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社会的两重维度论文
时间:2022-07-20 05: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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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对马克思的异化理论、韦伯的理性化理论及其深受二人影响的社会理论进行了简要梳理,倾向于认为以韦伯理性化为代表的西方现代性理论与马克思异化理论并非截然对立的两极,它们从不同的出发点、不同的理论维度对同一目标即工业社会的现实困境进行了深刻的剖析与激烈的批判。在此基础之上,理性化理论是对异化理论的一种回应,两者可以在更深的层面上、更广的领域中相互交融。因此,马克思的异化理论在韦伯语境中可以得到很好的阐释与充实。
关键词:异化;理性化;工业社会;马克思;韦伯
任何欧洲现代文明之子,身陷工业社会冰冷的运作逻辑之中,都无法回避一个充满悖论的现实:似乎被日益强烈的理性与技术光芒所照耀的人类,在蜿蜒前行的路上也投下了日益拉长而孤独的身影。凭着敏锐的洞察力与深切的人文关怀,马克思将这一现实的悖论引入到异化的分析之中。而比马克思晚了近半个世纪的韦伯,毕生关切的理性化无疑也从另一方面触及到工业社会的困境。作为“资本主义的马克思”(曼海姆语),韦伯更多地从维系资本主义的理性化体系内部予以考察,他对文化合理性的批判与马克思从外部对资本主义异化的批判在更普遍层面上的社会理论领域互相呼应,互为补充与支撑。“韦伯合理化理论中这种批判向度的一个历史效果,就是后来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从卢卡奇到霍克海默和阿多诺,都是通过韦伯理论的中介去重新理解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异化的批判。”
一、马克思异化观:外在超越与自我超越
1.外在超越——从唯心主义、宗教神学回到社会本身
本文期待在对马克思异化理论的理论源头、新的内涵和逐步完善的阶段进行梳理后,能够寻求到韦伯语境阐释与充实的空间及其两种理论对话的平台。马克思引入的异化概念其实是近代欧洲哲学的概念。它主要指这样一种现象:人作为有自我意识和能动性的主体亲手创造出来的力量外在于人,独立于人,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与人疏远或隔膜,甚至转过来支配人,奴役人。马克思的异化观是一种从唯心主义、宗教神学回到社会本身的异化观,是一种超越前人的同时也实现自我超越的异化观。它源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超越于《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德意志意识形态》,最终完善于《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借助费尔巴哈的人本主义异化观批判了黑格尔的唯心主义异化观,又通过赫斯的金钱异化观摆脱了费尔巴哈宗教异化观的束缚,从而回到了社会本身。马克思的异化劳动包含了以下四个方面。第一是工人与自己的劳动产品相异化。第二是工人同自己的劳动相异化。马克思认为,异化劳动使自然界,使人本身,使人的活动机能与生命活动同人相异化,于是由第一、二层面的异化可以推出第三个层面的异化,即“类同人的异化”,把类生活变成维持个人生活的手段,使人的类本质变成对人来说是异己的本质,变成维持他个人生存的手段。这样的结果,也造成了“人同自己的劳动产品,自己的生命活动,自己的类本质相异化的直接结果就是人同人相异化”。也就是第四个层面的异化。至此,马克思第一次系统地对异化劳动进行了论述,在黑格尔和费尔巴哈的理论基础上实现了超越。然而,正如《回到马克思》一书的论述:“马克思这里肯定的是费尔巴哈的对象性的客观活动,并且是人的客观活动(劳动)。请一定注意的是,这个客观活动再前进一步就是实践。但这里还不是,因为这里还是人本主义的非历史的逻辑规定”。
可以这么说,马克思的异化劳动虽然将“异化”从纯粹思辨和宗教人本主义中拉回到社会本身,然而,“这种劳动并不是在具体历史过程中现实存在的感性劳动活动,而是一种具有人本主义逻辑含义的主体价值悬设”。因此,这种对经济异化的总体逻辑的哲学批判,也不可能为韦伯理性化语境提供介入与阐释的空间。但是,当马克思将批判的矛头指向了人与他人的关系,指向了私有财产制度,就为两种理论提供了对话交融的平台。在马克思看来,人的异化以及人对自身的任何关系,只有通过人对他人的关系才得到实现和表现。而“人对他人的关系”,无疑构成了社会学理论的基本元素。在韦伯的理性化语境中,这种基本元素起源于社会行为。韦伯认为,社会学应该是一门想解释性地理解社会行为,并且通过这种办法在社会行为的过程和影响上说明其原因的科学。他认为社会行为包含两个方面,一是有目的的,二是行为指向他人。由行动者出发可以建构制度和社会。这种从微观到宏观的连续统的观点,在随后的霍曼斯与布劳的交换论以及舒茨的约定互动论中都有所体现。然而,并不是所有行动的结果都能与目的相符,在行动的过程中,会出现两者之间存在较大偏差甚至完全相悖的现象,在1844年的马克思看来,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在于异化,而结果则是私有财产。
2.自我超越——从人本主义异化观到历史唯物主义异化观
其实,马克思的异化观不但是对前人理论的扬弃和超越,也是对自身理论的扬弃与超越,是从人本主义异化观到历史唯物主义异化观的超越。从《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到《德意志意识形态》再到《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可以清晰地看出马克思的异化观超越与完善的轨迹。1845年以后,马克思的“异化”更多的是指一种历史现象,一种“经验的事实”,而这种现象和事实受一定社会关系的控制。因此,异化现象必须与一定历史条件、社会关系背景结合起来才能更好地理解。同时,马克思认为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从社会关系的总和去理解人的本质,人的本质就是具体的、历史的,不仅不同历史时代的人们有不同的本质,而且同一时代之中处于不同关系的人们也有不同的本质。这也是说,马克思对异化理论的研究不再从抽象的人的本质出发,而是从人的现实存在即他们的物质生产条件出发进行历史的唯物的分析。
马克思异化观从人本主义向历史唯物主义转化的同时,他的研究视域也逐渐从哲学领域转向社会学领域,作为社会学语境中的马克思,似乎更多的是从这一时期才开始的。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异化观认为,不是异化导致了私有制和分工,而是相反。在韦伯的视域中,这种私有制和分工到了工业社会就变成了官僚科层制的庞大机器,在官僚化趋势下,人们失去了积极创新的活力,沦为顺服适应现状的小螺丝钉般的秩序人,他们表面上看来都拥有传统社会无法想象的自由选择机会,但实际上在资本主义大机器的压榨下,在官僚科层体制中毫无选择自由,只能循规蹈矩地运转,“理性”逐渐沦为“非理性”,成为一个悖论(paradox)。韦伯无疑绕开了阶级对立这一领域,但是,他对资本主义科层制的分析还是可以从另一角度来支撑马克思的异化观,他在体制内的分析补充完善了马克思的阶级分析。
二、韦伯的理性化:马克思异化理论的支撑与充实
乔治·瑞泽尔认为,虽然马克思不是社会学家,也不认为自己是社会学家,尽管他的著作过于广博以至于不能全部放进社会学领域内,但一种社会学理论却是在他的著作基础上建立的。韦伯所开创的理性化路径无疑是其中最为响亮的回音。韦伯谈及的“理性化”,似乎是社会各个行为领域逐渐分化的一个发展过程,其中,宗教、政治、经济、法律等领域逐步廓清界限,依据自身的运动规律发挥作用。但是,这种“理性化”从一开始便包含着一种悖论,它不仅意味着不同价值的冲突,也蕴含着价值与结果的背离。
正如马克思的异化理论必须回到社会关系中阐释一样,韦伯将理性化的起点界定为社会行为。他认为社会“关系”包含在行为中:“社会‘关系’应该是一种根据行为的意向内容相互调节的,并以此为取向的若干人的举止。因此,社会关系毫无例外地仅仅存在于发生在其(意向)方式可以标明的社会行为的机会之中,而首先不管这种机会建立在什么之上。”他将社会行为分为四种类型:目的合理性行为,价值合理性行为,情感行为和传统行为。他认为,进入工业社会后,后两种行为即情感行为与传统行为不再占主导地位,取而代之的是前两种行为尤其是目的合理性行为。在经济领域中,这种行为要求有计划地分配和利用资源,以成本观念生产商品并在市场中进行交换,生产因而不再是为了维持必要之生计,而是经过有效的计算与管理来求取经营利润的最大化。这就无疑导致了“目的理性”或“形式理性”凌驾于“价值理性”或“实质理性”之上,导致了资本主义官僚科层制的膨胀。在韦伯看来,目的理性的彰显在资本主义发展早期无疑充满了勃勃生机,它为工业社会描绘了一幅前景无限的构图,而人也在图中被脚手架、摩天大楼、机器、烟囱遮蔽起来。他一直认为以工具理性为主导的资本主义制度是工业社会生产力的保障。
马克思异化理论从唯心主义宗教神学中解脱出来,在现实劳动中对异化进行了批判。这一过程在韦伯的理性化语境中可以大致阐释为“解除魔咒”的过程。马克思异化劳动观认为,在工业社会的劳动活动中,人与劳动产品、劳动过程、类本质以及他人都疏离异化了;而在韦伯的语境中,异化被表述为一种目的与结果的背离,即人们行动的效果常会违逆原先的企图。马克思与韦伯似乎都认为在这一过程中有外在因素的介入。马克思的异化观将这个因素引入私有制,引入生产资料占有关系的分析之中,而韦伯则将此因素放在私有制的具体制度——官僚科层制中进行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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