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信息技术下文化传媒论文

时间:2022-08-09 10:4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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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信息技术下文化传媒论文

一、文化行业分工的背后是技术分类,类型技术构成了传统文化行业体系的合法性来源

所有行业都是一种社会分工结构,而技术是这个行业结构中的一个“内容”①,决定着行业的合法性来源。我国传统文化行业体系形成于建国初期,是计划体制下的一种文化生产制度安排,表面看是专业型行政组织系统和资源配置系统,深层次看却是基于类型技术的社会分工结构。这种社会分工结构依赖于科技发展进程对于文化生活方式的自然界定,使文化领域有别于经济、政治和社会领域而形成相对独立的范畴和话语体系;传统的类型技术包括的表演、广播、电影、电视、出版、文物保护等界定了文化领域的基本范围,并为文化行业制度即技术管理模式提供了“制度合法性”。由于类型技术能够为不同的文化行业提供明晰的技术边界,进而为文化行业的设计提供明确的制度性边界,因此在各个文化行业之间形成了明显的界限和壁垒。类型技术构成了文化行业分工的先天规定性。从历史纵向来考察,农耕社会以人的身体技能为基础产生了绘画、雕刻、戏剧、民间工艺等行业,逐步演进并定型为现代意义上的文化艺术行业的基础。近代第一次技术革命使造纸术和印刷术得到改进和提升,催生出分工细化、规模生产的近代出版业,开启了纸质传媒时代。19世纪中叶的第二次工业革命将人类社会带入电气时代,促进了近代音乐及广播电影电视行业的形成。20世纪90年代,以计算机技术、通信技术、网络技术为主体的第三次技术革命将人类社会的发展带入了信息时代,促进了数字电影、数字电视、数字出版、网络游戏和动漫产业等现代数字文化行业的兴起。传统文化行业架构的确立,得益于类型技术的标识功能。文化领域的类型技术与其他技术一样,其标识功能源于技术本身的工具价值。作为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制造工具和使用工具既是人类存在方式的核心内涵,同时也使工具成为人们认识社会和标识事物的标尺。人们根据工具来划分旧石器、新石器、青铜器、铁器等不同时代,也会利用舞台表演技术、声像技术、造纸技术、印刷技术、修复技术等作为工具标尺来标识演艺行业、广播电影电视行业、出版行业、文物博物馆行业等。在现实生活中,人们看待文化行业的时候,大多把它看成组织系统而不是技术系统。究其原因,制度本质上是一种显性规定,容易让人看到制度边界,而技术则是一种隐性规定,具有自隐特征。因此,外部观察者很难直接感受到隐藏在行业组织内的技术边界,久之则形成了“内容是本质、技术是手段”的集体无意识状态。技术类型所固有的技术范式构成了传统文化行业的合法性基础。通过技术的类型特征对文化组织进行标识和分类,形成了文化行业系统进行自我认同的物质基础和观念基础,也形成了行业制度意识形态的重要来源。在由技术范式划定的社会领域,人们在产品生产、交换、消费过程中内生出一种共同的利益取向和价值认同,进而形成一整套维护其地位和利益的独特话语系统,并逐渐凝结为一种团体和社会共识,即行业制度意识形态。由此,传统文化行业制度被赋予合法性。获得这种行业意识形态支持的文化行业体制形成了我国独特的超稳定社会结构。

二、类型技术与平台技术是性质不同的技术体系,对技术管理结构和生产关系模式

具有不同的要求类型技术是指某一类性质相同、功能互补的专业技术集合,是解决某一类生产和消费问题的技术模式。它能支持建立一个完整的产品生产过程或产业链,如演艺产业、出版产业、新闻产业、广播电视产业等。类型技术具有技术轨道的特性,能够沿着既定的技术方向和路线不断自我强化。类型技术具有由技术范式性质决定的明晰的外部边界,因而具有强烈的排他性特征。基于这种技术范式边界建立的文化行业系统,必须遵循技术轨道发展的方向,在这个意义上,传统文化行业系统结构具有自我强化的动力和功能。平台技术则是指基于数字技术与信息技术的一整套技术解决方案。平台技术是一种通用技术资源,体现的是技术资源互补和对现有技术资源的统合,是对类型技术的集成创新。②平台技术具有开放性和通用性特征,可以为任何开发者的创建应用提供基础服务。与类型技术不同的是,平台技术能够同时为众多产品生产线或产业链提供技术支持,同时能够为类型技术提供信息平台、数字平台和网络平台支持。从这一意义上说,平台技术构成了所有类型技术的“母体”。目前在文化行业领域,由云计算为核心的各种云平台构成的平台技术,从根本上改变了类型技术的存在方式和存在环境。平台技术能够为类型技术提供通用性基础,因而具有包容性特征。从技术类型与制度结构的关系看,类型技术对应专业型管理结构,它与科层官僚体制有着良好的匹配性。第一次工业革命以来,科层官僚体制的日益普及和强化伴随着类型技术的日益精细化进程。平台技术对应网络型管理结构,它与扁平化管理体制有着较好的匹配性。20世纪80年代以来,借助于数字信息技术,管理系统业已不需要叠床架屋的管理层级,管理结构的扁平化趋势日渐明显。区分类型技术和平台技术的意义在于,不同技术类型的创新进程对制度创新的作用不同。类型技术的渐进创新难以对传统文化行业制度的变革产生决定性影响,相反,它按照自身固有技术轨道的发展甚至可能强化传统行业制度。平台技术的发展则会对文化行业的根本性制度产生重大的影响。著名经济学家道格拉斯•诺思认为,制度体系本身是一种包含基础性制度安排与第二层制度安排的层次结构。③行业制度不仅是一种资源配置机制,更关涉所有制与产权制度,因此是一种基础制度。技术创新(如云计算、大数据技术)与基础制度创新(文化体制改革)之间既有区别又存在紧密联系。类型技术的渐进变迁一般难以推动行业制度的根本性变革,而平台技术的发展创新将会对文化行业制度的整体性变迁提供强大动力。

三、平台技术抹平了类型技术的轨道特征,消解了传统文化行业分工的合法性

在技术与制度关系框架下,平台技术与类型技术对管理系统创新的影响和作用不同。类型技术的发展在创新层次上主要属于第一个层级的渐进性创新,而平台技术则属于第二个层级的质变性创新。渐进性创新体现为技术系统的积累式变革,一般不会伴生技术—经济范式和社会观念的重大变革,其影响也不会超出由技术范式划定的行业范围。质变性创新则是基于信息技术的综合性和系统性变革,不仅有观念上的突破,而且伴有产品创新和组织创新的连锁反应,并引发产业结构和技术—经济范式的变化,其影响范围将远远超出行业本身,渗入到所有行业(包括文化行业)和社会生活。因此,平台技术的创新不仅影响类型技术的发展方向,而且会影响到行业意识形态的演变。信息技术和数字技术将重建类型技术的范式并改变其技术轨道。信息技术与现代数字技术的发展,改变了类型技术的单向发展轨迹,使电信、广播电视和出版三大产业从各自的专用技术平台转向非专用平台,从窄带要求转向宽带要求,实现了在互联网信息平台基础上的产业融合。④同时,数字技术对表演、广播、电影、电视、出版及文物保护等传统技术进行冲击并融合而成数字表演、数字广播、数字电影、数字电视、数字出版、数字文物遗产保护等技术,逐步向以信息技术和互联网为基础,具有兼容性和通用性的方向发展,构建了新型的内容产业,从根本属性上抹平了传统文化行业分工的技术类型特征。美国斯坦福大学罗兰德•格林(RolandGreene)教授通过对全球诗歌现状的调查发现,数字化已经改变了诗歌的定义:“诗歌的媒介载体早已不是印刷物或舞台表演,而是建构在数字化王国中的媒介手段”⑤。因此,从这一意义上说,信息技术和数字技术的出现及创新发展本身不仅仅是一场技术革命,更是一场社会革命。信息技术和数字技术在重建类型技术范式的过程中,逐步消减了类型技术的阶梯性特征。在人类文明发展进程中,身体表演技能、造纸和印刷技术、电子成像技术、数字信息技术形成了人类社会由低级向高级发展的四个递进阶梯。不同的技术类型具有不同的生产和传播效率,形成不同的文化行业或文化市场结构的“势能位差”。这种技术类型之间阶梯递进的特征,在文化消费上即体现为审美替代效应,即高一级技术产品对低一级技术产品的消费具有替代性。如电影对戏剧、电视对电影、数字音乐对模拟音乐、电子书对纸质书、网络音视频产品对传统音视频产品、移动终端对互联网终端,高技术产品对于低一层级产品具有天然的效率优势,因而也具有明显的市场优势。如果没有外力介入,高技术行业逐步替代和覆盖低技术行业将成为不可逆转的趋势。信息技术和数字技术改变了类型技术的自然逻辑进程,它赋予类型技术新的技术范式,为技术相对落后的文化行业超越类型技术的阶梯性特征提供了可能性。如,加拿大太阳马戏团是一家经营演艺产品的公司,在技术谱系中本身没有先天的技术优势,但它借助于信息技术建立了全球资源配置系统和演出营销系统,这使它发展成为了全球最大的演艺公司。据《纽约时报》报道,漫画出版业在苦苦挣扎多年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进军移动终端。在1960年代和1970年代,漫画书通常在报刊亭和书店销售,随后逐渐向专营店转移,此后陷入近30年的萧条期。2009年,出版商comiXology公司借数字革命(平板电脑和电子阅读器)的东风吹开了长期笼罩在头顶上的阴云。从2009年至2013年6月,通过comiXology平台下载的漫画数量已达1.8亿,其中最近6个月的下载量达8000万次。comiXology的成功是数字漫画市场爆发的一个缩影,该领域的交易额已从2011年的2500万美元攀升至2012年的7000万美元。数字技术大大改变了漫画出版业的发展轨道。⑥信息技术和数字技术能够突破行业壁垒,形成一体化的市场形态要求。信息技术的平台效应模糊了传统文化行业系统的边界,数字信息技术与戏剧表演、音乐、广播电视电影、出版、文物博物馆等实现行业间的深度融合,产生了诸多交叉性、互渗性的“蓝海”行业或领域,传统文化行业之间不再是行业边界清晰、技术属性专一、区别性产品竞争的状态,边界模糊、技术互渗、产品互补的新业态将使传统文化行业边界分割的技术壁垒逐步消减。文化行业体制下的文化市场存在“物理隔绝”,但在虚拟世界中行业壁垒则被打破。数字信息技术世界能够为各个行业提供共存的“母体”,推动文化市场一体化进程。尽管道格拉斯•诺思认为制度创新决定了技术进步的步伐,但他也承认,技术创新能通过提高市场潜在利润空间、降低信息成本和组织成本为制度变迁提供动力。数字技术与信息技术所具有的跨越体制鸿沟的力量,使传统的文化市场管理和企业管理方式失去效率优势,从而从根本上动摇和消解行业管理制度的合法性,为突破现在的行业壁垒提供体制外渠道。

四、互联网和大数据时代奠定大文化传媒行业的技术基础,构建大文化传媒行业体现了生产关系对文化生产力的能动性

一般认为,现实的科技结构影响甚至决定国家上层建筑的结构方式,不同的技术基础会对应不同的制度化表达方式。⑦从文化领域技术创新与制度创新的发展历程看,基于数字和信息的技术创新对于文化行业、文化市场和文化管理模式的影响超越历史上任何技术创新,表现为一种质变过程。数字技术与信息技术的平台技术特征,借助文化生产力的自然发展进程对文化市场的一体化进程提出了明确的要求,并提供了整合市场进而整合行业的基础条件。这种文化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体现在生产关系领域,即突破小文化行业的管理方式、重建大文化行业的制度合法性的基础,推动文化行业的融合创新进程。数字信息技术对演艺、新闻、出版、广播电影电视、文物等类型技术的重建,不仅要求进一步完善行业架构技术创新的原有制度安排,而且要求确定一种全新的有利于平台技术创新的制度结构,这种新型技术管理结构即是超越小文化行业体制的大文化传媒体制。大文化传媒体制能够适应政府与市场关系变化的趋势。⑧数字技术与信息技术使基于行政性垄断所形成的障碍逐步瓦解,引起政府与市场之间边界的移动和淡化。市场一体化力量的扩张与政府管理职能的缩减,瓦解了文化部与文化艺术行业、新闻出版广电总局与新闻出版广电行业、国家文物局与文物博物馆行业之间的逻辑关系。如国外市场上的“自出版”行为即是明证。“自出版”突破了政府设置的出版体制壁垒,创造出作者直接面对消费者的“P2C”(ServiceProvidertoCon-sumer)模式。统计数字显示,在电子书阅读器Kindle上排行前100名的畅销书中,有28种是作家“自出版”图书,排名前50名的图书中,“自出版”图书也达到11种。⑨“自出版”现象事实上已经超出传统的行业管理范围。大文化传媒体制应当是一种生产效率型体制。西方发达国家的文化管理经验可供借鉴。通过东西方比较不难发现,中国与西方发达国家的区别在于,西方社会的“行业”实行以生产主体—市场主体独立性为基础的“果型”或“果树型”联结方式,中国则实行以行政管理为骨架、直属文化单位内化于国家行政系统的“树型”或“树果型”联结方式。⑩大文化传媒行业体制以呼唤大部制为基础,以生产效率为导向设计管理流程。建立大文化传媒体制,首先需要将业务相近、管理重叠的多部门合并,建立管理结构上的大文化部制,并用具有大文化观念的“文化传媒”话语代替传统的“文化、广电、出版、文物”话语。同时按照决策、执行、评价监督三分离的原则,形成有利于资源开放性配置、社会化大系统循环的职能管理流程,规避传统行政职能分工中常见的“帕金森现象”和“孤岛行为”輯訛輥,使政务流转从繁杂的纵向管理与横向联系中优化为深度的内部有机衔接。

五、简要结论

我国学界对于文化行业体制的追踪往往止于建国初中国对前苏联文化体制的模仿,但对于前苏联为什么要设立文化行业系统却缺乏进一步追溯。对这一问题的深层次追问必然涉及到技术与人文、技术与人类生活方式之间的关系,需要重新梳理文化技术的哲学命题。人们的生存方式包括文化价值体系正在发生质变,网络技术和数字技术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更加深入到人们社会生活的各个环节。当前,对于人到底是思想的动物还是技术的动物这一问题的看法似乎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争议。遗憾的是,文化学界对于技术的跃变缺乏应有的敏锐,高新技术的发展及其带来的重大影响并没有进入文化管理学讨论的核心领域,信息技术和数字技术对于当今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的影响尚未引起学界深入、全面的警醒与反思。艺术中心论和技术工具论的惯性思维在一定程度上阻滞了人们从技术哲学层面上对技术与文化之间关系的深入思考。而正确定位高新技术与文化艺术之间的关系,要求深入文化行业得以确立的内核———技术作为人类生存方式的先天规定性,将隐含在文化行业体制背后的本质属性挖掘出来,展开最深层次的讨论,以期重建新时期深化文化体制改革的理论基础。在信息时代,文化发展模式业已从熊彼特所说的“线性技术推动模型”转向罗斯韦尔所说的“网络化过程”。即文化生产和消费过程不再完全依靠行业系统,而是越来越多地依靠国家战略、文化科技融合框架和政企合作伙伴关系,这个过程由高度协同的大数据、云计算和移动互联网的一体化进程所决定。技术创新与制度创新之间相互影响、相互依赖,形成一个相互作用的动态系统。因此,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分析框架下,重温技术创新制度结构的命题,重新考量文化行业体制的合法性基础,调整文化领域之内的生产关系,以更好地适应数字技术与信息技术的发展要求,必将有利于把握新时期深化文化体制改革的基本方向。本议题本质上是讨论文化生产结构中技术创新与制度创新的协同性和适应性问题。每一次重大技术变迁必然引发新兴文化行业的兴起与文化管理体制的调整、更新。在信息社会,文化管理体制的改革无法像以往那样仅作部分调整就能实现与新技术平台的匹配。在数字网络信息技术大环境下,作为上层建筑的文化行业体制如何适应当今文化生产力的发展要求,已经尖锐而迫切地摆在决策者和管理者面前。我国文化管理模式面临着结构再造、建立大文化传媒体制的迫切要求。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尽管作为文化行业体制改革根本性推动力量的信息技术和数字技术的发展具有物质性,但我们也要高度重视行业制度创新对文化生产力的重大促进作用。特别是在文化市场需求强劲、现存制度难以完全适应技术创新发展要求的特殊阶段,通过建立大文化传媒体制推进文化领域的基础性制度创新,也是推动技术创新的决定性力量,此即我国著名经济学家吴敬琏所指出的“制度重于技术”的本义。

作者:傅才武工作单位:武汉大学国家文化创新研究中心、国家文化财政政策研究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