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诗歌的语境结构语文论文
时间:2022-11-02 02:5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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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本文通过对《战城南》《迢迢牵牛星》《十五从军征》等三首汉代诗歌的简单分析,阐释了汉代诗歌的存在的空间结构,并试图通过对两汉时期人们对宇宙的认知观和其哲学思想观的分析,以此来进一步探讨汉代诗歌空间结构的形成原因。
关键词:汉代诗歌空间结构宇宙观哲学观
任何一种艺术形态,当他以文本呈现的时候,这就不可避免地涉及到文本的结构,从宏观上来说,一般我们将文本的结构划分为时间结构、空间结构和时空交错的结构。另一方面,中国的诗歌从产生到现在,已经历了三千多年的历史,汉代诗歌在诗歌文本结构的演化进程中,具有其特殊的意义,因为它是从先秦时期以《诗经》为主要代表的时间结构叙事向汉末以后以时空交错的叙事转变的过渡时期的作品,而这一时期,诗歌的主要叙事结构形态,则被称之为空间结构。
所谓诗歌的空间结构,是指诗歌的叙事结构不以时间为顺序,而是将人物、地点、时间等集中在一个场面上迅速地展开矛盾冲突和情感的抒发。这样的一种叙事方式,在我们两汉时期的诗歌中,比较具有代表性,而典型的诗歌作品有《战城南》、《迢迢牵牛星》、《十五从军征》等,比如:
《战城南》是一首有名的描述战争残酷的作品。作者以一种冷眼旁观者的姿态,将一幅战后的场景展现在读者面前:一场战斗刚刚结束,城南城北到处都充满着浓郁的血腥之气。死尸横七竖八凌乱地倒在地上,鸦群飞过,留下的是声声哀鸣;往昔彪悍悍的军士,在战场中已如秋花般凋谢;战场旁湍急的流水和无边的蒲苇也都被悲怆的气氛笼罩,那些骏马都已冲锋战死,只留下劣马的徘徊鸣叫、黯然叹息……
《迢迢牵牛星》则是一首著名的爱情诗。诗歌呈现是一种静态的意境:娇美而多情的织女,隔着银河望着远远的对岸,想着自己虽然整天在忙碌地织布,结果却“不成章”,整天郁闷不乐,泪流如雨,而这一切,都只因思念自己的情郎,与自己的情郎虽只隔一水间,却只能用默默地眼神含情地相望来表达心中的渴念和爱慕情意!
《十五从军征》这是一首叙事诗,诗人为我们描绘了一个“少小离家老大回”的老兵返乡途中与到家之后的情景,抒发了这一老兵的伤怀情绪,也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他的回乡围绕着两条线索,一是空间方位的变化:始得归→归途中→返回家中→“出门东向看”;另一条则是情感变化:急于回家(急于知道“家中有阿谁?”)→满怀亲人团聚的希望(归途中)→希望落空→彻底失望(家景荒凉,了无一人)→悲哀流泪→心茫然(“出门东向看”)。因此,从中我们不难看出,作品主人翁内心的焦虑与情感的冲突,都是随着空间的改变而发生的变化。
而两汉时期,出现的这种大规模、大范围地将诗歌叙事围绕着空间结构的展开,将人物、地点、甚至时间都集中在一个场面上迅速展开的写作方式的出现,这并不是偶然的,因为“纵然诗歌源于生活,是生活的一面镜子,但诗歌并不实录生活。”也就是说,我们看到的只是诗歌的表面形态,至于在什么样的历史时期,诗人会选择一种什么样的表现方式,这是由特定时代的历史时代和诗人的个性所决定的。而以两汉时期的诗歌来说,汉代的诗人们,以空间结构作为叙述基础,这样的表现方式,是与汉代诗人们对世界的认知方式息息相关的。
我们知道,早在远古时期,先民们曾经历着茹毛饮血的生活,他们对于自然的认识是非常有限的,人们并没有非常明确的时间和空间的观念,时间与空间在他们看来是无序的,只要能够逃脱洪水猛兽的袭击,能够在有限的地域内,得以生存和繁衍,那就是生活的全部。
然而,随着身体结构的完善,大脑的发达促进了思维的发展,远古的人们已开始认识到人有生有死,而自然界的万物,也经历着春夏的更迭,呈现出生生死死的循环,于是他们会在下意识中不自觉地将自身与自然进行类比,进而产生了一种对自然与自我趋同的认知感,因而也就使他们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看待世界的视角:自然与自身在他们看来是等量齐观的,自然的变化和人的变化是相同的,都是受时间的支配,与时间一起更迭,有一个依次行进的序列。而这反映到他们的文艺创作之中,也就是作品的叙事结构,呈现出依时间而变化推移的结构,这一类型结构,其集中体现为以《诗经》为代表的先秦文学作品乃至先秦以前的部分作品。
而到了汉代以后,虽然生产力得到了一定发展,人们对自然和社会的认识也进一步加深,但是由于秦末连年战乱对社会的严重破坏,人口的骤减,战争的阴霾,造成了人们心灵的恐惧!而在西汉初期,随着“天人”哲学的兴起,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弥合了汉初人们受伤的心灵,但同时,“天人”哲学造成的另一个问题就是,在文化领域,它也改变了汉代人们的认知方式。
在《易经·系辞》的传里,就说到古代圣哲是“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俯仰往还,远近取与,是中国哲人的观照法,也是诗人的关照法。而这观照法表现在我们的诗画中,就构成我们诗画中空间意识的特质。[1]
汉代诗人正是用这种“俯仰自得”的精神来欣赏宇宙,跃入大自然的节奏里去“游心太玄”。苏武诗“俯观江汉流,仰视浮云翔。”以后又有魏文帝:“俯视清水波,仰看明月光。”曹子建:“俯降千仞,仰登天阻。”王羲之:“仰视碧天际,俯瞰绿水滨。”“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陶渊明诗:“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2]等等,正是中国这种由来已久的“用心灵俯仰的眼睛来看空间万象”,因而“我们的诗和画中所表现的空间意识,不是像那代表希腊空间感觉的有轮廓的立体雕像,不是像那表现埃及空间感的墓中的直线甬道,也不是那代表近代欧洲精神的伦勃朗的油画中渺茫无际追寻着的深空,而是‘俯仰自得’的节奏化的音乐化了中国人的宇宙感。”[3]
《易经》上说:“无往不复,天地际也。”但是,我们古人也“不是向无边空间作无限制的追求,而是那种‘留得无边在’,低徊之,玩味之”,[4]因为我们还有‘天地为庐’的宇宙观。老子曰:“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庄子曰:“瞻彼阙者,虚室生白。”孔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中国这种移远就近,由近知远的空间意识,已经成为我们宇宙观的特色了。[5]这就是中国人的空间意识,这种哲学上的空间认知论,在诗歌中则表现为以心变景、境随心动、意化天地万物的空间表现手法,而这种表现方式,之所以会在两汉达到鼎盛时期,这是有其深刻的思想根源的。
两汉时期,人们对宇宙的观察和探索,较之以前有了很大的发展,汉人董仲舒提出了他关于“天”的哲学观点,在他看来,“天”是最高的哲学概念,“天”是神灵之天,是有意志、知觉,能主宰人世命运的人格神。同时,他也把道德属性赋予“天”,使其变得神秘化、伦理化。另外,他又吸收阴阳五行的思想,建立了一个以阴阳五行为基础的宇宙图式。认为阴阳四时、五行都是由气分化产生的,天的雷、电、风、霹、雨、露、霜、雪的变化,都是阴阳二气相互作用的结果。他还把天体运行说成是一种道德意识和目的的体现。认为天任阳不任阴,好德不好刑。四季的变化体现了天以生育长养为事的仁德。因而,自董仲舒给天体加上了道德的属性后,自然现象就成为了神的有意识、有目的的活动,甚至日月星辰、雨露风霜也成了天的情感和意识的体现。[6]
他的“天人感应说”包括两个方面:一是神学的灾异谴告说。认为“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惕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对策》)。灾异谴告,被认为是天对君主的爱护和关心。二是“天人同类”、“天人相副”说。认为“天有阴阳,人亦有阴阳,天地之阴气起,而人之阴气应之而起。人之阴气起,而天地之阴气亦宜应之而起,其道一也”(《春秋繁露·同类相召》)。这两种观点都带有浓厚的神秘色彩,强化了“君权神授”的理论,当然也阻碍了人们正确地认识自然和社会。
同时汉初佛教的开始传入,人们也开始接受了“因果循环”、“天地轮回”等佛教思想,比如佛教主张一切众生的生命,是无限延续的,宛如大河流水,滔滔不尽,激起层层浪花。众生的生与死,不过是生命之流中浪花的泛起与消散而已。它既不同于一世论者的“一死了之”,又不同于二世论者的“上帝造人”说。生命之流的水,是身口意三业的业水,有什么业即感什么果,如影之随形。在感果时又继续造业,导致未来新的果报,如此循环,无有穷尽。而其“三界”(三界,指众生所居住的三种世界,或者说三类生存形态,即欲界、色界、无色界。)“六道”(又称六趣,指众生以自己所作的行为(业)而趣向来生的六种生存形态或生存世界,亦即众生生死轮回的六种去处,分别是: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等思想,更是使人们在认识自然和宇宙时,把事物按照一定的层次、层级来看待,因而也更进一步强化了人们的空间意识。公务员之家
这种在思想认知和思维方式的重大改变,其结果是使得汉人对宇宙的认识发生了根本改变,形成了那个特定时代的独特宇宙观:他们认为宇宙有四个层次,其一是天上世界,即宇宙最高上帝及诸神居住的天上世界。其次是以西王母居住的昆仑山为代表的仙人世界。其三是现实的人间世界。最后则是地下的鬼魂世界。并且人间世界与其他三层世界间都是以大河相阻隔的,人间与天上的界限为天河,又称银河;人间与昆仑仙山的界限是不胜鸿毛弱水;人间与鬼魂世界的界限,早期文献未曾发现,最早的记载见于隋唐时期,即流着恶臭的脓血水的奈河。[7]正是这种从对宇宙的层次性认识,然后进而延伸到对自我内心的关照,“天人合一”就成为那个时代,人们看待事物的方式。
正是这一时期人们对自然与社会的独特认识,因而使得他们的思维方式,也打上了时代的烙印,所以相应地也就有了他们将自己对天地万物的观照、感应后,将之作为内心情感的宣泄和抒发,并进而形成诗歌文本时,也就不可避免地打上了与其认识论相一致的烙印:把文本按照空间结构来展现!我以为这正是汉代诗歌,之所以会以空间结构顺序来展开文本的思想根源所在。
然而,时代总是要不断地进步的,人们的认知能力也是在不断进步的,时代认识的局限性也必然会随着时代的逝去而慢慢消融,所以,到了汉代末期,随着人们认识的改变,诗歌的表现形式也从空间结构开始转变为一种时空交错的结构了,汉代诗歌以空间结构展现文本的表现形式也就结束了。而在此之后,随之而起的难分虚实界限的玄言诗,在将两汉诗歌的空间结构打乱以后,又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当然这是后话了。
参考文献:
[1]宗白华,《中国诗画中所表现的空间意识》,引自王岳川编,《宗白华学术文化随笔》,中国青年出版社,1996年7月北京第1版,第240页;
[2]转自宗白华,《中国诗画中所表现的空间意识》,引自王岳川编,《宗白华学术文化随笔》,中国青年出版社,1996年7月北京第1版,第240页;
[3]宗华,《中国诗画中所表现的空间意识》,引自王岳川编,《宗白华学术文化随笔》,中国青年出版社,1996年7月北京第1版,第226-227页;
[4]同上,第246页;
[5]同上,第2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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