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纳小说幽默及语言特征

时间:2022-05-21 10: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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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克纳小说幽默及语言特征

与许多现代主义作品中“难懂的语言,陌生的主题”[1]相比,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福克纳的作品具有明显的平民文学印痕。仔细研读福克纳的小说,读者就可以体会到其鲜明的南方文学创作手法,如夸张幽默的民间传说和颇具南方色彩的方言口语等平民文学特有的创作模式和语言特征。任何成功的作家都是立足于自身的地域与文化去揭示社会与生活的真谛。因此,作家及其作品都是特定地域文化的产物。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南方社会,福克纳存在着复杂的感情。他既珍视南方传统的价值观,又对南方社会的阴暗深恶痛绝。南方社会的丰富性,复杂性与多元性成为了福克纳文学创作的宝贵源泉。童年的生活经历和人生体验在他心中打下了永久的烙印。“故乡的风土人情造就了他独特的精神气质,也奠定了他对乡土世界的情感倾向和价值取向。”[2]福克纳的小说创作明显受到了当时南方文学的影响,哥特小说和民间传说的写作方式在他的作品中常有体现。另一方面,福克纳成长于美国社会的大变革时期,社会的快速转型使得普通民众的话语权获得了释放的通道,代表大众文学审美的通俗文学蓬勃发展。此外,福克纳的教育背景中少有传统学院派的陈规陋习,加之他本人性格中的刻意求新和率性而为,这些为其成功奠定了基础。

一、南方幽默——美国通俗文学的民族特质

美国的南方文学大多取材于民间传说,传说故事本身就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和明朗的生活气息。它们作为文学创作的素材被广泛使用,在丰富作家表现手法的同时也成就了作家的艺术特质。福克纳便是此类作家中的佼佼者。与民间传说相连的民间幽默是整个美国文学和文化的显著特征。美国文学自殖民时代诞生之初就极具隐喻性和象征性,而民间传说和民俗故事无疑是文学创作和文化传承的重要符号和载体。轻松的国家情态和民众的创作情怀共同催生了幽默的文学创作形态并形成传统保留至今。“美国的幽默主要分为以新英格兰为中心的东部幽默和流传于南部各州的边疆幽默。”[3]南方幽默主要指荒诞故事类的民间传说,极具生活气息和感染力。19世纪如火如荼进行的西进运动和城市化助推了文学创作中南方幽默的运用和普及。福克纳是美国南方文学传统与文化特质的集大成者。他对在通俗文学创作与传播方面取得巨大成功的马克•吐温极为推崇。在他看来,马克•吐温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美国作家,是“美国作家之父”。“福克纳是一个属于马克•吐温传统的伟大幽默家。”[4]142他曾高度评价《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并将其视为文学主题表达的典范。福克纳的创作使那些在民间口耳相传的幽默故事进入了文学圣殿。韦勒曾指出:“把民间故事吸收入书面传统之中为美国文学输入了极为需要的新鲜血液。”[5]南方的民间幽默对马克•吐温和福克纳都产生了重要影响。20世纪美国著名作家海明威曾指出全部现代美国文学来自马克•吐温的《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作为马克•吐温的追随者,福克纳的作品无论在内容还是形式上,都更有美国特色。他表现的是美国人的思想感情,反映了美国社会的千姿百态,更可贵的是他使用的是美国人自己的语言。他以更为纯熟的手法吸取民间幽默的精华,提炼方言口语的表现张力。在福克纳看来,幽默是美利坚民族的特质,是上帝的选民的标志。美国的文学艺术应该去宣扬而非摒弃这一优秀的民族传统。福克纳对美国人,特别是南方人幽默特质的高度推崇足以解释其在小说创作中大量使用幽默并取得伟大的成就。福克纳的创作在全新的维度上实现了口头文学与书面文学的完美融合。福克纳在创作中对南方幽默的使用随处可见。《我弥留之际》中,本德伦一家人送葬途中的艰难旅程并不能和克服种种磨难并创造了英雄业绩后回到家乡的荷马史诗《奥德修斯》相提并论,但小说情节中用水泥来固定儿子折断的腿和安斯魔术般地搞到一个“鸭子般长相”的新老婆等等,都明显反映了荒诞故事和南方幽默的影响。《押沙龙,押沙龙!》中对斯特潘这样一个人型畜类、枯燥乏味的人物的描写同样很滑稽,比如他每次出门前都要用烧热的砖头把他唯一体面的衣服熨平。《去吧,摩西》中一只狐狸和几只狗闯进来把整个房子搞得天翻地覆的情景把读者带入了典型的边疆幽默的戏剧场面。美国南方幽默的大量使用使得福克纳在作品结构、情节安排、场面描写等方面成为无可争议的现代主义文学大师。福克纳对民间幽默的使用有助于增强其人物的感染力,加大对社会的批判力度,深化作品的道德意义。读者在滑稽搞笑的场面中感受到福克纳对道德堕落的讽刺:在信仰缺失,人性扭曲的社会,功利主义思想彻底战胜了感情与怜悯。

二、方言口语——美国民族文学的优秀品质

福克纳小说创作中的另一特点体现在其对方言口语的使用上。民间文学从本质上讲是大众的,大众的语言主要是生活中的方言口语。它直接来源于生活,纯朴自然,没有人工雕琢的矫揉造作。文学创作的目的在于表现大众生活,方言口语无疑是实现这一目的的最佳载体。“对于有着强烈的普世情结的福克纳来说,用口语写作是最切实的文体。”[6]当代表精英文化的福克纳在创作语言上选择贴近大众的方言口语时,其作品自然会实现文学向大众审美的回归。继马克吐温之后,福克纳将美国小说的语体风格推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他在《喧哗与骚动》的迪尔西部分运用了大量方言变异来展现南方黑人的语言特点。当杰生要打小昆丁时,她对小昆丁说:“只要俺在这儿,就不能他碰你。”[7]另外,福克纳还经常把南方口语中的片段融入书面写作,《押沙龙,押沙龙!》中描绘昆丁想象斯特潘同波恩之间较量就是这一手法的运用。此外,福克纳在作品中还运用拼写变体来表现美国南部方言,并使用南方方言来表现人物性格、文化素养或社会地位。在《村子》中,他用“bobwire”来代替“barbedwire”(带刺的铁丝),用“paw”指代“papa”(爸爸),用“clubfoot”表示“cripple”(跛足者),用许多的词典上找不到的词来表现常见词的意思。在许多随笔中,福克纳关心文体。他用传统的修词手法取得更大的读者共鸣,用方言口语使文笔更加丰富多彩。福克纳告诉别人,“我不是什么文人,我仅仅是一个喜欢讲故事的农夫。”[4]139总之,在方言口语的使用上,福克纳以他纯熟的手法兼收并蓄,汇雅融俗。美国文学自爱默生以来一直注重运用美国的语言,发掘美国的素材,建立并歌颂美利坚的民族文学和民族文化。南方文学的发展同样贯穿着从未间断的广泛使用方言口语的传统。优秀的美国作家们力劝美国学者摆脱欧洲文学的陈词滥调,去创造属于美国的文学表达。学究式的语言,僵化的语法结构遭到鄙视,丰富多彩的口语体受到了推崇。“福克纳的小说语言的口语化与美国社会民主化所带来的语言民主化是密切相关的。”[8]南方的作家们都十分重视在作品中使用属于自己的方言口语,这使得他们的创作更加具有鲜明的南方色彩和浓郁的生活气息。福克纳是这一传统的集大成者。他通过对方言口语的使用来制造幽默效果、反映下层人民的生活。诺贝尔奖委员会的《颁奖辞》高度赞扬了福克纳对方言口语的运用及其在关注人类苦难,寻求普世价值方面的探索。福克纳是美国文学史上一位继往开来的重要作家,他继承了马克•吐温等美国乡土文学大师的优秀传统,以通俗幽默的语言绘制了一幅纷繁复杂的美国南方社会画面。他对人类命运的关注使得他的作品超越了地域甚至国家的界限,富于现代性和现实意义。福克纳作品采用通俗的语言形式来服务自己的创作理念,将作家对人类历史与现实的思考见诸文字,从而在更高的层面上实现与读者的共鸣。总之,福克纳不拘泥于传统的樊篱,将高雅与通俗完美融合于文学创作,从更广阔的视域上满足了人们的审美需求。

三、结语

综上所述,福克纳对自己的民族有着深厚的感情,对美国文化中的幽默特质了然于胸,也深知乡土文化凝结了美国文化的精华。因此,他在小说创作中大量运用南方幽默和方言口语,由此可见,作家的生活际遇和成长经历必然会影响到语言特点和文体风格。福克纳以其通俗的文学语言获得文坛高度认可这一事实本身也揭示出严肃文学与低俗文学的分界不在语言本身而在于其表现的主题。此外,福克纳的文学作品繁盛于美国社会的大变革时期,社会的剧烈变动使得大批的底层民众获得了话语权和上升的通道。这一时期的文学表达必然呈现多元化与大众化的态势。文风通俗的作家受到推崇既是文学与时展的客观要求,也是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