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推理论文
时间:2022-02-18 02: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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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翻译的过程中,我们经常会遇到一些乍一看不知如何下手的地方。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多,有时是因为文化差异,有时是因为源语的语言特色,但相当一部分是由于表达方式造成的。表达得过于简约,过于含蓄,或在上下文中暗含大的转折,都可能造成我们理解上、表达上的问题。这时就需要我们从宏观和微观两方面入手,进行大胆的想像和合理的推理,来判定原文的内在意义和欲表之情。这里的宏观指的是源语的文化,原文涉及的具体领域,写作的历史时期等;微观指的是作者个人的语言风格,文章的主题和作者个人的价值取向等等。
目前给翻译下的定义很多,一个比较能为大多数译者所接受的定义是:翻译是语际之间的信息交流和语族之间的文化交流。成功的交流要求我们必须对源语和目的语两种语言和它们各自的文化有透彻的了解。韩礼德先生在他的系统功能语法理论中,对语言系统进行了“语言行为潜势”(linguisticbehaviorpotential)和“实际语言行为”(actuallinguisticbehavior)的区分。所谓“语言行为潜势”,不是指人具体运用语言的知识和能力,而是“语言和文化允许他进行选择的范围”,即:
“在语言行为上能够做的事情的范围”。而“实际语言行为”则是指人对语言进行的具体的选择和运用。正因为有“语言行为潜势”和“实际语言行为”之间的不同,所以才会出现同样的意义可以用多种不同方式进行表达的可能。翻译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运用我们的知识和想像,圈定选择范围;再根据语境,
推断出在此情境下最符合逻辑和搭配习惯的表达。想像和推理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就是帮助我们在“语言行为潜势”提供的选择中决定最恰当的一个。试以下面两段文字为例:
但人间究竟太少如意事,我虽然这样喜欢变化,而在过去的三四年中,我为了生活的压迫,曾经俯首贴耳地在古城中度过。这三四年的生活,说来太惨,除了吃白粉条,改墨卷,作留声机器以外,没有更新鲜的事了。并且天天如是,月月如是,年年如是。唉!在这种极度的沉闷中,我真耐不住了。
这是庐隐《玫瑰的刺》中的一段话。拿来给学生做练习时,发现学生错得最多的地方便是在“吃白粉条,改墨卷,作留声机器”这里。有的学生把这一部分译成了“??eatingwhitevermicelli,correctinginkypapers,andmakingphonograph”。究其原因,就是想像和推理的问题没有处理好,没有透彻理解了作者的原意。这三个小分句不仅在形式上并列,在内容上也是并列的,共同来描述文章作者在这一时期无聊的生活。既是同时发生的,那么在逻辑上他们也应该是兼容互补的。从字面来看,第一分句似乎是在说食物,其余两个分句则似在说工作。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作者如何会同时既“改墨卷”又“作留声机器”呢?学生们认为前者毫无疑问在暗指教师职业,而后者似乎却是某一体力劳动的工种,觉得怎么也说不通。其实若再仔细些,就应该会发现,此处作者用的是“作”而非“做”。“作”此处是“作为,充当”之意,而“做”则是“制造”之意。一字之差,意义迥然不同。这样最后一个小分句便也有了合理的解释。结合作者对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毫无变化产生的厌倦情绪,我们可以推断出他所说的应该是教师抱着书本上课,上课,上课,好似留声机一样。此时再反观第一个小分句,就会觉得将其单纯地理解为“吃饭”似乎太过牵强,
会不会这里也另有所指呢?这需要我们进一步调动平时的生活经验。如果此处所指的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白粉条”,那必是一种和其外形非常接近的东西。那么,我们是否能在教师这个职业中发现这种东西呢?答案是肯定的,那就是“粉笔”。
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我们还需要进行一番检验。将这三件事放在一起,就是:吃粉笔灰;批改卷子;一遍遍重复书本上的内容,像留声机一样。三者不仅没有丝毫的不和谐之处,反而是绝好的互补,成功地传递出了作者内心的感受和感情倾向。
一个厌烦平淡安稳喜欢变化的人,因生活所迫,不得不暂为人师,忍受循规蹈矩的沉闷生活,内心的烦躁使他在潜意识抵触这份工作。所以在他眼中,教师这个职业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更谈不上有什么叫人留恋的地方,这就是为什么他会选取这三点来自嘲的原因。关于这一段文字,有这样一种译法:
However,wishfulthingsareafteralltoofewinhumanworld.Inspiteofmybeingfondofsuchchanges,drivenbylifeIspentthepastthreeorfouryearsinanoldcity,docileandobedient.Mylifeinthisperiodwastoomiserabletosay.
Withtheexceptionofeatingwhitechalkpowder,checkinginkypapersandworkinglikeagramophone,therewasnothingnewtodo,everyday,everymonthandeveryyear.
我们再来看一个语段:
她将披着的头发往后一抖,人这才看清了脸孔:石灰一样白的圆脸,漆黑的浓眉,乌黑的眼眶,猩红的嘴唇。
这个语段取自于鲁迅的《女吊》。其翻译过程同样可以很好地说明想像与推理在翻译中的重要作用。在对“她”的面部描写中,首先是脸。对这张“圆”脸的限定是“石灰一样白的”。
对这种白,我们可尽情地发挥想像,可以是肤色白,可以是体弱而导致的苍白,也可能是厚厚的脂粉堆砌出来的白;之后是“漆黑的浓眉”。这一点可与前三种假设中的任何一种并存,
因为对整个句子意义和情感的确定起不到什么限定作用;接下来是“乌黑的眼眶”,虽然在汉语中“漆黑”和“乌黑”的意思接近,“眼眶”所指的范围也可有大小不同,但根据生活常识,
无论“眼眶”指的是什么范围,这种“黑”都不会是纯正的黑,只是指颜色浓重而已。接着来判断“眼眶”的范围,“眼眶”正常情况下,可指:眼圈,即rimoftheeye;也可指解剖上的眼窝,
即eyesocket;还可指上下眼睑构成的范围。在这里就只有第一和第三种理解比较合乎逻辑,而“乌黑的眼眶”也只有两种比较合理的解释:一是此人身体极差,二是此人上着浓妆。在面部描写的最后一点是“猩红的嘴唇”,是非常鲜艳抢眼的颜色。看到这里,我们就可以对前面做出的种种假设进行最终的推定了。“猩红”显然不是正常的唇色,而是修饰的结果。
这样,能让这四项统一起来的唯一合理解释,就是“她”化了浓汝,由此悬而未决的“眼眶”问题便也迎刃而解。我们可以看看杨宪益和戴乃迭二位先生对此段的处理:
Onlywhensheshookbackherdisheveledhaircouldpeopleseeherfaceclearly:aroundchalk-whiteface,pitch-blackeyebrows,darkeyelids,crimsonlips.
虽然没有哪两个人的知识经验是完全相同的,但人同此心,事同此理,沟通和交流便有了自然的基础和条件。然而光凭这基础和条件,并不就意味着信息的交流就可以顺畅地进行,还需要人的积极参与。几乎所有的语段,不论看起来多么简单,都可能具有多重意义,从而造成理解上的错误。看看字典上给每个词语的释义有多少,就可以想像出我们面临着多少选择。生活当中产生误解的事例比比皆是。上面这两个语段的翻译就是很好的例子。事实证明,理解的过程就是一个先通过假想来设定,再通过逻辑推理来证明的往复不断的判断过程。在这个过程的一些阶段中,译者所面临的假定和选择可能极为有限甚至是唯一的,让人简直意识不到我们在做推理。但在另一些阶段,译者所面临的则可能是非常复杂的局面,没有下意识的想像和推理就无法进行下去。假定的过程就是我们挖掘语言潜势中所有可能的过程,它需要适度的想像;而推理的过程,则是我们将所有这些可能性置于语境之中,用各种因素对之加以限定,逐步将一些可能性排除出去,
寻找最合理解释的过程。正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掌握了原文的“意”,揣摩出了它的“情”。
傅雷先生曾有这样一段话:“译事虽近舌人,要以艺术修养为根本:无敏感之心灵,无热烈之同情,无适当之鉴赏能力,
无相当之社会经验,无充分之常识,势难彻底理解原作,即或理解,亦未必能深切领悟。”充分的知识储备是想像充分和推理合理的必要前提。作为译者,我们平日要不断充实自己,而在翻译的过程中则要调动自己的知识储备,运用想像,尽量将我们可能要面临的选择考虑充分,然后根据具体语境,进行合理推理,最终判定篇章所要传递的实际意义,为表达奠定良好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