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思果戈理的幽默艺术

时间:2022-07-04 06: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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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思果戈理的幽默艺术

果戈理是世界文学史上著名的幽默大师。他深谙笑的艺术,从早期作品中轻松愉快的欢笑,到中后期作品中辛辣的嘲笑,他把机智、揶揄、讽刺与幽默结合起来,让读者在笑中流泪、在笑中思考,他的幽默有着深刻的社会意义和哲理思考。

十九世纪俄罗斯现实主义文学思潮中名家名作辈出,果戈理就是其中的一位佼佼者。他独树一帜的幽默风格使他在世界文学史上享誉盛名。果戈理的幽默,不是故意去制造笑料,而是根植于乌克兰的民族特性,根植于俄罗斯的社会现实,具有深刻的思想意义。

一、欢快的圆舞曲

果戈理出生于乌克兰的一个乡下小镇,那里虽地处偏僻,但是景色如画,民风淳朴,流传着许多神奇而动人的传说故事。果戈理把乌克兰乡村普通百姓的生活与民间传说故事结合起来,用多彩的文字把乌克兰的民风民俗表现得鲜活而生动,这就是他的成名作,小说集《狄康卡近乡夜话》。在这部小说集中,作者的乐观精神与乌克兰的神韵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机智与诙谐,洋溢着活泼的生活情趣和浪漫情调。这个时期果戈理作品中的笑显得轻松、活泼、愉悦,就像一首欢快的圆舞曲。

《圣诞节前夜》是《狄康卡近乡夜话》中的一篇代表作。小说描写了铁匠瓦库拉和乡村美女奥克桑娜之间动人的爱情故事。为了增添阅读乐趣,作者还设计了魔鬼和妖精这两个反面角色,为小说平添了更多充满机智与俏皮的幽默意味,富有生动的谐趣。小说开篇,作者就描绘了一副神奇、浪漫又充满童趣的图画:圣诞节的前夜,皑皑的白雪覆盖着静静的村庄,从一家农舍的烟囱里飞出一个骑着扫帚的妖精,她飞在夜空之中,把一颗一颗的星星藏进她的袖子里。妖精的情人是一个魔鬼,他“蹑手蹑脚地悄然挨近月亮”,伸手想抓住月亮,“可忽然像被灼了一下似的,把手缩了回去”。但是狡猾的魔鬼不会如此轻易地善罢甘休,“他冲上前去,猛地用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月亮,一面撇着嘴吹了吹,一面把月亮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里”,最后“他赶紧把月亮装进衣袋里藏好,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干似的,继续前行”。作者用细致的笔触把妖精和魔鬼偷星星偷月亮的行动描绘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神话与现实交融,庄重与趣味并存,让人不由自主地被他的故事深深吸引。

同时,作者还赋予魔鬼以人的特征和人的性格,使他显得滑稽可笑。魔鬼是一个什么形象呢?果戈理这样写道:从前面看,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德国人,一张脸长得细细小小的”,“脸的下端就像我们的猪,长着一张拱嘴。腿也很细……一跳起卡拉乔克舞来,便准会把双腿折断。”但是从后面看,他“却是一个真正的、身穿制服的省城法院的监察官”。这些生动细致的描写中又暗含着的讽刺,让人读来忍俊不禁。尽管魔鬼力量强大,一心想夺走人的灵魂,但是铁匠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成功地降伏了魔鬼,还借魔鬼的帮助得到了女皇的御鞋,最后赢得了美人的芳心。这里的幽默充满了自信和乐观,是对普通老百姓聪明智慧的赞扬,是对以魔鬼为代表的邪恶势力的嘲弄,这样的幽默“使人发出轻快爽朗的笑声”。

二、思考者的无奈

1835年,果戈理发表了他的第二部小说集《米尔格拉德》。这些作品仍然以乌克兰为故事发生的背景,展示了地主乡绅的庸俗和无聊。较《狄康卡近乡夜话》而言,这里的幽默风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再是一个无忧少年演奏的欢快舞曲,而是一位忧心忡忡的思考者时而发出的无奈的笑声。

《伊凡•伊凡诺维奇和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吵架的故事》是果戈理这一时期创作中具有标志性意义的作品,他的幽默艺术由此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他所特有的讽刺性幽默也从这里开始走向成熟。在这篇小说中,作者描写了两个地主的形象,伊凡•伊凡诺维奇和伊凡•尼基福罗维奇。

伊凡•伊凡诺维奇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因为“他非常喜欢吃甜瓜”。且每次吃完之后,还要叫仆人拿来墨水,在包瓜籽的纸上亲笔书写:“此瓜食于某日。”伊凡•伊凡诺维奇还是一个虔诚的教徒,每次祈祷结束,“善良的天性”使他不得不到行乞的人群那儿兜上一圈。他找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农妇,细心地询问她从哪儿来,是否能吃饱饭。当饥饿的老太婆伸出手来希望得到他的施舍时,伊凡•伊凡诺维奇训斥道:“得了,你走吧”,“你干嘛还站在这儿?我又不打你!”接着,他把这些问题向第二个、第三个再重问一遍,“临了,就回家去了”。作者通过这些细节描写,运用出色的反讽手法,把地主伊凡•伊凡诺维奇空虚无聊的精神状态和道貌岸然、装模作样的假善人嘴脸刻画得形象生动,让人笑过之后不禁打个寒噤:就是这些人,他们掌握着俄罗斯的命脉,可这是些什么样的人啊!作者果戈理似乎就站在他的人物背后,无奈地笑着,无奈地摇着头。

伊凡•伊凡诺维奇与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的吵架更是把地主阶层空虚的精神状态展现得淋漓尽致。伊凡•伊凡诺维奇与伊凡•尼基福罗维奇是邻居,尽管两人脾气习惯各不相同,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友谊,两人是“一对难得的好朋友”,而且就如作者写到的,他们“都是了不起的人”。因为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称伊凡•伊凡诺维奇为“一只地地道道的公鹅”,而伊凡•伊凡诺维奇最不能容忍别人对他官衔和姓氏的不尊重,为此两人大吵一架,伊凡•尼基福罗维奇还在两家相邻的地方盖起一座鹅棚,两人的矛盾由此升级,最后闹到了法庭上,打了整整10年的官司!在小说的最后,作者无奈地感叹道:“先生们,这世上好沉闷啊!”“沉闷”一词无疑准确地概括了这一时期作者的思想,他看到了地主阶层饱食终日而无所作为空虚无聊的精神状态,但又苦于找不到解决的途径和方法。果戈理出生于地主家庭,他对这个阶层还是保留着一定的信心和期望,这就与地主阶层的消极状态形成矛盾,所以这一时期果戈理作品中的幽默与讽刺结合起来,充满了深沉的思考和无奈的叹息。

三、无情的嘲笑

在写作了一系列“乌克兰故事”之后,果戈理又创作了多篇以彼得堡为背景的小说作品,包括《涅瓦大街》、《鼻子》、《外套》、《肖像》等,它们被称为“彼得堡故事”。在这些作品中,幽默变成了无情的嘲笑,把彼得堡上层社会的堕落腐败展现得淋漓尽致。

小说《涅瓦大街》是果戈理短篇小说中享誉世界的名篇。作品描写了生活在彼得堡的两位青年不同的遭遇。青年画家皮斯卡廖夫街头偶遇一位美丽的女郎,被女郎惊人的美貌和优美的风度深深吸引,他觉得那就是他多年以来孜孜以求的美的化身。他怀着崇敬之心悄悄尾随在女郎之后,却走进了一个“令人作呕的淫窟”。这位高贵的“美的化身”一开口说话,所有愚不可及、俗不可耐的蠢话都蹦了出来,吓得画家拔腿而跑。最后,这位年轻的画家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一个多星期之后,房门被砸开了,画家已经用剃须刀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画家的朋友,中尉皮罗戈夫看上了一位金发女郎。和皮斯卡廖夫羞涩腼腆的模样很不一样,皮罗戈夫很老练,他紧紧跟在金发女郎后面,信心十足地说着:“小宝贝,你可是我的啦!”同时还谨慎地用外套领子将脸遮住,“免得碰上哪一个熟人”。尽管遭到金发女郎与其做皮匠的丈夫的坚决拒绝,皮罗戈夫还是厚着脸皮三番五次地登门拜访。终于,在一个星期天,皮匠和朋友出去喝酒,皮罗戈夫抓住这个机会对金发女郎大献殷勤,但不巧的是皮匠回来了。平时胆小甚微的皮匠此时是怒不可遏,加上酒精的刺激,与两个朋友一起,扯手的扯手,抓脚的抓脚,把皮罗戈夫扔到了街上。皮罗戈夫火冒三丈,他要去找将军,找总参谋部,找内阁会议,甚至告到皇上那儿也在所不惜!可惜的是,当他在一个咖啡馆里吃下两个小点心之后,事情发生了不可思议的转变。皮罗戈夫逐渐心平气和了,他放弃了告状,而是去参加了监察官家里的一个舞会,还跳了玛祖尔卡舞,“不仅是女舞伴们,就连男舞伴们也都为之倾倒。”

画家与军官的遭遇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正直、纯洁、善良,却含恨离世;一个无耻之极,卑鄙龌龊,却春风得意,活得潇洒滋润。作者借此告诉读者:彼得堡不是艺术家的天堂,而是像无耻之徒的乐园。在这部小说里,作者的幽默手法得到进一步的发展。他细致描绘了涅瓦大街上的胡子、领带,仿佛这些比人本身还重要。作品开头,作者对涅瓦大街热情地赞扬:“世上没有什么比涅瓦大街再好不过的了,……在涅瓦大街上,你遇见的一切,都显得彬彬有礼……”然而,在作品的结尾,作者却写道:“啊!可别相信这条涅瓦大街!……一切都是骗局,一切都是幻影,一切都不是您以为的那样!”这是酣畅淋漓的无情的嘲笑和讽刺,是果戈理幽默风格真正的成熟。

果戈理的幽默艺术的成熟经历了这么三个阶段,到他写作喜剧《钦差大臣》和长篇小说《死魂灵》之时,他的幽默与讽刺就成了密不可分的最好拍档。果戈理的幽默花样繁多,有时候让人捧腹大笑,有时候让人会心一笑,有时候又让人无奈地摇头,甚至含泪而笑。他的幽默有着深厚的民间文化和现实生活作为坚实的基础,尤其是与讽刺相结合之后,幽默的艺术魅力和思想意义都大大加强,一代幽默讽刺大师果戈理由此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