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戏曲创作题材的误区

时间:2022-11-25 04: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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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戏曲创作题材的误区

论文提要现代戏曲概念上的偏差、对主旋律的曲解以及为获奖写戏排戏的动机造成题材面的狭窄,导致戏剧创作的滞后。要走出这个误区,首先要解决一个为什么人的问题;要处理好教育功能和娱乐功能、审美功能的关系;还要正确理解创作和获奖的关系。

党的十六届五中全会提出了我国“十一五”时期的发展规划,坚持走中国特色自主创新的道路,建设创新型国家,成为全国人民今后五年乃至更长时间努力奋斗的伟大目标。艺术如何创新?戏曲如何创新?我们的戏曲又如何创新?这是我们应该好好研究和探讨的问题。

近年,全国的艺术创作环境和氛围越来越好,各级党委、政府采取有力的措施,保护、扶持艺术家创新精神,特别是设立了艺术创作专项资金,注重扶持具有创新意义的优秀作品,推出一大批引领时代精神、有创意和探索精神的优秀作品,在题材的拓展、艺术思想的挖掘、人物形象的塑造、艺术表现方式等方面都有所突破和创新。然而,我们不能不看到,很多地区,很多领导者和创作者,在戏曲创作题材的选择上,还停留在一个误区里。

我们处在一个变革的伟大时代,我们戏曲所面对的受众的精神需求也处在不断发展变化之中,人们的鉴赏水平在不断提高,审美趣味也在变化,呈现出多层次、多样化的特点,而我们的戏曲仍不能多样化,又怎么能满足观众的需求?又怎么能把观众吸引进剧场?

去年年底,文化部召开了国家艺术院团工作会议,文化部对国家艺术院团上演的剧目有一个统计,这里不妨把国家京剧院和国家话剧院上演的部分剧目抄来,从中窥出他们对剧目题材的选择:

中国京剧院:《平原作战》、《红灯记》、《文成公主》、《杨门女将》、《襄阳米癫》、《走西口》,传统经典剧目《二堂舍子》、《红楼二尤》、《桃花村》、《望江亭》等26部;国家话剧院:《哥本哈根》、《死无葬身之地》、《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纪念碑》、《生死场》、《半生缘》、《白鹿原》等。

这其中有中国传统经典,有新编历史剧;有国外名剧,有反映二、三十年代生活的,更有被后人批判的样板戏。题材的宽泛,不能不让我们惊叹:戏剧舞台,真的是改革开放了。

可是翻开我们市基层作者创作的戏曲名录,绝大部分作品是反映农村改革开放成果,歌颂好人好事,题材面狭窄,凸现着短暂的时效性和宣传性的思维定势。这种现象并非我市仅有,它已经成为一种模式,把基层的创作者和领导者固定在其中。

误区之一:现代戏曲概念上的偏差

我们以往都把现代戏曲理解为表现现代生活现代人的戏叫现代戏,和它对应的是古装戏。所以,我们的作者在创作的时候,我们的剧团在选剧本的时候,都是偏向反映当代人的生活。然而,现代戏曲并不是一个题材概念,而是戏曲创作中不断追求现代文化精神、现代叙述方式过程中逐步积累来的成果,是对传统戏曲的一种突破。这与我们理解的穿着现代服装就是现代戏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提出现代戏,并不是拿它做标签,用来作题材上的划分,更不是服装上的区别,而是一种价值预设,是对于它的质的规定性。这种质的规定性,通常概括为现代戏。

近年来,全国出现了大量的表现历史人物的戏曲,如:《曹操与杨修》、《董生与李氏》,《膏药章》、《五女拜寿》等,这些戏中的人物的都是古人的服饰,然而,他们所表达的是现代文化的精神和灵魂,是对现代人性的关注与思考。特别是《董生与李氏》、《五女拜寿》,一个是根据尤凤伟现代小说《乌鸦》改编,一个是根据中的一个家庭发生的故事改编。用古人去演绎现代的题材,我想作者的主要意图是找一个较为灵活的外在形式,在表现时更加自由。

误区之二:对主旋律的曲解

我们往往在创作之前,要求作者要写主旋律的东西,我们把文艺的主旋律理解为宣传党的方针政策,理解为歌颂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和表扬好人好事,我们的思想观念甚至还停留在“文艺为政治服务,为党的中心任务服务”的阶段。

究竟应该怎样理解主旋律?

让我们来看看2003——2004年国家精品工程评选的剧目:戏曲《膏药章》,写的是辛亥革命时期的一个普通小人物,他因为胆小而绝不革命,但是他帮助革命;《变脸》,写了一个江湖艺人把变脸的绝技传给后人流传至今;《董生与李氏》写了一个儒生与一个寡妇;舞剧《大红灯笼高高挂》写的是一个唱戏的武生与豪宅的三姨太的生死恋情;《大梦敦煌》表现的是一个画工的爱情悲剧;《八桂大歌》则是一幅民族风情画。十部精品巨作,有六部表现的并不是我们所理解的主旋律,难道它们都不是主旋律作品吗?

关于主旋律,词典里是这样解释的:指声部演唱或演奏的音乐中,一个声部所唱或演奏的主要曲调。当今社会,文化已经形成政府意识形态文化、精英文化、大众文化三分天下的格局,这三种文化有交叉部分,又重叠部分,也有不相容的部分。本人以为,重叠部分就是政府、精英阶层、人民大众都能接受、认同的,因此就具有高度的融合力,较强大的传播力,这种文化形态就是中国社会的主流文化,也是中国社会文化的核心部分,这个部分就应该是我们通常理解的“主旋律”。

主旋律包含着意识形态文化,也包含着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因此,把主旋律理解为“宣传党的方针政策,理解为歌颂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和表扬好人好事”,实在是管孔之见。恩格斯评价席勒的《阴谋与爱情》是“德国的第一部有政治倾向的作品”,也就是说在《阴谋与爱情》之前,德国没有一部“有政治倾向的作品”。在没有“政治倾向”的作品里有歌德的《普罗米修斯》、《少年维特之烦恼》等伟大的作品,那么就是说“没有政治倾向的作品”也能成为好作品。

邓小平同志在第四次文代会的祝辞中提出:人民需要艺术,艺术更需要人民。让人民喜爱、让人民满意的文化形态,就是我们这个时代文艺的主旋律。

误区之三:为获奖写戏、排戏

我们在拿到一个剧本的时候,常常首先考虑的是这个题材能不能获奖,能获什么奖。我们把很多的心事放在揣摩现在什么题材的戏走红,评委吃什么样题材的戏,什么样的题材能拿到“红头文件”“通行证”,而很少去想群众喜欢什么样的戏,市场需要什么样的戏;很少去想这个戏能不能得到群众的喜爱,有没有生命力。所以我们的戏靠的是用“红头文件”“通行证”进入市场,而一旦没有了“红头文件”、“通行证”,就寸步难行;所以我们的戏一参加完汇演就收进仓库。也许,收进仓库是无奈之举,进入不了市场,观众不喜欢看,不进仓库又怎么办呢?

观念上的误区,造成创作题材面上的狭窄,进而造成人心的急功近利,剧作的平庸、肤浅,造成剧团必须依靠“红头文件”,导致观众不愿进剧场,这就是我们绝大部分剧团的尴尬。

我们不是不要宣传党的方针政策,不要歌颂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和成果,不要表彰好人好事,不是不要去拿奖。歌颂、宣传的戏要演,奖也要拿,但是,如何处理好其中的关系,这就是我们要花大力气去探讨、去研究的问题了。

首先,要解决一个为什么人的问题。延安文艺座谈会上提出文艺为人民大众,首先是为工农兵服务,那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提出的。今天我们党提出的文艺方向还是要为社会主义、为人民大众服务,提出贴近实际、贴近群众、贴近生活,仍然是从人民大众的角度来考虑的。当然人民这个概念。因为历史的前进,它的内涵已经和过去不同,它比过去更加宽泛。

为人民大众服务,对创作者来说包括两个方面,1、创作反映人民大众的思想、情感、生活的作品,2、创作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作品。那么人民大众的生活面究竟有多宽?在农村是不是只有艰苦奋斗奔小康?在城市是不是只有自谋出路再就业?在家庭是只有孝敬父母、教养子女、邻里和睦、团结互助?而党的干部就是一心为民、要么就是反腐败?还有,什么样的作品又是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呢?仅仅是“红头文件”的作品吗?这些都是我们值得思考的。

有人说,现在观众不喜欢看戏曲,戏曲已经死了,所以只能靠“红头文件”才能勉强维持。

前不久,看到一篇有关河南豫剧二团的文章,文章中说:近年来,经历了房产开发、剧场拆除等,几乎陷入人才断档,财政尴尬、举步维艰的困境,2001年投排《程婴救孤》时,账面上只有800元钱。他们提出了十六字奋斗目标“团结拼搏,滚石上山,走出困境,敢为人先”,同时做出大胆举措,复排了优秀传统剧目《下陈州》、《三哭殿》、《大祭桩》、《骨肉恩仇》、《清风亭》,北上南下,大大提到了知名度、影响力,开始异军突起,焕发了旺盛的艺术生产力。

从这段文字中我们至少可以看出:1、优秀传统剧目有市场,受到群众欢迎和喜爱;2、戏曲并不是“死了”,也不是群众不喜欢看戏了;3、群众喜爱就是“红头文件”,就是“通行证”,是群众给二团“放了行”。

为争取政府的“红头文件”、“通行证”而写戏,而排戏,导致了很多作者坐在家里对照着文件、报纸闭门造车,导致了不再有人真正的深入表现底层世相和民众的命运,深刻挖掘普通百姓道德闪光的作品凤毛麟角,又常常有意无意的将底层人物高端化或精英化。对底层生活的漠视和对民众的真实心态的隔膜,不但容易遮蔽中国社会最重要最实在的真实,还可能误导社会的审美风尚乃至时代的精神趋势。这是很可怕的,其造成的恶果不仅会影响这一代人,并且会影响下一代人甚至几代人。

第二,处理好教育功能和娱乐功能、审美功能的关系。戏曲作为中国最为普及的一种艺术,最为老百姓喜爱的一种形式,人们对它的本质的认识也最为清楚。“天地大舞台,舞台小天地”、“人生如戏剧,戏剧演人生”等等一些谚语就是对戏曲本质的最透彻的诠释。

对于戏曲的功能,人们自古就有认识,汤显祖在他的《宜黄县戏神清源师妙计》中说,戏曲“可以合君臣之节,可以浃父母之恩,可以增长幼之睦,可以动夫妇之欢,可以发宾友之仪,可以释怨毒之结,可以已愁愦之疾,可以浑庸鄙之好”。戏曲的社会功能是通过在观众中引起作用而产生效应的,因此很早就有“高台教化”一说。

戏曲具有娱乐功能、审美功能、认识功能、教育功能,认识功能、教育功能是通过娱乐功能和审美功能来实现的。1961年,在文艺工作者座谈会上就这样说:群众看戏、看电影是要从中得到娱乐和休息,同时通过典型化的表演,教育寓于其中。

北京京剧院龙年推出原创京剧连台本戏《宰相刘罗锅》,该戏上演后好评如潮,不仅招回了中老年观众,更吸引了众多时尚青年,使剧场里“黑头人”占了大多数,四年间票房收入上千万,同时拿了国家赛事的所有奖项。为什么能如此火爆?该戏的宗旨是“好看、好听、好玩儿”,它要的就是把观众“带入早已在那里等待着你我的亲近、放松和消费的世界”。

前不久,我在南京看了省昆剧院的传统戏《小孙屠》,本以为昆曲的慢节奏和难懂的语言会让人失去耐性,出乎意料的是,这台戏不仅好看、耐看,而且感人至深,剧场里掌声、叫好声不断,散场后,观众久久不肯离去,演员几次谢幕。更出人意料的是剧场里“黑头人”观众占了一大半。

我们常说,要满足人民群众精神生活的需要,要贴近实际、贴近群众、贴近生活,可是我们常常在创作的初始想到的是跟不跟得上形势,适不适合上级领导的口味,能不能拿到“通行证”,得不得到奖,却很少考虑群众喜欢不喜欢,很少考虑有没有市场。实际上,我们就是把教育功能和娱乐功能、审美功能对立起来了,想的仍然是“为政治服务”和“教育观众”。

中国戏曲最初是从民间走进宋元时期的勾栏瓦舍的,是艺人用来换取衣食的,因此“好听、好看、好玩儿”就是戏曲的宗旨。试想,如果你的戏群众都不爱看,都不来看,你又如何去换取衣食?你的教育功能又如何实现?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可是很多人往往视而不见。

豫剧二团的经验还告诉我们,剧目必须多样化。宣传戏、政策戏、好人好事戏,应该有,但它只是戏曲广大题材中的一个方面,一个品种,而绝不是全部。那么是不是除了宣传戏、政策戏、好人好事戏以外,其他题材的戏就没有教育功能了?任何一部戏曲作品都不同程度的带有时代的烙印,或真善美的,或假丑恶的,我们的责任不仅是宣传党的政策,教育民众,还有用真善美去感化民众,让民众在感动中,在愉悦中,不知不觉地提高辨别真善美和假丑恶的能力,不知不觉地从真、从善、从美,完成戏剧的教育功能和认知功能。

第三,正确理解创作和获奖的关系。这是一个老话题,在当下都在讲精品工程的时候重弹这个老调,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但是,正如前面所述,我们作者在创作之初首先想到的是能不能获奖,我们的剧团在接到本子的时候,想到的是能不能获奖,我们的上级领导在审查剧本的时候,在投资的时候想到的是能不能获奖。“奖”,成了作者、剧团、主管部门脚上的镣铐,大家都带着这付镣铐跳舞,都跳得很艰难、很无奈。

我们不能指责拿“奖”的心理,因为拿“奖”并没有错。奖是对一个作品的肯定和赞赏,是一个地区、一个部门文化政绩和实力的标志。搞一个戏不容易,尤其是经济欠发达的情况下,搞戏更是不易,有限的财力、物力要求一个雨点要砸出一个坑。问题的关键在于不能把“拿奖”和群众,和市场对立起来,不能因为要“拿奖”,就违背艺术规律,就放弃人民群众放弃市场,就投机迎合,急功近利。投机迎合、急功近利,往往得不到“功”也失去“利”。这方面,我们已经有过不少经验教训。

君子爱“奖”,取之有道。

道之一:戒功利,去浮躁,沉下心,踏踏实实搞作品。业内人士都知道,“十年磨一戏”,这是多少代戏剧人士积累下来的经验之谈。前面我们所提到的《膏药章》、《变脸》、《董生与李氏》等作品,都是经历了十年乃至二十年的磨砺,都经历了创造、感悟、发现、提高,再创造、再感悟、再发现、再提高的艰辛过程,才成为可以保留下去的、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经典作品。这就是“水到渠成”,功夫“磨”到了,你不找“奖”,“奖”也会来找你。

道之二:有功利,戒浮躁,深下去,再刻两刻。前面说过,戏曲具有“高台教化”的功能,因此作者就免不了要创作、剧团就免不了要演出宣传戏、好人好事戏。但是,宣传戏、好人好事戏怎么写?是就事论事,还是艺术上有一个高的标准?

二战时期,苏联有一张招贴画,题为《你为战争做了什么》,上面是一个士兵指着每一个观看他的人发问:你为战争做了什么?这幅画极大的鼓舞了人民斗志和爱国热情,纷纷参军入伍,奔赴保家卫国的战场。一幅画之所以能起很大的作用,就是因为它摒除了空洞的说教,用形象、简练的质问震撼了人们的心灵。

宣传戏,好人好事戏,不能脱离功利,但需要避免急功近利,避免空洞的说教,避免作为政治任务去完成。

鲁迅说,深刻就是:要深进去,再刻两下。

宣传戏,好人好事戏,也要深下去,再刻两下。

我们正处在一个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伟大历史时代,我们的戏曲创作正处在氛围越来越好的时期,我们肩上正担负着振兴连云港戏剧,建设连云港文化高原的责任和使命,我们永远都不要忘记:人民需要艺术,艺术更需要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