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农村的网络家庭研究论文
时间:2022-01-21 03: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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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家庭是一种家庭联合体,它由若干具有血缘关系成员所建立的经济相对独立、生活自成一体的家庭单位所构成。网络家庭最能体现血缘家庭之间的关系方式和状态。不过,网络家庭的关系水平和功能在不同社会环境和发展阶段也有差异。中国当代农村正处于社会转型初期,网络家庭的传统关系方式依然保持。但农村人口就业的非农化比例和向城镇迁移流动的频度明显增加,使网络家庭的传统功能发挥受到限制,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对网络家庭的基本认识
对网络家庭分析能够丰富我们对具有密切血缘关系对的“群体”家庭的认识。它克服了一般家庭分析只关注单个家庭的生活和居住形式、对父系血缘家庭之间的联系认识的不足。
本文的经验研究以河北省农村调查为基础,以60岁及以上亲代及其子代为调查对象。这些亲代老年人是网络家庭的“网纽”。在所有533个亲代样本中,超过80%的60岁以上老年人生活在网络家庭中。
网络家庭能否形成与儿子数量有很大关系。所调查农村的网络家庭第一代人70%以上有2个以上的存活儿子;非网络家庭第一代人中36%的无子者基本失去组成网络家庭的条件,58%只有1个儿子者多选择婚后与父母同住。网络家庭第一代人生活在单人家庭和夫妇家庭中者占多数,这是本家庭分解、子代独立炊爨的结果;而非网络家庭中第一代人则多生活在直系家庭中。农村网络家庭中,第一代60岁及以上存世代数达到三代及以上者占98.16%;75岁以上组超过40%见到第四代,至80岁组以上四代同世者达到66%;五代只是个别家庭现象。由于第四代人多数尚未婚配,因而能够形成网络家庭独立单元者主要是第一代、第二代和第三代人;第二代人所形成的单元家庭在网络家庭中所占比例超过60010,因而他们是网络家庭的主体。
网络家庭中第一代人真正与子孙共同居住所形成的三代以上直系家庭只占17.32%,即使将非网络家庭样本包含在内,三代以上直系家庭也只有24.2%。这就形成高比例的三代存世网络家庭与低比例的三代及以上单元直系家庭。
调查地区3个以上多单元家庭在网络家庭中占主导地位。同时也要注意到,这种分布有很明显的年龄组差异。网络家庭单元家庭60岁组为2.71个,至85岁以上组达到4.36个,平均单元家庭数为3.37个。目前农村65岁以上老年多数有两个以上的成年儿子,因而,农村网络家庭的单元数总体水平正处于最高时期。网络家庭中的单元家庭在村定居比例超过90%。因而,尽管本家庭有较高的分解率,并且第一代老年人多生活在单人和夫妇家庭中,但由于围绕他们形成多个单元家庭,故其生活费用提供者和失去自理能力后的照料人力并不短缺。这为家庭养老行为的维系提供了可能。
但20世纪70年代计划生育政策实行之后,由于外部环境限制和生育观念改变,家庭子女数量特别是儿子数量明显减少;80年代开始的社会转型过程中,非农化和城市化进程加速,成年儿子出外工作并在父母所在村庄以外城镇建立单元家庭的可能性在提高,有些已婚儿子虽在村庄定居,但其主要劳动时间却在村外的城镇度过,网络家庭赡养老人的传统功能发挥受到限制。
单元家庭之间的生活和经济互助关系,特别是支家庭儿子对本家庭老年父母的赡养,能够弥补社会保障和福利制度不健全、公共服务缺乏、人口迁移流动行为较少时代单元小家庭所面临的问题。但这种关系形式及其功能与现代社会的发展要求有一定距离。在社会转型初期,代际之间资源占有水平发生逆向变化,非农化就业成为趋向,网络家庭单元之间的关系方式也在发生改变,建立在权利和义务等束缚基础上的成员关系难以保持以往的状态。此外,随着生育子女数量减少,构成网络家庭的“单元”数和网络家庭内部的“关系资源”也在萎缩。因而,应该寻求建立和完善替代网络家庭作用和功能的社会保障制度,减少家庭在社会变革中的不适应表现。
网络家庭与家庭网络
对相互独立但又有关系的亲缘家庭来说,除了网络家庭之外,还有家庭网络。家庭网络尚没有统一的定义,在我看来,“家庭网络”是一个涵盖范围更大的概念,它不仅包括父系亲缘家庭、母系亲缘家庭(与母亲娘家亲属所形成的网络关系),还有父系出嫁女儿所形成的姻缘网络关系。可见,家庭网络既具有父系、母系双系特征,又有亲缘和姻缘双系特征。
由于家庭网络涵盖范围大,伸缩性比较强,因而纳入其中的家庭之间权利和义务比较模糊,关系比较松弛。相对来说,父系家庭的兄弟家庭、伯(叔)侄家庭之间,由父系出嫁女性所形成的父女家庭、兄弟姊妹家庭、姑侄家庭之间,由母系所形成的翁婿家庭、舅(姨)甥家庭之间,以及在此基础上所形成的堂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家庭之间,关系相对密切。但这些家庭之间并没有明确的财产继承和赡养关系存在。既然家庭网络所涉及的家庭之间关系模糊且松弛,因而我们很难将单个家庭视为家庭网络的一个单元,亦即家庭网络不是由界限明确的单元家庭所组成。家庭网络各个家庭之间的关系主要在婚丧、祭祀、寿诞等社交礼仪之中显示出来。
与家庭网络不同,网络家庭不仅是单元家庭的集合体,而且这些单元家庭具有排他性。网络家庭中的单元不能同时既属于此网络家庭,又属于彼网络家庭,它有着清楚的边界。
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家庭网络能将网络家庭所包含的单元家庭囊括在内,但网络家庭却不能涵盖家庭网络所涉及的家庭。从这一点看,网络家庭为父系血缘家庭集合体,家庭网络则是父系、母系和血缘、姻缘多种关系家庭的混合体。
网络家庭的变化及应注意的问题
传统社会,网络家庭是一种客观存在。它建立在男娶女嫁和儿从父居、妻从夫居婚姻模式基础上。农业社会中,女性婚姻有明显的村外婚特征。网络家庭的父系和男系色彩很浓厚。
当代中国社会的城市化速度加快。在城市社会中,多数青年男女结婚之前已经工作并有相对稳定的收入,他们结婚后所组成的家庭既非严格的从夫居、也非从妻居,即使双方父母与其在同一城市也是如此。来自农村但在城市立足的青年男女已经脱离界限分明的村庄环境。他们婚后所建立的家庭处于父母居住地之外的第三地,不仅摆脱了子从父居状态,妻从夫居色彩也大大淡化。
需要指出,在城市,中国的独生子女政策对男系网络家庭的冲击最大。按照现在的定义,只有独生女儿的家庭,女儿结婚之后将无法形成网络家庭。但实际上,她们与娘家的关系密切程度甚至超过已婚儿子。网络家庭是否有可能形成交叉关系家庭?即独生女儿婚后所组成的独立家庭既是娘家网络家庭的单元,也是夫家网络家庭的单元,或者形成既不同于网络家庭体、又与家庭网络有别的家庭体的亲子、亲女家庭网。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随着生育子女数量减少,人口预期寿命提高,网络家庭的直系延伸特征将更加突出,旁系兄弟和子侄家庭将明显萎缩。这种网络家庭中,不仅第一代多数进入高龄阶段,而且第二代也多步入老年。若农村社会的养老仍建立在家庭基础上,单元家庭的养老负担将加重。若单元家庭的地域分割现象增加,晚辈单元家庭成员将难以承担赡养父(母)、祖(父母)等直系长辈的责任。可见,社会养老保障体制的建立和完善亟待加强。
在农业社会,家庭的核心化趋向并不足以对网络家庭内成员之间的继承和赡养关系产生本质影响。但在社会转型时期,家庭成员在农村之外的不同地区就业和居住将成为趋向。尽管网络家庭由多个单元所组成,但成员间的照料,特别是晚辈对长辈的直接照料功能将难以有效发挥。这意味着家庭养老的基础已经出现从根本上被削弱的局面。即使异地居住的子女仍可履行经济支持的义务,但照料之责则是他们难以承担的。这一功能本应转向社会性福利机构之中。然而,即使在城市,机构养老仍不为人认可。关键是机构养老服务缺乏“亲情”、缺少规范。在我们看来,在这一形势之下,建立多样性的社会化养老服务体系是大势所趋,但如何配置这一公共资源,如何使大众从几千年的家庭养老传统中.走出来,接受新的形式,仍是一项需要社会、家庭和个人共同努力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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