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文性在文学的意义及价值探索

时间:2022-02-27 09: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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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文性在文学的意义及价值探索

论文摘要:在文学文本中,相似的事件、场景、人物、意象、经验和感觉重复出现,构成了文本创作和阅读体验的基础。任何事实都不是孤立的,而是存在于巨大的事件网络和链条中;任何意义也都不能孤立存在,必须依赖共生的语境和意义。只能用意义解释意义,而文本也只有通过参照文本才能获得意义。在互文中,既不存在意义的中心,也不存在一个超然的观察点。互文性理论可以避免从单一视角或纬度去孤立地对待文本,任何试图分析或解释文本的人,都必须参与文本的互动。

论文关键词:互文性;文学批评;意义网络;价值

一、互文性的背景

互文性,又称文本间性,是指其他文本或知识对当前文本意义的塑造。在文学理论中,互文性意指通过归因发现某一文本(或意义)是从其他文本(或意义)中析取或据以建构的。它着眼于特定文本(或意义)与其他文本(或意义)的联系。互文性是广泛存在的,并非单指文本之间的关系而言,历史的、社会的条件同样是改变与影响文学实践的重要因素,读者先前的阅读经历、知识储备和在文化环境中所处的地位也可以形成至关紧要的互文性。

互文性作为术语是20世纪60年代后期由法国学者朱丽娅·克里斯蒂瓦提出的。朱丽娅·克里斯蒂瓦在她的论文《巴赫金:词语、对话、小说》中试图打破关于文本由作者所规定的传统观念,认为文本是它对其他文本、对语言结构本身联系的产品。

“任何文本都是作为引文的马赛克被建构的,任何文本都是其它文本的熔铸与变形”,任何文本都受读者已经阅读的其他文本及读者自身的文化背景影响。这一范畴获得了后结构主义者的首肯。巴特探讨了在文学背景中的互文性,得出了任何文本都是过去的引文的新织物的看法。德里达则将互文性确认为文学研究的唯一方式,将文本理解为自我参照的系统。它因此可以理解为一种不求助于传统作者观念的解释文学与非文学的材料的作用的方式。

二、互文性在文学中的意义网络

克里斯蒂瓦提出互文性这个概念的初衷,是在研究语言符号如何在文本结构中派生意义时,注意到了意义的多重性和不可确定性。意义不是由作者直接传达给读者的,而是通过其他文本的转接或过滤形成一系列规则,分别由作者和读者共享。在文学文本中,相似的事件、场景、人物、意象、经验和感觉重复出现,构成了文本创作和阅读体验的基础。

任何事实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存在于巨大的事件网络和链条中;任何意义都不能孤立存在,必须依赖共生的语境和意义。只能用意义解释意义,而文本也只有通过参照文本才能获得意义。克里斯蒂瓦认为:“‘文学词语’是文本界面的交汇,它是一个面,而非一个点(拥有固定的意义)。它是几种话语之间的对话:作者的话语、读者的话语、作品中人物的话语以及当代和以前的文化文本——任何文本都是由引语的镶嵌品构成的,任何文本都是对其他文本的吸收和转化。互文性的概念代替了主体间性,诗学语言至少可以进行双声阅读。”由于意义的解读存在不同的参照系统,所以意义的多元性也就难以避免。在文学批评框架下讨论互文性,实际上存在三个视角:第一人称视角,即作者在创作过程中对其他文本的转借和改写;第二人称视角,即读者在解读当前文本时对其他文本的指涉或验证;第三人称视角,即文学批评者对第一人称和第二人称视角意义的假设与评价。

在后结构主义看来,互文性不仅仅表达了文本之间的关系,而是文本交互后产生的实际生成品,是一种意义的循环和再生。一个主题在过去的文本中反复出现,最终归于沉寂,而该主题在新文本中得到重新发掘,相关意义和经验被唤醒及重塑,并添加了文本创造者新的意义指向和体验,再由读者赋予新的解释和阐发,该主题和意义得到增殖。所以,互文性不仅是其他文本在当前文本中的复制、嵌入、拼接及编织,而是表达了主题及意义通过文本活动的再生和变化。超文本则是通过文本或文本元素的链接,使任何一个文本成为庞大的文本网络中的一个连接点,文本通过链接延展,不仅成为文本网络中横向组合中的一个链条,而且成为纵向聚合中的组成元素。

与互文性相比,超文本体现了文本相互联结、嵌入和拼接的物理关系,构成一个自足的体系,可以独立存在,甚至与作者或读者无关。超文本是强加给文本的外部属性,是现代网络技术通过标记语言对传统文本的“赋码”,超文本的解释者仍然是技术,如各种浏览器。但是,超文本把互文性的部分属性和特征具象化了。互文性具有可描述、可分析及可推解的基本特征,属于一种认识论程序,其基本属性是心理的和抽象的。

互文性的实现需要第一人称和第二人称共同完成,即巴赫金的对话理论,“一切莫不归结于对话”,“一切都是手段,对话才是目的”。超文性与超文本属于两个概念,它指一个文本通过直接或间接的转换从另一个文本中派生出来,“超文性所关注的是文本间故意地、自觉地被赋予的关系”。实际上超文性关注的是文本与前文的关系,是互文关系的一种。互文性从类型上看,可以分为共时互文和历时互文。在共时互文中,文本处在复杂庞大的共生关系中,各种文本相互指涉,相互依赖,相互参照,其实现程序是作者通过文本编码植入自己的意向,文本本身以及读者在解读文本时自身的知识和经验体系与文本产生互动;文本在共时互文中通过再现与交互得到延伸和丰富。在历时互文中,当前文本对前时文本单向指涉和参照,前时文本通过当前文本得到再生和增殖。各种历史事实和文本通过发掘和整理获得重新解读和观照,时空的交错在当前文本中达到暂时的统一或分解。

互文性实际上是文本的跨文性。热奈特区分了五种跨文性,除了互文性,还有类文性(所谓类文本是由附文,如标题、前言、注释等,和外文,如书评等构成的)、元文性(即一篇文本与评价该文本构成的指涉关系)、超文性以及统文性。这种分类进一步明确和细化了互文性,是对互文研究的深化。在海明威的作品中,重复出现的主题和人物特征、创伤和挣扎、优雅与失败,罗伯特·彭斯诗中的树林、白雪以及林中的路径等自然意象都为互文性理论提供了验证。

互文性在文学批评中得到了积极的响应和应用。黄念然认为,作为一种新型文学理论,互文性理论强调读者与批评的作用,否认文本的终极意义的存在,强调文本意义的不可知性或流动性,从而更重视批评的过程而不是结果;重视文本间的相互指涉,更看重文本意义的共时性展开;突破了传统文学研究封闭的研究模式,把文学纳入到与非文学话语、代码或文化符号相关联的整合研究中,大大拓展了文学研究的范围,形成一种开放性的研究视野。但是,也有研究者过分相信互文性的能量,对互文性理论进行过度的阐释。如有研究者认为:“一个文学文本以编码的语言游戏方式出现,将文本看做是没有主体的流动的象征符号游戏,这种能指游戏消解超验意义,文本的意义消解于无限的能指游戏中,文本从意义的暴政下得到解放,进而释放了在逻各斯中心主义囚笼里的意义多元性。”这恐怕多少有点曲解了互文性的意义。在互文中,文本不是没有主体,只是非唯主体;能指虽然无限,互文的指向却有限,其共生的语境、同现的搭配、意义的交集都在某种程度上框定了互文的指向性。从某种意义上说,互文性限制或框定了语言符号能指的无限性,它只是消解了意义的单一性和强制性,却不能消解意义本身。庞大的互文网络与积极的意义互动促使意义约定形成,不仅限制了文本编码无限的自由语用意志,也限制了文本解读的嚣张趋势。在互文中,无论是作者、文本还是读者都享有有限的自由,否则就会失去其存在的前提。但是,在这里,意义的边界是模糊的、动态的,因为意义产生于交互,而交互具有不确定性。

三、互文性的价值

互文性打破了关于原创性的神话。除了学术写作经常加注解或附上参考文献篇目之外,某种文本对其他文本的依赖关系很少被明示,所谓“文学创作”尤其如此。久而久之,在社会上形成并扩散了有关作家“独创性”的神话,“互文性”却揭示了作家对于前人已有作品的依赖性。事实上,从个体的角度看,任何作者都是从读者转化而来的。从来没有读过任何文本的人根本无法从事写作,正如从来没有听过说话的人完全不可能具备言语能力那样。互文性深化了我们对于作者和读者交互的理解,有助于将文学活动看成写作和阅读相互转化、作者和读者的角色不断转换的过程。虽然克里斯蒂瓦本人未曾明言,但互文性看来并非文本自身的一项特性,而是文本在作者及读者之间制造的某种默契。正因为作者与读者在某种程度上享有共同的知识背景,或者说作者与读者之间并不存在鸿沟天堑,互文性才得以实现。

互文性增进了对于文本特性的认识,打破了文本作为自足的密封整体的观念,代之以文学生产是在其他文本在场的情况下进行的观念。据此看来,任何文本事实上都是对既有文本的重写。对于克里斯蒂瓦来说,任何文本事实上都是互文文本,都是一个与不计其数的其他文本(包括未来的文本)互动的站点。这种互动既包括公开、明显的引用或参考,又包括对已有文本的同化或模仿,还包括对于既定惯例的认同与遵循。但肯定互文性的存在,每个文本都有其边界的观念便成了问题。任何文本都存在于巨大的、涉及多样文体与媒体的“文本宇宙”中,没有一个文本是独立的孤岛。既然文本通过相互联系形成了硕大无朋的网络,那么,哪儿是它的开端?

哪儿又是它的结尾?互文性的观念戏剧性地混淆了书本的轮廓,将它的整体性形象消解成关系与联系、解释与碎片、文本与上下文的无界、无限的编织品。互文性的观念也使我们以新的眼光来看待电视,不是将它看成由离散文本组成的系列,而是将其视为绵延的视频流。不论是对于什么媒体而言,文本都是可塑的,其界限可以由读者重新划定。

互文性还开拓了文艺批评和文艺研究的思路。既然文本以彼此交织成网络的形态存在,我们便可以将有待评析的特定文本视为网上的纽结,通过比较对同一主题的不同处理(或者对不同主题的同一处理)等做法来把握其特征。互文性通常被界定为一个文本间接提到另一个文本之处。但是,既然阐释是个活跃的、个人化的过程,文本可能也包含作者都未意识到的对其他文本的隐蔽涉及,揭示这种隐蔽涉及也是文艺批评与研究的任务之一。

互文性理论是一种新的理论,但对文学文本的读者而言,互文性阅读状态却一直存在。在阅读中,读者自身的经验和感觉与作者、文本以及文本中的情节和人物产生交互,成就阅读的快感。但我们也应该注意到,不同类型的文本可能具有不同的互文特征,而这些特征能够决定文本编码和解读的自由度。对文学批评者而言,虽然他们以第三人称出现,似乎超然于作者、文本和读者之上,自身却仍然避免不了成为互文网络中的一部分。文本的互文性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把所有试图靠近它的东西都统统吸纳到自己的体系中去。在互文中,既不存在意义的中心,也不存在一个超然的观察点。互文性理论可以避免从单一视角或纬度去孤立地对待文本,任何试图分析或解释文本的人都必须参与文本的互动。研究文本者,自己也是文本。这也是所有文学批评者共有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