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的羌汉文学关系综述
时间:2022-05-21 09: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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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文学关系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学术价值和深远的现实意义。羌族这一古老的民族伴随着中华民族繁衍交融的足迹生生不息,在各少数民族中为数不多,极具代表性。当代羌族文学创作取得了突出成绩,丰富的羌族文学不仅是中华多民族文学宝库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更蕴藏着其历经忧息而绵延坚韧、不失特色的生存密码。羌汉文学关系密切,互相渗透和影响,对羌汉文学关系进行比较研究,探索其在题材、体裁、语言、风格以及地域文化背景等方面存在着的相似和差异、借鉴与独创,不仅可以由此揭示羌族文学发展繁荣的重要原因,也可探讨中华多民族文学相互影响和促进发展的过程与普遍规律,同时对各民族对汉语的巨大贡献,汉语文包容多元文化作为多民族文化内涵载体的特性和凝聚各民族智慧结晶的重要价值等也会有新的认识。对于经历了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遭受重创的羌族文化保护工作,尤其有着特殊的意义。对于探索民族文学繁荣发展的有效途径,促进祖国民族团结与现代社会的和谐发展,都有十分积极的作用。
当代羌族文学创作中,反映出这种密切难解的关系,透过近年来颇有影响的羌族诗人羊子(即杨国庆)的诗歌,我们可以更清晰地看到这一点。羊子创作有诗歌、散文、小说、评论,出版个人诗集《大山里的火塘》、《一只凤凰飞起来》。其创作的歌词《神奇的九寨》先后受到州级、省级、国家级的表彰和奖励,曾当选为全国十大金曲之一,获四川省第八届“五个一工程”奖,长篇大型组诗《汶川羌》得到中国作协的重点扶持,影响广泛。从2008年地震前的诗作和以《汶川羌》为代表的震后诗作的对比分析,可见羊子作品人生价值的取向,作品以生动优美的意象和热烈真挚的激情,彰显浓郁的民族情怀和独立的民族思考,同时又有着深厚的中华文化底蕴和宽广的胸怀,以见出羌族作家可贵的借鉴、反思和创新品质。羊子曾如此自白:“像我这样的诗人,生活在千沟万壑的岷江上游,被苍茫巍峨的岷山所掩埋和遮蔽,被孕育和期盼,吃尽坚强,生死不息,犹如万古奔腾的岷江,时时撕开亿万年来的地质封锁和传统习性,在灿烂的中华大地上,在辽阔海洋的目光中,在蔚蓝浩荡的天空下,奔流着属于自己和族群的血性的诗歌。”(|)这段话清楚地告诉我们,其诗歌所具有的多重因素。
首先是本民族的文化与生活的地域,这是其十分明显的特质,也是广大羌族作者创作的共同特性。20世纪80年代何健在《致<诗林)编辑部的信》中所说:“写出我民族的历史,写出我民族的心理素质和个性特征,写出我民族的精神和风俗,写出我民族的变迁和生存之地域,是我提笔写诗那一天就明确了的、终生追求的一条艰辛的道路。”②这是羌族作者群创作的动因,也是其作品的基本内容。无论是朱大录《羌寨椒林》、《白石的思念》,余耀明《羊皮鼓》,还是谷云龙《飘逝的花瓣》,叶星光《神山神树神林》等都表现出反映与挖掘民族文化这一共同努力。羊子的诗歌同样如此,植根于民族文化的坚实土壤,富有浓厚的民族文化色彩。诗集《一只凤凰飞起来》即展示了诗人对于民族历史文化和当代生活的深刻思考和形象表达。诗歌代表作《岷江的高度》与《灵性的石头》都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岷江的高度》采用叙述诗的方式,热情地书写了流淌千万年的岷江在中国西南的文化地位和文明贡献,从诗歌的角度复活曾经璀璨的岷江文明。诗歌《灵石头》借助普通而富有灵性的石头,抒写了石头与村庄的关系,石头与羌族的关系,石头与生命的关系,石头与命运的关系,是一种不可分离的血肉关系,石头对于一个民族是文明的标记和温暖的印证。羌人从西北高原迁徙流转,长期居住在岷江上游,对这条母亲河充满特殊的感情,岷江也成为诗人特别钟情的题材,吟咏不绝。诗歌《纪念一条大江》抒发了诗人深邃的忧思和强烈的历史责任感,表达了诗人对于自然的岷江与民族的岷江开发与利用的深深关注和严肃思考。在《岷江的涛声》中,羊子形象地描写其千古奔流的雄壮豪放:大山的骨骼布满水浪边缘的岷江,这山最后的一副心肠日夜奔越,呼啸如血涛声轰然,雄性而野蛮的涛声、怦然令人忧思的涛声、隐瞒沉重沧桑的涛声奔流不息,岁月如水,岁月无情,让人慨叹,也让入深深沉思。末尾一段,岷江又在诗人的眼中换了一副模样,由咆哮雄浑变为温情而缱绻。诗人对岷江的挚爱溢于言表,同时也就不难理解对其未来走向的关注和思考,这实际上预示着一个民族的命运和前景,发人深省。在羊子的诗中,这种对养育自己和这个民族的土地和环境的眷恋之情溢于言表。故乡的山水雄奇而险峻,但诗人的热爱和赞美从未停止。即使屡经灾难甚至是毁灭性的打击,也不能改变执着的爱。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发生后,诗人在废墟中奋笔疾书,唱响了真实感人而又雄壮鼓劲的《汶川之歌》:“凋零的山河瞬间呈现尘土覆盖下的童谣和山歌瓦砾钢筋一样抵痛胸口指挥部的灯,心脏一样跳动汶川,远古岁月中诞生的家园缕缕炊烟全被埋葬奋进的步伐生生折断指挥部的眼睛,一眨也不眨起航!汶川的诺亚方舟穿过地动山摇的心海起航!汶川的希望之舟满载信念和信心,破灾而行。”
在此前后,诗人除创作了大型组诗《汶川羌》之外,直接以汶川为题的就有《汶川的门》、《汶川的深度》、《汶川的月亮》、《汶川在歌唱》、《国之汶川》、《汶川过年了》等作品。以《汶川之歌》为基础,诗人得到中国作协资助,历时两年,精心结撰,几经打磨而创作了长篇大型组诗《汶川羌》,诗歌长达三千多行,诗人特意用“汶川”和“羌”这两个词语紧密结合而作为题目,曾在美国爱荷华“国际写作计划”交流中,做过一些说明,在羌族诗人杨国庆的博客中也有呈现,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在《汶川羌》的诗篇之中有详细的定义和阐释,集中地展现对故乡和本民族这种特殊的情感。从上部“羊的密码”,羌与戈、神鼓与羌笛、石头与墙、入海岷江、羌姑娘、羊毛线、草场、岷的江和山到中部“映秀”、阿尔寨、汶川、羌•费孝通,再到下部骏马的传说、神羊指路、故乡唤我、族群的火焰,各种羌民族意象和文化内涵符号贯穿于诗歌首尾。以此写出羌族古老的历史,写出对其生存环境的极度忧虑,也写出对时代和未来发展的思考。尤其可贵的是,如诗人梁平所说:羊子的《汶川羌》“摒弃了‘史诗’传统概念中那些神出鬼没的元素,直接抒情在生活的原汁原味中”。《汶川I羌》是“羊子为自己民族的苦难和创伤、坚韧与顽强、生生不息的生命力书写的一部当代具有史诗意义的鸿篇巨制。《汶川羌》大开大合,以自己对本民族的认知和血脉的认同,以自己的洞察和感受,把自己民族的生命原色、生存状态以及梦想和希望呈现出来”④。著名作家阿来称赞道:“羊子的诗歌,是我曾经想看到的一种有价值的文本,对历史,对现实,对个人的一种诗性的超越和抒写。
‘我’是从历史而来的,也是从灾难的洗礼而来的。一个幸存者,一个因幸存而重新看待世界了悟人生的人,是作者自己,也是渡尽劫波的羌。”④其实,何止是《汶JI羌》,早在此前羊子的各类作品中,就处处可见到这种明显的民族元素,因为它已经深深烙在其心灵和血脉,以及《拜访一只羌笛》、《吟唱在灵山秀水间的羌族释比》、《-C、遁萝卜寨》等散文中。再以羌人神圣的火塘为例,羊子曾于2006年11月去到汶川龙溪乡一个很高很深的羌族村寨的一户人家,拜访一位羌族释比世家,释比的儿子和媳妇为他生火烧水,于是,诗人出现在古老的画面中,感受到了羌族家庭的心跳,为之写下诗歌《传说中的火塘》。在其许多诗中,都有着对火塘诗意的吟咏:“看火塘团聚一个冬天一处处优美的村庄在岷江摇篮,中国西南舒展一个民族的容颜”(《灵性的石头》);“神秘的火塘,被酒香诱惑出来羊皮鼓动地而起,和着醉影长发在飞,白帕子在旋转古老神经和血脉在月色之—F繁衍一群一群蓬勃的手足”(《心遁萝卜寨》);“火塘边,这些父亲和母亲木柴一样燃烧着古老的微笑风霜簌簌凋零在暗夜里羚羊一样矫健的脚此时,安静了”(《火一样微笑》);“,厶中升起的庭院liTi玫瑰转身离去月色逃向窗外青春的火塘不再诱人”(《啊,老婆》);“月色铺下来,一天的归宿让火塘中的热情,芬芳偎依在柔和的干草上”(《新石器时代的鸟鸣》)。
如此等等,作为一个牧羊人的子孙,一个羌族的后裔,他对自己的祖先顶礼膜拜,对民族的文化讴歌吟唱,使得他的诗作具有独特的魅力,在现代大潮中,不致迷失方向。许多人读他的诗,可以一眼看到其突出的特质。2008年春,羊子诗集《一只凤凰飞起来》由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这是他的—部诗歌力作,其中包括五个部分:第一章——岷江南流;第二章——草木飘香;第三章——灵魂山水;第四章——鱼儿歌唱;第五章——低空飞行。诗人牛放对此评价道:“羊子是民族文化的觉醒者,他满怀浪漫的诗情,用羌族后裔一颗跋涉之心,高举着祖辈火塘里燃烧的信念,烛照民族的灵魂。”@诗人龚学敏指出:“羊子是一位典型,一个充满怀旧特质的典型。羊子所有的诗歌中,都可以看出一是对一个民族曾经的辉煌,表现出的无限怀想。这种辉煌,更多意义上是根植于羊子无法割舍的文化背景和他自己的臆想。从而使怀旧,成为羊子诗歌的一个重要特质……”@由此可见,在羊子的灵魂深处,从未停止对祖先精神的怀想。但是,仅仅如此是远远不够的,如果一个民族纯粹依靠祖先的血液和文化基因而没有外部营养是不可能健康发展的,必须广泛地吸取人类文明的精华才可能进步。作为一个立志书写羌族历史文化的诗人,羊子对此有清醒的认识。在《汶川羌》首发式上,羊子称自己“是从三千年前甲骨文中所代指的那个区域,那个民族,那种生产和生活方式——‘羌’中走来,穿过无数的祖先,穿过比三千年这个具体时间更多的时光,穿过众多的生生死死,死死生生”④走来的。对于羌民族的精神和遭际有着冷峻的审视和反思,对此有着形象的描述和展示:“早先有一只手已经摘走了群山的一半灵魂,那是在秦朝李冰的时代,人们陆续拨光了群山的衣服’还有治水英雄辐射开去的前后几个朝代,或者从姜维城石器,从营盘山陶器,从剑山寨骨器开始,顺着时间的河流,一路漂流而下的各个朝代,各个村庄,各个田野,各个刀耕火种,具体的攫取。那些漆黑的柴垛,是对一座山一座山的搬运,燃烧''''是比生长的速度和幅度都大上一万倍的抽血,连鸟鸣也吃光的做法,一直延续到汶J|I大地震的前前后后。”正因为有如此的了解,羊子从步入文学创作起,便十分注重多元文化的交融,对人类文明养分的吸收。长期以来,由于羌汉人民的密切交往,在交通沿线或毗邻汉族地区的羌族人民,除习用本民族的语言外,多通晓汉语。羌族没有本民族的文字。据考察,羌族很早就已通用汉文,如隋唐以来保留在羌族地区的碑文,清代买卖田亩的契约,皆以汉文记述。明清以来,便在茂县汶川等地兴办州学,吸收羌族子弟就学,大大加快了汉文化在羌族地区的传布。羊子本人在县中学初中民族重点班和高中班学习,经过阿坝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的预科,再到位于嘉陵江畔的四川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系统学习了四年。作为新一代羌族文化人,担当着传授现代科学知识和人文素质教育的重任,专业的学习和积淀为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使得他具有广阔的视野和胸怀。在羊子的诗中,有着中外古今文化的涵养,就像一碗营养丰富的滋补膏汤,在《汶川羌》中,他曾对此有过详细的描述:“我喜欢汤,……整个时辰酿制的人生的汤。文学的汤,艺术的汤,哲学的汤。理想的汤,救护和医治病痛的汤。灵魂的膏汤!里面可以有,譬如《诗经》305首这个数据或者实体。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金色眼睛凡•高的向日葵。但丁吟唱不休的神曲,或者鲁迅。或者沈从文。阿来。又或者苏轼。齐白石。徐悲鸿。王羲之。或者故宫。或者洗劫一空之前的圆明园。地宫。乞力马扎罗山上的雪花。希腊的宙斯和他的奥林匹斯系统。夸父逐日走过的黄土高原上飘起来的花儿。诺贝尔。黄河大壶口瀑布上的中国乐章!”由此可以看到,羊子在吸吮母亲的乳汁、传承祖先文化血脉的同时,又绝不仅限于本民族,而是勤奋地博览群书,涉猎如此广泛,因而获取营养十分丰富。当然在古今中外文化中,影响最大最直接的还是博大精深的中国传统与文化。这也是羊子的最爱:“我喜欢中国的汤,我爱中国的汤。中国的汤包罗万象。包罗宇宙的期待,许诺和不可预见。中国的汤,最美。我的汤,最美!我爱我的汤……汤霸的心,汤的阳光和大地让我孜孜不倦!”几千年历史长河中,羌族同胞在使用羌语的同时,许多人也习惯于汉语表达。用汉字书写和记载,汉文典籍文献中,记载着不少羌族的历史文化,也可以说许多羌族文化内涵是靠汉文而得以保存与传承。这种密切的特殊渊源,也使羊子等广大羌族作者不仅用汉语写作,更对汉字文化有较深入的了解和感情,其作品中屡屡可见的汉字文化与文学基因便可清晰地表明和印证这一点。
系统的学习使其具有了较为深厚的汉语专业素养与功底,羊子曾考订在岷江上游羌族地区广为流传的释比所做“三坛经”应为“三堂经”之讹音,除了从羌族家居的特定环境,以及产生、流传释比诵唱史诗(经典)的社会根源,也就是对羌族历史文化本身的挖掘意义上解释上中下三堂之外,还特别从汉语语音角度考察由于“当时释比的汉语发音的关系,误将‘堂’字说成了‘坛’。指出这在“当前羌族社会中是比较普遍的一个发声的错误。羌族人在规范汉语使用之前,基本都是忽略了后鼻音的存在,譬如杨(yang)的读音为yan(颜,盐),堂屋(tangwu)说成tsJIWO(坛握)之类,因而,将‘三堂(tang)经’说成‘三tan(坛)经’也就不足为奇了”@。以此与岷江上游如汶川、理县、茂县的当地语音实际相结合,这—切便迎刃而解。又如考订羌的来历,羊子在《“羌”是地名,还是族名》一文中,首先指出“最早的汉字样式——三千多年前的甲骨文中就有关‘羌’的明确记载”。又引《诗经》加以证明:认为“《诗•大雅•生民》中歌唱周朝的始祖母为‘姜源’,就明确传达了周朝的王族及其民众对于古羌的客观认定,由衷的感恩与歌颂”。接下来从《史记》之“西羌”、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中“羌,西戎牧羊人也”之记载,到当代童恩正先生有关河湟地区古羌人的305条词条统计,得出其明确的观点:即“羌’这个民族在另一个民族(商)典籍中是统一的称谓了,并在往后诸多的汉文典籍申明确记载,毋庸置疑的了”⑨。考订过程逻辑严密,环环相扣,对汉文典籍的引用亦合乎规范,可见其熟悉程度。至于汉字文学作品,更是对羊子影响深刻,且有其独到的感悟和理解。我们可以从其描写农历端午时节关于诗人节和屈原的几首诗为例。每到端午时节,羊子都会与大多数中国人一样,不单单是想到粽子、龙舟,更会想到诗人屈原以及有关的意象。如2011年,他在题为《诗人节并非端午节,或端午节并非诗人节》中写道:“2008年端午节,我在救灾帐篷里吃了分发的粽子,无心想屈原。2009年端午节,我的心情早已在一首诗歌里表达,无语无想对诗人。(《让我荡漾——诗人节颂辞》)2010年端午节,我在博客上记忆了《诗人节献诗:诗人屈原》。2011年端午节,我把手机上的短信写在这里……”羊子在2009年端午节所作的《让我荡漾——诗人节颂辞》中,如此吟咏道:“让我荡漾的是一片遥远的时间,香草缀身的人是千年后仰望成传说的诗人。沸腾的胸膛,犹如现在的每一条江流都在赞美共同的。让我荡漾的是一个遥远的美人,潮涨潮来的滚滚波光是我经久无法平息的思量。每一个幸福的文字都奔跑着现出他的真纯,每一声滴答都想倾诉群山环绕中他的柔肠’犹如现在的远方走近亲亲爱爱的山色湖光。让我荡漾的永是这简单的阳光:我爱!我唱!”而2010年端午节所作的《诗人节献诗:诗人屈原》,则可说是羊子在有了更深理解和沉静思考后对伟大爱国诗人的由衷礼赞:“楚国大地上最纯粹的编钟作了您一生的歌唱,山山水水中最勾人的香彰作了您灵魂的衣裳,最鲜红的叶子作了您唯一的心脏。天地之间最巍峨绵延的山脉作了您生命的脊梁,干军万马指向四面八方作了您爱民护国的城墙,最雪白的女子作了您痛心的姑娘。楚王眼里最蔚蓝的天空作了您宽广的胸膛,脚步之下最漫长的道路作了您书写的衷肠,最清澈的河流作了您最终的去向。一代代祖先最信赖的文字作了您血液的故乡,风平浪静的云梦泽作了您神秘的信仰,九头鸟逆风飞行的翅膀作了您轮回转世的目光。”
羊子崇敬屈原,也同样崇敬杜甫,崇敬当代著名诗人余光中,张建锋先生曾经谈他读羊子《汶Jtl羌》“故乡唤我”一节的感受,初读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就与艾青的诗对接上了,羊子与艾青似乎外在与内在都是很接近的。读这样的诗句:“一株绿草摇着手臂在故乡的眼睛里唤我。几片走动的云,在故乡的衣裳上唤我。羊群后飞翔的童年在故乡的记忆中,切切地唤我。一脉沉默而双眼微闭的山脊在故乡的大地上美美地唤我。水蜜桃在唤我。夏日阳光中蝴蝶相会的泉流在唤我。妈妈从煤油灯光后背端过来的红红的火盆在唤我。爸爸醉酒的春联和珠算。左右开弓的九盘经。十二盘经。哥哥砍下的松木在我用力的身后呼呼行走,在唤我。”很自然地想起了艾青名篇《大堰河——我的褓姆》。艾青以跳跃的联想展开诗情、诗思,一个物象或者一个生活片断构成一个意象,表达一种情感,多个物象或者多个生活片断构成意象群,表达多样的情感,从而多时空多方面展现故乡的形象。这成为艾青的意象组合方式和情感表达方式。羊子同样以具体的物象、事象,兴托着情绪,寄寓着感受,构成一个个意象,形成一组组意象群,反映着真实的生活,表现着多样而复杂的情感。这样一来,意象不仅具有了写实性特征,而且具有了地域性特征。由此体现出羊子诗歌的文化交融性,这既反映在汉羌文化的融合上,又反映在新诗艺术与羌文化的融合上0”∞作为经典,可以说有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羊子其实已记不清当时是否想起艾青此诗之意象,故张建锋称之为不自觉的“文化混血现象”。而对于另一位现代著名诗人余光中,羊子曾有机会当面求教,上大学期间便喜读其诗。在《杜甫草堂倾听余光中》@一文中细细地记述了2006年9月8日在杜甫草堂聆听余光中诗歌讲座的过程,充满着对其人其诗的仰慕之情。正是在草堂的讲座上,余光中先生特别讲到诗圣杜甫的影响,余光中先生说,杜甫改变了他,受杜甫的影响,他现在不写乡愁,而写乡情了,创作风格也由浪漫主义向写实主义转变。余先生还特地将李白杜甫作了一个比较:沉郁的杜甫好似贝多芬,而轻逸的李白则如莫扎特,李白教会了其放开,杜甫教会了其凝练。羊子认真地聆听记录。他的身心全然沐浴在了余光中先生的心性与睿思之中。余光中先生深情地朗诵了他专为此行而作的长诗《草堂祭杜甫》,表达对杜甫的无比崇敬。诗末写道:“夔州之后漂泊得更远任孤舟载着老病晚年我却拥—道海峡诗先,人后,都有幸渡海望乡而终于能回家比你,我晚了一千多年比你,却老了足足廿岁请示我神谕吧,诗圣在你无所不化的烘炉里我怎能炼一丸新丹。”再读前面羊子《诗人节献诗:诗人屈原》最末几句:“在楚国都城郢的头颅下沉的瞬间您滑向天堂——也是地狱。诗人屈原,屈原九章,最美的凤凰照亮大地一直在飞翔!我从您未来最偏僻的时光献上我最完整的敬仰,并不哀伤。我融进文字作了您命中的光亮,犹如此刻复活的您赐予我小小的嘉奖。”两相比较,手法极为相近,均有相似的想象,两千多年前的屈原和一千多年前的杜甫在当代诗人笔下都复活了,无论是化为神还是人,作为永远的精神鼓舞力量,凛然若生,不难看出羊子此诗对余光中彼诗有意的借鉴和追仿,完全可以称之为自觉的“文化混血现象”。
于是,我们在《唐克草原:九曲黄河第一湾》读到了如下的诗句:“李白说:仗剑西行。李白又说:黄河之水天上来。羊子西行。羊子看见一步三回头的黄河,正漫步在传说中的草原。若尔盖大草原。唐克草原。杜甫说:非无江海志,潇洒送日月。杜甫又说:漫卷诗书喜欲狂。于是,我看见羊子临天的飞笑,竟是这般出乎人类的想象。”诗人在诗中与诗仙诗圣亲密对话,情感相通,交流无碍,那样自然,纵横自如,还有中国文化中对自然的关注、喜爱与对自由人性的崇尚等均流露无遗。又如一路奔腾的岷江雪浪,闯过都江堰,宝瓶口,灌溉天府之国干里沃野,连接成都锦江春色,使羌汉民族的历史和感情渊源紧密,难以割舍。因此羊子在《岷江的高度》中这样写道:“仿佛岷江作为长江的源头流淌在明朝以前的汉文典籍。”又深情地写道:“迎面是成都。我知道,她需要我,正如锦缎需要体温,荚蕖需要夏天。”“创造,喂养,经过天府,岷江的水浪从天上一直流淌下来。”形象地反映出了从古到今羌汉文化水乳交融、生生不息的历史渊源。中国儒家文化的主流精神贯穿着关注民生的人本思想,在文学中则表现出强烈的忧患意识,从屈原“长太息以涕泣兮,哀民生之多艰”、杜甫“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到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无不如此。这种主体精神和风貌对羊子的创作构成深层次的影响,也由此形成其诗歌的鲜明特色。2l世纪诗坛中,不乏各种新潮主张,关注自我,标新立异,层出不穷。羊子在探索艺术的同时,却没放弃文学传统的责任。他关注着羌这个历经苦难的民族,包括它的历史,它的现实环境和未来走向。而现代社会下羌族的现状又是如何呢?羊子同样写出其深深的忧患,“现在这一只手,又在摘取群山另一部分灵魂。所有歌唱的源泉,水浪,补滋养的灵魂,那对河神无比的敬畏,那在河边浪漫的等待和约会,那梯田中细细滋润和甘甜激荡的清风,111ili流而下,逆流而上的岷江鱼一代代的恋爱,与一朵朵化石经过冰川打磨的全部秘密''''已经被重吨的水泥和钢筋,在渐渐低落的群山的目光和呐喊的声中’从隐藏天机的地方洞开一条条隧道。”这让羊子忧虑不已的一只手,便是全球化背景下的现代工业文明,为了片面追求所谓的经济效益和享乐生活,盲目甚至疯狂发展,在羊子诗中有形象的展现:“那些倒影苹果、花椒、玉米、麦子想象的云和水,被罐装,带进了机器的里面,现代社会的工业里面,更多人的种子,呼吸和梦境,都无法传递的里面。几千年未来的里面。齐崭崭被贪婪的文明所斩获!这阴险的、钢铁的、披着时代外衣的文明。给予村庄一些短浅的目光,就可以与群山对立的文明。”
这种不顾后果违反科学发展的短期行为,不仅破坏了自然生态环境,对传统文化和人文道德也是一种极大的损害,造成难以恢复的心灵创伤。在现代文明冲撞下传统的丢失和民族元素的失落,并不仅仅是岷江上游的羌族的现状,也是现代社会西方强权文化冲击下整个中国文化和东方族群面临的实际。在组诗《迎面是成都》中,羊子明确地提出“现代:忽略的另一个因素”这一诗歌命题:“太紧,太挤,现代的一切太匆忙,目光追逐着扑面而来的幻影。庄稼离开土地,被实验室浇灌,误养,丛丛阳光被一盏盏灯光强势打击而取消。三年成都。行走在尖端的车道上,玄幻的姿势占领着低矮的生命。走进现代,陶醉于塑料质地的爱情,所有河山闭上双ftlP<,转过头去,迎风修炼。记忆地质形成的点点滴滴,分分秒秒,一如太阳在头顶的上方,真正失踪。”如何进取融汇,坚守底线,迎接大洋彼岸风雨的洗礼而不失自我,这是羌汉文化与文学所耍共同面临的课题,虽然,羊子诗中似乎并无答案,有时躁动不安,或者显得执拗,甚至决绝:“我要你千年前一样立刻停止下来。千年后一样迅速死下去。”这种决绝的态度实际上是因其对民族文化深深的忧虑,也正是羊子的可贵之处。事实上,羊子也清醒地知道:时代的挑战不可回避,机遇与之共存,“这,需要羌族作者摈弃边缘化创作观念,坚定民族信念和创作理想,将古老璀璨的羌族文化与世界文明融合在一起,与其他众多民族—道,通过文学来形象地再现民族精神”凹。当代中国羌汉文学以及各民族文学方兴未艾,“因为她的高度和海纳百JlI的风度,成就了一个舞台永恒的魅力,轮回着一个火塘热力不熄的火力”凹。这种深沉忧患的意识留给人们许多思索,也鼓舞着人们守望美好的精神家园,这或许也是羊子诗歌的价值及其特殊的象征意义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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