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进与新诗二次革命
时间:2022-02-24 03:5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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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张德明单位:广东湛江师范学院人文学院
在《新诗的创作与鉴赏》中,吕进曾这样概括“诗的定义”:“诗是歌唱生活的最高语言艺术,它通常是诗人感情的直写。”[2]49之所以强调诗歌是“歌唱生活”、“直写情感”的,是因为在吕进看来:“反映生活,这是文学的一般品格。诗的内容本质在于:它究竟通过何种方式反映生活。大量诗歌现象表明:诗虽然直接来源于生活,但它一般并不直接反映生活,而是直接表现人的情感;诗不长于细致地叙述客观现实,而是长于细致地叙述感情浪花。”[2]49对于“诗歌是最高的语言艺术”这点,吕进的解释是:“诗是最高的语言艺术首先表现在它的音乐美。音乐美将诗的语言和散文语言明显地隔开,使前者变为抒情的语言,谈心的语言,而后者只是叙述的语言、办事的语言。”[2]57“听觉美感与视觉美感的交叉,外在的音乐美与内在的抒情美的融合,使诗的语言成为最优美的语言,使得散文语言相形见绌。”[2]57紧接着,吕进还分析道“:诗是最高的语言艺术还表现在语言的高度精炼性。和散文语言相比,诗的语言是以一当十、以少胜多的。和散文语言相比,诗的语言是富有弹性的和跳跃的,每个字都有广阔的天地。”[2]58在这些阐述中,吕进通过比较诗歌语言与散文语言的差异,鲜明凸显诗歌语言的艺术特性,并以语言为窗口展示出诗歌文体所具有的独特美学规律。吕进对诗歌定义的阐释,是在综合了郭沫若和何其芳等诗人关于这一文体的界定之后所得出的,既吸收他人的成果,又融入了自己的学术心得,因而显得更为准确和妥帖。更重要的是,吕进对诗歌的这一解释,其实暗含着与胡适白话诗理论的对话与辩驳关系。我们知道,新诗“第一次革命”之期,以胡适为首的初期白话诗人对新诗这种文体的理解和阐释是很稚嫩的,很不成熟的,这由此造成了新诗先天性诗性贫弱、形式感不强的毛病。在那篇被朱自清誉为“诗的创造和批评的金科玉律”[3]的《谈新诗》中,胡适认为,新诗的创作原则是“有什么话,说什么话;话怎么说,诗怎么写”,又反复强调新诗应该是“自由”的和“自然”的[4]。胡适的诗学观念,成为近百年新诗创作的思想指南,既使新诗创作一直保持活跃、开放的艺术态势,同时也使新诗始终摆脱不了诗美淡薄、语言粗糙的痼疾,使这种文体长期处于不成熟和不完善的“尝试”阶段。这也难怪,近百年来,人们对新诗的责难、对胡适的批评不绝入耳了。吕进关于诗歌本质的论述,或许正是他在反思胡适的新诗创作理念的偏误之后所做出的高度理论概括。从文体学角度研究新诗,是吕进诗学建构的重要路径,由于吕进等诗评家多年来的积极探求和不懈努力,“新诗文体学”已然成为新时期以来新诗研究的一门显学。吕进的《新诗文体学》于1990年由花城出版社出版,《中国现代诗学》1991年由重庆出版社出版,这是1990年代初中国诗学界系统阐述新诗的文体特性的两本不可忽视的学术力著。在《新诗文体学》中,吕进对诗歌的“文体可能”进行了仔细辨析,他认为,诗歌是一种“内视点”艺术,“内视点决定了作品对诗的隶属度,或者说,内视点决定了一首诗的资格。”[5]157与此相对,散文则是一种“外视点”艺术,与诗歌判然有别。“描绘、叙述外在世界,遵循‘事件第一’的原则,是散文的旨趣。”而“描绘、叙述心灵体验,遵循‘情感第一’的原则,是诗的旨趣。”[5]156吕进对诗与散文在艺术旨趣上的差异性分析,是极为精准的。从文体学层面阐述诗歌的语言特性时,吕进指出,诗歌是“语言的超常结构”,“诗歌语言是特殊语言,它的交际功能已经退化到最大限度,它的抒情功能已经发展到最大限度。凭借诗中前后语言的反射,日常语言就披上了诗的色彩,蕴涵了诗的韵味,变成了情人语言(不是办事语言)。”[5]164对新诗的文体可能进行科学分析之后,吕进提醒人们,诗歌创作一定要避免“脱轨”,不要脱离自身的美学轨迹,这是诗歌文体自觉的艺术反应,而胡适当年提出的诗学观念就潜藏着让诗歌创作“脱轨”的隐患与危机。吕进说:“在语言上,胡适在新诗初期提出‘诗国革命何自始,要须作诗如作文’。其实,这样的设想意味着中国新诗在艺术的真正革命并没有开始。它给初期新诗创作和新诗理论建设带去迷茫,类似主张的后遗症是忽视新诗形式的理论建设和忽视新诗媒介学的意义,于是,新诗与散文的分界模糊了。”[5]1721991年出版的《中国现代诗学》在《新诗的创作与鉴赏》、《新诗文体学》等已有的学术研究基础上,对新诗文体学所涉及的诸多理论问题进行了更为系统的阐释。该著共设十九章,分别论述了抒情诗的审美视点、视点特征、艺术媒介、媒介特征、语言正体、抒情诗的生成、抒情诗的最新轨迹、抒情诗人的修养、诗的分类、诗的风格等诗学问题,因为“提出了一个中国现代诗学的完整体系”[6],而受到诗学界一致赞誉。这部著作以“抒情诗”为主要观照对象,深入剖析了现代诗歌的美学规律,精彩的学术创见俯拾即是,如谈论抒情诗的审美视点时,吕进指出:“离开审美视点而言诗只能是隔靴搔痒。抒情诗是内视点文学。内视点就是心灵视点,精神视点。内视点决定一首作品对抒情诗的隶属度。”[7]300“抒情诗是内视点文学”这一观点,在《新诗文体学》里已经论及,可能并非新的诗学发现,不过在《中国现代诗学》中,吕进并不是对原有观点的简单重复,而是在重申这一观点之后,对内视点的存在方式作了进一步的阐释,他指出:“抒情诗的内视点有三种存在方式。第一种基本方式是以心观物,即现实的心灵化。诗人以心观物时总是倾心于表现性很强的事物。第二种基本方式是化心为物,即心灵的现实化。以心观物的诗,其意象是具象的抽象;化心为物的诗,其意象是抽象的具象。第三种基本方式是以心观心,即心灵的心灵化。以心观心是原生态心灵向普视性心灵的升华。”[7]300这段阐释使诗歌的“内视点”特征得以具体化和明晰化,从而体现了吕进诗学思想的新开拓。再如谈论抒情诗的语言正体时,吕进认为,一切好诗均可用“有”、“无”二字加以概括[7]356。具体而言包括两种情形:第一,“有诗意,无语言”[17],“诗篇之未言,才是诗人之欲言”[7]356,这与古人所云“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欧阳修《六一诗话》)颇为切近。第二种,“有功夫,无痕迹”[7]364,“外在的技巧是诗人不成熟的可靠象征。诗的最高技巧是无痕迹的技巧。”[7]356理论是现实的一面镜子,通过建构完整的“中国现代诗学”体系,吕进不仅为新诗的创作与鉴赏提供了较为系统的参照标准,而且也借助这套理论烛照到中国新诗存在的若干美学痼疾。可以说,新世纪之前的诗学研究,为吕进在2004年提出“新诗二次革命”的主张作了充分的理论铺垫,打下了坚实的学术基础。
2009年11月初,由西南大学中国诗学研究中心和中国新诗研究所、文艺研究杂志社联合主办的第三届华文诗学名家国际论坛在西南大学如期举行,这次论坛有一个重要的话题就是探讨“中国诗歌的百年之变与千年之常”的关系,很显然,这个话题就是本次论坛的主席吕进所提议的。事实上,有关诗歌发展中“变”与“常”的辩证关系是吕进一直在关注和思考的一个学术命题,一定程度上也构成了他在2004年提出“新诗二次革命”论的思维逻辑。新诗的出现,是中国诗歌由古典形态向现代形态转换的必然结果,也就是说,新诗是中国诗歌在近代以来发生“变化”的一种产物,正如吕进所说:“新诗是中国诗歌的现代形态。几千年的中国古典诗歌到了现生了巨变,所以,‘变’是新诗的根本。”[8]中国诗歌因“变”而新,“变”给新诗的诞生与发展提供了契机,我们必须承认这个“变”的历史合法性。不过,由于人们错误地理解了“变”的可能性,没有对因“变”而生成的“新”进行必要的约束和限制,新诗不知不觉走入了某种创作误区:“对新诗的‘新’的误读,造成了新诗百年发展道路的曲折,造成了在新文学中充当先锋和旗帜的新诗至今还处在现代文学的边缘,还在大多数国人的艺术鉴赏视野之外。有一种不无影响的说法,新诗的新,就在于它对旧诗的瓦解,就在于它的自由。在一些论者那里,新诗似乎是一种没有根基、不拘形式、随意涂鸦、自由放任的艺术。”[8]新诗在近百年的变化之中逐渐迷失了方向,找不准自己的位置,成了没有风向标的航船,没有源泉的流水,以致到了新世纪之后,“梨花体”、“羊羔体”、“乌青体”等不具有诗格的作品不断涌现,人们对新诗加以责难的声音越来越强烈,这是令人痛心疾首的事情。针对这种情况,吕进提醒人们,一味纵容诗歌的“变”并不恰当,在诗歌的“变”之外,我们还应该理性地对待诗歌之“常”,他认为:“新诗的‘变’又和中国诗歌的‘常’联系在一起。诗既然是诗,就有它的一些‘常态’的美学元素。无论怎么变,这些‘常’总是存在的,它是新诗之为诗的资格证书。重新认领这些‘常’,是当下新诗拯衰起弊的前提。”[8]在吕进看来,诗歌之“常”,既是之诗之为诗的一些美学规定性,还有中国诗之为“中国”诗的民族传统,他指出:“讨论中国新诗发展时,中国新诗近百年之变与中国诗歌几千年之常的关系是一个关键话题。中国新诗应该中国,应该有民族的身份认同,对民族传统的几千年之常的批判继承是涉及新诗兴衰的问题。拒绝这个‘常’,新诗就会在中国大地上倍感寂寞,甚至枯萎。”[9]中国新诗在新的历史时代,面对着这种文体遭遇各种创作危机的时刻,究竟应该“认领”哪些诗歌之“常”呢?吕进结合自己30多年来诗学研究的经验与体会,明确地指出,中国诗歌之“常”至少体现在三个方面。首先是诗歌精神之“常”,“‘常’不是诗体,不是古典诗歌本身,‘常’是诗歌精神,是审美精神。它是内在的,又是强有力的。”
在中国这个传统的诗歌国度里,其诗歌精神之“常”又体现在什么方面呢?吕进认为,“在诗歌精神上,中国诗歌从来崇尚家国为上,”[8]“玩世玩诗、个人哀愁之作在中国不被看重,中国诗歌的评价标准从来讲究‘有第一等襟抱,才有第一等真诗’,以匡时济世、同情草根的诗人为大手笔。这是中国诗歌的一种‘常’。在现代社会,尽管现实多变,艺术多姿,但这个‘常’是难以违反的。如果在这方面‘反常’,诗歌就会在现代中国丧魂落魄。”[8]其次是诗歌形式之“常”,“诗之为诗,在形式上也有一些必须尊重的‘常’。以为新诗没有艺术标准,无限自由,是一种危害很大的说法。凡艺术皆有限制,皆有法则。”[8]如前所述,吕进对新诗的文体形式关注甚久,在新诗文体学研究上颇有建树,因此对新诗在形式建设上的弊端体会至深,他前不久在《中国艺术报》发文深刻地指出:“新诗近百年的最大教训之一是在诗体上的单极发展,一部新诗发展史迄今主要是自由诗史。自由诗作为‘破’的先锋,自有其历史合理性,近百年中也出了不少佳作,为新诗赢得了光荣。但是单极发展就不正常了,尤其是在具有几千年格律诗传统的中国。考察世界各国的诗歌,完全找不出诗体是单极发展的国家。自由诗是当今世界的一股潮流,但是,格律体在任何国家都是必备和主流的诗体,人们熟知的不少大诗人都是格律体的大师。比如人们曾经以为苏联诗人马雅可夫斯基写的是自由诗,这是误解。就连他的著名长诗《列宁》,长达12111行,也是格律诗。诗坛的合理生态应该是自由体新诗和格律体新诗的两立式结构,双峰对峙,双美对照。”[10]近百年中国新诗在形式建设上的极度贫弱,使得当代诗人对诗歌形式之“常”的认领显得最为急迫。第三是诗歌传播之“常”,也就是要求诗人努力改进新诗的创作理念,改进新诗的言说方式,不要让新诗在个人的象牙塔孤芳自赏,而是让诗歌走近大众,获得更为广远的流传。吕进援引古代诗人创作的例子分析说:“古代诗人写诗,非常鄙视‘功夫在外’、‘外腴内枯’的诗。许多古代诗人在寻诗思的时候,总是别立蹊径,言人所欲言而又未言。而在寻言的时候,又总是尽量用最浅显的语言来构成诗的言说方式。”[8]因此,从诗歌传播的角度来说,“重建写诗的难度,重建读诗的易度,这是新诗必须注意的我们民族诗歌之‘常’”[8]。吕进主张的新诗发展“变”“常”观,是在深刻洞察中国新诗历史与现状的基础上,结合中国古典诗歌传统和西方诗歌发展历程而作出的精彩学术结论,因而具有不凡的诗学价值和强烈的现实感。或许正是因为有着对诗歌发展的变与常辩证关系的科学分析,才促使吕进在新世纪之初大胆提出了“新诗二次革命”的理论构想,从而可能引发中国新诗在新的历史时代的重大美学变革。三、“新诗二次革命”论的诗学目标以吕进为代表的诗评家提出的“新诗二次革命”观点,并不只是一句空头口号,而是有切实的理论指向和诗学目标的。对于“新诗二次革命”理论所承担的历史责任,吕进有着极为清醒的认识,他强调说:“二次革命要继续新诗开创者一次革命的未竟之业,同时要革除一次革命在传统与现代、自由与规范、本土与外国等课题上的偏颇,推进新诗的现代化建设。一次革命主要是爆破,二次革命主要是建设。”[11]本着正面“建设”的诗学宗旨,吕进在提出“新诗二次革命”理论主张的同时,还对这一革命的具体任务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和探究,从而提出了中国新诗的“三大重建”——诗歌精神重建、诗体重建、诗歌传播方式重建等诗学规划。为什么要进行诗歌精神重建呢?是因为在吕进看来,在中国新诗近百年的历史发展中,一直存在着忽视诗歌精神建设的现象,这一问题到了20世纪80年代后期至90年代愈演愈烈,随着人们对“纯诗”“个人化写作”等观念的不恰当理解和极端化重视,诗人逐渐与时代、与社会、与大众发生了疏离,中国新诗也因此陷入某种“精神危机”。吕进指出:“从80年代后期始,有点出乎意料,新诗渐入困境。于是,精神重建中的某些偏颇也暴露在人们面前。新诗出现的精神危机主要表现为新诗的社会身份和承担品格的危机。在艺术上有了长足进步的同时,新诗又在相当程度上脱离了社会与时代。诗回归本位,当然是回归诗之为诗的美学本质,但绝不是回归诗人狭小的自我天地。”[12]在对诗歌精神重建的目标进行分析和阐释的过程中,吕进特别强调了增强诗歌与时代、社会关联的重要性,他甚至认为:“当前诗歌精神重建的中心,是对于诗歌和社会、时代关系的科学性把握。”[12]这是富有见地的,也是对当下某些不正确诗学观念的理性纠偏。由于在建国之后若干历史时段里,文学与政治之间的关系过于亲密,中国新诗一定程度上扮演了政治传声筒和历史代言人的角色,诗歌的艺术个性和审美追求受到了较大压抑。拨乱反正以后,新诗逐渐向本位回归,对其艺术个性和文体规律的强调成为新时期以来中国诗人的共同价值取向。然而,正所谓物极必反,由于一味纵容诗人们的艺术探索和先锋实验,中国新诗在80年代后期至90年代又成为了展现个人梦呓的话语场,各种语言游戏的作品“你方唱罢我登台”,新诗在表面活跃的背后却潜藏着没有与社会历史发生对话与摩擦的精神危机,诗歌与时代和现实人群的关联不甚紧密,它逐渐淡出人们视线也就在意料之中了。如何正确理解诗歌与政治、与社会和时代的关系呢?吕进认为“:诗不应充当政治和政策的工具,但是也不应与社会和时代脱离,更不应将此一隔离当做诗的‘纯度’。”[12]“诗歌与政治是一种对话关系。诗逃避不了社会和时代,但是诗歌又常常超越现实政治。诗通过对生命的体验发挥政治的作用又影响于政治,诗以它的独特审美通过对社会心理的精神性影响来对社会进步、时展内在地发挥自己的承担责任,实现自己的社会身份,从而成为社会与时代的精神财富。拔掉诗与社会、时代的联系,就是从根本上拔掉了诗的生命线。”[12]吕进的这些阐释是较为客观和科学的,也更符合诗歌的本质和规律,并与中国新诗的民族传统和现代使命相一致。中国新诗实现精神重建的可行性路径有哪些呢?吕进指出了两条,一条是“普视性”,也就是在诗歌表达中实现个人与一般、个体与群体的统一,“诗人发现自己心灵的秘密的同时,也披露了他人的生命体验。他的诗不只有个人的身世感,也富有社会感与时代感。这样的诗人就不会被社会和时代视为‘他者’。对于读者,诗人是唱出‘人所难言,我易言之’的具有亲和力与表现力的朋友与同时代人。”[12]另一条为“诗人的自我观照和内省”,也就是个人性与社会性、现实人格与艺术人格的统一,“诗离不开诗人的个性张扬。但是,这一张扬显然要以自我观照和内省为条件。对于诗人而言,自我观照和内省的过程就是以社会与时代的审美标准提炼自己,提升自己,实现从现实人格向艺术人格的飞越与净化的过程。”[12]吕进指出的这两条路径,对于当代诗人改进自己的创作思想来说具有深远的理论指导意义,是诗歌精神重建的必由之路。新诗的文体重建是贯穿吕进诗学思想的一个核心理念,更是“新诗二次革命”中极为重要的诗学目标。在吕进的早期著作如《新诗文体学》《中国现代诗学》以及后来的《文化转型与中国新诗》中,都有论述诗歌的文体特征与新诗诗体重建的内容,1990年代末期,吕进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新诗呼唤拯衰起弊》的文章,再次重申新诗诗体重建的重要性,他指出,胡适的“诗体大解放”理论兴奋点在“大解放”,不在“诗体”,以致于“‘解放’后的新诗没有找到自己的‘诗体’。”[13]提出“新诗二次革命”理论后,吕进又一次将“诗体重建”的诗学任务摆在了人们面前,他认为:“总体而言,新诗的诗体重建在上个世纪里的进展比较缓慢。极端地说,不少旧体诗是有形式而无内容,而不少新诗则是有内容而无形式。的‘迄无成功’之说,也当指诗体重建。诗体重建的缺失使诗人感到新诗诗体缺乏审美表现力(所以包括郭沫若、臧克家在内的不少诗人在晚年出现了闻一多说的‘勒马回缰写旧诗’的现象),使读者感到新诗诗体缺乏审美感染力(所以不少读者在走出青年时代后就不再亲近新诗,而是去读唐诗宋词了)。”[12]也就是说新诗文体形式的不够成熟,缺乏稳定的诗歌体式,既影响了诗人的诗歌创作,又影响了读者的诗歌阅读,这对新诗的持续稳定发展是很不利的。针对这种情况,吕进提出,新诗诗体重建应在几个不同的路线上同时展开,共同拓进,“提升自由诗,成形现代格律诗,增多诗体,是诗体重建的三个美学使命。”[12]有关新诗传播方式的重建,吕进主要论述的是新诗如何应对新媒体时代、借助网络而促进自身的传播这一理论问题。应该说,网络的出现对中国新诗的发展与传播影响深远,“网络是一种现代化的传播媒介,这种传播媒介与诗歌的联姻,已经改变并将继续改变中国新诗的群落分布,改变中国诗人的诗学观念,从而带来中国诗歌的再次革命”[14]。谈到网络诗歌的传播学意义,吕进指出:“网络是一个虚拟化的世界。网络为诗开辟了新的空间,在诗歌领域,近年特别令人瞩目的是网络诗。日益发展的网络诗对诗歌创作、诗歌研究、诗歌传播都提出了许多此前从来没有的理论问题。信息媒介的变化能够导致人的思维方式和审美方式的变化。作为公开、公平、公正的大众传媒,网络给诗歌带来了革命性的变化。网络诗以它向社会大众的进军,向时间和空间的进军,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和发展前景。”[12]基于此,诗歌传播方式的重建,某种程度上正是网络语境下中国新诗如何加以传播和扩散的问题。网络作为一种现代化的通讯媒介,具有强大的技术优势,一定意义上可以恢复诗歌的某些特质,促进它的传播,比如“音乐性”。吕进指出:“音乐性是诗的首要媒介特征。但是,新诗不起于民间,离开了音乐,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局限性。古诗原有的音乐优势没有了。所以恢复和发展诗乐联谊,是新诗传播方式重建的重要使命。”
在网络世界里,利用多媒体技术所创制出来的数字化文本可以将文字、画面、音乐等配置在一起,这种“网络体诗歌”兼具声、光、色之美,新诗与音乐的携手也变成了现实,新诗在与音乐的外在联系中,自身的音乐性素质也将得到不断挖掘与提升。吕进所归纳的中国新诗的“三大重建”,既涉及到诗歌思想底蕴和精神内涵的重建,也涉及到诗歌艺术形式的重建,还涉及到诗歌的推广、普及和社会影响等因素的重建,可以说是较为全面和深刻的,也是任重而道远的。作为“新诗二次革命”的诗学目标,“三大重建”的提出,为中国新诗在新世纪的健康发展、稳步前行指明了方向,其诗学价值是不容低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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