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王单单诗歌的语言艺术
时间:2022-04-13 09:3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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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王单单的诗歌语言充满诗性,物象丰富,将背景设定在诗歌本身,时间性和空间性关系和谐。想象是对生活的思考和对事物体验的结果,王单单的诗歌,正是建立在这种对物性的追问之后,让普通的常人熟视无睹的东西诗化,这就是其诗歌的价值。
关键词:王单单;物象;诗歌背景;时间性;空间性;诗性
王单单,云南镇雄人,诗歌见于《人民文学》《诗刊》《诗选刊》等。2015年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好诗•第一季”问世,一次性推出包含王单单在内的10位优秀诗人的10本诗集。《山冈诗稿》也是王单单的第一本诗集。霍俊明在《山冈诗稿》开篇《这个家伙,“写疯啦”》中认为“王单单则是拿着凿子、锤子和斧头在城市和乡村中间地带的山地开凿并企图錾刻乡村墓志铭的人”。王单单的诗歌写作极大程度的提升了当代诗歌的审美情趣,对中国当代诗歌写作是一次深化。本文拟就他的诗歌语言艺术做一些探讨,希望为当代诗歌创作提供某些参照。
一.诗歌的物象特征
讨论古代诗歌常常用一个词语“意象”。要追究当代诗歌的物性,以“意象”来类比,用“物象”这个词语。物象可以解释成物体的形象。王单单诗歌的物象是什么样子,这里要讨论的是其诗歌“物象”的特质。王单单诗中出现大量的人和事。应该说,诗中人事只是一个标签而已,只是这些人事就生活或发生在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人事的现场性不言而喻。同时,这些人事又不是生活中真正发生的,它可以看成诗人提升过的,比如《祭父稿》中写到其父亲的生命历程,从童年时“三年饥荒”开始,写到“十八岁成家”,到“八〇年土地下放”,到“八八年”,到“九八年”,“二〇〇八年”,到生命的终结。这个历程是其父的经历的归纳,同时又是中国乡村过多农村人生命历程的一种归纳,这就是在书写中回归到“真”。是理性之中的感性,这也是诗歌写作在场性。而诗歌的物象本质,即物性,需要有深沉的内涵,那就是诗歌要通过物象回到物性去,诗歌要借物象呈现世界。王单单所表现的是一种艺术场景,是文学性的,很多物象都是物异化之后的诗性呈现。它所呈现的“物”表现出来的是王单单无何奈何之后的一种物性呈现。正因为无可奈何,王氏诗歌真正的物象指向在躁动之下的某种宁静,有内心的某种物化特征,这里所说的物化,可以解释成情感的形象化,或者是作者把自己的感情用景物表现出来。以《仙水窝凼》为证,诗歌通过语言打通当代语境下的诗意乡村与生活乡村的关联。让人想起海德格尔言说的四重整体[1],诗歌中,天、地是这样的,“山赶着山,石头背我去摸天空/不能再高了,我/已看到蓝色的/天梯,以及衰草中睡着的云朵”“初秋已至/风声提前预警,高原之上/野花叛变季节,想开就开”“仙水窝凼啊/群山怀抱,一潭秋水/暴露神的行踪”,这就是一个诗人内心的天地,是诗人美好内心的外化。诗歌在道德上要呈现的就是“善”,善就是人类美好的愿望,是隐含在我们赖以生存的环境之后的愿望,一个作者要献给世界的是什么,就是善。善就是世界的本性,所有文学要抵达的就是善。如此的天地下,诗人这样来写人、神,“干渴的灵魂,带着朝圣的心/饮一碗仙水兮,人丁兴旺/饮两碗仙水兮,五谷丰登/人们放下锄头,从四面八方/涌向山头”“累死的人们,再一次被酒救活/乌鸦飞过丛林时,像盾牌/被山歌击落”“仙水窝凼,诸神沐浴的地方”。诗人借诗歌对世界寄托了美好的愿望。在这四重整体中,天地人神,和谐共居。这就是王单单诗歌物象的本质。但世界在异化,乡村正在消失,“我也要走了。下跪的地方已经荒芜/前脚刚离开,敞坝里的杂草就追上了后脚/有的很快翻过门槛”(《母亲走后》),这就是诗人眼中正在消失的世界,“下跪的地方”,那是我们信仰的所在,是我们根。这是一个象征,隐含在物象的背后。每个人无处还乡,“我只是想找到/小时候,父亲把我举过头/我看到的那种蓝/那种天空的蓝”(《壬辰年九月九日登山有感》),追问与追寻成了诗人的使命。正因为如此,王单单的诗歌呈现诸多的痛感。他的诗歌是对过去的祭奠。
二.诗歌背景的设定
背景是依附在文字背后的语境,这里要讨论的是诗人如何借助背景来呈现语言,或者说背景呈现的方式。这是诗人语言加“宽”策略,即通过小我抵达大我。王单单的诗歌,在语言背后预设的背景至少有三种方式。如《母亲的孤独》、《祭父稿》、《仙水窝凼》、《雨打风吹去》等,这些诗歌表达了母爱、父爱,表达了诗人对家乡的爱,对时光流逝、时代变迁的感叹。这是一种最为普遍的书写,常态式、普遍存在的可以穿越时空的背景,这里不讨论。第二种是时代性的,城市化、打工、辍学、走失、计划生育、自然灾害等在王单单诗歌中都有所反映。这也意味着一个诗人的“地气”,一个诗人与当代的关系,一个诗人的在场价值,这里值得讨论的就是诗人的个性特征。王单单诗歌不是简单的呈现这些时代特征,是诗意地呈现的。以《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为例,“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十三岁的卢金花经常发呆/每当教师提问时,风才把他的课本掀开/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十四岁的卢金花扎着羊角辫/笑迎春风,像一束桃花斜依在课桌的左上角/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十五岁的卢金花含苞待放/红着粉脸,把前排男生传来的纸条悄悄扔掉/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突然空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十六岁的卢金花不知去向/同学们说,卢金花嫁人了,青春换成了父亲的酒钱/从此,我再以没有看见卢金花了/后来我在村计生资料上看到:/渣滓沟村民小组,卢金花,十九岁,二孩结扎/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经常空了,然后又不断/被新来的女生补上”。这里依赖的背景是时代性的,诗歌通过特定空间的呈现,利用时间变化推动叙事,非常形象的写出了一个女孩的悲剧。时间的变化,前后对比强烈,开始“扎着羊角辫/笑迎春风,像一束桃花斜依在课桌的左上角”“含苞待放/红着粉脸”,后来却“十九岁,二孩结扎”,追究悲剧的原因,即“青春换成了父亲的酒钱”,触目惊心,更为悲剧的是“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经常空了,然后又不断/被新来的女生补上”。诗人通过叙事,不动声色的推动细节,将悲剧逐一呈现,体现出很高的写作技巧。这个时代的某些特征诸如辍学或者女性之类问题得以充分彰显,诗歌将时代性形象地设定于一个活生的人物形象中,小我中写出大我,带有强烈的史诗色彩,充分表现出写作的个性化色彩。第三是通过语言系统自身设定背景。在自身的叙述中,完整的写出一个事实,在事实背后,暗示独特的背景。如《信仰》诗歌描写了一个叫阿婆的人,一个典型的素食者,素食三十年,诗人技巧娴熟,进入本体,以“伤口”写人,“伤口难以愈合/像一只书虫/趴在她的身上/啃噬肉做的经书”,这里涉及到的几个物象,无一不是写素食,“信仰”被非常形象的呈现出来。结尾处“医生要求立即输血/阿婆坚决反对/她要干净地死去/绝不接受任何一个/血液洗过刀锋的人/并警告儿子/死后三个小时内,不准/灵魂油腻者靠近/自己的躯体”,诗人用夸张的手法推动文字,将“信仰”这个背景设定在叙述中,诗歌所要说出的背景是信仰,而说出的方式是形象的,主体自身呈现,这就是诗歌写作的重要方式,形象化的路途。从素食的形象抵达信仰,即一个语言系统的形成,背景是隐含在语言背后的意识,是作者的理性思维系统。阿婆身上发生的事情,是形象的,语言系统是感性的。两者在背景上统一,语言是表象,这就是写作的难度。
三.诗歌物象的时间性和空间性关系
时间性主要指语言呈现上的时间关系。按照时间的先后呈现物象,是王单单诗歌中常见的方式。但突破也是常见的现象。《去鸣鹫镇》就是时间性写作的突破。“走的时候,他再三叮嘱/请替我向哀牢山问好/请替我在鸣鹫镇穿街走巷/装本地人,悠闲地活着/请替我再游一遍缘狮洞/借八卦池的水,净心/说到这里,电话突然挂了/我知道,他的喉管里有一座女人的坟/那些年,我们翻出红河学院的围墙/去鸣鹫镇找娜娜——教育系的小师妹/他俩躲着我,在旷野中接吻/在星空下拥抱。每次酒醉/他都会跑来告诉我/娜娜像一只误吞月亮的贝壳/掰开后里面全是白嫩嫩的月光/此时我在鸣鹫镇,他又来电话/让我保密他的去向,让我/不要说出他的沧桑”。这首诗在顺序时间的局部,有新的成分,“说到这里,电话突然挂了”和“掰开后里面全是白嫩嫩的月光”可以将这首诗分成三个片段,三个片段之间有时态上的差异,诗人利用第二片段发生的往事将第一片段与最后一个片段分割开来,使故事呈现突破时间的先后顺序,采用回顾、穿插的手法,在时间上构建故事的厚度与曲折,形成空间上的延缓。同时造成诗歌节奏的变化。当代诗歌本质上是对语言的运用,是对细节的组合,而细节的组合依赖的即是对时间性与空间性的运用,这就是当代诗歌的特质。《去鸣鹫镇》同样有空间性研究价值,以上面说到的三个片段,中间一个片段是回顾性的,这是其空间性的特殊性。前后两个片段都是现在发生的,是实的,中间一个片段是过去发生的,是虚的。这就是虚实结合,是空间上的两个维度的很好的结合。当然,虚实是相对的,这是以一首诗为系统讨论其物象的空间维度,而不是虚构的角度,否则整首诗都是作者书写的一个艺术真实情景,全部都是虚的。多数情况,王单单诗歌物象都是并列的,在并列呈现物象的框架之下,诗人通过物象的呈现来体现诗歌的密度。物象的密度与思想的密度相对统一,而文学所呈现的物象应该是典型的。物象的推动上,王单单诗歌非常接地气,现场感十分强烈,以《晚安,镇雄》为例,诗歌十分真实地再现了一个叫镇雄的小城市,地域性十分明显,同时,物象的呈现也是普遍的,她同样是中国当代现代化进程中无数城镇的缩影,诗歌同样带有史诗性。而真正好的诗歌在分析上应该是多元的,这里可以讨论诗歌的节奏,节奏就是物象空间性与时间性的协调中生成的语言味道。《晚安,镇雄》运用了密集的物象,强烈的节奏感给读者带来强大的冲击力,充分显示诗歌的现代色彩。局部上来看,王单单的诗歌空间层次感也是比较强的,“母亲撒了一地荞麦/都已齐膝/那天我累了,躺在里面睡觉/起身时,荞麦地凹陷的/人形,像一只破碎的瓦罐/盛满落日洒下的黄昏”(《我行其野》),这体现当代诗歌一个特性,将诗性建立在句子之下,诗歌在最后出现的“盛满落日洒下的黄昏”,这是对上一行中“一只破碎的瓦罐”的描写和加强,照道理,这里真正的呈现的物象主体是“人形”,作者先是用比喻来完成,“盛满落日洒下的黄昏”就充分表现了一个诗人的特质,除了是语言上带来动感之外,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描写形象地写出了作者当时的心情。
四.物象的诗性
诗性是诗歌的本质特征之一。王单单的诗歌将诗性设置在句子之下,用语准确,大胆想象,创造性地比喻,让“物”回到语言中的“物”,使物性得以充分表现。王单单诗歌借助语言回到事物本身,在写作中回归事物主体。“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十三岁的卢金花经常发呆/每当教师提问时,风才把他的课本掀开/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十四岁的卢金花扎着羊角辫/笑迎春风,像一束桃花斜依在课桌的左上角”(《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这里对卢金花的描写,语言是如何回到主体的?诗人将人物设定在特定的环境“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这个背景之下,所有描写呈现“有效性”。“风才把他的课本掀开”,其主体是“风”而不是“人”,这个细节是在特定背景下发生,是“发呆”的具体化,符合当时的情景,暗示人物的心情,这种心情通过形象自身显现。又如“倒立一个空酒瓶/在床边,为睡眠放哨/地震时,它需要粉碎自己/让我惊醒”(《地震之夜》),这里诗人设定的主体即是“空酒瓶”,写作围绕主体展开,“它需要粉碎自己”的“它”就是“空酒瓶”,“它”所承受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是“粉碎自己”,“粉碎”是整个大的背景“地震”的结果,通过对叙述中主体的运用,指向中心。王单单诗歌诗性设置在句子内部。诗人通过语言抵达事物的本质,完成物的物性回归,将本体呈现。“谁见过午夜的以古镇/一条街穿过两边的建筑与寂静/像切开黑暗的一道缝隙/狭窄,但足够我通行”(《夜宿以古镇》),诗人看来,街道就是街道,房子就是房子,“一条街穿过两边的建筑与寂静”将街道设置在街道本质上,通过语言还原街道本身,将熟视无睹的东西独特性凸现,他呈现事物的方式是诗意的。又如“母亲/把儿子的尸体扔进草堆中/从围观的人群中窜出来/拼了命要下水去,抱回儿子/未曾走远的体温和呼吸”(《事件:溺水》),诗人深及事物本质,从“母亲”的角度,感受“儿子”的某种存在,“未曾走远的体温和呼吸”就是物性,更符合事物存在的情景。诗人对事物的感知是独特的。这也就是所有写作者的使命,感知世界,本质地呈现世界,对语言的锤炼。这也是所有写作者共同的工作与命运,充分说明当作的难度与方向。王单单的诗歌中,修辞大量使用,以比喻使用最为广泛,如“或许,让守林人长满青苔/双马岗上的孤独就变成青藤/死死缠住他”(《过双马岗侧》),比喻十分贴切,深及守林人本体,“孤独”围绕守林人呈现,这就是进入语言本身的表现,语言呈现事物的过程自然、直观。是物与语言物象合二为一。“日照高林,空中打坐的/落叶与飞鸟”(《访万佛寺》),这里的“打坐”就用得非常好,因为这是写寺庙,所以,这个词语符合当时的情景,与整个诗歌浑然一体。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大胆想象是王单单的诗歌语言的主要特征。如《母亲的孤独》开始描写父亲去世之后母亲独自生活的孤独,讲述“家里的电话无人接听”,到诗歌最后一节“她根本不知道,出门这段时间/遗像里的人,内心着急,试了很多次/都没有走出相框,接听儿子/从远方打回家的电话”,现场感非常强,作者对“遗像里的人”做了大胆的想象,短短的四行诗,构成了一个独立的想象系统,将想象设定在句子之中,虽然是逝去的人,但想象合情合理,与上文的情景十分协调,最终造就了诗歌的简洁、经典和独立。又如“但凡死去的亲朋好友/请在阴曹地府帮助寻找/若遇之…请转告/他的母亲/现在老了”(《寻魂》),这是一个找人的事实,诗人大胆的夸张,企图动用阴曹地府的力量,找回“魂散远方…尸骨未寒”的“阿铁”,因为“他的母亲/现在老了”,体现了一种人间大爱,同时写出了人世间的卑微和无奈。同样,想象是对生活的思考和对事物体验的结果,王单单的诗歌,正是建立在这种对物性的追问之后,让普通的常人熟视无睹的东西诗化,这就是其诗歌的价值。“鹅卵石是河流产下的蛋/河流的痛,就是肉身下滑/直到淌成大地的伤疤/也没能在蛋里孵出另一条河流”(《河流记》),将鹅卵石比作“河流产下的蛋”应当是王单单的独创,大胆的想象让读者震撼,它意味着诗人自身的震撼,物对诗人的震撼,诗人用语的震撼。这就是诗歌写作的难度。
作者:朱江 单位:镇雄县第一中学
参考文献
[1]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M].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1996.
[2]王单单.山冈诗稿[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15:20—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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