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行为触发新媒体公共艺术研究

时间:2022-03-26 10: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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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交行为触发新媒体公共艺术研究

摘要:新媒体公共艺术是新媒体技术与公共艺术的融合形态,是对数字时代市民生活诉求的必然回应,同时也极可能对未来城市样貌和公共空间发展产生积极的影响。虽然在技术运用、体验方式、表现手法等方面有异于传统公共艺术,但其核心价值同样聚焦于对公共空间和市民生活的融入与激活。而如何有效地形成公众参与和触发社交行为,成为实现公共艺术干预效能和目标的起点。文章探讨了新媒体公共艺术创作激发公众参与和触发社交行为的可能、要素与路径。

关键词:新媒体;公共艺术;公共空间;公众参与;社交行为

公共空间、艺术创作和公众参与是公共艺术的三大要素,其中公众参与是核心要素。当新媒体公共艺术出现在公共空间中时,丰富多样的新媒体手段和炫酷夺目的声光影像便轻易地吸引了公众的目光,但作为公共艺术,其价值最终仍需通过艺术创作触发公众主动参与和交流才能体现出来,而非单向的吸引与欣赏。本文由此视角出发,尝试探讨新媒体公共艺术与公众社交行为触发的相关问题。

一、当代城市公共空间社交与新媒体艺术介入

城市公共空间是否能够实现其在公共生活中的功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公共空间”而非一般意义上的“开放空间”,最重要的评估指标就是公众进入和使用该空间的情况。正如刘易斯•芒福德所言,密集的社会互动是城市生活的生命力①。城市公共空间的价值也正是源于社会活动,而非空间本身。集体事件、共同记忆、人文景观和自然环境都是公共空间吸引公众的要素,这些要素也构成了公众在公共空间中开展活动的背景和原因。人在开放空间中的活动通常可以分为三类,即必要活动、可选活动和社交活动,而公共空间是可以将这三种活动融于一体的空间。人们在街头观看艺人的表演,在广场的纪念碑或雕塑前驻足,被共同关心的节日活动吸引,或是偶遇某一特定主题事件时,都会触发社交活动。这些社交活动通常属于被动接触的范畴,例如仅仅是看到或听到他人对共同经历事件的表达,在某种意义上,也同样完成了公共空间社交。当代城市中用来为公众展开对话、阐述观点的特定空间已越来越少,人们更多开始习惯于在网络虚拟空间中表达自我,当代人这种对互联网和新媒体社交的依恋,一度引发了人们对物理公共空间正逐渐丧失其公共性的担忧。学界也认为公共空间的公共性在这一变化过程中已开始贬值,公众正逐渐失去与他人分享生命体验的感受,公共空间与城市文化、共同记忆的关联构建更无从谈起。然而,这个问题的成因是非常复杂的,并不能简单地归结为网络虚拟空间的侵蚀和替代,更不能将公共空间和互联网等新媒体手段对立起来。事实上,全球的社会学家、艺术家、建筑师、城市规划师,甚至科学家都在各自的领域着手探索扭转这一局面的可能路径。他们从各自的角度开展着公共空间的修复活动,有些人致力于空间本身的改造,比如用绿植和水流等自然力量让人们慢下来,与他人一同体验特定空间环境,有些则利用艺术构建或装置来吸引公众进入与使用公共空间。无论是自然或是艺术元素,其目标都是吸引人,只是前者关注感知和敏感度,后者则聚焦于交互和反馈。由此可见,吸引公众使用是激活公共空间的起点,引发人与人之间的社交行为则是公共空间修复和改造的目的。所以,新媒体携艺术之力重返物理空间,将自然、技术、艺术等要素结合起来,无疑将成为解决这一问题的积极探索和尝试。新媒体艺术自身的实验性为公共空间的优化提供了有效的实验平台,影像、表演、交互、网络等手段,让虚拟和物理要素在异质时空中相互作用,回应了当代人在公共空间中实现交流和表达的诉求。事实上,从20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西方新媒体艺术介入城市公共空间的探索就已经开始,而今,新媒体艺术与公共空间的结合,更是成为激活城市公共空间,实现其公共性价值的新举措和发展趋势。藉由新媒体手段,公共艺术创作有了全新的面貌和可能,吸引公众参与的方式也因此更新,从参与到社交行为的触发,成为公共艺术实现其公共效能的升级阶段。

二、新媒体公共艺术的社交行为触发要素

于公众而言,从“吸引”到“参与”,再从“交互”到“对话”的过程,既是新媒体公共艺术有效介入公共空间的路径,也成为其触发公众社交行为的4个基本要素。(一)吸引。新媒体公共艺术对于公众的吸引可以从几个方面来理解。首先,声光影像赋予了新媒体手段在感官刺激上的先天优势,主动展示远比等待发现更能引起公众的关注。而不断涌现的新技术,更使得新媒体公共艺术的自我展示拥有更多的可能性。但值得注意的是,一味依赖感官刺激产生的吸引,难免有产生审美疲劳的可能,今天人们在面对开放空间中扑面而来的精美商业影像时,往往很难再有新鲜的体验。因此,除了感官吸引,主题的吸引也是非常重要的方面。2019年初,巴塞罗那的新媒体设计工作室Playmodes就将电子音乐、动态影像、灯光与位于西班牙曼雷萨市的一座14世纪哥特式大教堂融于一体,创作了名为《奇迹之光》(theLightMiracle)的开放空间新媒体艺术作品。数千人在熟悉的主题空间中,体会到了完全不同的感官体验,而哥特式教堂同样也为新媒体表现注入了宗教主题与时间力量。事实上观念先行的当代艺术往往更注重聚焦当代社会问题,新媒体艺术作为当代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实积累了很多形式和观念的实验成果,而当新媒体艺术进入公共空间,这些实验成果也得到了普适于大众的机会,成为吸引公众的内在力量。(二)参与。尽管让观众参与艺术品创作并不是一个新的概念,甚至公共艺术的核心要素之一就是公众参与,但直接在街头利用新媒体手段将随机观众转化为创作者,无疑为公共空间增加了新的品质和吸引力。无论是激浪派运动还是概念艺术,又或是约瑟夫博伊斯的“社会雕塑”实验,都是当代艺术关注当代主题、关注参与和过程的探索与尝试。只是这些实验成果大多陈列在美术馆里,或是出现在理论书籍里。而新媒体公共艺术就发生在街头,在邀请普通观众参与其创作的同时,鼓励观众表达其存在感和情感。比如,由贾米•普伦萨(JaumePlensa)创作的芝加哥千禧公园里的皇冠喷泉,将公民自身的影像与喷泉结合,每天吸引着成千上万的人前来。而拉斐尔•洛扎诺•汉默(RafaelLozano-Hemmer)的“身体电影”(BodyMovies)系列作品,则利用光影设备将观众的影子大小不同地投射到广场或建筑表面,而近百名观众可以同时带着不同的情感和身体语言参与其中,成为作品的重要组成部分。“身体电影”曾在荷兰、西班牙、加拿大等不同国家的不同城市开展,用新媒体艺术方式激活了当地的公共空间。这些新媒体广告艺术可能表现形式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邀请公众参与到艺术作品的创作当中,将路人从被动观察者变为积极活跃的参与者。由此角度来看,与传统的雕塑、纪念碑等公共艺术作品不同,新媒体公共艺术的核心内容并非展示,也不是到底采用了何种新的技术媒材,而是注重公共空间中的公众关注度和参与行为。(三)交互。互动性是数字媒体的必要条件,也是数字艺术的必然特征。关于交互性如何运作,如何与人交往,以及最终如何达成公共空间与社会的关系,都是至关重要的问题。这种互动涉及人与人、人与机器之间的信息交换,且这些交换应该形成循环的系统,循环的过程就是一次次对话,对话的创造力和多循环的实现则同时激活着空间和空间中的人。通过新媒体手段让人与人之间形成短暂交流,并体验共存感和群体相互作用,其特点是同时在空间和社会维度上对话和接近。2012年,BjarkeIngels集团(BIG)与时代广场联盟合作,在纽约时代广场上创作了一件名为“大爱纽约”(“BIGloveNYC”)的交互装置艺术作品。该作品由400根透明的LED发光丙烯酸管组成,中间有一个发光的心脏图形,当人们触摸传感器,能将能量转换成光,心形图案则会发光并跳动,人越多,光和跳动就越强。这件作品不但成功吸引了公众的参与,更用爱的主题,为城市公共空间中的所有人营造了积极的社交情感语境。近年来,由于智能自适应系统的发展,交互的方式变得更为负责也更具吸引力。具有嵌入式控制器的传感设备和程序协作,能够随时间的推移在空间中不断学习,以优化和发展自身行为,这样人和机器交互的体验也形成新的体验,新媒体带来的全新可能,进一步丰富了公共空间中交互的内涵和外延。(四)对话。无论是日常行为还是偶发事件,产生交互的起点和形式都是某种意义上的对话。比如,当观众在观看街头表演者的表演时,会共同分享快乐,并会就表演者的表现进行交谈,表演者的精彩技艺就成为吸引人们留在空间并进行社交活动的原因。而新媒体公共艺术则以更为复杂的跨媒介、事件化、交互性能力,成为公众在公共空间中进行社交活动的“触发器”。最终,越来越多的人将出现在公共空间中,在不同的活动水平上参与创作,创造出一个生动的社交场面。当新媒体艺术创作出现在公共空间中时,很容易吸引人们与其进行交互,并形成许多后续的社交活动。与艺术装置互动的人成为公共空间中的“表演者”,或者说是艺术创作的组成部分,而其他人倾向于加入或观察这些“表演者”,分享他们观看或参与的体验。新媒体的媒介灵活性甚至可以进一步提升公众的参与维度,不同的装置类型和交互模式不仅提供人与影像或装置的互动,也允许观众通过手机等私人移动端设备完成多点互动,共同营造一种环境和互动景观。这也是新媒体公共艺术区别于传统公共艺术的独到之处。从吸引到参与再到交互,并最终形成交互对话,触发社交活动,对于新媒体公共艺术来说,公众的行为回应才是成功介入的标志,也是其“公共性”的直接体现。

三、新媒体公共艺术的社交行为触发策略

当触发公众的社交行为成为创作目标时,艺术家显然正面回应了公共艺术价值实现的根本诉求———“从参与到对话”。而寻找社交行为触发可能的过程中,地点、主题、形态等各种因素同样共同参与其中。(一)因地置艺。新媒体公共艺术往往能够轻易地吸引受众的关注,而是否能够真正实现交互和触发人与人之间在公共空间中的社交活动,则需要满足几个条件。首要的条件是必须选择合适的地点。地点的重要意义在于,面对不同类型的空间,新媒体公共艺术的类型是否能够找到有效介入的一般规律。比如,以空间激活、触发公众参与社交活动为目标,在广场、街道、机场、车站、建筑立面等不同空间位置,新媒体装置的设置一定有差异化的要求,同时也必然有某种规律。一方面,新媒体公共艺术的空间优化效能取决于其所在空间的社会氛围、受众类型、文化背景等因素,受众对新形式的接受度与敏感度决定了其关注和参与度。另一方面,有些公共空间本身就有许多如巨幕、发光建筑表面等设施设备,又或是雕塑、纪念碑等地标性构筑,有些地方则可能同时有表演、展示等主题活动,新媒体公共艺术创作要充分利用这些不同空间中的差异要素。有时,即便是相同的新媒体装置放置在不同的公共空间,都有可能产生多样化和不可以预测的社会行为。2019年农历春节期间,故宫博物院就在乾清宫东庑利用数字投影、虚拟现实、体感交互等形式,让神秘而古老的紫禁城焕发出新的生机。冰嬉乐园、门神佑福、花开岁朝、戏幕画阁、赏灯观焰、纳福迎祥6个主题创作,通过新媒体技术把京剧、书法、绘画、春节习俗等元素与故宫结合起来,让公众在主题空间中感受到了传统文化与现代科技带来的碰撞之美。可以试想,同样的形式与内容如果在其他空间中展示,观众的体验必然也将大不相同。虽然新媒体艺术的公共空间介入,有利于公众之间的相互交往,但若要顺利实现这一目标,仍应充分考虑一些先决条件和因素。比如,特定区域的空间特征、社会氛围,观众的类型和文化背景,空间装置的位置,装置的交互耐受性,装置与地点的空间融合度等等,这些都会成为影响新媒体公共艺术效能的重要因素。(二)宁小勿大。早期的新媒体公共艺术作品,往往体量巨大,且在一段时期内呈现出不断扩大的趋势。这里面有开放空间自身的空间包容因素,但更重要的是大型作品更易于第一时间引起公众的关注,公众的震撼体验给了创作者积极的正反馈。然而随着作品体量的不断增大,问题也随之而来,艺术家们需要不断地创作更庞大而炫目的作品,来保证公众视听感官的新鲜感和敏感度。这种通过强化感官刺激的创作方式,显然不是长久之计。更重要的是,大规模的景点式新媒体公共艺术作品虽然花费大量成本,视觉形式和技术运用充分,但实际上对于触发公众交流的效能未必更大。人们往往是在导览者的带领下对装置进行观察,而不是探索式的参与交互,从某种意义上反而弱化了触发社交行为的可能性。因此,许多艺术家开始探索以更具交互和参与性的小规模新媒体艺术创作进入公共空间。《雨室》(RainRoom)是英国著名艺术团体“兰登国际”(RandomInternational)的重要作品,艺术家们通过3D追踪摄像头和电磁水阀管理系统在小小的空间内制造出下雨的效果。有趣的是,“雨水”会根据观众的移动而局部停止,行走其间的观众身上不会被淋湿。下雨是人们再熟悉不过的一种自然现象,但在某一空间里体验这种特别的“雨中漫步”,无疑是人与自然的奇妙关联。这件作品在世界各地的很多公共空间中都展出过,在我国的上海、北京等地也曾吸引大批观众。从“兰登国际”的其他作品中我们同样不难看出,艺术家们希望通过气球、镜子、玻璃、水等最简单的道具,让人们在日益机械化的世界中找到内心的“诗与远方”,而在这种简单与日常的情景中,人们也更能够获得沟通与交流的共鸣。一方面,从触发社交行为的角度来看,专注小规模的媒体和互动艺术干预,专注创建和激励参与与交往的项目,将更好地适应城市更新的目标。尽管可能规模有限,但这些项目既比传统公共艺术具有更多交互可能,又能长期以更具可持续的方式激活公共空间。这些项目提供了共享经验和记忆的可能,有能力为公共空间增添新的价值,并有效地提升公众对城市社区的认同感。另一方面,“小”意味着创作要求和创作门槛的降低,艺术家的创作便捷性和积极性也将获得提升,更重要的是,公众直接参与创作的可能性,以及公众在公共空间中接触新媒体公共艺术的几率,都将得到极大的提高。(三)去永固性。雕塑、纪念碑等传统公共艺术品有着恒久、永固的审美特性,这也是它们能够历经岁月成为艺术经典的原因所在,但这种永固性却不应成为新媒体公共艺术创作的目标。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CharlesPierreBaudelaire)曾提出,“现代性就是过渡、短暂、偶然,就是艺术的一半,另一半是永恒和不变”②。新媒体公共艺术的媒介灵活性,是其杂糅、流变和偶发的现当代艺术特性所决定的,只有在其介入公共空间的过程中发挥媒介的灵活优势,才能与传统经典形成反差,并最终获得公共空间激活和优化的全新可能。首先,在具体的实施过程中,新媒体公共艺术不仅在视觉效果上能够吸引受众,更重要的是其介入有不可预期性,这对公众来说更有个性化,更富挑战性,也是其不断吸引公众参与的优势所在。其次,全球有许多城市都举办了新媒体和互动艺术节,面对这种阶段性的主题创作,观众明显带着期望而来,参与互动的主动性更大,对他们发现的各种情况持更开放的态度。这些活动大多是暂时性的,但却会循环出现在不同的地点,吸引在地的居民和游客,尤其是让在地居民对已经熟知的空间产生新的认识,发现他们不曾发现的空间特殊品质。再者,新媒体让原有空间与公众之间的关系产生新的连接,创造出了新的城市记忆,具有自我参与叙述的共同记忆。2019年1月,陕西西安碑林区的一座兵马俑影像互动装置在网络上引起了热议。公众可以通过扫描将自己的面部影像投射到兵马俑雕像的脸上,虽然看起来有些突兀,但网友们还是被这件作品所吸引,纷纷表达了希望参与尝试的愿望。其实,早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美国艺术家托尼•奥斯勒(TonyOursler)就进行了这种形式的创作实验,他把人的五官以投影的方式投射在雕塑、建筑、纪念碑和树木之上,用影像打破了客观物体的静态、固化状态,虽然在当时看起来十分诡异,但却成为开放空间中视觉艺术虚实结合创作表达的重要探索。在这个过程中,新媒体艺术的干预不但影响了公众对公共空间的感知和态度,同时唤起了关于市民身份的思考,如果善加利用,这其实与纪念碑凝结共同记忆的功能不谋而合。总之,随着新媒体公共艺术节和新媒体公共艺术创作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公共空间中,公众对新形式的敏感度也逐渐降低,形式吸引必然不是新媒体公共艺术发展的方向。只有吸引公众参与互动,触发公众之间的社交行为,才能真正有效地实现艺术干预。

四、结语

新媒体介入公共空间不仅是一种利用新技术的环境美化行为,而且能利用艺术干预力量激活公共空间的公共效能,促进公众参与,有效提升城市社区认同。尽管新媒体公共艺术有这种潜力,但是真正实现有效干预,吸引、参与、交互和对话4个要素缺一不可。而无论是地点选择、规模控制,还是媒介融合策略,都应将有效触发公众社交行为作为目标和评价依据,这样才能从真正意义上让艺术介入并对城市公共空间实现“公共性”产生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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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彭伟 单位:常州工学院艺术与设计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