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课堂的中国文化诠释

时间:2022-12-23 11: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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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课堂的中国文化诠释

本文作者:颜彦工作单位:泉州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改革开放后,高校语言教学工作得以恢复以来,我国高校一直在进行现代汉语教学改革,试图改变这门“大学文科中最难教的一门基础课”的教学现状。轰轰烈烈的改革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一)教学内容调整此阶段的典型观点是:现代汉语是“一门以讲分析方法为主,应用性很强的课程”,“新教材必须强化分析方法和应用能力,而淡化基本知识和理论色彩。”(二)教学方法改革自1993年,邵敬敏先生在《语文建设》发表《现代汉语课教学方法改革刍议》后,讨论教学方法成了教学改革的重点。黄伯荣、孔令达等多名学者都刊发了关于教学方法改革的文章,从不同角度对教学方法的改革进行探讨。(三)课程体系建设1995年至1997年,现代汉语课程改革的中心也移至课程体系建设。这一阶段的主要观点有:“应该强调语言运用能力和语言研究素质的培养”;现代汉语应定位在“理解、分析现代汉语的能力和表达、应用现代汉语的能力”。改革使高校现代汉语教学取得了长足进步,然而,当我们通过座谈、问卷调查等形式对部分学生从不同侧面做了解时,多数学生的反馈却是:课程知识零碎、枯燥、抽象;教学内容过多且有些在中学就已经学过;授课形式单一,缺少师生交流;学生课堂上听的时候似乎都懂了,一做练习发现还是没明白。最生动的语言为何会被评价“很抽象”?最常用的工具为何会“不好懂”?归根到底,尽管做了多次改革,我们仍孤立地谈语言学理论,强调分析语言、运用语言能力的培养,却没能把“语言”向学生讲通透。

美国语言学家H.J.Weatherford曾提出:“语言,作为交际工具,而不是分析对象,与文化不可分割。”另一位美国语言学家EdwardSapir提出:“语言不能脱离文化而存在,不能脱离社会继承下来的各种做法和信念,这些做法和信念的总体决定了我们生活的性质。”当我们把不同语言及文化做比较,就会发现,语言间的不同正是文化中的差异。比如亲属称谓词。庞大的家庭关系网,它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存在着,但是中西方语言对亲属词的表达却有很大差异:在中文里头,我们有舅舅、叔叔、大伯、姑丈、姨夫而在英语的对应词中,只有uncle一个。这并非一种偶然。文化对某方面的重视,反应在语言中,自然是词句的详尽和精确。所以我们说,语言是文化的载体,甚至,“语言是文化的凝聚体”。

正是因为语言和文化的关系如此紧密,语言的学习,无法脱离文化教授独立存在。事实上,我们只有将二者结合起来,才能摆脱“语言是工具”的片面说法,还原语言的真实面貌。将语言教学和文化融合起来,从文化角度带领学生理解语言学?唯有此,学生才能把握汉语的精华,也唯有此,我们才能解释请许多语言学解释不了的“为什么”,以修辞教学为例。修辞是指“在语用中,为达到最佳语用效果而对言语形式进行的选择和调整。”张志公先生指出:“修辞就是在运用语言的时候,根据一定目的精心地选择语言材料这样一个工作过程。”修辞不是技巧,更不是自己制造什么花样翻新的说法,只不过是从现有的语言材料中精心地选择而已。修辞作为一门运用语言的艺术,本身就是人类文明的一项重要成果,既是文化的一部分,又是其他文化因素的载体。所谓修辞中的“精心地选择”,并非仅仅是“词语的选择”———同义选择、反义映衬、超长搭配;“句式的选择”———长短句、整散句这些选择,与其说是选择,倒不如说是技巧来得更为贴切。修辞作为一种传情达意的手段,始终深受中国传统文化心理的影响。修辞中的表达方式与技巧,都与中国传统文化有着一定内在联系。所有的选择,都是基于文化基础上的选择。汉语修辞中不少惯用语,这类修辞就有很明显的文化印记。不久前,微博上流传着这样一个段子:“中国人离不开‘吃’。谋生叫‘糊口’,岗位叫‘饭碗’,受雇叫‘混饭’,花积蓄叫‘吃老本’,混得好叫‘吃得开’,沾女人便宜叫‘吃豆腐’,女人漂亮叫‘秀色可餐’,受人欢迎叫‘吃香’,受人照顾叫‘开小灶’,受伤害叫‘吃亏’,女人嫉妒叫‘吃醋’,经受挫折叫‘吃苦’”。中国是一个农业大国,开创了灿烂的农耕文明。粮食不仅是中国人生存之本,更是中国文化的典型象征。人们在不断开拓食源、制造食器的同时,“饮食”文化的土壤又催生出与“吃”有关的词汇之花。学生或许早已明白这些词语藏着一种修辞手段叫“比喻”,但这些“吃”的词汇之所以经典,并非因为它们“喻”得贴切,而更在于很好地表达了文化。除了物质文化,汉民族的思维方式也会对汉语的修辞手段起重要影响。例如,相较于西方的“直截了当”、“赤裸裸”,汉语的修辞往往更“委婉”、“谦逊”,甚至是对别人刻意“美化”,对自己刻意“丑化”。例一:徐树铮在段祺瑞执政时赴法国游历,在巴黎的一家大旅馆饭店宴请法国政府官员和地方上的名人。徐树铮在宴会上祝酒,说:“今晚所备饭菜菲薄、粗劣,不堪招待各位贵宾,真对不起”他本意是用中国文明谦逊之语表示恭敬和客气,不料惹恼了旅馆经理。经理认为,他特别重视这次宴会,亲自制作名菜、佳肴,而遭到当众诋毁,败坏了他的名誉,非要提起公诉不可。尽管中国一方一再解释,还是不依不饶。后几经交涉磋商,对方迫使徐树铮在报纸上公开道歉,事情才算了结。例二:我曾让学生做这样一组修辞练习:1.朋友理了个新发型,以你的审美看来,并不很适合她,请问交谈中你怎么评价?A这个发型看来并不适合你B你的发型令人耳目一新2.亲戚装修了一套房子,风格非常普通,参观新居时,你会说点什么?A风格挺大众B好有家的感觉毫无例外,两道题学生都一边倒地选择了B选项。例一中,明明菜肴皆是精心准备,徐树铮非用“菲薄”、“粗劣”、“不堪招待各位”来自谦,分明透露一种刻意的“自贬”。例二中,“耳目一新”代替“并不适合”,巧妙避开了发型与本人“不相配”的事实,而强调了“新”这个亮点;“家的感觉”代替了“普通、大众”,更增添了一种平凡的温馨。这是一种巧妙的回避,显然又是一种刻意的“赞美”。这种“含蓄”、“自谦”、“贬低自己”、“美化别人”修辞方式的产生,深深植根于汉民族独特的文化环境,有其特定的文化背景。第一,农耕文化下,集体的力量尤为重要,农业社会,是一个重经验,抗风险弱,生产力低下,少变化的社会。数亩地、男耕女织、自给自足,为求生存,抱团求强。而中国的农耕社会特别漫长,这是中国人轻个人、重集体的最基本原因。第二,儒家文化深深影响着中国人方方面面“仁”“和”的精神。汉民族传统观念心态之一是求“和”,“以和为贵”。所谓“天中有人,人中有天”。人可“与天地合其法,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易•乾》所谓“一上一下,以和为贵,浮游于万物之祖。”《庄子•山水》所谓“礼之用,和为贵。”《论而•学而》所谓“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中庸》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孟子•公孙丑下》这种“人和”、“致中和”内涵的核心就是和谐。两千多年来,这种文化心态已成为汉民族社会普通承认的价值取向。要达到和谐.就要不偏不倚,要均衡、协调。所以汉族人在修辞中不仅讲究和谐的押韵,讲究对偶、排比,甚至在表义方面,也将“他人”的利益、感觉置于自己之上,不惜自贬,以求“和谐”。在这样一个文化环境下,会选择“含蓄”、“自谦”甚至是“贬低自己”、“美化别人”的词语来进行修辞,便也不难理解。从词语选择上,很难解释为何我们时而喜欢“粗劣,菲薄”这样明显的贬义词胜过“丰盛,可口”,时而又把“不适合”这种中性的评价看得比“难看”问题还粗。但是一旦带入文化,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修辞手段的理解,是一种主观的领会言语活动,尽管它因为主体的不同而千差万别,但修辞手段本身始终带有一定的民族文化烙印,要理解它,必定要在一定的文化背景下;修辞手段的使用,讲究得体,得体并非靠表面上的修饰,而更在于意义上的选择。从这些角度上说,让学生从文化上理解修辞并学会运用修辞,才是实现教学的根本方法。更何况,词语的选择、句式的选择,对大学生来说已是旧知识,带着学生们重新从文化角度感受一次修辞,从熟悉到陌生,对他们而言,或许真的不失为一种更好的教学方式。修辞教学是如此,语法、语汇、汉字教学亦是如此。现代汉语课程改革之路如何走,我们仍在探索。在多方改革收效甚微的情况下,我们是不是能让语言和文化不再分家,尝试将文化融合到语言教学中,从语言的本质去寻求教授语言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