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福建与江浙的区域贸易论文
时间:2022-10-28 11: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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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明代福建与江浙之间区域贸易相当发达。江浙向福建输出生丝、绸缎、棉花、棉布、粮食等项商品,福建向江浙输出荔枝、龙眼、柑桔、木材、夏布、纸张及海外贸易中获得的白银。双方经济的发展,都有赖于对方的市场、原料和资本。而其依赖程度之深,早已不是可有可无的。在对晚明福建与江浙区域互动的考察中,我们已可以看到中国近代化的一些端倪。
关键词:晚明;福建;江浙;区域贸易
晚明的江浙区域已经成为中国的市场中心及经济中心,福建则是当时的对外贸易中心,也是海外白银输入中国的主要过道。就此而论,江浙与福建的贸易应是晚明区域贸易中最发达的。但以往对闽浙贸易的研究一向是详于清代而略于明代,其原因在于明代的史料较缺。近年笔者从晚明的笔记小说、方志、文集等文献中搜集了一些稀见史料,在此试图较深入地探讨晚明福建与江浙之间的商品贸易。
一、福建与江浙之间的商道与商人
福建与江浙之间的商道。晚明福建通往江浙有两条陆上通道,其一,从崇安分水关通往江西,然后从赣东北的玉山进入浙江的常山,再顺着钱塘江上游通往杭州;其二,从浦城的仙霞岭通往浙江的江山县,从而接通钱塘江上游的河流。关于明代这两条商道的详细情况,可看黄汴的(天下水陆路程),此书作于隆庆年间,记载了分布于全国的主要商道,以下摘录有关闽浙商道的记录:
从浙江衢州经江西玉山到福州。“衢州府西安县上杭埠驿,……西八十里广济驿,常山县;十五里,草平驿.江浙界,今革;三十五里怀玉驿,玉山县;九十里广信府上饶县葛阳马驿;八十里鹅湖驿.六十里车盘驿。并属铅山县;四十里至大安驿,三十里崇安县长平水驿;下水三十里,武夷山;四十里兴田驿,并属崇安;五十里建溪驿,建阳县;七十里叶坊驿,属于瓯宁县;五十里建宁府(瓯宁县、建安县)城西驿,属瓯宁;四十里太平驿。属建安;四十里大横驿.属南平;四十里延平府南平县剑浦驿,西北去邵武府;东六十里茶阳驿,属南平;九十里黄田驿。五十里水口驿,并属古田;四十里小箬驿;八十五里白沙驿,并属侯官。六十五里芋源驿,属怀安县;二十里至福建布司福州府三山驿。……自常山县至水口驿(属古田县),水马并应。崇安至福州府水路滩洪缓急"[1]。
若将以上驿道所经城市罗列,就可较为简明地看出浙江通往福建的商道走向:衢州、常山(以上屆浙江)、上饶、玉山、铅山(以上属江西)、崇安、建阳、瓯宁、建安、南干、古田、侯官、怀安、福州(以上属福建)。由此可知,这一条商道主要是通过铅山与崇安之间的分水关而进入福建。除了隶属于福建的城市外。外地城市中,最为重要的是铅山县河口镇。该镇是赣东北的交通咽喉与商业中心,由这里发出的商船可以沿信江而下.进入鄱阳湖,然后从鄱阳湖进入长江水系,从而联通长江流域诸地;从鄱阳湖也可进入江西省的赣江水系,赣江水系的上源又可通向广州,此外,如前所述,在铅山还可以翻越玉山进入浙江,在常山县上船,进入下游的钱塘江流域。因此,明末的铅山河口镇,是东南区域运输的枢纽之一,对福建省来说。只要进入了河口镇,就可进入陆上的东南区域商业网络,由于这一原因,由崇安经分水关到铅山的商道,成为福建最重要的出省商道。实际上,由这条道路通往江浙,要比仙霞岭路稍远一些,但因这条商路的重要地位,仍然成为福建通往江浙的主要商道。明人称这条商道为分水关大路,有时也简称为“大关”。
入闽的第二条商道是从衢州府的江山县经仙霞岭到建宁府浦城县,黄汴的《天下水陆路程》对此也有记载:
上杭埠,水。九十里江山县;十五里清湖;路,十五里石门街.十五里江郎山;十里峡口渡;十里观音阁;十五里保安桥;十里仙霞岭,巡司。十里,杨姑岭,十里龙溪口;十里下溪口;十里南楼,闽浙界;十五里大竿岭;十里五显庙;五里梨园岭,十里鱼梁街;十里仙阳街;三十里浦城县,下舡;八十里水吉,巡司;七十里叶坊驿,五十里建宁府”[2]。
这条道路虽然中途没有河口镇之类的大镇,但它也因此不要绕道江西,“凡往来闽浙暨之京师者,以其路捷而近,莫不争趋焉”[3]。不过,其间道路也十分艰险。周亮工说:“闽由浦城往浙,必度仙霞,峻岭高三百六十级,凡二十八曲,长二十里”[4]。“三里一亭,五里一聚”,尽管山道修得较好,但因山道陡峭,“入闽者多苦浦城山路”[5]。华廷献于明末从浙江到仙霞岭,“十七日抵青湖,‘舍舟登陆.过仙霞岭,岭百四十里,陟降凡两程,峭壁中开隘口盈丈,俯高临下,百人守隘,千夫莫能过也”[6]。明代仙霞岭没有设驿道,所以,人们有时称之为仙霞岭小关。在明代人的著作中,经常可以看到“大关”与“小关”之名。
由于仙霞岭山道既险且长,屡有意外事件发生,运输不够安全。因此,在这一条商道上有商品运输保险制度实行。明代的《商贾买卖指南》一书介绍客人从福州到浦城后,“凡泊舟先寻主家行主,照数主家遣人搬挑商量,一百斤工银一钱,凡雇夫各有票照数挑至清湖县某家留歇。与清湖主人验收明白交卸。有自浦城至清湖凡五日路程.中二日,山甚险峻。雇夫已定,次日起程,至十八里有店,作午饭,每人半筒米与店主”[7]。由此可见.商人从福州到浦城后。可以和货物分道而行。货物交给浦城的行主,他保证将其运到浙江江山县境内的清湖镇,而商人空手过山,到清湖领货。
值得注意的是:当时人工价钱十分便宜,从浦城到清湖的五天山路,一百斤货物的运费仅值银两一钱;此外还看到一条从福州城西驿运到南平建溪水口运费价钱:“城西驿上至建溪陆路一百二十里,常轿价只一钱六分;或路少行客。则下减一钱四分或一钱二分.亦抬”[8]如此低廉的运费,是闽浙之间商品运输的重要条件。
总的来说,当时的商道主要沿着河流走。闽浙之间,钱塘江与闽江两条大江自然成为联络两省的主要商道。而两江上游之间的商道,则由崇山之间的山路构成。福建通往浙江的山路主要有两条,其一绕道江西铅山河口镇,是为当时主要的出闽大路;其二翻越仙霞岭,从浦城到浙江的江山县。
福建与江浙之间的海路交通。福建与江浙二地面临东海,拥有众多的港口,较为著名的大港有今属江苏的上海、乍浦,今属浙江的宁波、温州,以及属于福建的福州、泉州、厦门等港口。东海位于太平洋西北部,秋冬盛行东北风,春夏盛行东南风,帆船顺风而行,一年至少可以往返一趟。不过,明代由于倭寇入侵东南海疆,闽浙二省都实行严厉的海禁,虽然沿海运输不在禁止之列,但也受到多方面的限制。例如,嘉靖年间闽浙巡抚朱纨即规定了当时的海运船不可太大:“其福州等处原编民间卖谷船只,一面行查奉何事例,一面行各寨澳巡司,定以三百石为率,长不过四丈,阔不过一丈二尺,深不过六尺者,许其自便。惟不许假借乡官名目,亦不许官与编号。如丈尺过此式者,俱限文到半月内报官,一体免罪.估价官买,充战哨公用。俱要编立字号.大书深刻桅下横木,以防那换”[9]。后来,胡宗宪的<筹海图编)一书也说:“所谓寸板不许下海者,乃下大洋人倭境也,非绝民采捕于内海,贩籴于邻省也。严其保甲,令民沿海运粜,则广浙有无相通,而福民不患于无食矣”[lO]。可见.官府虽然允许闽浙沿海港口之间进行贸易,但对船只的大小有相当的限制,船只过小,不能进远海,只能在沿海港口贸易。于是,官府可以通过控制港口来限制海上贸易:
照闽船不入浙,浙船不入闽,俱限温福分界沙埕地方换船,此向来通行之禁也。五月六月,正发船通番之候,有违禁越界之船,即将其船入官,凡系闽中载木货大船,尽行收入定海,不许出洋。闽船不入,浙船不出,茫茫大汇,岂一苇之可航?而华夷之路绝矣[11]。
这条史料告诉我们,当时闽浙边界的沙埕港是重要的贸易港,按照官方的规定,闽浙之间的货物贸易,都应通过这一港换,分别由各省的货船将其运回。应当说,在嘉靖年间倭寇频频入侵的时代,闽浙官方仍能批准这一条例,对保护当时的沿海运输是有重要意义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倭寇大举入侵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官府对海运的禁令也有所放松,尤其是福建方面,民众从官方获得船引是较为容易的:“泉漳二郡商民,贩东西二洋,代农贾之利,比比然也……或假给东粤高州,闽省福州、及苏杭买货文引,载货物出外海”[12]。浙江方面的海禁也不像隆庆年间那么严厉,有一些官员以宽容的态度对待福建商船:“闽故仰哺外地,締苎蔗浆诸物,方舟而出,米谷菽麦之利,连帆而人。商于吴粤者无禁也”[13]。当然,在以人为政的明代,随着官员的更换.政策也会发生变化,万历后期任江浙督抚的王在晋说:“夫闽商人浙,浙货人闽,此商途贸易之常,势不能遏。然入闽自有大关、小关正路。舍严衢而由宁绍台温,其为海贩明矣……不如责令杭城沿江一带船埠,凡闽商载货,路由严衢者,方许迳发,若渡江而东,必报官稽核北新关税票。当风汛之月,闽商贩段百匹,丝绵数百斤,及有毡条布疋等件有似通番货物者,即着本关,委官报府,查其去向"[14]。按,王在晋之所以对闽商严查,主要是由于当时的闽商中,有人从海路购取杭州丝绸运到日本出售,所以,当时浙江方面力主严查闽商以防通倭。从王在晋的奏疏来看,他更希望来往于闽浙之间的商人多走陆路的商道而少走海道,以免发生有人乘机去日本贸易的案例。可见,当时福建与浙江之间的海道并不十分通畅,而是有很多禁忌。浙江方面,由于官府严禁民间造大船,因此,明末的浙江几乎没有大商船。而福建方面,并没有这一禁例,因此,当时往来于闽浙之间的商人多雇佣福建大商船运输。这些大商船可以走远海航路,也可以到日本,从而成为浙江官府严查的对象。在官府管得严的时候,福建大商船不得航行于两地之间。例如,明末因东南海盗再起,浙江巡抚张延登重申不许福建大船直接人浙,“闽浙海运交界之处,名曰沙堤(即沙埕),以限南北。勒令闽船不许过浙,浙船亦不许过闽”;“货自南来者,如糖、靛、椒、藤诸物,必易浙船以入;货自北去者,如桃、枣、药材诸物,必易闽船以出”[15]。总之,当时闽浙间的海运是受到一定限制的。不过,一旦海寇活动减少,政府也就失去了禁止海运的动力。实际上,多数官员对民间贸易是睁一眼、闭一眼,福建大商船进入江浙港口,很少被拒绝。所以,明代闽浙间的海上贸易是十分兴盛的。
往来于福建与江浙之间的商人。晚明的福建与江浙商业气氛颇浓,福建商人,一向将江浙作为自己的主要活动领域。何乔远说,“安平一镇在郡东南陬,濒于海上。人户且十余万,诗书冠绅等一大邑。其民啬,力耕织,多服贾两京都、齐、汴、吴、越、岭以外,航海贸诸夷,致其财力,相生泉一郡人"[16]。从其话中,我们可知道安平商人活动范围相当广,而南京与吴越是其重要活动区域。例如安平王氏商人,三代人贸易吴中,前二代人有得有失,至第三代“贾大进,廓增溢羡,为安平钜家”[17]。再如“泉州府客人孙滔,为人诚实,有长者风。带银百馀两,往南京买布"[8]。除了泉州商人之外,各地福建人都到江南城市贸易.连城人谢超,“商于潮……又商于吴,时告逋不下千余缗,超取券焚之,卒无所责”[18],他如“宁城一人,姓李名英.年二十馀岁,聪明脱洒,惟耽酒色。常买夏布,往苏州阊门外,寓牙人陈四店。其店兼卖白酒"[8]。复如“富人左东溪,止生一子少山,常带千金财本,往南京买卖”[8]。
江南一带的商人也常到福建境内经商:“游天生,徽州府人。丰采俊雅,好装饰。尝同一仆徐丁携本银五百馀两,往建宁府买铁”[8]。徽州人是江南诸府中最有名的商人,不论什么城市,几乎都少不了徽州商人。他们经营对福建贸易是经常的。又如“徽州人丁达,为人好善喜舍。一日,与友林泽往海澄买椒木,到临清等处发卖,货已卖讫”[8]。
他们之中不乏大商人,“张沛,徽州休宁人。大贾也。财本数千两,在瓜州买棉花三百馀担。歙县刘兴,乃孤苦茕民,一向出外肩挑买卖,十馀载未归家,苦积财本七十馀两,亦到此店买棉花。二人同府异县,沛一相见,乡语相同,认为梓里,意气相投。有如兄弟焉。棉花各买毕,同在福建省城陈四店卖.房舍与沛内外”[8]。
其他外省人也每每经营江浙与福建的贸易:“罗四维,南京凤阳府临淮县人。同仆程三郎,带银一百馀两往松江买梭布,往福建建宁府贩卖,复往崇安买笋”[8]。这位商人往来于福建与松江之间,在福建出售江南的梭布,而在江南出售福建的笋干。再如“陆梦麟,江西进贤人。往福建海澄县买胡椒十馀担,复往芜湖发卖。有一客伙,将硼砂一担对换,馀者以银伐之。次日.叫店家写舵公陈涯四船,直到建宁”[8]。
总之,在当时的闽浙商道上,有不少商人往来,他们将福建的货物运到江南,也将江南的货物运到福建。这些商人,不仅有福建商人,也有江南的徽州商人。并且不断有其他各地商人加入这条贸易线路,他们的共同努力,使两地间的贸易兴盛起来:“凡福之紬丝,漳之纱绢,泉之蓝,福延之铁,福漳之橘.福兴之荔枝,泉漳之糖,顺昌之纸,无日不走分水岭及浦城小关,下吴越如流水。其航大海而去者,尤不可计。皆衣被天下”[19]。这一段文字反映了当时福建与江浙之间陆海商道贸易的繁荣。
二、由江浙运往福建的主要商品
晚明江南城市的风气奢华,并对全国各地的城市产生巨大的影响,福建也不例外。李世熊的(宁化县志)说:“往承平时,白下、阊门之贾,岁再往还,里巷衣冠。必曰京式,器御酒果,非吴下不珍-[20]。江浙习俗的影响,大大改变了闽人的习俗,泰宁县人说:“泰之产只苎布耳,苎布之外,一丝一絮,必易于外。而今之富民子弟,服必罗绮,色必红紫.长袖大带,自为得意。一人倡之,十人效之,浮侈志淫,可为太息-[21]。漳州“中人家才自存,伶俜环堵,亦自强自修饰,为乡里颜面焉。人无贵贱,多衣绮绣”[22]。这就造成了社会消费水平普遍的上升,而江南的商品在福建极为流行。粤高州,闽省福州、及苏杭买货文引,载货物出外海”[12]。浙江方面的海禁也不像隆庆年间那么严厉,有一些官员以宽容的态度对待福建商船:“闽故仰哺外地,締苎蔗浆诸物,方舟而出,米谷菽麦之利,连帆而人。商于吴粤者无禁也”[13]。当然,在以人为政的明代,随着官员的更换.政策也会发生变化,万历后期任江浙督抚的王在晋说:“夫闽商人浙,浙货人闽,此商途贸易之常,势不能遏。然入闽自有大关、小关正路。舍严衢而由宁绍台温,其为海贩明矣……不如责令杭城沿江一带船埠,凡闽商载货,路由严衢者,方许迳发,若渡江而东,必报官稽核北新关税票。当风汛之月,闽商贩段百匹,丝绵数百斤,及有毡条布疋等件有似通番货物者,即着本关,委官报府,查其去向"[14]。按,王在晋之所以对闽商严查,主要是由于当时的闽商中,有人从海路购取杭州丝绸运到日本出售,所以,当时浙江方面力主严查闽商以防通倭。从王在晋的奏疏来看,他更希望来往于闽浙之间的商人多走陆路的商道而少走海道,以免发生有人乘机去日本贸易的案例。可见,当时福建与浙江之间的海道并不十分通畅,而是有很多禁忌。浙江方面,由于官府严禁民间造大船,因此,明末的浙江几乎没有大商船。而福建方面,并没有这一禁例,因此,当时往来于闽浙之间的商人多雇佣福建大商船运输。这些大商船可以走远海航路,也可以到日本,从而成为浙江官府严查的对象。在官府管得严的时候,福建大商船不得航行于两地之间。例如,明末因东南海盗再起,浙江巡抚张延登重申不许福建大船直接人浙,“闽浙海运交界之处,名曰沙堤(即沙埕),以限南北。勒令闽船不许过浙,浙船亦不许过闽”;“货自南来者,如糖、靛、椒、藤诸物,必易浙船以入;货自北去者,如桃、枣、药材诸物,必易闽船以出”[15]。总之,当时闽浙间的海运是受到一定限制的。不过,一旦海寇活动减少,政府也就失去了禁止海运的动力。实际上,多数官员对民间贸易是睁一眼、闭一眼,福建大商船进入江浙港口,很少被拒绝。所以,明代闽浙间的海上贸易是十分兴盛的。
往来于福建与江浙之间的商人。晚明的福建与江浙商业气氛颇浓,福建商人,一向将江浙作为自己的主要活动领域。何乔远说,“安平一镇在郡东南陬,濒于海上。人户且十余万,诗书冠绅等一大邑。其民啬,力耕织,多服贾两京都、齐、汴、吴、越、岭以外,航海贸诸夷,致其财力,相生泉一郡人"[16]。从其话中,我们可知道安平商人活动范围相当广,而南京与吴越是其重要活动区域。例如安平王氏商人,三代人贸易吴中,前二代人有得有失,至第三代“贾大进,廓增溢羡,为安平钜家”L1”。再如“泉州府客人孙滔,为人诚实,有长者风。带银百馀两,往南京买布"LSJ。除了泉州商人之外,各地福建人都到江南城市贸易.连城人谢超,“商于潮……又商于吴,时告逋不下千余缗,超取券焚之,卒无所责”[18],他如“宁城一人,姓李名英.年二十馀岁,聪明脱洒,惟耽酒色。常买夏布,往苏州阊门外,寓牙人陈四店。其店兼卖白酒"LSJ。复如“富人左东溪,止生一子少山,常带千金财本,往南京买卖”[8]。
江南一带的商人也常到福建境内经商:“游天生,徽州府人。丰采俊雅,好装饰。尝同一仆徐丁携本银五百馀两,往建宁府买铁”[8]。徽州人是江南诸府中最有名的商人,不论什么城市,几乎都少不了徽州商人。他们经营对福建贸易是经常的。又如“徽州人丁达,为人好善喜舍。一日,与友林泽往海澄买椒木,到临清等处发卖,货已卖讫”[8]。
他们之中不乏大商人,“张沛,徽州休宁人。大贾也。财本数千两,在瓜州买棉花三百馀担。歙县刘兴,乃孤苦茕民,一向出外肩挑买卖,十馀载未归家,苦积财本七十馀两,亦到此店买棉花。二人同府异县,沛一相见,乡语相同,认为梓里,意气相投。有如兄弟焉。棉花各买毕,同在福建省城陈四店卖.房舍与沛内外”[8]。
其他外省人也每每经营江浙与福建的贸易:“罗四维,南京凤阳府临淮县人。同仆程三郎,带银一百馀两往松江买梭布,往福建建宁府贩卖,复往崇安买笋”[8]。这位商人往来于福建与松江之间,在福建出售江南的梭布,而在江南出售福建的笋干。再如“陆梦麟,江西进贤人。往福建海澄县买胡椒十馀担,复往芜湖发卖。有一客伙,将硼砂一担对换,馀者以银伐之。次日.叫店家写舵公陈涯四船,直到建宁”[8]。
总之,在当时的闽浙商道上,有不少商人往来,他们将福建的货物运到江南,也将江南的货物运到福建。这些商人,不仅有福建商人,也有江南的徽州商人。并且不断有其他各地商人加入这条贸易线路,他们的共同努力,使两地间的贸易兴盛起来:“凡福之紬丝,漳之纱绢,泉之蓝,福延之铁,福漳之橘.福兴之荔枝,泉漳之糖,顺昌之纸,无日不走分水岭及浦城小关,下吴越如流水。其航大海而去者,尤不可计。皆衣被天下”[19]。这一段文字反映了当时福建与江浙之间陆海商道贸易的繁荣。
二、由江浙运往福建的主要商品
晚明江南城市的风气奢华,并对全国各地的城市产生巨大的影响,福建也不例外。李世熊的(宁化县志)说:“往承平时,白下、阊门之贾,岁再往还,里巷衣冠。必曰京式,器御酒果,非吴下不珍-[20]。江浙习俗的影响,大大改变了闽人的习俗,泰宁县人说:“泰之产只苎布耳,苎布之外,一丝一絮,必易于外。而今之富民子弟,服必罗绮,色必红紫.长袖大带,自为得意。一人倡之,十人效之,浮侈志淫,可为太息-[21]。漳州“中人家才自存,伶俜环堵,亦自强自修饰,为乡里颜面焉。人无贵贱,多衣绮绣”[22]。这就造成了社会消费水平普遍的上升,而江南的商品在福建极为流行。以服装原料为例,过去闽人冬夏不过一件苎布衣裳,而到了晚明,闽人在夏天穿丝绸与苎布,冬天穿棉布衣服,并用丝绵及棉絮做夹袄,这都造成丝绸与棉布、棉花消费的增加。福建本土生产的生丝不如江南的质量好,而多雨的气候不适宜广泛种植棉花,因此,闽人对丝绸、棉类商品的消费,导致了江南丝绸与棉布的输入。以下分述江南丝绸、棉布对福建的输出。
丝绸。明代中叶的<八闽通志)说:“此地蚕桑差薄.所产者多颣,民间所须织纱帛,皆资于吴航所至”[23]。同样的记载亦见于《兴化府志》:“本地蚕叶差薄,丝多颣,民间所织纱帛,皆资于吴中”[24]。又如安海志所说:“俗尚游商,富家挟财本置绵葛等布,胡椒、木香、牙、明珠、翡翠等货,以往两京、苏杭、临清、川陕、江广等处发卖。仍置其地所出如丝绵、锦绮、羶布、靴袜等物”[Z5]。可见,当时的福建输出各种海外商品及土产,进口江南的丝绸。明代福建向海外输出大量的丝绸,其中江南绸缎获取的利润尤大。在利润的刺激下,漳州、泉州等城市都仿织江南丝绸,如漳州:
漳纱,旧为海内所推,今俱学吴中机杼织成者,工巧足,复相当,且更耐久。绮罗,漳制亦学步吴中,第不如纱为精。
光素缎绢,漳绢与他处不同,亦有最佳者[26]。
泉州丝织业的原料都来自江南:
绢,用湖州头蚕丝为上,柘蚕次之,有素织、花织、云织、金线织,出郡城;
纱,亦用湖丝。好者有素纱、花纱、金线纱,出郡城;
丝布,用湖丝,今织者少.出郡城;
罗,一为硬罗,一为软罗,但不如苏杭佳.亦有织天鹅绒者,不如漳州佳[27]。
漳泉等城市丝织业的发达,更促进了湖州生丝向福建的出口。《闽大记》云:“帛,蚕丝所经纬,有土绢、改机、丝布、线绢、草缎、帽缎之属,皆出于会城。漳绢、莆绢间有之。欲如吴纨、蜀锦之美好,无有也。以丝出湖蜀.此地所产,尽不佳矣”[28]。据其所载,明代福建出产多种丝织品,不过,其原料大都出于江浙与四川二地。《闽部疏》论福建:“所仰给它省,独湖丝耳。红不逮京口,闽人货湖丝者往往染翠红而归织之”[19]。这也说明福建丝织业的原料主要来自湖州。福建丝织品的进口量很大,唐甄回忆明代:“吴丝衣天下,聚于双林,吴越闽番至于海岛,皆来市焉。五月载银而至,委积如瓦砾。吴南诸乡.岁有百十万之益”[29]。这样看来,福建每年从江南输入的丝绸可达数百万两银子。当然,其中多数商品又被闽人售至海外国家,换回美洲及日本的白银。
江南对福建的棉类商品输出。王应山《闽大记》说:“此中多麻杗,罕种木绵……若绵布,悉自外至”[28]。明代前期,闽人大多以苎布为衣,自产自用,随着明代后期社会风气的奢华.棉布消费开始多了起来。在这一背景下,为了满足当地人的消费需要,便要从外地输入各种纺织品。如位置较为偏僻的龙岩县:“其至自江浙者,布帛居多,杂物次之,磁器又次之"[30]。王胜时说:“闽不畜蚕,不植木棉,布帛皆自吴越至"[31]。这话当然讲得过于绝对,实际上,福建省内也有一些地方有棉纺织业与丝织业,不过,这并不能保证这些地方形成自给自足似的纺织品消费,如泉州“丝缕绵絮,由来皆仰资吴浙”[32]。大致说来,明代福建诸府,福州、福宁、汀州等府都要从江浙输入棉布,而另一些地区则是进口棉花纺织,安海商人“从河南、太仓、温、台等州有棉之处,岁买数千包,方足一年之出入。至冬月人闲,则人安溪、永春、德化贩卖”,[25]。这些棉花主要供各地妇女纺纱织布,“端淑买绵,昼夜纺衙中,逮归,积纱一损”[33]。泉州沿海逐渐成为主要棉布产地之一,“棉布为类极多。晋江之南乡及南安、同安多有之。长四丈二尺为一匹,时布五百缕,上布七八百缕,细密坚致,如青花布、斜文布,直经斜纬,织文方斗”。织成的商品每每输出海外,“安海商人年买数千匹,往高州、海南及交趾、吕宋等异国货利-[25]。
闽南棉布加工业的发展造成棉类商品大量输入福建。据史料的记载,福建东南沿海与江南的棉花贸易极盛。褚华的《木棉谱》云:“闽粤人于二三月载糖霜来卖,秋则不买布,而止买花衣以归。楼船千百,皆装布囊累累,盖彼中自能纺织也”[34]。吴梅村的《木棉吟》说,明代隆庆、万历年间,闽商至镇洋一带采购棉花,“州赖以饶”[35]。在前引有关商人的史料中,我们看到两位徽州商人到福建做棉花生意,其中如张沛.“财本数千两,在瓜州买棉花三百馀担”.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江浙粮食对福建的输出。福建山多地少,是国内著名的缺粮区:“全闽山海之郡半.山郡不患人满,诸海邦食地浅,人溢于土,虽大穰,仅足当他省下岁”[36]。因此.在一般情况之下,福建都要从邻省输入粮食。
海路北道米人闽。据<福宁州志)载,明代成化年间,福宁州大饥,“斗米百钱.民艰食”,未见有当地人从浙江运人粮食的记载。迄至嘉靖六年,福宁州又一次发生灾荒,“谷价翔踊,民艰食,富者贸赀产转籴温州米以济,贫者掘蕨根充饥”[37]。福安县志也有同样的记载:“嘉靖六年、十四年,并以四月谷贵,中户鬻产转籴温州米得活”[38]。浙江的温州在明代是一个粮产区,它与福建省比邻而居,与福建的海上交通十分方便,王士性写道:“台温二郡,以所生之人,食所产之地,稻、麦、菽、粟尚有余饶,……闽福齿繁,常取给于温”[39]。“福、兴、漳、泉四郡皆滨于海,……在北资于浙,而温州之米为多”[40]。以上几条史料都说福建从浙江输入之米取之温州,实际上,来自台州的也不少,明末董应举在“米禁”一文中将温州与台州并列,并说福建之米,“北仰温台"[41]。
运来福建的北道米有两个来源,除了浙江外,又一路来自江南,万历三十六年,福州大饥,巡抚徐学聚组织商人去江南运米,福州人说:“江、淮、苏、松之米浮海人闽,自徐公始也,民受其赐大矣"[42]。除了福州之外,万历年间的泉州:“稻、米、菽、麦,……由来皆仰资吴、浙”[32]。何乔远的《闽书》亦云:“仰粟于外,上吴越而下东广"[43]。这都说明泉州也从江浙购人大量的粮食。
以上统计江浙输往福建的商品有生丝、绸缎、棉花、棉布、粮食等项,这些商品中大多是民众的日用商品,消费量巨大。闽人为了购买这些商品,支付了大量的白银。于是,从海外流人福建港口的白银便通过这一渠道流向江浙。繁荣了江南,也繁荣了中国多数地区。三、由福建运往江浙的主要商品
明代的福建在与江南贸易中支付了大量的白银,不过,白银流出过多,闽人也要考虑以输出商品来平衡江南贸易。于是,许多商人将福建各种土产运人江南销售,如<闽大记)的作者王应山说:“即有土利,轻赍贸易,尽入江浙要津"[28]。除此之外,外地商人人闽,如果只带白银回去,他们只能获得商业买卖中一趟的利润,倘若在福建采购各种商品,他们便能获得二趟的利润,因此,入闽商人多愿采购各种土产,这也造成福建商品的北流。如前述商罗四维,在松江买梭布一百两往福建建宁府贩卖,“复往崇安买笋,其年笋少价贵,即将银在此处买走乌铜物,并三夹杯盘诸项铜器,用竹箱盛贮,并行李装作三担。崇安发夫.直到水口陈四店写船”[8]。在这一背景下,福建输出江南的商品日益增多。
福建输往江浙的商品有水果、木材、纸张、蓝靛等项。
水果。福建输出的水果以荔枝、龙眼最为著名,其时,有不少外地商人人闽购荔枝,“闽种荔枝龙眼家,多不自采。吴越贾人,春时即人赀,估计其园。吴越人曰‘断’,闽人曰‘樸’.有樸花者、樸孕者,樸青者。树主与樸者.倩惯估乡老为互人。互人环树指示日:某树得干几许。某少差,某较胜。虽以见时之多寡言,而一日之风雨,之肥瘠,互人皆意而得之。他日摘焙,与所估不甚远。估时两家贿互人:树家嘱多,樸家嘱少"[44]。明代的安海,“乡人以荔枝、龙眼焙作干,谓之桂林、桂元,运往温、台、苏、杭、南京等处发卖牟利”[25]。
龙眼生吃的口感虽不如荔枝,将其炮制之后,其价值远胜于荔枝,释如一说:“福清处处有之,广州所出,核大而肉烂,不及吾闽,商贩流布,以此别之。或生食,或浸蜜食,或曝干煎炀食,健脾、益智、延寿"[45]。自明代开始,龙眼干已是福建出售的主要商品之一,如何乔远所说:泉州“园有荔枝、龙眼之利,焙而干之,行天下"143]。在荔枝、龙眼二果中,焙干行销的主要是龙眼。在中国人看来,龙眼干是温补的食品,冬天食用龙眼干,有利于身体健康,所以,福建龙眼干在国内销路极好。它也是福建销往江南的主要商品之一。
柑桔的输出量也不少,清代初年的王胜时说:“柑桔一类,俗以黄者为柑,丹者为桔,闽产为天下最,清漳尤称佳。先朝盛时,闽桔之美,达于京师。岁时传柑,非此不乐"t31J。这都反映了漳州乳柑在国内市场上的地位。《安海志》说:柑桔“耐搬动、可久藏,乡人远商苏杭、临清、两京,或异域番国,必置此为货,多获厚利”[25]。而福州的红桔,因“福桔(吉)”之名,成为江南人家迎春节必备的食品,畅销江南。
明代福建是国内主要的糖产区之一,宋应星说:“凡甘蔗有二种,产繁闽广间,他方合并得其十一而~"U40J。这说明了闽粤制糖业在中国的地位。王应山说:“糖产诸郡,泉漳为盛。有红白及冰糖,商贩四方货卖。种蔗皆漳南人,遍满山谷”[28]蔗榨制的白糖与红糖,是福建主要输出商品之一,万历年间的<泉南杂志)记载:“甘蔗,干小而长,居民磨以煮糖,泛海售焉。其地为稻利薄,蔗利厚,往往有改稻田种蔗者。故稻米益乏"L47J。明代漳泉一带缺粮,即与农民以稻田种蔗有关。由此可知,闽南的甘蔗种植相当广泛。
福建的木材也向邻省输出。明代人说,“福建延、汀、邵、建四府出产杉木。其地木商,将木沿溪放至洪塘、南台,宁波等处发卖。外载杉木,内装丝绵,驾海出洋。每赁兴化大海船一只,价至八十余两。其取利不赀"[48J。文中提到的洪塘与南台,是福建省会福州临江的市镇,它也是闽江上游商人与外省商人交易的地方,江面上停满了来自上游的小船、木排及沿海来的海船。从这段记载中我们知道。兴化商人经常驾驶大海船走江南与福建之间的港口,许多木材商人便租赁他们的海船将木材运到浙江的宁波出售。浙江人说:“商船惟闽有之……间有载木之船,亦不甚高大”[49]。浙江海禁时,常提到闽船,“凡系闽中载木货大船,尽行收入定海,不许出洋"[14]。又如,王在晋的<越镌)记载:浙江人“先往福建收买杉木.在定海交卸”[11]。可见,江南一带不产杉木,所需建材多从福建输入。
以上的木材输出主要走海路,其时,福建木材还有从陆路输入外省的。李世熊说:“吾土杉植最盛。……此材为栋梁、棺椁、舟车、百器之需,利用最博。先时徽贾买山,连筏数千为捆,运入瓜步(南京附近).其价不赀[SOJ。据此,闽西的杉木翻山越岭,被运至江西河流,然后顺流而下,转运江南的瓜州等地。福建木材输出之多,可以想见。杉木是古代中国主要建筑材料,使用量很大,江浙所用建材,一向来自福建,木材因而成为福建重要输出商品之一。
蓝靛。明代江南纺织业盛行,而其染料主要是来自福建的靛青。王世懋认为“泉之蓝”,是福建主要输出品之一”[19]同安人林希元说:“靛.此货甚于吾同(安),转贩人浙者获大利,永春只自给”[51]。叶梦珠记载:他的家乡上海一带消费的青靛,“初出闽中”,后来因战争隔断了航路,有人因市场上缺乏福建靛青,便在江南试种,一度获利。不过,当福建青再度出现于江南市场上时,江南土靛失利,“况所染之色终不若福靛”,所以,最终当地人不种靛青.还是从福建进口[52]。
纸张。福建造纸业历来闻名东南。胡应麟说:“凡印书,永丰(江西)绵纸为上,常山(浙江)柬纸次之,顺昌(福建)书纸又次之,福建竹纸为下。”按,当时人造的纸主要有楮纸与竹纸二种,楮纸质量好,但价格贵;竹纸质量较次,但价格便宜,因此,藏书家多赞美楮纸而批评福建竹纸。“顺昌(纸)坚不如绵,厚不如柬,直以价廉取称。闽中纸短窄黧脆,刻又舛讹,品最下而直最廉。”胡应麟不知顺昌纸也是福建产品,所以将它另人一类。应当说,竹纸在制造之初,其质量比不上楮皮纸是正常的。从其以“价廉取胜”这一点而言.它是一种相当受欢迎的纸,因而,它的市场十分广阔。到了万历年间,福建各地的竹纸制造技术普遍提高.胡应轔说:“近闽中则不然,以素所造法,演而精之,其厚不异于常,而其坚数倍于昔。其边幅宽广,亦远胜之,价直既廉,而卷帙轻省,海内利之”[53]。从“海内利之”这句话中我们知道,当时福建竹纸的销售十分广泛。再如王应山《闽大记》云:“楮,有竹纸数色,白出顺昌,黑出建邵诸邑,……其用普于四方”[28]。何乔远《闽书》沦顺昌:“煮竹为纸,纸曰界首、曰牌,行天下。”这些材料都说明顺昌之纸在国内市场上非常畅销[43]。
江南是纸张的主要消费市场。晚明福建纸在江南市场上十分走俏,价格节节上升,叶梦珠说:“竹纸如荆川、太史连、古筐、将乐纸,予幼时七十五张一刀,价银不过二分,后渐增长。至崇祯之季,顺治之初,每刀止七十张,价银一钱五分”[54]。在这一背景下,福建土纸生产日益兴盛。邵武的方志记载:“纸……俱出邵武县,四方商贾多结贩往湖广、南直隶诸处变卖。本郡诸货,惟此颇为得利”[35]。这里所说的“南直隶”就是江南区域。
在江南市场上福建纸商随处可见,“施守训,福建大安(即崇安)人。家资殷富,常造纸卖客。一日,自装千馀篓,价值八百馀两,往苏州卖,寓牙人翁滨二店。滨乃宿牙。叠积前客债甚多,见施雏商,将其纸尽还前客,误施坐候半年。家中又发纸五百馀篓等到苏州,滨代现卖。付银讫,托言系取旧账者,复候半年”lsj。这一段文字是说一个崇安商人在苏州受牙人欺骗的故事。但从故事中,我们也可看到这位崇安商人的经营颇有规模,他先后运了1500余篓纸张到苏州出卖,约价值1200两银子。
明代的福建是国内主要铁器产地之一,“铁产上府尤溪为盛,贡课之外,转市他省,以利器用。甚伙-[281。明代福建铁器是相当有名的,卢若腾<岛居随录)记录了明代福建铁器的制造:“冬月收取地溲。以柔铁烧赤投之二三次,刚可切玉。”徐渤的<笔精)说:“吾闽产铜铁,铸刀剑甲天下”[56]。许多外地商人到福建购铁。“游天生,黴州府人。丰采俊雅,好装饰。尝同一仆徐丁携本银五百馀两,往建宁府买铁”[8]。
夏布。明代福建的夏布是相当有名的,尤溪县的苎布“最佳者价值两余”[57],外来商人往往购买福建夏布运到北方。“陈栋,山东人也,屡年入福建建阳地名长埂贩买机布。万历三十二年季春,同二仆带银壹千馀两,复往长埂买布”[8]。福建商人也将夏布运销外地,如前述宁城人李英,即以采购夏布为主。福建夏布中。最出色的是惠安北镇布,当地人说:“北镇布,沤白苎麻为之。妇人治此者,至井臼之类,亦不敢亲操,恐涴手成迹也。此布成之甚艰,其实太轻楚,不耐于用。然今人多重之。每岁和买及横索,无虑千百匹,里甲甚患苦焉”[58]。不过,北镇苎布声誉使它成为晚明环台海区域热销产品之一,《闽书》记载:“北镇之布行天下”[43]。北镇布之外,永春县“白苎之布,比弱吴纨”[43]。王应山<闽大记)述及福建夏布的生产时说:“长乐、建阳、邵武、将乐俱细”。说明这些地方的夏布生产是较好的[28]。四、晚明福建与江浙经济的互动及其意义
从闽浙贸易的结构来看,晚明福建与江浙之间的贸易对双方都有重要意义。对江浙方面来说,与福建的贸易的意义在于:其一,福建是江浙商品输出海外的中转站。晚明江浙二地实行海禁政策,江浙的港口没有对外贸易的权利,整个东南沿海,只有福建的月港在隆庆年间获得了对外贸易的合法权力。在这一背景下,江浙输出的商品只有经过福建商人之手才能运销海外,因此,对江浙而言,福建是江浙沟通海外的重要桥梁之一。其二,福建是江浙白银的主要来源地。福建本地所产白银数量有限,但在这一时代,中国的外贸大量出超,导致美洲与日本的白银以空前的规模输入中国。由于福建商人在这一时代对外贸易中的特殊地位,福建因而成为海外白银流人中国的主要渠道,江浙对福建的贸易可以为其换得大量的白银;其三,福建是江浙商品的重要市场之一。晚明白银的大量注入,使福建人的生活水平有了较大的提高,从而对江浙商品的消费欲望也大为增长。来自江浙的丝绸、棉布、稻米,在福建获得广泛的市场。江浙也从这些商品的输出中。换取大量的白银;其四,福建是江浙的原料来源地之一。从福建输出江浙的商品结构来看,最大量的是木材、蓝靛等原料。江浙的房子多为土木结构,对木材的使用量很大,东南诸省中,唯有福建能够输出大量的杉木,倘若没有来自福建的木材,江浙只有依赖来自四川等省的建材,因此,福建木材对江浙的建筑业是有重要意义的。蓝靛是江浙染布业的主要原料。在染布业内,有“金染缸”的说法。这是因为,一匹白坯布经染色以后,其价格可以增加一倍至几倍!古代的中国人大多是着白布衣服,但在明代,白衣已被看作是丧服,民众平日所着衣服,多为经过染色的蓝布。这一习惯使江浙一带生产的蓝布畅销天下。仅从这一点来看,福建以蓝靛为主的染料生产,对江浙是有重要意义的。此外,福建生产的竹纸,也是重要印刷原料。其五,与福建的贸易繁荣了江南的城市。江浙与北方的城市一向将杂货店称之为“南货店”,这是因为:江南与北方的杂货主要来自闽粤,如浙江的“普陀一无所产,……自闽广来者皆杂货,恰勾岁用"L59J。杂货店的开设,显然是江浙城市繁荣的一个原因。其次,福建富商云集江南城市,是江南城市繁华的一个原因,江南名城苏州最繁华之地是阊门外的一段街道,而此地恰为是闽粤商人聚集之地;再如:浙江的宁波港有来自闽粤的大商,“闽广之地,富商远贾,帆檣如栉,物货浩繁”[60]。可见,福建的商船使当地经济日益兴盛。
对福建而言,与江浙贸易也有重大的意义。其一,江浙是福建粮食的主要供应地之一。福建是一个多山的省份,自古有“八山一水一分田”的说法。这一自然条件制约了福建粮食种植业的发展,事实上,自南宋以来,福建就是一个缺粮的省份。沿海区域消费的粮食主要来自外地。明末福建粮食主要有二个来源:南路的广东米与北路江浙米。刮南风的季节,是广东米来福建的日子,而刮北风的季节,只有江浙米可以到福建。对福建而言,不论是江浙米还是广东米,都是不可缺的。明末的福建灾荒频频,在大多数年份,福建都是靠外省之米度过饥荒的岁月,可以说,明末的江浙航线已经成为福建沿海民众的生命线;其二,江浙成为福建重要的原料来源地之一。明末福建沿海的丝织业与织布业都很发达,它所生产的商品主要用于输出海外的美洲、欧洲、日本等地,福建自身消费的棉布也很可观。为了保证丝织业及棉布业的原料供应,福建商人每年都要从江浙运来大量的生丝与棉花。没有来自江浙的生丝与棉花,福建不可能有较大规模的丝织业与棉织业;其三.江浙也是福建商品的重要市场;如上所述,福建生产的木材、纸张、蓝靛、糖品都以江浙为最大市场。明代的江南,由于长江及运河航道的畅通,实际上已经成为中国的中心市场,福建的商品只要进入江南城市,便可以通过江南进入全国各地的商业网络。尤其是福建与北方市场的联系,由于明代的海禁,福建商船不可能直接航行到北方港口,因此,福建商品的北运,大都要经过江南市场的中转,然后通过运河运向北方。可见,江南与浙江市场对福建的意义非同凡响。其四.江浙还是福建对外贸易中主要商品的来源地之一。明末是中国商品畅销世界的时代,最畅销的商品有三类:江浙的丝绸、江西的陶瓷、福建的红白糖,其中尤以江浙的丝绸能给中国带来最大的利润。福建虽有丝织业,但所产生丝质量比不上杭嘉湖区域的湖丝,所以,闽人外贸的丝绸。或是以湖丝为原料,或是直接购取江浙丝织品出售,又或直接向海外市场出售湖丝,也能获得巨额利润。因此,福建对外贸易的发展,绝对离不开对江浙的贸易,换句话说,没有对江浙的贸易,福建商人将失去大半利润;其五,对福建来说,江南还是销售海外商品的主要市场。明代的中国主要从海外输入香料、胡椒、犀角、象牙等奢侈品,这些奢侈品远非福建的富人所能消费。闽商要将这些商品全部出售,只能依赖于江南市场及与其联系的全国各地市场。闽商若能将外贸商品出售,就能回笼银子,从而采购大量江南商品,获得进一步发展对外贸易的条件。
由此可见,明末的福建与江浙二地已经结成深厚的贸易关系,双方经济的发展,都有赖于对方的市场、原料、资本。在正常的经济条件下,闽浙之间的贸易促进了双方的繁荣,换句话说。明末江浙与福建的繁荣,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双方的贸易。而其依赖程度之深,早已不是可有可无的。传统理论认为鸦片战争前的中国是自然经济社会,商业贸易对这一社会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如果我们切实考察明末福建与江浙的经济互动,就可知道这一理论的荒谬。事实上,我们必须将其放置于中国近代化的整个大趋势的潮流中去考察,尽管中国近代化的趋势要比西方国家发展缓慢,但并不意味着中国近代化趋势的发生也比西方迟,在对晚明福建与江浙区域互动的考察中,我们已可看到中国近代化的一些端倪——双方经济的发展都依赖于对方区域贸易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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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theRegionalTradebetweenFujianandtheTwoProvinces
Jiangsu&ZhejianginLateMingDynasty
Subject:TheregionaltradebetweenFujianandthetwoprovincesofJiangsuandZhejiangProvinceswasquitedevelopedintheMingDynasty.JiangsuandZhejiangProvincesexportedsomeitemsofgoodstoFujian,suchasrawsilk,silksandsatins,cotton,cottoncloth,grain.Meanwhile,Fujianexportedlitchi,longan,mandarinorange,timber,grasscloth,paperandthesilvergotintheoverseastradetoJiangsuandZhejiangProvinces.Thedevelopmentoftheeconomyofbothsides,dependsontheotherside''''smarket,rawmaterialsandcapital.Anditsdegreeofdependenceoneachotherisnotonlydeepbutalsoessential.FromtheobservationofinteractionbetweenFujianandandthetwoprovincesofJiangsuandZhejiang,wealreadycanseesomecluesofChina''''smoderntimes.
Keywords:LateMingDynasty;Fujian;Jiangsu&Zhejiang;RegionalTra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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