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人性的复调交响综述
时间:2022-02-09 10: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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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摘要]国内的文学批评对莫泊桑作品的研究历时已久,成果不少,然而范围较窄,这篇《爱情》鲜被提及。《爱情》是一篇构思精巧的小说。爱情与人性的双重主题一明一暗贯穿全文。小说通过讲述的视点、意象的象征、结构的安排、气氛的烘托诗意地呈现了小说的双重主题。
[论文关键词]莫泊桑爱情意象复调主题主题呈现文学批评小说鉴赏
莫泊桑(GuydeMaupassant.1850—1893)是十九世纪后半叶法国著名的小说家。他一生创作了6部长篇小说,356篇中短篇小说,文学成就斐然。他的长篇小说精彩,而他更以短篇小说见长,他与欧亨利、契科夫并誉为“短篇小说之王”,对后世产生了极大影响。对于中国读者来说,提到莫泊桑就不由得想起他的短篇小说集,如其中的《项链》和《羊脂球》都曾入选中学语文课本,里面的情节、人物乃至文章的主题都为大众耳熟能详,有关于这两篇文章以及由此而生发的对莫泊桑写作手法的评论也屡见不鲜。
除了这个短篇小说集所介绍的短篇之外,莫泊桑的其他短篇小说也同样精彩,然而却未曾引起国内文学批评的太多关注。何以有这样的状况,分析起来,与国内过去多从文学与社会的关系角度进行文学批评的传统不无瓜葛,这个角度偏好那些能置于社会或阶级这一框架下进行批评的素材,而之后对这一传统进行反拨的文学批评又集中于对这些旧素材的重新解读,似乎还未顾及其它。对于这样一个高质又多产的文学大师,目前相关的批评就所涉及的篇目而言实在是少而又少。文学实证批评是理论批评的基础,在这样贫瘠的作品批评基础之上对莫泊桑作品的理论研究正如管中窥豹,以点度面,未免有偏狭之嫌。莫泊桑这篇题为《爱情,某猎人笔记上的三页》就是一篇“同样精彩”的小说,也是国内文学批评鲜有提及的一篇小说。由新批评派的领军人物布鲁克思和沃伦共同编著的《小说鉴赏》把这篇小说作为范文予以收录。之所以受到青睐一则说明这篇小说毋庸置疑的分量,二则说明这篇小说适合新批评派所倡导的批评方法,即在细读的基础上进行文本内部研究。笔者秉持新批评主义的细读原则,一读再读《爱情》,发现它就像一枚小小的橄榄,回甘无穷。而后受附在文后的思考题启发,对文本进行内部研究,伏案写下了对《爱情》一文的解读。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愿分享。更重要的是,如上所述,愿为莫泊桑作品的理论研究再提供一个支持点。也希望能抛砖引玉。今后能出现对莫泊桑更多作品的更多批评,从而让中国读者对这位大师能“窥全豹”而非“见一斑”。
一、爱情与人性——“复调”的主题
关于莫泊桑是现实主义作家还是自然主义作家一直是个有争议的问题。然而莫泊桑和他的老师福楼拜一同参加了以左拉为首自然主义的文学团体却是不争的事实。无论是否完全认同自然主义的主张,莫泊桑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濡染。自然主义主张无动于衷地描绘眼睛所看到的人或事,自然主义还把人同其它生物等同起来,认为人只有本能和知觉,对人的探究应该从生理层面找到答案。自然主义的这些观点在莫泊桑的这篇短文里可以略见一斑。但是《爱情》这样一个永恒的主题,这样一个凝结了人类情感的语汇,是无法只停留在生理层面做表述的。莫泊桑只是采用了自然主义的表现手法,而并非要赋予爱情某种“科学”或“实验”的意义,相反,这种表现手法赋予了他笔下的人物或主题更深远的意义,有关人及人性的意义。
《爱情》这篇小说所讲述的故事很简单。叙述者“我”看到报纸趣闻栏里的一个小故事而引发了对过去某次打猎经历的回忆。那次打猎“我”射杀了一只雌水鸭,而雄水鸭不愿离弃死去的伴侣,最终也被“表兄”射杀。然而就在这样一个几近于无的故事架构之下,一个几乎没有什么情节的小说里,莫泊桑触及了人类所关注的有关于“爱情”和“死亡”的话题,并运用高超的写作技巧,挖掘出了更为深刻的主题。
小说像是一部“复调”交响。首先是“显性的”爱情的主题,动物的爱情比人的爱情似乎更高尚。而后是“隐性的”人性的主题,人真的和其他动物没什么区别,甚或更残忍么,人性中还有善么,两个不同的主题一前一后、一明一暗被编织在缤纷的乐符之间。前主题是副调,是近景,而后主题似乎是主旋律,是宏大深远的背景。两个主题互为映衬,互为补充,使这篇短小的故事显得格外丰满。人性的主题在初读文本时是“隐性的”,很可能会与读者失之交臂。然而,一读再读,细细体味,会发现别具匠心的作者已经铺设了多条管道,让读者不知不觉地体会到小说的深意。小说讲述的视点、意象的象征、结构的安排、气氛的烘托就是这些引领读者触碰主题的管道。
二、视点与意象——主题的心灵之窗
小说是以第一人称“我”来进行叙事的。一般说来选择这样的叙事视点有两个优势,其一,因为“我”亲历了故事事件,所以眼光所观察到的事件和人物更为逼真,小说就更具真实性。小说的真实性强,叙述者特意呈现的主题,当然就更能博得读者的认同。其二,“我”可以将所思所感以及意识的流动也就是内心的独白袒露给读者,因而读者能和“我”有亲密接触,从而更能从“我”的视点认识故事的主题。叙事的视点和解读的视点是相互支持的。在读者看来,这种优势就变成,其一,“我”就是故事的见证人,有“人证”的故事当然更真实。其二,在阅读过程中,叙事者会和读者构建成一种“我”和“你”的隐含对话关系。读者会自然产生对这种对话关系的预设。然而,在这篇小说中,叙述者似乎有意放弃了第二个优势,他屏蔽了自己的心灵世界,不动声色的将自己藏了起来,似乎在刻意与读者保持着距离。叙述者从故事的经验者蜕变成一双眼睛,一只描述的笔。这个距离,这种蜕变打破了读者的预设,于是读者不禁把好奇的目光转向叙述者,叙述者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出来,从而叙述者的内心转化成了读者着重探寻的主题。
叙事者的刻意含蓄让读者疑窦顿生。那么如何看到叙述者的内心呢,故事还有什么言外之意呢,意象是叙事者眼中的景致,景致是人的心绪的投射。因而意象就像是叙述者的眼睛、小说的窗口,让读者能够洞悉到小说的题旨。把卷品读,有几个意象几乎是自动跳入眼帘,读罢掩卷,这几个意象竟然已经深深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意象一是沼泽地。沼泽地是重点保护的禁猎区,鲜有涉足,沼泽地“有自己的秘密”“令人神往,令人不安,甚或令人恐惧”,而叙述者偏偏就喜欢这片“梦境般”的沼泽地。叙述者对这片沼泽地作了大段的描写,乍看上去,似乎与主题毫不相关,甚至有“跑调”之嫌,而其实这正是在向读者暗示另一个主题。沼泽地象征着复杂的人性——叙述者要以独特的象征意象引领读者踏上心灵探险的旅程。这“令人胆寒的国度,显得那样神秘莫测又危险四伏”,当人类充满好奇地进行内省时,竟发现人类的内心世界是如此矛盾,难以揣测。然而,‘‘(它)还有别样的神奇之处,那也许就是造物主自身的神奇之处!不就是从这泥浆浑浊的水里,从这样光煦暖的湿土的滋润中,生命的胚芽才得以萌生,从而延绵至今的么,”人性中固然有残忍的一面,但善的那一面是不会泯灭的,而这充满了矛盾的统一正是造化的结果。
意象二是冰屋里的篝火。在阅读了文本中长长的一段描述彻骨寒冷的文字后,沼泽地里燃起的这团篝火让读者从生理到心理都得到慰藉。为了驱寒,“表兄”和“我”在“冰屋中央升起一堆火”,火焰烘烤着冰屋,“冰屋已呈圆锥形,看上去就像一颗巨大的钻石,还带着一颗火红的心,这颗心是在沼泽地里的这堆冰块中间一下子点燃的”。冰屋就像是冰封已久的心灵,就像是冷酷的人性,而在沼泽地里,在这样一次心灵之旅的途中,叙述者蓦然看到自已心底腾起的那团火焰,尽管对于茫茫的内心世界而言,这似乎只是星星之火,然而不知不觉中星星之火却已慢慢地融化了心灵的坚冰。
意象三是“我”的表兄。在文本中,读者可以捕捉到表兄的四个镜头。第一个镜头里,表兄“是个乡下绅士,脾气随和而又有点任性”(gentilhommedecampagne,demi—bruteaimable,d''''uncaract爸regai)。耐照中法文翻译,会觉得中译文没有把“semi—brute”这个词传达出来o"semi”的意思是“半,部分”,“brute”作名词有两个义项,其一是戏谑的说某人没有人性,其二就是指兽)。第二个镜头里。表兄坐在挂满猛禽标本的大房间里“穿着一件海豹皮夹克,也活象一头来自北国的稀有动物。”第三个镜头,“3点钟,表兄把我叫醒。这回我也穿了一件羊皮大衣,而我看见卡尔表兄穿着一件熊皮大衣。”(为什么非要安排叙事者穿上一件“羊皮大衣”而不是其它什么兽皮大衣呢,“羊”和“熊”不正有着鲜明的对比意义么,)第四个镜头,表兄并没有被痴情的雄水鸭所触动,依然无动于衷的举枪猎杀了雄水鸭。把四个特写镜头联系起来,就构成了表兄这个人物在小说中的完整形象,我们会发现在叙事者眼中表兄不仅披着兽皮,象个兽,而的的确确就是“半人半兽,没有人性”(semibrute)。正是从这里,我们看出了端倪,印证了对“隐性”主题的猜测,一切的象征意象因而都由模糊而变得明朗起来。
三、结构与氛围——主题的外化和象征
对于意象的洞悉,就象惊鸿一瞥。那么小说的结构又是如何将这些零散的意象串在一起的呢,纵向来看,小说的结构可以大致分为四部分。而这四个部分的篇幅长短分配显得非常错落有致。小说的标题为爱情,第一段也以一则爱情故事作引子,由此引出了叙述者对一次打猎的往事的回忆。那次打猎,“爱神就向天空中的十字架向早期基督徒显圣一样”向叙述者显现了一次。读完第一段,读者就被吊起了胃口,当打猎和爱情巧然相遇时,总让人不由得联想起“猎艳”这个词,于是读者满心期待读到一个别致的爱情故事。然而,作者竟荡开一笔,只字未提爱情故事,却转而描写沼泽地的神秘,黎明前的冷月凄寒,沼泽地里的冰与火,洋洋洒洒,挥毫泼墨。作者似乎已然倾注了笔端之力搭建了一个地为台,天作幕的大剧场,而戏剧却还没上演,演员也迟迟不肯露面。女主角没有翩然出现在神秘的沼泽地,而在黎明之前的月下,女主角仍是杳无踪影。在最后的情节出现之前,读者不禁纳闷,作者在标题中点明只有“猎人笔记上的‘三页”’而篇幅已过去两页半,为何还没写到读者望眼欲穿的“爱情故事”。在欲罢不能只能往下读的焦灼状态里,读者不禁也为作者捏把汗,不知在这所剩无多的篇幅里,作者该怎样使这个爱情故事有个圆满的结果,给读者一个交待,给引子一个回应。然而就在这半页的篇幅里,作者笔锋陡转,扯开了大幕,爱情故事的主角出场了,竟然——是一对水鸭,真可谓意料还在意料外!尔后的寥寥行里,这对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水鸭丧生在猎手的枪下,演绎了凄美的殉情故事。读者还未及领会动物爱情的真意,故事嘎然而止,大幕轰然落下。而叙述者对这个爱情故事连半句唏嘘都没有,“当天晚上我就回巴黎去了,”只留下读者慢慢的回过神来重新再次打量、审视、回味这个爱情故事。故事的结构创造了悬念,叙述的节奏超出了读者的预期,正是如此才为读者再次细读文本、解读小说的潜在主题提供了可能。故事结束的时候才是故事开始的时候,小说的结构在这点上来说就像一个连环套,读者解开了第一个套,读懂了第一个主题的时候,已经被很自然的引向对第二个主题的解读。
横看成岭侧成峰。同样还是这个结构,从营造气氛的角度看来,就像是四幅重彩的油画,构图方式相仿,而又各有意蕴,排列在一起,层层递进,共同生发了同一个主题。第一幅图画是灰黑主调,讲述了一个冰冷的爱情故事,“一个男的杀了女的,然后自杀了”以及人们据此而得的结论“这样看来他还是很爱她”。黑色的爱情故事,人们灰色的评论,另外还有几句叙述者近似没有色彩的告白,爱打猎,又晕血。第二幅图画,是蓝灰主调,被水覆盖长满蒲草的沼泽地似乎是浅蓝的,而“静谧”“雾霭”“磷火的依稀明灭”又给这幅画蒙上了神秘的“灰色”。但是,在这幅画里,又透出一丝盎然的绿色,因为沼泽地有“别样的神奇之处”,她孕育了“生命的胚芽”。第三幅图画的色调对比极具视觉冲击力。几乎涂满画布的凝重的深蓝色色块让人感到肃杀的寒意,似乎长了角的变形月亮给这深蓝色洒上了“一层哀怨的幽光”。然而万蓝之中一点红,在沼泽地的冰块中间一颗心被点燃了。顿时,所有的寒冷都成了背景,那颗心被烘托得更为红艳,耀眼。第四幅图画的主调是红与黑。这幅图画讲述了一个动物的爱情故事,与开篇的人类的爱情故事充满了对比意味。在这个故事里人性是残忍的,只能用黑色来描画,动物的爱情是纯粹的,他们的血染红了画布。这红色发出了炫目的光芒,让人类在不经意间看到人性的丑陋,忍不住自惭形秽。图画的最后一笔,就是叙事者对自己离去的轻描淡写。这淡淡的一笔正是一种回避,或许是回避人性残忍的一面,抑或是回避人性柔软的一面。总之,离开沼泽地,就是回避对自己的心灵的探究。在每幅画里,叙事者都没有正面触及个人的内心世界,有的只是不动声色,只是几个象征的意象,似乎是给读者出了一个谜语,而谜语的谜底,在结构所营造的氛围烘托下,反而是欲盖弥彰了——厚重的、大面积的冷色调正象征着人的冷漠。而那跳跃的暖色正是厚厚的冷漠下面,仍未泯灭的人性的温暖。形式就是一种内容,从这个角度而言,小说的气氛,小说的结构乃至小说本身也被赋予了象征意义,表达了主题。
四、形式与主题——完美的统一
理想的小说应该是一个有机的统一体,就像一颗“八心八箭”的钻石,小说的方方面面就如同这颗钻石的各个折射面,主题就是这颗钻石的光芒。每一面折射出的光彩都使这颗钻石更加璀璨夺目。纵观以上《爱情》主题呈现的各个管道,可谓是殊途同归。小说独特的叙事角度,充满想象力的意象象征,精致的结构布局,通篇弥漫的氛围合力奏响了爱情与人性的复调交响。莫泊桑不愧是一代大师,他的谋篇布局独具匠心。在这样小巧玲珑的文章里,固然无法让我们领略到“波澜壮阔”的时空感,但却让我们欣赏到一种对时空的曼妙巧致的展开。他的笔就像是镜头,在特写的镜头里,瞬间被拉长,而在远距离拍摄的镜头里。漫长又可以被压缩或一带而过。在这样小巧玲珑的文章里,读者仿佛变成寻宝人,而莫泊桑就是藏宝人。他躲在文字背后不动声色的看着读者,看他们是否能发现寻宝路上的蛛丝马迹。而读者从他的镜头里赏到了美景的同时,也挖到了宝藏…一文章的主题。在莫泊桑的其他小说里,比如我们熟知的《项链粼羊脂球》,莫泊桑也是通过对凡人琐事的精心描画呈现深刻的主题,从这个角度而言,莫泊桑是“现实”而非“自然”的,他对人以及对人性的关爱、关怀更确立了他在文学史上不朽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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