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体文学演化中对吴声西曲容受

时间:2022-06-27 10:2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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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体文学演化中对吴声西曲容受

词出于六朝时代的南方民歌[1],吴声与西曲正是南方民歌的主要部分。所谓吴声与西曲,郭茂倩《乐府诗集》卷四四言“《晋书•乐志》曰,‘吴歌杂曲,并出江南。东晋已来,稍有增广……’盖自永嘉渡江之后,下及梁、陈,咸都建业,吴声歌曲起於此也”[2]。又卷四七引《古今乐录》曰“西曲歌出于荆、郢、樊、邓之间”[3]。吴声歌曲产生于吴地,以当时的京城建业为中心地区;西曲产生于长江流域中部和汉水流域,以江陵为中心地区[4]。西曲的产生晚于吴声但受其影响很深,体制风格大致与吴声相同,后世遂将二者并称为吴声西曲。吴声西曲多反映市民阶层的城市生活,其中以表现男女情爱的作品居多。六朝上层阶级嗜好声乐,故而采撷吴声西曲进入官家乐府且大量仿作,使之日益发展完善并成为了社会娱乐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而词之初起,亦出于民间[5],民间词作被统治者采入宫廷教坊不断加工改进,文人的大量创作最终完成了词体文学的建构定型,令其风行于世。词体文学与吴声西曲有着相似的发展背景,故而就制法、形式、内容等层面而言,词体文学接受吴声西曲的影响是有先天因素的。兹分论之。

元稹在《乐府古题序》中指出了辞与乐结合的两种方式:“由乐以定词”与“选词以配乐”。“选词以配乐”是先有歌辞,然后给歌辞谱上合适的曲调。“由乐以定词”则“因声以度词,审调以节唱。句度短长数,声韵平上之差,莫不由之准度”,先有乐曲,然后依照乐曲的声调配以歌词,其创作上“截然与诗两途”的“排比声谱填词”,是词体文学创制的规范,也是诗与词的一个基本差别[6]。《乐府诗集》卷四七引《古今乐录》言西曲歌有“倚歌”十五曲,为《青阳度》、《女儿子》、《来罗》、《夜黄》、《夜度娘》、《长松标》、《双行缠》、《黄督》、《黄缨》、《平西乐》、《攀杨枝》、《寻阳乐》、《白附鸠》、《拔蒲》、《作蚕丝》。“舞曲兼倚歌”二曲,为《孟珠》和《翳乐》[7]。关于“倚歌”,《古今乐录》言,“凡倚歌,悉用铃鼓,无弦有吹”[8],指出了倚歌在乐器选用上有竹无丝的独特之处。除乐器的使用之外,“倚歌”还具有创制手法层面的涵义。《西京杂记》载“高帝、戚夫人善鼓瑟击筑。帝常拥夫人倚瑟而弦歌,毕,每泣下流涟”[9]。《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记文帝曾行幸霸陵,“使慎夫人鼓瑟,上自倚瑟而歌,凄怆悲怀”[10],颜师古注:“倚瑟,即今之以歌合曲也。”以歌合曲,即是词体文学创制上的由乐以定词。“倚歌”有歌而无舞,“舞曲兼倚歌”则歌舞兼备。在郭茂倩的《乐府诗集•新乐府辞》部,专辟“乐府倚曲”一节,其中收录了温庭筠的乐府倚曲32首[11],这32首作品均是以曲、谣、歌、行、词命名,元稹《乐府古题序》云“《诗》迄于周,《离骚》讫于楚。是后《诗》之流为二十四名……而又别其在琴瑟者为操、引,采民氓者为讴、谣,备曲度者,总得谓之歌、曲、词、调,斯皆由乐以定词,非选词以配乐也”[12],指出了这些作品的创作方式是由乐以定词,亦佐证“倚歌”为“排比声谱填词”,即词体文学的创制之法。西曲创作中对此类手法的使用为词体文学的创制做出了尝试性的探索。早在中唐时期,词体文学的创制就已经不再是偶发性的,文人开始呈现出自觉创作的趋向。白居易有《杨柳枝》,郭茂倩《乐府诗集•近代曲辞三》记《杨柳枝》为“白居易洛中所制也”[13],《乐府杂录》记“白傅闲居洛邑时作,后入教坊”[14]。《碧鸡漫志》记白氏“又作杨柳枝二十韵云:‘乐童翻怨调,才子与妍词。’注云:‘洛下新声也。’刘梦得亦云:‘请君莫奏前朝曲,听唱新翻《杨柳枝》。’盖后来始变新声,而所谓乐天作《杨柳枝》者,称其别创词也。”[15]所谓新声《杨柳枝》,即为词调,而其或源于乐府古题《折杨柳》。郭茂倩《乐府诗集》“横吹曲辞”部《乐府解题》谈到“汉横吹曲……魏、晋以来唯传十曲……七曰《折杨柳》……”[16]。南北朝时期,汉代的横吹曲已不适合配当时的新乐而唱,故文人拟做的汉横吹曲大量出现,这些曲子在《乐府诗集》中被称作“梁鼓角横吹曲”,而正如胡震亨所言“梁陈后拟者皆作闺人思远戍之辞”,这些词作的内容不局限于本来的军乐,而是扩大到男女相思[17]。西曲“倚歌”中有《攀杨枝》,《乐府诗集》引《乐苑》言:“《攀杨枝》,梁时作。”辞存一首,“自从别君来,不复著绫罗。画眉不注口,施朱当奈何?”“攀”与“折”同义,敦煌曲子词中有《菩萨蛮》“,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临池柳。者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18]可为佐证。《攀杨枝》内容上描写的是候人女子哀怨的心态,形式上为五言,创制手法同新声《杨柳枝》,或为其先声。此外,白居易有《忆江南》组词三首,刘禹锡有《忆江南》词,标云“和乐天春词,依《忆江南》曲拍为句”,“依曲拍为句”表明刘氏是依曲而制词。刘禹锡另有《竹枝词》,序言“四方之歌,异音而同乐。岁正月,余来建平,里中儿联歌《竹枝》,吹短笛,击鼓以赴节。歌者扬袂睢舞,以曲多为贤。聆其音,中黄钟之羽。卒章激讦如吴声,虽伧宁不可分,而含思宛转,有淇奥之艳音。昔屈原居沅、湘间,其民迎神,词多鄙俚,乃写为《九歌》,到于今荆楚歌舞之。故余作亦《竹枝词》九篇,俾善歌者飏之,附于末。后之聆巴歈,知变风之自焉。”郭茂倩《乐府诗集》云“《竹枝》本出於巴渝。唐贞元中,刘禹锡在沅、湘,以俚歌鄙陋,乃依骚人《九歌》作《竹枝》新辞九章,教里中儿歌之……”[19]可见刘禹锡“《竹枝》新辞九章”的创作之法亦是由乐以定词。“‘竹枝歌’是有地区性的民歌”,“七言四句的民歌往往用拗体……刘禹锡这九首也都用拗体,而不用绝句正格。”[20]刘序引中所讲“激讦如吴声”,亦指出了《竹枝词》与吴声的渊源关系。同时,谐音双关是吴声西曲的一个突出特点,如以“丝”双关“思”,以“莲”双关“怜”,以“衔悲”双关“含悲”等。刘禹锡有《竹枝词》“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其中“晴”双关“情”,刘词此法的采用,显示出学习与接受吴歌的痕迹。

吴声西曲形式上一个较为突出的特点是其有送和声,“和送之声(除掉借用他曲的送声),最初是渊源于民间的谣曲的……吴声《阿子歌》的‘阿子闻’、‘阿子汝闻不’,西曲《石城乐》、《莫愁乐》的‘妾莫愁’,《襄阳乐》的‘襄阳来夜乐’,便是它们最原始的形态。它们的特质,有最显著的二点:第一,其句法比较参差多变化,能增加歌词句调上的繁复性;第二,因为由许多人和歌,能增加歌词音调上的强烈性。由于这两大优点,和送声在曲调中就显得非常突出,也可以说,它们构成了曲子的主要声调。”[21]不仅如此,《通典•乐典》记“《阿子》、《欢闻歌》者,晋穆帝升平初,童子辈或歌于道,歌毕,辄呼‘阿子汝闻否’,又呼‘欢闻否’,以为送声,后人演其声以为此二曲”[22]。送和声的使用亦或成为词体文学转变为长短句的一个前提。在论述词体文学产生时,有一种屡受质疑却仍然无法彻底否定的说法,即“和声说”一类,北宋沈括《梦溪笔谈》卷五曰:“诗之外又有和声,则所谓曲也。古乐府皆有声有词,连属书之。如曰‘贺贺贺、何何何’之类,皆和声也。今管弦中之缠声,亦其遗法也。唐人乃以词填入曲中,不复用和声”。朱熹《朱子语类》卷一四○言:“古乐府只是诗,中间却添许多泛声,后来人怕失了那泛声,逐一添个实字,遂成长短句,今曲子便是。”[23]“像《宋书》所著录的《阿子歌》、《黄昙子曲》,也仅是它们的和送之声,而从民谣演成的乐曲,主要也就是指根据、利用其和送之声而言。”[24]诗歌整齐的形式渐渐不适合配新兴的音乐,于是在演奏时,就把无歌辞之处填以虚字,这类虚字渐渐演化为实字,长短句于是形成。在词体文学的发展过程中,确有一部分词调依照此法而演进。王灼言:“今黄钟商有《杨柳枝》曲,仍是七言四句,诗与刘白及五代诸子所制并同,但每句下各增三字一句,此乃唐时和声,如《竹枝》、《渔父》今皆有和声也。”[25]任二北言《杨柳枝》:“盛唐以前,贺知章等早已有作,即称《杨柳枝》。中唐白居易翻为新声……但……未加辞……晚唐裴诚与温庭筠所做……称‘新添声杨柳枝’……声虽云‘添’,而辞仍作七言四句,显然有宋人所谓‘虚声’者存在……至五代,始就晚唐所添之声,添辞以填实之。”[26]《词律》收温庭筠的《杨柳枝》均为二十八字体,形式上仍旧是七言绝句的结构。另有朱敦儒的四十四字体,为双调长短句:“江南岸,柳枝;江北岸,柳枝;折送行人无尽时。恨分离,柳枝。酒一杯,柳枝;泪双垂,柳枝;君到长安百事违。几时归?柳枝。”乃有和声。《词谱》亦收贺铸的四十字体:“蜀锦尘香生袜罗。小婆娑。个人无赖动人多。见横波。楼角云开风卷幕,月侵河。纤纤持酒艳声歌。奈情何。”此作中和声已被填为实字,王奕清称此转换的调式为《添声杨柳枝》[27]。除《杨柳枝》外,与和声相关的词调还有很多,《花间集》中收孙光宪的《竹枝》二首,其一云:“乱绳千结竹枝绊人深女儿,越罗万丈竹枝表长寻女儿。杨柳在身竹枝垂意绪女儿,藕花落尽竹枝见莲心女儿。”《尊前集》中收皇甫松的《竹枝》六首,每首只有两句,其一云:“芙蓉并蒂竹枝一心连女儿。花侵隔子竹枝眼望穿女儿。”刘禹锡作《竹枝》“盛于贞元、元和之间”[28],但其实在早刘禹锡五十年前,“顾况已有咏竹枝之《竹枝曲》……唐冯贽《云仙杂记》四谓‘张旭醉后唱竹枝曲,反复必至九回乃止。’足见在盛唐以前,即已有之,当为《竹枝子》之所本也。”[29]“唐皇甫松有《竹枝词》六首,均以竹枝、女儿为和声……《竹枝词》一名《巴渝词》,与《巴东谣》产地相同;皇甫松《竹枝词》的和声,必定渊源于《女儿子》无疑。”[30]而《女儿子》为西曲倚歌中的一曲,可见《竹枝词》与西曲之渊源。《杨柳枝》、《竹枝子》承吴声西曲而新变,由民间进入教坊,转化为词调,获得了新生。孟郊《教坊歌儿》所描写的“去年西京寺,众伶集讲筵。能嘶竹枝词,供养绳床禅。能诗不如歌,怅望三百篇”指出了《竹枝词》流行的盛况。而“即是排除《柳枝》、《添声杨柳枝》《折杨柳》等调名下的传词不计,(《杨柳枝》,引者加)拥有的存至今天的歌辞总数,亦达到了九十一首。”[31]任二北认为经由声诗一环过渡而成的词调,在唐五代词调中约占十分之一。因此唐五代词调呈现出“以小令为主,齐言、杂言并存”的情况[32]。

《乐府诗集》卷六一引《宋书•乐志》言:“自晋迁江左,下逮隋、唐,德泽浸微,风化不竞,去圣逾远,繁音日滋。艳曲兴于南朝,胡音生于北俗。哀淫靡曼之辞,迭作并起,流而忘返,以至陵夷。原其所由,盖不能制雅乐以相变,大抵多溺于郑、卫,由是新声炽而雅音废矣。”[33]《南齐书•萧惠基传》言:“自宋大明以来,声伎所尚,多郑卫淫俗。雅乐正声,鲜有好者。”[34]所谓的“艳曲”与“郑、卫”,即指吴声西曲。南朝时,雅乐的曲、辞已经不能满足统治者声色的需要,南方新声歌曲尤其是清丽缠绵的爱情作品渐渐受到了统治者的青睐。齐东昏侯萧宝卷酷喜俗乐,曾“下扬、南徐二州桥桁塘埭丁计功为直,敛取见钱,供太乐主衣杂费”,梁武帝“自算择后宫《吴声》、《西曲》女妓各一部,并华少赉(徐)勉”[35]。由于统治阶层的喜好,原本多情的江南民歌中的情歌类更为发达,统治者也经常进行采集、润色与拟作,使得吴声西曲风靡于世,在艺术形式与表现上亦趋精致。吴声西曲这种自下而上由民间文学过渡到宫廷文学进而自上而下又流行于世俗的经历也正是词体文学发展的脉络。欧阳炯《花间集序》中谈到了词体文学得以发展的社会背景,“有唐以降,率土之滨,家家之香径春风,宁寻越艳;处处之红楼夜月,自锁嫦娥”,“绮宴公子,绣幌佳人,递叶叶之花笺,文抽丽锦;举纤纤之玉指,拍按香檀。不无清绝之辞,用助娇饶之态”[36],这部诗客曲子词《花间集》编写的目的是使“西园英哲,用资羽盖之欢;南国婵娟,休唱莲舟之引”,即摒弃了“言之不文”、“秀而不实”的通俗歌辞,使民间文学渐渐走入正统文人雅文学的殿堂。而为了满足统治者和整个社会追求欢娱的心理需求,此类音乐文学内容上往往偏于男女相思恋情,虽亦有别调,但终究难掩情爱主流,在发展的过程中,风格趋向于香软缠绵,甚至失掉了作品本色。鲁迅曾讲:“东晋到齐陈的‘子夜歌’和‘读曲歌’之类,唐朝的‘竹枝词’和‘柳枝词’之类,原都是无名氏创作,经文人的采录和润色之后,留传下来的。这润色,留传固然留传了,但可惜的是一定失去了许多本来面目。”[37]曲辞初创期文题大都相合,后渐渐相互脱离,失之本意。《乐府诗集》卷四四引《宋书•乐志》曰:“《子夜歌》者,女子名子夜造此声。晋孝武太元中,琅琊王轲之家,有鬼歌《子夜》。殷允为豫章时,豫章侨人庾僧虔家,亦有鬼歌《子夜》。殷允为豫章,亦是太元中,则子夜是此时以前人也。”又引《乐府解题》说:“后人更为四时行乐之词,谓之《子夜四时歌》。又有《大子夜歌》、《子夜警歌》、《子夜变歌》,皆曲之变也。”[38]又如《丁督护歌》,《宋书•乐志》记其本事:“《督护歌》,彭城内史徐逵之为鲁轨所杀,宋高祖使府内直督护丁旿收敛殡霾之。逵之妻,高祖长女也。呼旿至阁下,自问敛送之事。每问,辄叹息曰:‘丁督护!’其声哀切,后人因其声广其曲焉。”[39]但“从现存的歌辞看,歌辞内容与本事不相符合……无哀切之音。”[40]为获得生命力,曲辞当随社会的需要而不断变化,吴声西曲的这种演进策略为词体文学所吸取借鉴。如温庭筠有《定西番》三首,《定西番》是唐教坊曲,后转换为词调,最初当是军中歌谣,反映的是边境战争的情况。温词三首中其一“汉使昔年离别,攀弱柳,折寒梅,上高台。千里玉关春雪,雁来人不来。羌笛一声愁绝,月徘徊”,其三“细雨晓莺春晚,人似玉,柳如眉,正相思。罗幕翠帘初卷,镜中花一枝。肠断塞门消息,雁来希”,内容上与调名是相关联的,但是其二“海燕欲飞调羽,萱草绿,杏花红,隔帘栊。双鬓翠霞金缕,一枝春艳浓。楼上月明三五,琐窗中”,虽言女子候人而不归的惆怅,但同调名的关联已经不大,风格上更倾向于社会上流行的离人相思类作品,显露出题与辞相分离的趋势。同时,吴声西曲多四句一曲,一曲下若干首,如吴声中《子夜歌》有四十二首,《子夜四时歌》有七十五首,《华山畿》有二十五首,均属同题创作。其中《子夜四时歌》有《春歌》二十首,《夏歌》二十首,《秋歌》十八首,《冬歌》十七首,从整体上可看成大的联章。后李白有仿作《子夜吴歌》,共四首,分咏春、夏、秋、冬四季,仍是歌咏同一类题材,亦属联章。联章的形式在词体文学初兴之际亦常常出现,如和凝《江城子》五首:初夜含娇入洞房,理残妆,柳眉长。翡翠屏中,亲爇玉炉香。整顿金钿呼小玉,排红烛,待潘郎。竹里风生月上门,理秦筝,对云屏。轻拨朱弦,恐乱马嘶声。含恨含娇独自语,今夜月,太迟生。斗转星移玉漏频,已三更,对栖莺。历历花间,似有马蹄声。含笑整衣开绣户,斜敛手,下阶迎。迎得郎来入绣闱,语相思,连理枝。鬓乱钗垂,梳堕印山眉。娅姹含情娇不语,纤玉手,抚郎衣。帐里鸳鸯交颈情,恨鸡声,天已明。愁见街前,还是说归程。临上马时期后会,待梅绽,月初生。欧阳炯《贺明朝》两首:忆昔花间初识面,红袖半遮妆脸。轻转石榴裙带,故将纤纤玉指,偷拈双凤金线。碧梧桐锁深深院,谁料得两情,何日教缱绻。羡春来双燕,飞到玉楼,朝暮相见。忆昔花间相见后,只凭纤手,暗抛红豆。人前不解,巧传心事,别来依旧,孤负春昼。碧罗衣上蹙金绣,睹对对鸳鸯,空裛泪痕透。想韶颜非久,终是为伊,只恁偷瘦。

以上所引令词构成明显之联章,讲述了一个较为完整的爱情小故事,不过有时同调组词之间是否构成联章不易判断,如温庭筠的14首《菩萨蛮》“是否有组织有寓托自成首尾之联章体,自清代张惠言以来,学者看法不一”[41]。但随着词体文学自身的完善,联章现象渐渐消褪,与吴声西曲间呈现出一种批判性承续的轨迹。任何一种文学样式的成熟都需要一个漫长的孕育过程,词体文学的发展亦如此,其并非经中唐文人的偶一尝试就迅速进入了晚唐五代的繁荣阶段,前代文学如吴声西曲中若干作品在创制方法、形式、结构、内容上所作出的种种探索已为词体文学的兴起积累了一定可供借鉴的经验。词体文学正是在吸收这些经验的基础上不断完善发展,终成为后世可与诗歌相提并论的文学样式,在中国文学史上散发着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