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距离贸易论市场形成
时间:2022-04-01 08:4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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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二、五个经贸区的大宗商品远距离贸易16世纪以前的远距离贸易虽然存在,但以贸易地区的游移为特征。降至16至18世纪,大宗商品远距离贸易向有相对稳定贸易区域为依托的格局的方向转化,我认为此时期出现了五个经贸区:江南经贸区、珠江三角洲经贸区、长江上中游经贸区、华北经贸区和西北经贸区。经贸区是以经济区为基础而发展起来的,但并不等于经济区。所谓经济区主要是基于经济地理条件而形成的经济区域特征。其特征的表露又主要是生产状况。因此,经济区的界定是以生产状况为主要指标。所谓经贸区则是从交换的角度而界定的商品市场圈。当然,一个地区的交换,取决于该地区的生产。就此而言,经济区与经贸区有时难以断然界别。但是,也应该注意,大宗商品的远距离贸易,一是需要便捷的交通。特别是在古代陆路交通欠发展的情况下,便捷的水路交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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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个经贸区的大宗商品远距离贸易
16世纪以前的远距离贸易虽然存在,但以贸易地区的游移为特征。降至16至18世纪,大宗商品远距离贸易向有相对稳定贸易区域为依托的格局的方向转化,我认为此时期出现了五个经贸区:江南经贸区、珠江三角洲经贸区、长江上中游经贸区、华北经贸区和西北经贸区。
经贸区是以经济区为基础而发展起来的,但并不等于经济区。所谓经济区主要是基于经济地理条件而形成的经济区域特征。其特征的表露又主要是生产状况。因此,经济区的界定是以生产状况为主要指标。所谓经贸区则是从交换的角度而界定的商品市场圈。当然,一个地区的交换,取决于该地区的生产。就此而言,经济区与经贸区有时难以断然界别。但是,也应该注意,大宗商品的远距离贸易,一是需要便捷的交通。特别是在古代陆路交通欠发展的情况下,便捷的水路交通是形成经贸区的重要条件。当然,有些地区由于特殊原因,也可能在水路交通不便的情况下形成一个特殊的经贸区。二是,有一个或数个对大宗商品有很强吸纳力的城市作为该经贸区的中心点。
我们再详细谈谈五个经贸区。
1、江南经贸区。所谓江南,指的是苏州、松江、常州、镇江、宁国、杭州、嘉兴、湖州八府以及太仓州。这八府一州的江南地区,在16至18世纪形成了三个农业区。一是以种植棉花为主或棉稻并重区,它包括松江、太仓大部和苏州常熟、昭文等县;二是以蚕桑或桑稻并重,它包括湖州、嘉兴和杭州、苏州的若干县;三是种稻区,它包括常州无锡、宜兴和松江的华亭、青浦。江南地区有太湖水系。太湖东靠运河,南接钱塘江,北跨长江,又有纵横交错的河流,构成四通八达的水上运输网。这种经济生产条件和交通状况,决定了大宗商品远距离贸易的格局是:输出以高价值的手工业产品特别是棉、丝织品为主,输入的则是低价值的粮食和手工业生产原料。
江南是全国主要的蚕丝生产基地,特别是蚕丝生产中心湖州府,更是享誉全国。在蚕丝业发展的基础上,江南成为全国丝织业中心。明万历时张瀚说:“余尝总览市利。大都东南之利,莫利于罗、绮、绢、zhù@①,而三吴为最。”(注:张瀚《松窗梦语》卷4“商贾记”。)这说明,至少是明万历以来,丝织业已是江南的支柱手工业。江南丝织品销往外地的数量,学者们的估计稍有差异。据范金民估算,明后期江南销往国内市场(包括江南本地区市场)的丝织品,每年约相当于绸38万匹,值银38万两;至清乾嘉年间则为1000万匹绸,价值约1500万两银(注:范金民《明清江南商业的发展》,南京大学出版1993年版第252、253页。)。
棉花的大量种植,也推动了江南棉纺织品的发展。明代江南棉布远销西北、华北、华中、华南、西南各地。明万历时松江人陈继儒说:松江布北走齐鲁,仰给京师达于九边;出长江口,经楚蜀,散于闽、粤、秦、晋、滇、黔诸郡,“此天下之大命脉也”(注:陈继儒《陈眉公先生全集》卷59《布税议》。)。降至清代,由于华北各地棉纺织业的发展,江南布在华北市场受到排挤,转而售往湖广、江西、两广、福建和东北等地。清代江南棉布作为商品进入市场的数量,方家估算数目不一。徐新吾估计为每年两千数百万匹(注:徐新吾《鸦片战争前中国棉纺织手工业的商品生产与资本主义萌芽问题》,江苏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7页。)。
两宋时期,江南是我国最重要的粮食生产基地,时有“苏湖熟,天下足”之谚。降至明清,由于大面积种棉植桑以及城镇人口的激增,江南成为缺粮区。苏州、南京、杭州以及那些主要从事丝、棉纺织的专业市镇,都需要输入粮食。清前期,向江南输粮的地区,主要是长江上中游的四川、湖广、安徽及江西。乾隆时,东北成为新的江南粮食供应地。据郭松义估计,清前期各地输入江南米粮每年约达3050-3350万石(注:郭松义《清代粮食市场和商品数量的估测》,《中国史研究》1994第4期。)。
除粮食外,江南还需要手工业生产所需的多种原料,如蓝靛、木材、竹、纸、铁、煤、大豆、桐油等等。
苏州、南京、杭州是为16至18世纪江南经贸区的经贸中心。其中苏州还是全国的远距离大宗商品交易市场。这里,各地区商人云集,各商业会馆林立,商业贸易极为发达。
2、珠江三角洲经贸区。这里所谓珠江三角洲,是指广义的珠江三角洲,它包括西自西江边高要,北自北江边清远,东至东江边惠州的广袤约1100平方公里的区域。珠江三角洲水运便利。从广州沿西江至封州,入广西梧州,再往西可入云南;沿西江北上可过贺江、开江,抵湖南。经北江上流浈江,再越大庾岭商道,进江西赣江,抵鄱阳湖,与长江相会合,可通江南各地。东江溯流可抵惠州,北上经河源,达龙川县老隆埠,这里是进入闽西的咽喉之地。16世纪以来,珠江三角洲农业生产专业化的趋势大大加强。明
代,这里渔果综合利用的“果基鱼塘”发展迅速。明末,“果基鱼塘”又向着经济效益更高的“桑基鱼塘”转变,成为华南地区重要的蚕桑业生产基地,此外,这里的甘蔗、茶、烟叶种植也较普遍。珠江三角洲的手工业生产以佛山冶铁最著名,所谓“天下产铁之区莫良于粤,而冶铁莫良于佛山”(注:张心泰《粤游小志》见《小方壶舆丛钞》第94卷第4册。)。此外,广州、新会的造船业,石湾的陶瓷业,南海、东莞的棉纺织业,广州的丝织业,番禺、东莞、增城的制糖业,顺德的缫丝业等都很发达。在这样的水陆交通条件和农业、手工业生产格局的基础上,16世纪珠江三角洲经贸区形成,并显现出自身的经贸特点。
16世纪以来,珠江三角洲除对外贸易之外,国内长途贩运主要是两条水路,一是通过西江展开的与广西的贸易。两广虽同属岭南,但两者经济差异明显。广西多山,壮、瑶等少数民族聚居,经济较落后,大多仍停留在农耕状态。但广西生产的粮食和木材、烟草、竹、油桐、茶叶以及铜、铅、锡等又是广东所需的生活资料和生产原料。珠江三角洲的手工业产品,也是广西所需。两广大宗商品远距离贸易,就籍于西江航运大规模展开。据学者估计,广东每年要向广西购进粮食约1800万石;购进的生产资料,仅烤蚕茧所需的木炭,每年从梧州贩往珠江三角洲的就有1千数百万斤(注:黄鼎臣《明清时期两广的商业贸易》,《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1989年第4期。)。而从广东输往广西的主要是盐和布、丝绸、铁器等手工业制品。二是通过北江、东江等开展的江西、湖广、福建,特别是与江南的长途经贸活动十分频繁。珠江三角洲输往江南的商品有铁制品、陶瓷、夏布、糖和盐等,尤其以铁制品为大宗。万历时,霍与瑕说:“两广铁货所都,七省需焉。每岁浙、直、湖、湘客人,腰缠过梅岭数十万,皆置铁货而北。”(注:霍与瑕《霍勉斋集》卷1《上吴自湖翁大司马》。)特别是佛山镇,其“铁锅贩子吴越、荆楚而已,铁钱则无处不需,四方贾客各辇运而转鬻之”(注:乾隆《佛山忠义乡志》卷6“风俗”。)。珠江三角洲从江南输入商品主要是棉花、蚕丝和丝制品,褚华《木棉谱》说,闽、广商人到江南,不买布而买棉花,“楼船千百,皆装布囊累累,盖彼中自能纺织也”。广州虽有丝织品,但粤缎、粤纱“必吴丝所织”,才能色彩光华、滑泽(注:乾隆《广州府志》引明《广州府志》。)。
因此,珠江三角洲经贸区的经贸中心,首推广州,其次是佛山镇。
3.长江上中游经贸区。长江源自青海,全长6300公里。今湖北宜昌以上为上游,宜昌至江西湖口为中段,湖口以下为下游。16世纪以来,随着四川商业重心从成都东移重庆,重庆成为西南物贸主要集散地,以及长江中游汉口镇的崛起,长江上中游经贸区最终形成。
重庆古称江洲,“有舟航转运之利。蜀南西北,旁及康藏,以至滇黔之一隅,商贸出入输会,必于重庆。故重庆者,蜀物所萃,亦四方商贾辐辏也”(注:民国《巴县志》卷3。)。自重庆输出的商品有木材、茶叶、药材等,而以粮食为大宗,这批粮食主要来自川东各地。据学者估计,每年从重庆顺江东运的粮食在100至150万石左右。(注:郭松义《清代粮食市场和商品数量的估测》,《中国史研究》1994第4期。)汉口是长江中游经贸区最大的经贸中心,有“九省通衢”之称,它与河南朱仙镇、江西景德镇、广东佛山镇并称“天下四大名镇”,清前期又与京师、佛山、苏州并称“天下之四聚”。乾隆十年,湖广巡抚晏斯盛说汉口镇“盐、当、米、木、花布、药材六行最大”(注:晏斯盛《请设商社疏》,《清经世文编》卷40“户政”15。)。晏斯盛所说这六行,至少有盐、米、木材、药材四物属于过境贸易。入清以来,汉口就是淮盐重要集散地。这载淮盐的船,自仪征出口,抵汉口停泊,绵亘数十里,“首尾联络,势若蛇蟠”(注:王葆心《续汉口丛谈》卷1。),可见汉口食盐过境之盛。清前期,汉口是全国最大米市之一,每年运销量在千万石以上,这些米并非都是湖北所产,其中至少有几百万石来自湖南(注:郭松义《清代粮食市场和商品数量的估测》,《中国史研究》1994第4期。)。可见这也是中转贸易。湖北虽盛产木材,但汉口市场上优质木材如杉木等,多来自云南、贵州和四川。至于汉口市场上的药材和布,大多也不是本地所产。
除重庆、汉口以外,沙市、芜湖、九江也是长江上中游经贸区的大宗商品远距离贸易的重要集散地。
4.华北经贸区。这是一个以水陆交通联结而成的经贸区,它包括京师、北直隶、山东、河南、山西在内,是以生活资料贸易为主的经贸区。
明清时期,北京作为京师,水陆交通便捷,各地商品均可运达北京。北京是华北以至全国经贸中心之一。但北京是消费城市,手工业欠发达,因此,北京与其他地区的远距离贸易,形成了生活资料的单向输入为主的格局,其中尤其是粮食的输入。
除北京之外,明后期至清前期,华北最繁华的都会是位于会通河与卫河交汇处的临清。因地理位置,临清成为华北地区大宗商品远距离贸易的枢纽,也呈现出过境贸易的特征。临清市场最大宗商品是粮食,其来源有四:一是从运河北上的江淮粮;二是由卫河泛舟而来的河南粮;三是沈阳、辽阳等地海运至天津入运河南下的东北粮;四是临清附近的山东粮,这些粮食或售于京师,或售于江南,每年交易数量,多达五六百万石至千万石(注:许檀《明清时期山东商品经济的发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166页。)。此外,过境贸易商品还有铁锅、铁器、瓷器、纸张、茶叶等。
此外,华北地区大宗商品远距离贸易的中心点还有天津和河南朱仙镇。限于篇幅,不再赘述。
五.西北经贸区。指东起直隶西北部的宣镇,沿长城迤西,过张家口,经山西大同、越杀虎口,往西至陕西榆林,再延伸向甘肃、宁夏、青海、直至新疆巴里坤、哈密、阿克苏、吐鲁番以及疏勒、和阗。北伸则进入蒙古草原,抵多伦诺尔、归化、包头、呼林格尔、托克托,直至清俄边贸城恰克图。这里没有像其他经贸区那样便捷的交通条件,但在“一收十利”丰厚利润驱使下,不少商人长途跋涉进入西北经营,形成了一个经贸区。明代进入西北经贸区的商人,以山西晋商最多,其次是陕西商人,还有徽州、山东、江西以及龙游商人。其贸易对象,主要是明朝军队。形成于明中叶的西北贸易区,与明朝的军事布局有密切关系。为防御蒙古族统治集团对西北的军事袭扰,明朝沿着长城陆续设置了九大军事防区,通称“九边”,其在西北有蓟州、宣府、大同、太原、延绥、宁夏、固原、甘肃8镇。明后期,8镇驻军多者76万余人,少者36万余人(注:梁淼泰《明代“九边”的军数》,《中国史研究》1997年1期。),如此庞大的常年驻军,需大量的粮食、布匹、军械和草料。明中叶以后,随着军屯的败坏以及征兵制改作募兵制,明朝每年拨给边镇大量的“年例银”和饷银。嘉靖三十七年(1551)户部尚书孙应奎说:“今岁入二百万(两),而诸边费六百万(两)。”(注:《明史》卷202《孙应奎传》。)当时有人惊呼:“竭九州之力而不足以供(九边之费)。”(注:王德完《国计日诎边饷岁增乞筹划以裕经费疏》,《明经世文编》卷444。)边镇巨额军费对明王朝来说是沉重的财政负担,而对西北贸易区而言,则是货币投放量的增加,从而促进其贸易的发展。其商品主要是粮食、布匹和其他生活资料。
入清以后,西北常驻军大量减少,迫使商人作贸易战略转移,一部分商人转向内地,另一部商人依然留在西北,从事边蒙贸易或在恰克图与俄国作贸易。三、全国性大市场格局的最终形成
上述五大经贸区,可以分为下列三种类型。第一种是建立在比较发达的手工业和农业生产的经济基础上的经贸区,如江南经贸区和珠江三角洲经贸区。它们向其他地区输出的是高价值的手工业产品,如棉布、丝绸和铁制品等,输入的则是低价值的粮食、手工业原料和其他农产品。显然,这样的经贸区,是以其他地区作为自己的产品市场和原料基地。这样的大宗商品远距离贸易,可以推动其他地区的农、林等产品的商品化,使更多的地区卷入商品市场之中;同时,它在推动本地区经济的发展上,则更为明显。16至18世纪,江南丝、棉纺织业的发展,丝、棉纺织业专业市镇的发展,不能不归功于丝、棉纺织品的大宗远距离贸易。第二种是大宗商品过境贸易区,如沿江、沿河和沿海的长江上中游经贸区,华北经贸区中的临清、天津、朱仙镇等经贸中心点。这种经贸区,对推动各地区间经济交流,使各种资源得到更有效的配置,促进全国性大市场的形成,功不可没。第三种是以生活资料交换为主的经贸区,如华北经贸区中的北京以及西北经贸区。这样的经贸区,或以消费性城市为经贸中心点,或以经济相对落后的农业区、畜牧区为基础。前者消费性的城市,是以货币和其他地区的手工业、农业产品作交换;后者是以低价的农产品或畜牧产品换取其他地区高价值的手工业制品。在这两种情况下,它们都只能成为其他手工业生产发达地区的产品销售市场。大宗商品的远距离贸易,对当地经济虽有一定促进作用,但对当地手工业生产的发展,推动作用不大。但是,它对稳定社会政治秩序,巩固边疆,都起了很大作用。
上述五个经贸区,并没有覆盖中国所有地区。但是,五个经贸区之外的许多地区,其产品都可进入各个经贸区,商人更是踏进经贸区的市场大显身手。如福建在江南经贸区之外,但福建手工业原料如蓝靛、竹、木、纸、糖等,却源源不断输往江南。明人王世懋《闽部疏》云:
凡福(州)之绸丝、漳之绢、泉之蓝、福延(平)之铁、福漳之橘、福兴(化)之荔枝、泉漳之糖、顺昌之纸,无日不走分水岭及浦城小关,下吴越如流水……
福建土特产不仅输往江南,也输往北方。在输出土特产的同时,福建也输入各种商品。首先是粮食。福建作为缺粮的地区,每年都要从广东
、浙江以及台湾输入大量粮食,明后期周之夔:
夫闽三面距海,山多田少,虽丰年尚资邻粟。故漳、泉贩之惠、潮;兴、宁贩之温、台;省会贩之上四郡,四郡不足,则贩之江、广。(注:周之夔《弃草文集》。)
除粮食外,福建还从江南等地输入棉花、棉布。乾隆时,福州知府李拔说,闽地“棉花绝少出产,购自江浙、价常加倍”(注:李拔《种棉说》,《清经世文编》卷37“户政”12。),嘉庆《同安县志·物产志》说:同安棉花“少而不足用,岁仰给于江右”。福建泉州、漳州二府虽生产丝绸,但所需原料则购于江南,并载往京口染色后,才运回织绸。王世懋《闽部疏》说:此二府“所仰给他省,独湖(州)丝耳。红不逮京口,闽人货丝者,往往染翠红而归织之”。可以说,16至18世纪,福建与几个经贸区,特别是与江南经贸区的经贸关系十分密切。
五个经贸区之间、五个经贸区与其他地区之间的大宗商品运输贸易,使全国范围内各层次的市场融为一体,形成了一个大网络。商品流通的规模之大,数量之多,范围之广,均前所未有。全国性大市场从而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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