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伦理探究论文

时间:2022-10-01 05: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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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伦理探究论文

[摘要]现代社会的宽容不仅是个人美德,同时也是一种处理公共事务的伦理规范。从个人、社会和规则的维度来看,作为政治伦理的宽容是包容他者的个人心态,是多元共存的社会状态,是法治下的自由秩序。

[关键词]宽容;自由;多元;法治

在人类的政治生活中,宽容经历了一个原始宽容到现代宽容的演进过程。吉兰·瓦特洛认为,“原始宽容,是指由容忍或不制止那些按照法律不该发生的事所构成的态度。它是由谨慎或迁就人类的缺点所促成的。这是一种无奈之举。无论如何,这既不是一种许可,也不是一种授权:这是一种纵容,可以废除。“现代宽容”是指在现展起来并由卡斯蒂利翁、斯宾诺莎、洛克,尤其是皮埃尔·培尔详细阐述的宽容的形式。宽容就是同意这样的观点:在自由的名义和大家所承认的原则下,别人按照我们所没有的或我们并不同意的原则思考和行动。换言之,宽容是自由的必然结果。

从历史的角度看,现代宽容萌生于欧洲16世纪盼宗教改革运动,这个时期的宗教教派纷争和宗教战争,使得宗教宽容成为政治生活的重大问题。宽容思想家以良心自由和思想自由为宗教宽容所作的辩护,使得宽容成为与自由、法治相容的政治伦理。按照罗尔斯的说法:“政治自由主义的历史起源,是宗教改革及其后果,期间伴随着16、17世纪围绕宗教宽容所展开的漫长争论。类似良心自由和思想自由的现解正始于那个时期。”随着宗教宽容和表达自由的法制化和制度化,宽容的政治伦理融入了现代民主制度,成为保障个人权利的法律原则,协调多元利益关系的制度规范。作为建构社会秩序的政治伦理,现代宽容是包容他者的个人心态;是多元利益和文化共生共存的社会状态;是法治下的自由秩序。

一、包容他者的个人心态

《布莱克维尔政治学百科全书》对宽容的定义是:“宽容是指一个人虽然具有必要的权力和知识,但是对自己不赞成的行为也不进行阻止、妨碍或干涉的审慎选择。”宽容是对他者的包容,这里“他者”的他,是指宽容对象与宽容主体的差异性。在现代社会,这个差异性非常广泛,它涵盖了以下方面:“(1)对别人和/或他(她)的生活方式的宽容;(2)对人们和群体的行为和活动的宽容;(3)对各自群体、信仰体系等的规范的宽容;(4)对特殊的观点和信仰的宽容(在严格意义上);(5)对态度和总体倾向的宽容;(6)对文化和价值体系主要是宗教体系等的宽容。”包容他者就意味着这些差异即便引起了宽容主体的反感或者反对,主体也不采取强制手段去干涉或制止。由此可见,作为包容他者的态度和行为,宽容包括以下三个要素:

(一)宽容者对被宽容者的评价是否定性的

宽容主体对宽容客体的评价是否定的,也就是说,宽容的对象引起了宽容主体明显的道德反感和情感厌恶。这个要素把宽容与冷漠(indifferenc。)区别开来。宽容和冷漠都是一种不干涉的态度,但是基于宽容的不干涉不是为了逃避,而是认可他人的选择可能具有合理的价值。冷漠奉行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逻辑,表达着与世界的隔膜,不判断,不介入,它建立在道德相对论之上。宽容是与道德相对论背道而驰的,它与追求道德真理并不矛盾。追求真理必须放开言路,包容他者、容忍多元,通过平等的对话和协商,求得对真理性认识的视野融合。“无原则的多元会削弱人们对社会问题的关切和道德判断。”如果社会的大多数成员丧失了对周遭事物的关心和道德判断,这个社会就无可避免地会变成一盘散沙。在这样的生活空间里,人人自扫门前雪,民众对公共问题很难保持共同的关切,个人行为完全不受健康的社会舆论的引导和规约。因此,健康的公共生活是培育现代宽容观念重要的社会条件。

(二)宽容是对权力运用的审慎和自制

主体不采取强制手段干预引起他反对和反感的他者,完全出于运用权力的审慎和克制,而不是缺乏采取干涉行动的权力和能力。宽容不是怯弱,不是顺从(acquiescence),不是逆来顺受(resigna-tion)。怯弱和顺从是对强权的恐惧,是无能为力时的消极,是苟且偷生的策略。它不仅不能制止强权的扩张,还可能留下被强权耻笑的话柄。对权力运用的审慎既可以是一种价值理性,也可以是工具理性。这里价值理性是道德上的权衡,即主体对两个相互竞争的目标进行价值排序,以确定道德和情感上的否定性评价,能否成为采取干预行动的充分理由。例如,我们所熟悉的伏尔泰的名言:我不赞成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表达观点的权利,就堪称审慎地运用权力的经典。“我”不赞成你的观点,这个态度是明确的、毫不含糊的。同时,“我”也反对采取强制手段来阻止表达自由。在“我”的价值序列中,后者优先于前者。因此,“我”不仅不阻止你的自由表达,而且也反对他人限制你的表达自由,甚至不惜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工具理性是判断干预能否达到预期的目的,这是手段与目的的权衡。不使用权力,也可以是因为权力无助于达到目的。洛克在为宗教宽容辩护时,使用的就是这个理由。他认为“真正的宗教的全部生命和动力,只在于内在的心灵里的确信,没有这种确信,信仰就不成其为信仰”。“掌管灵魂的事不可能属于民事长官,因为他的权力仅限于外部力量,而纯真的和救世的宗教则存在心灵内部的信仰。”个人灵魂得救,完全依凭个人的正确信念。暴力和强制,即便能使人口头上屈服,也根本无助于改变人的信念。所以,世俗的权力不能染指涉及人的信仰这样的私人事务。这个观念后来从宗教事务扩展世俗事务,从良心自由引申出思想、言论表达的自由。

(三)包容他者不是无限度的纵容。而是有底线的容忍

宽容不是无限度的纵容,宽容主体有清楚的底线,只有在不触及底线时,他才不轻易去谴责或压制与他不同的偏好。宽容关键的界限,是被宽容的行为不对他人或社会利益造成实质性的损害,也就是说宽容以个人权利和社会公共利益为界限,损害个人权利和社会公共利益的行为,不在宽容之列。这就把宽容与纵容区别开来,纵容是没有原则的,纵容者或许有自己的立场,但底线低得可以忽略不计;或许陷入了道德相对主义的泥沼,完全没有清楚的底线。“宽容的理由,同时也是对宽容的限制,宽容不能惠及那些拒绝尊重他人的人。”

在现代政治生活中,个人行为的宽容是民主政治的心理条件。科恩把社会成员实行民主时必须具有的思想习惯和行为特点称为民主的心理条件。“民主的所有条件中,心理条件是最重要的,心理条件是社会成员实行民主时必须具有的性格特点和思想习惯。”经验事实证明,现代民主制的健康和稳定,不仅依赖于基本制度的正义,而且依赖于公民的态度和行为,如他们对异己人群的宽容能力、与他人沟通合作的能力等。民主的心理条件之所以重要,原因在于其他条件往往通过公民的气质和行为起作用。民主的决策过程,以利益和价值分歧为前提,以平等对话、和平竞争、理性审议为主要活动方式,这种政治程序的有效性取决于政治主体之间能否相互尊重和容忍,懂得让步和妥协。否则,民主决策程序将变成无节制的冲突和无序的竞争,偏离民主的理想,降低民主制度的治理效能。二、多元共存的社会状态宽容不仅是一种个人态度,也是一种社会状态,“它允许持有不同观点和生活方式的人在同一个社会里和平共处”。作为一种社会状态,宽容是社会多元利益和文化的共生共存,公平竞争、互动共赢。

(一)多元是现代社会的本来面目

多元化和多样性是现代社会的结构性特征,是现代社会的本来面目。建立在自然经济基础上的传统社会,是结构单一和文化同质的社会。工业化和市场化导致了现代社会结构转型、功能分化、社会分层、交往扩大、复杂多元。现代社会多元化的主要表现为:第一,意见的多元性。多元根源于个体的差异性,由于每个个体在先天禀赋、家庭出身、成长环境、教育程度、兴趣爱好、职业选择、民族种族诸多方面的差别,使得人的思想意识、价值观念和文化认同也千差万别,其中有传统的,有现代的;有激进的,有保守的;有特殊的,有普遍的。第二,利益的多元性。现代社会经济技术的发展,专业化分工和交往关系的扩大,使得社会结构日趋复杂,利益不断分化,由此在不同地区、行业、职业和部门内基于共同的利益和兴趣,形成了各种各样的社会团体和组织,以便更好地维护共同利益,追求共同的目标。第三,冲突的多元性。除了极少数同质性较强或两极分化的社会以外,在绝大多数社会里,冲突是普遍存在而且是纷繁交错的。社会冲突可以沿着民族、种族、语言、宗教、部落、地区等差异展开,也可以因为职业、行业、地位、权力等利益矛盾形成。(二)多元共存有利于社会的和平与进步

在《自由主义的两张面孔》中,格雷认为的宽容思想包含着价值一元论和多元论两种哲学形态,“从一个方面看,自由主义宽容是就最佳生活方式达成理性共识的理想。从另一个方面看,它是一种信念,即人类可以以多种生活方式繁衍生息”。理性主义一元论是西方文明的典型特征。在多元论者看来,政治理性主义者,为了实现某种至善的生活方式,根据理想蓝图对社会进行的全盘改造和彻底重组,是一种“乌托邦社会工程”。它不能带来社会的总体进步,甚至使社会陷入暴力和不宽容的灾难境地。价值多元论者认为,文明的进步不能靠对传统的彻底否定和全盘改造,而要靠渐进的改革和改良,靠自发演进秩序和“零碎社会工程”。人类的善表现在彼此竞争的生活方式之中,人类以各种相互冲突的方式成长,这不再只是道德哲学的一种断言,而是共同的生活经验。人类对于美好生活的理解千差万别,追求美好生活的方式也千奇百态,由此,形成了多样的文化和文明形态。有容才有异,有异才有比较,有比较才有选择,有选择才有进步,这是人类社会政治进步的奥秘所在。

(三)多元共存是多元利益和文化的互竞共赢、互融共生

多元利益和文化的共生共存,不是简单的杂多和混合,而是不同的观念和利益在一定的秩序下的相互作用、相互冲突、相互竞争、相互比较、相互融合。不同文化和价值观念的共生共存呈现出以下几种状态:一是不同文化的碰撞。不同文化的并存必然存在着比较和竞争;有比较和竞争,才有选择和发展。二是不同文化之间的融合。文化的进步,不是现代抛弃传统,强势消灭弱势,而是相互学习、借鉴和融合,是现代对传统的吸纳,是传统的创造性转化。三是主流文化占主导地位,非主流文化合法存在。一个国家一定有一个占主导地位的政治文化,它是国家的灵魂,没有这个灵魂就不成其为一个国家。既然有主流政治文化,相对应的就一定有非主流的政治文化存在。对于非主流的政治文化,一是允许其合法存在,二是引导它健康发展。

三、法治下的自由秩序

多元共存依赖于能容纳多元、控制冲突、规范竞争的规则。没有规则的竞争是弱肉强食、赢者通吃,不会是多元共存。多元共存的规则,是一种自由秩序,它不是外力压迫形成的,而是社会内部形成的均衡状态,“在此状态中,一些人对另一些人所施加的强制,在社会中被减至最小的可能”。

(一)自由是衡量社会宽容程度的标志

每个个体的存在与活动,若要获得一个安全和自由的领域,必须确立一定的社会规则,这个规则所建构的秩序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允诺个人自由,标志着社会规则的宽容程度。宽容与自由有着历史和逻辑的内在关联。历史上看,现代早期为宗教宽容所作的辩护,是宗教信仰上的良心自由,它逐步扩展为世俗社会的思想和言论自由,并通过立法的形式成为公民权利。从逻辑上看,其一,宽容的社会秩序为自由提供现实的空间,是个人自由得以生成、展开与发展的基本前提。其二,个人自由的保障与实现程度也是衡量社会宽容程度的一个重要尺度。一个社会,如果个人的自由权利得不到起码的保证,必然导致个人关系、社会关系、民众与权力集团关系的紧张与失衡,宽容就将成为奢侈的空谈。

(二)自由秩序的自生自发性

按照哈耶克的分类,人类群体生活的秩序有两种基本形式,一种是通过长期积淀形成的自生自发秩序,一种是人为设计的组织。这两种社会规则建立在不同的知识论之上,前者被称为进化论理性主义,自生自发秩序调节社会的范围和程度,决定了一个社会的自由度。后者被称为建构论理性主义,人类在20世纪的政治实践表明,按照建构论者的理想图景改造社会,往往产生灾难性的后果。两种社会建构原则的主要差别在于:第一,两者社会秩序产生的方式不同。自生自发秩序是在那些追求自己目的的个人之间自发产生的,而这意味着任何个人都不知道他的行为与其他人相结合会产生什么结果,也就是说它们是人们行动的非意图后果,而非人之设计结果。而组织中的有序性却是一致行动的结果,一致行动所产生的合作与和谐受着某种集中的指导和操控。第二,两种类型的社会秩序所依赖的协调手段不同。协调自生自发秩序的是某种行动者共同遵守的一般性规则。如市场中的价格机制,就是这样一个规则,它能够协调追求各自目的的无数市场主体,实现资源的最优配置。组织中劳动分工的社会结构是一种命令与服从的等级关系,命令规定了每个人的具体任务。计划经济时期经济生活的组织形式,具有这样的特征,它限制了经济活动主体的自由,也造成资源配置的低效率。第三,自生自发秩序为不同的个人实现各自的目的创造了条件,而组织则是一种实施某个先行确定的具体目的集体工具。

(三)法治是自由秩序的保障

法治是自由秩序的保障。法治是抽象规则之治。在法治状态下,公民服从的法律,是一种普遍的、抽象的规律。遵守普遍性规则,不但不会违犯自由原则,而且是维护自由之所系。法治对自由的保障主要表现在两个层面:在政府与公民之间,法治最根本的意义是使公共权力的配置、活动范围和活动方式受到法律规范。法律是明示的、确定的,而且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政府也不能例外。这样政府的活动就有稳定的预期,个人就能根据这种预期调整自己的行为,找到自主活动的空间。在公民个体之间,法治建立了平等的自由权利,它是权利和义务的统一。在这个意义上,自由就是某种制度结构和某种规定权利和义务的公共规范的体系。没有可靠的法律规范为基础,自由的界限就是不确定的、模糊的,因此也是不可靠的。“法治会给社会里的每一个人带来一个公平的、没有具体目的的行为架构,人们在这个架构中,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做自己所要做的事,而不受他人干扰。”因此,法治所建构的秩序,是一种自由秩序。

宽容从政治伦理落实为政治和法律的制度安排,转化为社会生活实践的过程,本质上是一个以法治化进程为标志的现代政治文明的成长过程。当代中国市场经济的迅速发展,造成了国家与社会日益分离的趋势,呈现出利益关系多元和思想文化多样的社会格局。在激发社会活力、协调利益关系、控制社会冲突的社会治理过程中,我们不仅要考虑建设一个稳定的政治秩序,更应该思索如何赋予这种秩序以宽容、公正、和谐的内在价值。社会的和谐决不意味着利益和思想的一元化,而是各种利益群体和各种思想同时并存,在社会生活中承担不同的角色,发挥各自不同的作用,这体现的是现代民主的宽容精神。在建设社会主义政治文明的过程中,批判地吸收自由主义的宽容伦理的有益成分,对于丰富社会主义民主的价值内涵,健全民主法治的制度安排,其意义无疑是积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