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绣图案蕴藏的中国艺术
时间:2022-08-21 03:2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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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艺术具有浓郁的民族风格与独特的艺术特质,而支撑其中的文化内核,就是中国人的哲学观念——和谐,人与自然要达到物我相融、天人合一的境界。和谐美是中国传统艺术追求的最高境界。
1中国传统艺术中蕴含的辩证法
在中国传统观念的影响下,艺术创造追求和谐的艺术氛围,而营造这种氛围的手法是多样的。多样的艺术手法始终遵循艺术辩证法的规律与内核。其中,对立统一规律是物质世界辩证发展的一条重要规律,中国古代艺术家深谙此道,将动与静、形与神、虚与实这些辩证手法运用到艺术创作中,追求美,创造美。在众多优秀的民族艺术中,苗族刺绣因其醇厚的少数民族风格、旖旎的装饰效果而独树一帜。营造出这种装饰效果的因素之一,就是苗族绣女在图案设计中运用了中国传统艺术中蕴含的艺术辩证法。
2苗族刺绣图案中中国传统艺术辩证法的应用与表达
追求美是人类的天性,而对于美的理解则和各民族的文化背景有着紧密的联系。审美需要的产生,是随着人类文化的发展而形成的,它反映了对于人与世界关系的和谐性和丰富性的要求;审美也是人的自我意识的情感化,它把世界作为自己的作品来观照[1]。造型已经不是简单的形式,而是蕴涵了人们的思想观念,形成了一定“有意味的形式”。苗族绣女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下,不自觉地将艺术辩证法运用到刺绣图案,创造了“有意味的形式”。
2.1苗族刺绣图案中动与静的辩证关系“动”与“静”的辩证关系是艺术辩证法的重要内容。阳为动,阴为静。正如《庄子•刻意》所云:“静而与阴同德,动而与阳同波。”“动”与“静”的关系,即“阳”与“阴”的关系。阳中有阴,阴中有阳,因而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动静不是截然分开的[2]。
2.1.1图案形象上的动与静苗族刺绣图案中几乎囊括了所有苗民在日常生活中可见的物象——植物、动物、人物、建筑、山水、天象、文字等。在将这些物象转化为图案形象时,苗女运用了动静对比的手法,将人物、动物设计为图案主体物象,且多以动态形象呈现,如人在舞蹈、打仗、劳作,动物在奔跑、扭动、飞翔。而用于点缀的图案元素多为静态物象,如植物、山川等。通过不同物象动与静的对比,赋予了平面静止图案一股活力。苗族民间流传着务么细抗清的英雄故事:务么细会飞,通神灵,能撒豆成兵,把清兵打得落花流水。如苗族刺绣图案《务么细奋勇杀敌》,见图1,务么细骑在强壮的战马上,手执马缰和弯刀,高声呐喊,举旗指挥大家奋勇杀敌,其他战士也挥舞着长枪英勇作战。画面中所有的人物、动物都处在极其兴奋的奔跑状态,面部表情夸张,且动势、方向不一,使得画面极具张力,仿佛能听到战场上人喊马嘶的声音。只有在画面右上角的太阳处于静止永恒的状态,仿佛在事不关己地观看这历史中匆匆划过的战争瞬间。人世间的动与天象的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是这静态的太阳,衬托出战场的惨烈与激荡,动态得到最张扬的表现;同时,动态的战场烘托了太阳的永恒,人世间所有的爱恨情仇、利益纠葛在漫长历史长河中不过是短暂的篇章,和平才是永恒的主题。苗绣图案形象充满张力与魅力,其关键在于恰当选取事物运动或变化过程中具有典型意义的瞬间形象,最大限度地运用暗示性手法,以充分调动欣赏者的想象力。通过激发观众的联想和想象,使原本静态的视觉形象在观众的心中“动”起来。
2.1.2图案构图上的动与静刺绣为平面艺术,其视觉冲击力的表达很大一部分要依赖构图营造。苗族绣女将各种形象元素进行了“有意味”的排布,富有动感的构图主要有S形、放射形、螺旋形等,富于静态的构图主要有平行构图、对称构图等。动态构图将构成元素的形和量进行不均衡的排布,以此造成动感。静态构图将均等的形和量有节奏的排布,给人以静止、稳定、永恒不变的感觉。苗族绣女在勾勒动物形象时,根据动物的天性,表现其最具特色、最能展示其美感的动态构图。如苗族刺绣图案回形螺旋的龙,见图2,龙采用俯视的角度,龙头在画面中心,龙身由内向外盘旋,以龙头为中心点向外运动,中心点是静态的重心,使动的秩序稳定,由静到动形成向外扩张的艺术表现力。回形螺旋将龙的长度和柔软度展露无遗,张牙舞爪却流露出一丝顽皮可爱,充分表现了这一神物在天空穿梭盘旋的威武与保佑人间的神力。苗族绣女在创作植物、山水等静态事物的形象时,往往会把其归纳为几何图形,简洁大方,并配以均衡的构图。平面图像因构图的合理应用而变得富有节奏感。静态构图中,量的均衡、形态的统一、方向的一致均能表现静的感觉,但要想使静的美更加具有艺术的感染力,必须在整体的静中求得局部的动;动态构图中,量的不均衡、形态的多样有利于表现动的感觉,但为了避免画面的杂乱,必须在整体的动中给予局部的静,使得画面稳定。这种构图上的动静对比在远观时可提供更为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与艺术表现力。
2.1.3图案颜色上的动与静色彩因与人类的生理、心理体验相联系而有了性格,苗族绣女出色地处理了绣品的色彩面积、比例、位置等要素,使得绣品具有了情感。苗族中老年妇女的服饰多采用蓝灰色调的刺绣,配以绿、紫色,颜色相对单一,作品典雅凝重,朴素大方,最能诠释怀旧思古之情。而年轻女子的服饰多采用色彩明快的红、绿、橙、黄等进行刺绣,颜色搭配多样,绣品色彩斑斓。有些绣品上绣缀金线、银线、彩珠、亮片等,使图案更加富丽堂皇、艳丽夺目,有力的色彩组合传达出少女的青春气息。苗族刺绣在颜色上通过单纯素净的统一色调与丰富华丽的跳跃色调的对比,达到了动与静的对比,同时恰到好处地传达了衣服主人的身份信息。通过分析可知,苗族刺绣的美感是因其图案具有张力,而这种张力很大程度上依靠动与静的对比,而动与静也是在互为对比又互相依存的状态下体现的。
2.2苗族刺绣图案中形与神的辩证关系妥善处理“形”与“神”的辩证关系,强调“形”与“神”的统一互渗,是中国民族艺术设计始终坚持的一条重要原则。苗族刺绣中的图案形象大都具有直观性、形象化的特点,善采用写实的表现手法。苗族刺绣图案蜈蚣见图3,作品把握了蜈蚣身体柔软、分节、多足、嘴部似钳的特点并加以提炼、变形,创造了一条活灵活现的蜈蚣。苗族刺绣浓厚的民间意味,正是由于其图案写实,与日常生活中常见的物象形似,更易引发大众的兴趣与共鸣。虽然在高层次的艺术标准中强调神似的重要性,但是形是基础,没有“形”,“神”也就无法表现。优秀的艺术作品一定是形神兼备的。形象的生动与否,取决于精神状态的刻画程度,形和神相辅相成,形有神而活。在形似中发掘内在的精神面貌,在一定的形象上进行变形或夸张,才能使作品既有形又有创新的意味。神似是建立在形的基础上的。黄宾虹说:“不似之似,乃为真似。”苗女用“心”去绣,在提炼形的基础上,把对物象的感受绣进去,突出作品中物象的精神、气韵。如苗族刺绣图案《纺纱》见图4,妇女居于画面中央纺纱,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身后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抽旱烟,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图案中的人物形象简洁,虽未采用西洋油画般的写实手法,但人物的神态刻画得生动传神。形与神是苗族刺绣的重要组成部分。形神各自是有独立性的,但又是相互依存的关系。齐白石指出:“妙在似与不似之间,不似则欺世,太似则媚俗。”神是依附于形的基础上,但不是绝对依靠形去完成的。如把形画得很逼真、准确,丢失了画内在的神韵和物象的内在精神,“神”就体现不出来了,只会给人一种死板的感觉。苗族刺绣以清新、乐观、幽默的民间情趣和活跃的生命气息造就了自己的艺术风格。因为他们将自己的情感融入画中,使画具有内涵,这也正是“神”的体现。
2.3苗族刺绣图案中虚与实的辩证关系在中国传统思想中,现实感性空间形态最基本的2个方面是“虚”和“实”。从哲学的角度看,“虚”和“实”的关系即为无限与有限的关系。艺术家创造的形象是“实”,引起人们的想象是“虚”,由形象产生的意象境界就是虚实结合。这种虚实结合的手法在中国传统民族艺术中不乏其例。苗族刺绣图案往往通过将现实物象与幻想物象的组合来达到空间意境的营造,日常生活空间与虚幻的神仙世界重叠混合,从而在“实”与“虚”的相互融合中让人获得对画面意境的感受。苗族刺绣图案《美好生活》见图5,两位苗族男子在亭阁里把酒言欢,牧童骑在牛背上放牧,鱼、蛙在桥下的水中悠然地生活,一副人间乐土的美好景象。此处描绘的是苗族人民现实生活的场景。在画面中央,仙女架七彩祥云而来,手持蒲扇为人间召来风调雨顺,童子手持葫芦意为装满“福禄”,蝴蝶、鹊鸟将天界的神仙意味营造得更加浓厚。在同一平面中,既有苗族人民的生活场景,又有神仙瑞兽的虚幻想象。2个不同时空交织融合,不仅没有突兀感,反而给人以合理感。正是这种虚实结合的手法,使得苗绣作品引起人们的无限遐思,在审美感受上更宽泛更自由,成为一件富有生命力和感染力的艺术品。就意境的艺术创构而言,可以将它分为虚实两境,实境是指生动逼真表现出来的景、形、境,虚境是指由实境引发的想象的空间,它一方面是原有形象在联想中的延伸和扩大的象外之象,另一方面是伴随着由具象引发的想象而产生的对情、神、意的体味和感悟的象外之旨,其意蕴虚涵,具有暗示性,只能领悟,不能直陈。虚境是实境的升华,它体现着实境创造的意向和目的,体现着整个意境的艺术品位和审美效果,居于灵魂和统帅的地位[3]。虚实相生,以有形见无形,也就是说通过具体的艺术形象让人联想而产生情、神、意的体味和感悟。这一点正是中国艺术意境创构的哲学内涵。苗女虽未接受过正统的“官方教育”,但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的和谐观念已经融入其血液,苗女在进行刺绣活动时潜意识地将虚实对比融入创作中。在这种意境氛围里,观者想象的潜能被激发,思路驰骋在苗绣作品描绘的美好梦幻世界中,心灵的愉悦感提升,这也是能引起观者共鸣的原因。“虚”和“实”辩证的统一,成就了苗族刺绣的艺术表现力。
3结语
和谐美,是中国传统美学的最高追求。“和谐之美”是艺术作品表现的艺术境界与气质,其内在要求是“中和之美”——“中”的含义是恰如其分、恰到好处,“和”的含义是协调差异与分歧,达成和谐一致。“和”能容“异”,且必须容“异”,它承认不同,把不同联系起来成为和谐一致。苗族刺绣图案将动与静、形与神、虚与实等对立统一的规律恰当地运用,将“异”融入为“和“,营造出“和谐之美”,从而使作品具有极佳的艺术表现力。“传统”是生动地流淌在每个人体内的民族情怀与生命信息,经千百年不断的积累与创新而积淀,具有珍贵的价值。传统艺术中所蕴含的艺术辩证法,值得后人思索与学习,并转化为现代设计语言、设计方法。由苗族刺绣所体现的中国传统艺术中蕴含的辩证思想及表现手法,对于现代艺术与设计来说是一个极富借鉴价值与启示意义的参照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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