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马克思哲学当代性若干问题研究综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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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马克思哲学当代性若干问题研究综述

【正文】

[中图分类号]B0—0[文献标识码]D[文章编号]0257—2826(2001)05—0069—08

走向21世纪的人类社会,正经历一场广泛而深刻的变革。世界的发展、中国的发展都处于一个关键时期,相应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也处于一个关键时期。马克思主义诞生后的一个半世纪的历史表明,每当社会发生重大变革,往往孕育着马克思主义在理论和实践上新的发展可能性。近年来,围绕马克思哲学与西方哲学的关系、“重读马克思”与文本研究、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意义等诸多问题,学者们进行了广泛深入的探讨,现将讨论中各种观点综述如下。

一、问题的提出

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不断发展着的理论,这并不是什么新观点,而是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常识。马克思曾经说过,每个时代总有属于它自己的问题,准确地把握并解决这些问题,就会把理论、思想,把人类社会大大地向前推进一步。

有学者指出,回顾近一个世纪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解史,贯穿于其中的主题无疑就是究竟应如何“走近”马克思主义哲学,即究竟如何以一种符合其理论本性的方式来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自从马克思主义哲学传入中国的那一天起,人们就始终在努力“走近”马克思,企求按照“马克思本身”的思想来指导中国的实践。在此过程中,再三重复而挥之不去的却是这样一个悖论性的现象:当我们似乎离马克思主义哲学“最近”,即当我们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原则和词句最为熟稔,甚至倒背如流的时候,历史却表明:马克思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是我们自己的愚蠢、偏见和狂妄,此时,马克思实际上离我们无比遥远;可是,当我们似乎离马克思“最远”,即我们把眼光放到中国人的现实生活上,从实践出发进行创造性的思考之时,历史却恰恰证明:马克思就在我们身边,我们离马克思最近。论者认为,要真正解决上述问题,一是必须深入探讨导致上述这一“悖论性”事实的深层症结;二是必须“回到事情本身”,重新反省我们究竟应在何种意义上、以何种方式“走近”马克思。只有在这两方面实现一种深刻的“意识转变”,我们才能真正自信地告别“旧世纪”,走上“新世纪”的征途。

另有学者认为,改革开放时代的来临,为我们重新解读马克思提供了难得的历史契机。这包括内在的和外在的,也包括实践的和理论的。从内在方面说,思想解放运动的兴起,为我们打破教条主义的禁锢,从而对马克思主义哲学进行“再认识”创造了条件;对以往的历史特别是对极左错误所造成的历史悲剧进行深刻反思,也有待于我们重新审视以前所理解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从外在方面看,随着对外开放的不断扩大,现代西方的哲学及科学思想大量传入,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改革提供了某种借鉴和启发,尤其是西方马克思主义思潮及苏联和东欧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更是促进了我们对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体系的反省。从实践上看,整个20世纪的发展向马克思主义哲学提出了新的问题和挑战,譬如社会主义的历史命运问题、全球化和全球性问题、新科技革命浪潮及其对人的存在方式的重构问题,如此等等。马克思主义哲学只有在应对挑战中才能得到发展,从而使自身充满生机和活力。从逻辑理路上说,马克思主义哲学在本质上是革命的和批判的,它只有不断地实现自我超越和自我扬弃,才能够与时俱进,永葆其革命性和开放性。

还有学者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在理论上的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强大生命力,从根本上说,决定了它把握、理解和解决时代重大课题的程度和水平。走向21世纪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必须紧紧抓住世纪之交乃至21世纪人类社会实践中的重大现实问题,在对时代重大问题的灵敏反映、准确把握和科学解答中,开创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新境界。当代“社会生活条件”出现了哪些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工作者所不得不格外重视的异常剧烈的变化,向人们提出了哪些必须研究或探索的重大时代课题呢?

论者认为:1.当代资本主义出现了一系列引人注目的新变化,其中,最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就是所谓经济全球化现象。全球化并没有消除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而是使这一矛盾有了新的更加普遍化的形式,全球化既然从本质上是资本的国际化,那么它就必然地是一种充满矛盾的异化形式。当代马克思主义者所担负的一个重大历史使命,是深入研究、把握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新特征、新趋势,并在这种研究过程中丰富、深化科学社会主义的哲学基础。2.科学总结20世纪社会主义实践的历史经验,据以展望社会主义在21世纪的发展前景,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所面临的重大课题。3.科学技术特别是高科技的飞速发展,是当代社会生活中的一个突出现象。当代科学技术的发展,造成了社会生产力迅猛发展的可能性,同时也给即将走向新世纪的人类社会带来了新的问题。这些问题是科学技术发展本身不能完全解决的。毫无疑问,当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必须面对这些问题,并在解决这些问题的过程中不断向前发展。

也有学者指出,传统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体系即苏联版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在总体上未能展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特质,这几乎已成为学界的共识。既然传统教科书未能体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精神,那就有必要重读马克思进而重建马克思主义哲学。特别是在现代西方哲学已陷入困境的今天,此种解读便愈发具有了为哲学的发展寻找出路的意义。现在的问题是,如何重构马克思主义哲学?从理论上讲,重构至少应考虑以下的内容:第一,“返本”,即返回到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中去。这是重读的最基础工作。第二,把握现代哲学的总体走向或基本精神。正是马克思开启了整个现代哲学,对马克思哲学的解读应分两步走:首先把握现代哲学的基本精神,然后把马克思哲学置于现代哲学的视野中;在此基础上,比较马克思哲学与现代西方哲学的异同,如此才可读出马克思哲学的深义。

二、关于马克思哲学与西方哲学关系的再认识

由于受传统见解的影响,长期以来我国理论界对马克思哲学与西方哲学的关系缺乏认真的反思,因而无论是对马克思哲学的研究还是对西方哲学的研究来说都造成了一定的消极的影响。今天,重新反思这一关系的紧迫性和必要性已成了越来越多学者的共识。

有学者认为,对马克思哲学与西方哲学关系的误解和误导主要表现为:1.片面地强调马克思是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不是哲学家,或至少认为他在西方哲学史上是没有重要地位的;2.片面地强调马克思哲学的科学性和逻辑性,而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马克思哲学与西方哲学中人文主义传统之间的关系;3.片面地强调马克思哲学是对德国哲学遗产的继承,即所谓的马克思哲学的三个来源;4.强调马克思哲学的独创性和伟大性,以至于把它与整个西方哲学传统对立起来,把它们之间的关系仅仅理解为批判者与被批判对象之间的关系;5.强调马克思哲学是从属于近代西方哲学的,它与当代西方哲学处于对立的状态。

从思维方式的角度看,对马克思哲学与西方哲学关系的种种误解是与人们缺乏辩证的思维密切相关的。首先,我们必须看到,马克思既继承了整个西方哲学的优秀遗产,又超越了西方中心主义,特别是欧洲中心主义的视野。其次,马克思哲学就其本质而言,是从属于当代西方哲学传统的,但又吸收了近代西方哲学中许多合理的因素,这些因素在当代中国社会的发展中仍然具有重大的意义。最后,马克思哲学既具有深厚的人文主义的基础,又体现出尊重客观规律的科学性。总之,只有辩证地理解马克思的哲学,才能真正把握它的实质,把握它与整个西方哲学传统的本质关系。

复有学者指出,从批判和超越以二元分立、基础主义、本质主义等为特征、并已陷入困境的近代哲学思维方式来说,从建立一种以强调人的现实生活和实践以及人的自主能动性和创造性为特征、以适应现代社会的时代精神要求的新的哲学思维方式来说,现代西方哲学和马克思主义哲学之间存在着重要的类似之处,可谓殊途同归。二者均属于现代哲学思维方式,具有某种程度的同质关系。肯定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产生和西方哲学从近代到现代的转化都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哲学思维方式的变革,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把二者相提并论,也不表示这种变革具有永恒意义。二者在社会阶级属性和理论形态上都存在着重要区别。它们在发展中都会遇到各种问题和挑战,都需要进行新的变革。但二者的问题和挑战的性质不同,进行变革的形式和内容也不同。

论者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其发展过程中遇到困难、出现曲折,不是由于它本身存在内在矛盾或片面性,而是由于人们对它作了教条主义的理解和发挥。既然如此,为了克服这些困难和曲折,就不是超越、更不是放弃马克思主义,而是使被曲解或作了片面发挥的马克思主义返回到以现实生活和实践为出发点的真正的马克思主义。

另有学者认为,当第二国际的理论家们甚至普列汉诺夫不遗余力地推进着马克思哲学的“实证化”过程,即把马克思哲学定位为“知性科学”和“实证科学”(“经济决定论”是其鲜明口号)时,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意义是被遮蔽的;当罗素等人把共产主义解释为“宗教因素”的时候,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意义以类似的方式也是被遮蔽的。这就是说,在思想史上,一种长期占据统治地位的解释框架是把马克思的哲学放在近代知识论或知性科学的背景下来观照的。而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意义恰恰是在当代西方哲学的背景下,借助现实生活的当代意义的充分的自我肯定而获得了某种“重新发现”的估价:马克思对全部旧哲学的批判可以被归结为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而由于“黑格尔哲学”所意指的不是形而上学之一种,而是形而上学之一切,对它的批判,实质上就是对理性形而上学本身的批判。因此,在哲学范围内,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意义的发现势必要求它与当代的哲学形成最广泛的和不断深入的对话。要理解马克思哲学的真切含义,不能不读《存在与时间》等当代哲学著作,正像不能不读《精神现象学》一样。

也有学者指出,萨特赞扬马克思主义是当代惟一不可超越的哲学,他所指的主要是历史唯物主义;而哈贝马斯则提出了重建历史唯物主义的要求。凡此种种理论现象都表明:经过了现象学运动、而后开出了一条存在论上的新路的当代西方思想(主要表现在欧陆哲学中),仍然在历史唯物主义面前觉察到了自身的某种空缺。因此,产生于19世纪的历史唯物主义仍然是当代西方思想中的强有力的对话者和参与者。

历史唯物主义的这种重要性和地位,是由当代状况所引起的当代问题的根本性质所决定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洞见超出了近代哲学的思想范畴,它对人、自然和历史的看法,对于人类的当代状况及其问题的根由具有深刻的揭示作用。如果对当代问题采取在近代哲学视野范围内的理解,那么,就不能理解这些问题本身真正的当代性,因此也就不需要重返真正的历史唯物主义,或者只需要坚持被近代化了的历史唯物主义,更毋庸提什么马克思主义与当代西方哲学的对话。直到今天,对于任何一个还只是在近代哲学的视野和思想方式下思考思想的历史和人类的现状的人来说,历史唯物主义的真实意义和它对于当代状况之来由和去向的深刻的揭示作用却仍然是蔽而不明的。要去除笼罩在历史唯物主义之上的这种由近代思维方式所造成的遮蔽,就需要再度深入到历史唯物主义所由出的那场哲学革命,亦即再度深入这场革命所展示的新的存在论境遇。

还有学者认为,在后现论研究中,后现代思想家与马克思及马克思主义的关系是颇为复杂却又无可回避的历史性议题。因为这既牵涉到对后现代思想的激进性的考量,也牵涉到对马克思主义在后现代语境中的适应性及创造性的把握,更为重要的是,还牵涉到对如何重读马克思以及发挥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的理解。

在探讨后现代境遇中的马克思主义及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时,无疑需要认真解读马克思和诸位后现代思想家的文本,进行比较研究,但比较研究决不意味着把后现代思想家和马克思的文本进行简单对照。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所处的时代不同,更重要的是对任何文本的解读都是立足于我们当下的思想及社会状况展开的,在这个意义上,回到“作者”当然重要,但这种返回也就是真正地置身于我们当下的场景。论者认为,只有在二者的碰撞与互动中,马克思及马克思主义才能得到逐步明确的解说,而且,正是在这种解说中,马克思主义可能获得新的理论活力和思想资源。因此“回到马克思”不仅仅意味着对马克思文本的重新解读,更重要的,它要求我们在思想与思想、思想与历史、思想与时代的互动中回到马克思,最终创造性地置身于“历史”,置身于“时代”。

马克思哲学产生后一百多年的历程表明,伴随着马克思主义哲学在理论上的新发展,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误读或曲解始终就没有停止。面对新的世纪,推动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现当代西方哲学对话、进而揭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意义的工作不是已经完成,而是刚刚开始。马克思主义哲学要想保持相对于西方其他哲学流派的优势,必须广泛地吸纳人类文化中的一切优秀成果,必须随着当代实践的发展而不断地发展自身,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批判性和解放全人类的崇高理想,必须始终保持自己开放的视野。

三、“回到马克思”与文本研究

21世纪,“重读马克思”显然是一个令人激动却又并不轻松的话题。在经历了一个半世纪的历史沧桑之后,马克思的哲学仍然显示出无与伦比的思想穿透力,马克思主义在世界范围内仍然是最具活力的思想。在这种背景下,“重读马克思”就不是一厢情愿式的呼喊和细语,归根到底,这是深刻把握当代社会实践、探索解决时代问题、推进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新发展和当代中国哲学的新发展的必然要求。因此,回到马克思,准确理解马克思哲学,在今天显得格外重要。

有学者认为,所谓回到马克思,就是要超越对于马克思哲学的误解、歧解和肤浅之解,就是要重新学习马克思、重新理解马克思、重新解读马克思。当然,马克思并没有写出一本以哲学为专门内容和有完整哲学体系的专著,这就为我们在今天回到马克思留下了较大的解释学空间。我们承认对包括马克思著作在内的所有历史文本的解释都难免受到解读者自身的时代特点、思维构架、价值观念、情感方式等的影响,因而其理解的重点、深度和广度都可能有一定甚至较大差异,但这种解读又必然受到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经典著作的限定,是一种对于客观存在的文本的解读,因而有其客观性和真实性。尤其是在存在着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种种误解的情况下,要想在理论上真正拨乱反正、正本清源、澄清误解、把握真谛,可以说,惟一有效的途径就是认真研读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经典著作,深入发掘其本来思想,以求准确理解和正确阐发。回到马克思正是建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形态的一条必经途径。

复有学者认为,回到马克思,回到创始人的原创性学说,是为了凭借一个多世纪以来革命史和学说史的丰富经验,借鉴马克思以后全世界历史发展的多方面丰富而生动的事实,进一步探索马克思主义哲学革命的真正本质,从僵化了的解释体系中剥离或释放出创始人学说的本真精神,进而去挖掘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新的理论层面和精神内涵,以便使马克思的学说不仅成功地运用于破坏一个旧的世界秩序,而且能成功地运用于建设一个新的世界秩序。

如果说第一步的工作是在“返本”,通过返本而完成对经典著作文本原初涵义的重新解读,这实际上也是一种开新,即由返本而开新。这当然是相当重要的。与此同时,还存在着另外一种具有更为重要意义的开新,就是坚持和运用理论联系实际的原则,通过严肃认真地研究当代中国的实际,研究“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逻辑”,从现实当中寻找新质要素的生长点,实现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当代的发展与创新。

另有学者认为,所谓“回到马克思”不是一个逆向的倒退口号,而是要求回到历史演进中被“遮蔽”的马克思哲学的真精神上,并以它作为我们继续前进的出发点。它不是也不可能是要回到马克思哲学的一切既成结论上,并教条主义地固守这些既成结论。当然,即使是回到马克思哲学的真精神上去,在这里也有一个所谓“解释学循环”的问题存在。这就是说,马克思哲学的真精神不是现成地摆在那里的东西,也需要通过我们的阐释和理解才能揭示出来。

论者认为,马克思哲学的真精神就存在于马克思的原著中,它是可以通过我们的认真研究弄清楚的,而且这种研究越是体现“创造性解释”的原则,就越是符合马克思哲学的真精神。换句话说,马克思哲学的真精神是有待于我们去理解和发现的,而这只有在创造性地研究和解释中才有可能。从本质上看,马克思哲学的原生形态经过整理和系统阐发,是与现代实践和科学发展的方向完全一致的,也就是说,它的精神实质是与当今时代精神完全一致的。

反对意见认为,有的学者提出“回到马克思”的口号,其本意是通过当代人向马克思原典的回归,来缩小乃至消除我们和马克思之间存在着的历史间距;但这是不可能的。在这个口号中,包含着两方面的错误思想:一方面,人们力图抛弃自己在当今生活世界中原有的立场和兴趣,把自己虚化,然后像邮票一样粘贴在历史的马克思的肖像上;另一方面,人们又自觉地或不自觉地流露出自己的顽强的崇古意识,仿佛只要退回到起点上去,退回到马克思的原典上去,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德里达把这种态度称之为“新的理论主义中立化的麻木”。因为在这种态度中,今人并没有带着当今生活世界中的重大问题去解读马克思,而只是给人一个模糊的印象,即要回到马克思那里去,仿佛他的全部使命就是拭去落在马克思肖像上的尘埃!不幸的是,这里存在着双重的漠视——对自己的历史意识的漠视和对马克思在当今世界中的现实意义的漠视。历史间距是消不去的,只有正确地认识并进入这种历史间距,才能把握马克思学说的真精神,从而在当今世界中获得合理的生活态度。公务员之家版权所有

还有学者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实质上存在着两种理论形态:一种是付诸文字、写在字里行间的“显性理论”,另一种是未写出的、体现在字里行间的无形的“隐性理论”。前者是马克思针对他的时代的生活实践所发表的具体看法,而后者则是构成马克思主义哲学深层结构的“实践优先”、“开放创造”的思维方式、价值取向和精神意境。产生于一定时空中的具体话语总是暂时和相对的,隐含在具体话语之后并支配着具体话语的深层结构才是永恒常在的。因此,走近马克思,一方面是走近其“文本”,另一方面更关键在于走近其“境界”,只有把二者合理地统一起来,我们才能真正走近马克思。

也有学者指出,长期以来,马克思主义研究被划分为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三个领域,人们致力于把马克思的文本归属到其中某一领域,或者主要从某一领域出发来把握马克思文本的现实效应。其实,马克思的同一个文本,例如《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党宣言》、《资本论》等,往往既是哲学文本,也是政治经济学文本,同时又是科学社会主义文本。人们可以而且应当从不同方面来加以解读,正是在这种种不同的解读中,马克思文本的意义才能相得益彰,得到比较全面的阐发。而把马克思的文本固执于某一领域来解读,可能导致把马克思某些抽象的哲理思辨视作具体的实证分析,同时又把某些具体的实证分析视为一般的历史理论,从而造成误读。

由此,我们对马克思哲学的研究可以从“独白式”转向“复调式”,阐明马克思的思想发展中多重线索的相互作用,重现马克思分析社会问题时多维度、多视角的理论视野。马克思所书写的文本不是封闭的、单义的、处于沉默状态的“白纸黑字”,而是与我们的时代精神融为一体的开放的、无穷的意义世界。马克思的许多结论性哲学命题并不是以“政治的写作方式”单一性地限定死了的,而是隐喻式和多义性的。马克思试图通过隐喻来消解隐喻,消解形而上学世界的意义基础,马克思的学说不是元科学,而是批判的理论,并且始终保持开放性和革命性。

改革开放20年实际上也就是反复解读马克思的20年,在一系列的解读和重读中,马克思的形象不断焕发出新的光彩,马克思主义不断获得新的生命力。但是在这些解读和重读中,有一些至关重要的“元问题”似乎被忽视了,或者说,对其仍然缺乏深入的思考。此外,在解读马克思的过程中如何发挥主体性?在将马克思“学术化”的过程中如何确保其历史性?发展马克思主义何以可能?马克思主义如何保证其开放性而不至于再度堕入封闭?上述问题,仍是学者们在今后研讨中应继续予以关注的。

四、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意义

从有人类历史以来,还没有一个思想家、一种思想体系像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这样有如此威力。马克思的理论具有不可比拟的思想解释力与时代感召力。由于马克思主义哲学本身的开放性,特别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特性,使它有别于那些学院式的封闭性的体系化哲学。即使是在人类告别20世纪走向21世纪的时候,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世界范围内仍然是最具活力的思想或学说。问题在于,如何看待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近代西方哲学、现代西方哲学的关系,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意义何在?

有学者认为,马克思哲学和马克思主义的当代意义首先在于其历史唯物主义学说上。马克思对历史的深刻理解是现象学和存在主义都无法与之匹敌的。正是历史唯物主义这一伟大的学说为我们认识和理解当今生活世界的各种问题提供了一把钥匙。其次,蕴含在马克思文本中的那种深刻的批判精神也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重要思想资源。它包含着两个侧面:一是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二是马克思的自我批判的精神。今天,马克思的这种自我批判的精神在那些把马克思主义教条化的社会主义国家中具有特别重要的现实意义。第三,马克思关于社会主义的论述在当今生活世界中也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尤其对于后发展国家来说,在全球化及南北差距越来越大的情况下,如何探索性地走出一条适合于本民族发展的社会主义道路,乃是一切生活旨趣中的当务之急。而当人们这样做的时候,也必须从马克思那里汲取灵感。第四,马克思关于现代化、现代性和资本的全球化发展趋向的批判性的论述在今天也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当然我们已经置身于全球化的发展时代,我们必须从自己的国情出发,一方面要坚持现代化和现代性,另一方面,也要借助于后现代主义的眼光对正在实施的现代化的方案作出合理的调整。马克思哲学和马克思主义的当代意义表明,马克思仍然是我们的同时代人。只要不用教条主义的态度去对待马克思的思想,马克思的思想资源才会源源不断地向我们展现出来。

复有学者指出,剖析全球化问题并与西方的全球化理论开展对话,是阐发马克思哲学当代性的一个切入点。全球化是一个客观的历史进程,但它对于以不同的状态步入这一进程的西方与非西方而言却意味着迥然不同的感受与生存抉择。全球化理论大都主张经济结构的一体化与文化样式的多样化,在具体讨论全球化问题时,往往又避开经济现代化的既定事实,把全球性问题直接归结为文化问题。

作为从西方哲学传统中生成,但又内在地超越了西方哲学传统的崭新的哲学思想,马克思哲学所指向的是一种真正具有全球性意义的哲学范式。在当代西方思想家阵营中,恐怕还只有马克思真正达到了超越自身的民族性立场并自觉地关注和维护非西方利益的人类性立场。马克思的思想之所以成为受压迫、受剥削的民族与国家争取自由、独立并走上一条自主的现代化道路的思想武器,同时也成为不断实现着自我修复、变革与治疗,并走上一条相对稳定的发展道路的晚期资本主义的思想资源,绝不是偶然的。马克思的思想优越于全球化理论的地方在于:当代西方的全球化理论仍然只是西方式的,而马克思所确立的世界历史理论则是人类性的。马克思所提供的乃一种真正符合全球化时代需要的哲学理念,如果说全球化还是一个人类未竟的历史进程,那么,马克思哲学正是人类走向全球化时代的主导哲学。

另有学者认为,面对全球化浪潮的冲击,马克思主义必须给予理论上的关注与回答。为此,应当加强马克思主义与全球化问题的沟通与对话。尽管马克思当时还没有遇到像今天这样的全球性问题,也没有系统性的全球化理论,但他确实从全球的视野阐发了“世界历史”的重要思想。认真解读这一思想,尤其是开掘和研究这一思想的方法论意义,对于认识和把握全球化条件下社会发展问题有其重要的理论与实践价值。

同样是研究世界历史,往往有其不同的方法。马克思在世界历史研究上的一大贡献,就在于实现了方法论上的重要变革,使研究达到了一种新的境界。这主要体现在如下方面:一是力求从历史发展规律的高度来研究世界历史,二是把世界历史的研究与制度分析相联系,三是对世界历史予以整体的把握。马克思“世界历史”思想的理论贡献,不仅仅在于它提出了一些结论性的意见和具体观点,更重要的是在于它提出了一种新的思维方式。这就是在考察社会历史问题时,不能仅仅从一国的视野来考虑,必须同时具有“世界历史”的眼光。这种思维方式的转换,对于正确认识社会历史,合理引导社会发展,是有其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的。

还有学者认为,要真正理解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我们必须直面存在于我们与马克思哲学之间的历史间距,承认理论的“可能性”高于理论的“现实性”这一理论演化规律;马克思哲学的最为杰出之处在于它开创了一种具有巨大潜能和生命力的思想“可能性”,这种“可能性”为后人留下了充分的参与和创造空间;当代中国的马克思哲学研究者所面临的重大理论任务就在于充分发挥自身创造力,去挖掘和发挥马克思哲学在当代的“可能性”。当前对于我们而言,有两方面的工作具有首要的迫切性:1.对中国当代社会和中国人现实生活的本质进行准确的透视和定位,其根本目的正在于澄清我们的生活旨趣,清理与马克思进行对话时我们所处的“前理解”状态,从而为重新理解马克思的思想资源、建设性地挖掘和发挥马克思哲学所蕴含的理论“可能性”做好必要的准备。2.充分挖掘和发挥马克思所独具的“反思批判”精神,以此保持理论自我超越的活力。马克思哲学的反思批判精神主要包括两方面的基本内容:一是面向人们的生活,对人的生存状态和生存方式进行反思和批判;二是理论上的“自我反思”和“自我批判”精神。可以说,“反思批判”精神是马克思区别于历史上那些总是把自己的理论神圣化、绝对化的哲学家的旗帜和徽章,它构成了马克思哲学超越了时空限制而真正“永恒在场”的东西。

也有学者认为,对马克思哲学之当代性的估价,实际上是对其哲学革命的估价。而这一估价,最关本质地牵扯到这一哲学革命与全部理性形而上学的关系。如果说,先前人们对马克思哲学之当代性的意识还相当表面和薄弱(基本上还只是言辞方面的),那么,为了使这一当代性得到更充分的表现和理解,就必须使上述关系在哲学上得到深入的阐述。马克思哲学革命的核心内容,是在本体论(或存在论、存有论)基础方面发动和展开的,其否定性的结果便是从根本上终结了全部理性形而上学。

如果说在20世纪继续揭示形而上学之终结或超感性世界之崩塌的运动中,确实在一定意义上以及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马克思的“缺席”,那么,这种历史性的“缺席”意味着什么?它的由来是什么?这种“缺席”将导致马克思哲学的最终隐退,还是导致它的历史性的“重新发现”?不难看出,要真正回答这样的问题,必得从肯定的方面对马克思的哲学革命及其当代意义给予完整的阐述,这是一项巨大的任务。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认为: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乃是历史地得以呈现和揭示的,当代生活根本未曾终结它的意义,相反倒是使其意义在更广阔、更深远的地平线上得以展开。因此,当代哲学的运动也只有更广更深地领会这一伟大资源并把其财富据为己有,才能真正继续并推进自己的事业。

再有学者认为,对历史唯物主义的长期误读源自近代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故而不能理解马克思的哲学革命的精神实质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存在论境遇。今天,人类所处的被称为“现代性”的状况,作为近代启蒙理性的形而上学本质的现实展开之结果,由于它给人类带来的遭遇虚无的无家可归之痛苦,正使得在近代读法中的“历史唯物主义”愈益暴露出它对近代形而上学的从属关系,以及与之相连的对资本原则的批判力的本质缺失。因此,现代性状况本身向能思维的头脑提出了重返历史唯物主义之开端的要求。这就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存在论革命的当代意义,在这种存在论革命意义中的历史唯物主义,在面对资本与技术在当代的联合统治时,将看护着人的感性存在的历史性,而这种看护就是持守人在存在本身中的家园。

改革开放20年来,国内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取得了相当大的进展。世纪之交,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作为一个问题被提出来,引起了学界的广泛关注。综合学者们的各种观点,我们看到,在当代,马克思对世界历史和全球化的分析,对资本主义如何运转的阐述,对商品拜物教的揭露,仍然具有极为重要的价值;全球资本主义体系越是通过互联网这种异化的最高形态日益陷入分析理性的牢笼中,马克思的哲学就越能发挥它犀利、深邃的批判力量。全面深入地剖析世界尺度内的现代资本主义体系的能力,乃是马克思哲学之真正的优越性所在。面向新的世纪,我们应加强对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的研究,站在时代的高度深入挖掘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中所蕴含的具有旺盛生命力的思想、观点,尤其是那些过去被忽视的思想、观点,完整、准确地理解马克思主义,同时立足于当代社会实践,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自身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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