、孤单的意象所构成的意境,则是相当深远的。“情以物迁,辞以情发。”(《文心雕龙》)字里行间我们不但可以想象作者满脸的沧桑以及他所面对的肃杀荒凉的世界,而且可以想象出他的无奈与落魄、失意与坎坷,甚至是对妻子的思念之切。真可谓一切尽在不言中。“枯藤”“老树”等都是确定的客观事物,将他们巧妙地组合在一起,则物与物之间产生了语言空白,使人释放具体化潜能,造成一种审美张力,同时,可激发人的想象去填充空白,弥补作品中的不确定性因素从而突破有限,进入一个无限的宇宙和无止境的过程。

西方文论家、语言学家似乎都对“修辞学”情有独钟。语言艺术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修辞艺术,进行文学创作适当的运用象征、比喻等修辞法,会使全文增色不少。反讽与变形以超然的态度、戏谑的口吻表达言外之意,通常传达的是与字面义迥异的内涵,表现为对传统价值观的怀疑和反叛;比喻的妙用可较好地解决表达的困难,灼灼状桃花之鲜,依依尽杨柳之貌,使仅可意会的事物状貌鲜明地活现于眼前……修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从文学的不确定性方面来讲,语词的活用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王国维称道“著一闹字而境界全出”的“红杏枝头春意闹”,把无生命的早春自然现象与“闹”联在一起,改变了施动者的性质,使红杏有了生命和性格;同样,“春风又绿江南岸”、“云破月来花弄影”两句,“绿”“弄”二字偏离了习惯用法和经验,开拓出全新的感性和丰富性。公务员之家

古典诗歌中,连接意象的词或字往往起“意化”的重要作用,或造成诗旨的多义或造成意境的朦胧。如《蜀相》颔联写祠内景物:“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因“自”“空”两字连缀从而产生多义,仇兆鳌认为是写“祠庙荒凉而感物思人”,萧涤非则认为“诗人的意图,正是要把祠堂春景写的十分美好,然后再用‘自’‘空’二字将这美好的春景如莺声等一起抹倒,来加倍突出对诸葛亮的倾慕之情。如果理解为荒凉,便不能起到这种反衬作用。”可见,连接词也是有消解感情指向性的作用,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诗中并存多种语法结构也会导致诗的不确定性。像“珠帘绣柱围黄鹄,锦缆牙樯起白鸥”(杜甫)把“围”、“起”分别理解为及物动词或不及物动词的作用,得到的将是完全不同的理解。

四、结语

综上所述,由于言意关系的复杂性,文学创作者必然地要通过选取意象等方式来努力将内部语言转化为外部语言,以寄托其难言之情、难尽之意。也正因为意象的选择而使文学作品如蒙娜丽莎的微笑般使人着迷。文学语言以其鲜明的多义性、含混性、情境性等独特性,以及修辞方面的技巧性所带来的不确定性,使文学永远如奔流不息的清泉,千姿百态,独具魅力,常读常新。也正因为如此,文学才成为一个开放的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