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文学吝啬鬼形态综述

时间:2022-05-10 03: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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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文学吝啬鬼形态综述

翻开近代欧洲文学的绚丽画卷,绅吏乡奴,各式人等,千姿百态,五彩缤纷。其间,有一类专以贪婪成性,吝啬成癖而闻名的“大人物”,视其面目,个个可憎,观其举止,人人可笑,人们则冠以一个诨号,谓之吝啬鬼。其中果戈理的小说《死魂灵》里的泼留希金,莎士比亚喜剧《威尼斯商人》的夏洛克,莫里哀喜剧《悭吝人》里的阿巴公,以及巴尔扎克的小说《欧也妮•葛朗台》中的葛朗台,堪称为近代欧洲文学中不朽的四大吝啬鬼典型。这四大吝啬鬼形象,产生在三个国家,出自四位名家之手,涉及几个世纪的社会生活,从一个角度概括了欧洲四百年来历史发展的进程。但四大名家笔下的吝啬鬼形象,又有着各自鲜明的个性特征。迂腐守旧、愚蠢落后的泼留希金果戈理针对十九世纪俄国农奴制下的社会现实,塑造了泼留希金这样贪婪、迂腐、守旧、灭绝人性的吝啬鬼形象,从这堆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中,使人看清了农奴制的腐朽性和反动性,觉察到农奴制必然崩溃的历史命运。果戈理笔下的这尊形象,就是俄国农奴制的一份罪证。泼留希金的迂腐气是独特的。乍看起来,泼留希金的装束、打扮形似乞丐,外表上显露出来的是寒酸、穷困。在路上,凡是看见一块旧鞋底,一块破布,一个铁钉,一角碎瓦。他都要拾了去。

在家里,地上的一张纸片,一小段封信蜡,一支鹅毛笔,也要统统的捡起来。但实际上他是拥有累累财产的豪富地主。这两者如此的不一致,却被作者巧妙的统一起来,并用以作为解剖泼留希金卑劣内心世界的一把钥匙。因为,他的装穷不是目的,而是便于猎取更多财产的手段。果戈理正是从穷富的鲜明对照之中,由表及里的揭穿了泼留希金用假穷来掩盖真富的花招,突出其贪婪的个性特点。果戈理没有停留于平面的对比上描写泼留希金,而是更注意在前后变化的发展之中揭示他的个性特征。作者指出,泼留希金“曾经有过一个勤俭的一家之主的时候”,他“聪明的节省和持家的方法”,遐迩闻名,吸引了不少来访者。然而,他又是一个极端利己主义者,吝啬的细胞遍及全身,使他六亲不认,只收不出,以致当大女儿带着孩子回家探望,买了茶点和睡衣孝敬父亲,盼望能得到一些接济时,他礼物一一照收,可就是一毛不拔,分文不给。由此可见,泼留希金吝啬到了何种地步!同时,泼留希金既是无耻的吝啬鬼、积财狂,又是巨大的浪费者、毁财迷。一方面他爱财如命,贪得无厌,财物堆积如山,几代也用不完,吃不光。

然仍不忘残酷压榨农奴,强令他们纳地租,缴土产,织布匹,以便不断地统统收进他的仓库。另一方面,又让大量的财物在仓库里“霉烂,变灰”自行腐烂掉,白白浪费光。作者正是在这一尖锐的矛盾中,进一步渲染了泼留希金的贪财欲,既强调了地主阶级寄生、剥削的本质,又突出了泼留希金另一方面的个性特点:愚蠢、落后。以上的描写,或互相对照,彼此映衬;或尖锐对立,巧妙转化;或紧密交融,高度统一而最后凝聚到一点:泼留希金是腐朽而反动的寄生虫,贪婪而吝啬的“死魂灵”(他虽生犹死,灵魂泯灭)。凶狠毒辣极富报复心的夏洛克与泼留希金不同,夏洛克不迂腐,遇事机警敏捷,精于工计,巧于甜言蜜语,是一个精明而贪婪的高利贷者,他采用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那种放印子钱的方式进行剥削,要使本钱“像母羊生小羊一样的快快生利息”所以他独特的个性就是手段的凶狠毒辣和极强的复仇心。他不给仆人吃饱饭,把本来是胖胖的仆人榨得骨瘦如柴;他虽然也爱女儿,但更爱金钱,他不让女儿跨出房门,目的是要她死死地为他看管钱财。由于安东尼奥借钱给人不取利息,使他蒙受巨额的损失,因而与安东尼奥结下深仇宿怨。

当他得知安东尼奥要为朋友的婚事向他借钱时,就认为报复的时机到了。他口蜜腹剑,事先做好圈套,利用契约欺骗安东尼奥,致使其在法庭上面临着被割肉致死的困境。此时的夏洛克凶相毕露,他拒绝了公爵关于应该怜悯、慈悲的劝告;拒绝了安东尼奥朋友许诺的三倍的金钱;不顾人们的唾骂、斥责,一味坚持“照约处罚”,成了“世间一头最顽固的狗”。人们不禁要问:为什么夏洛克一反常态?为什么贪财的夏洛克也会拒绝金钱?其实这是他强烈的复仇行为的反映。复仇,正是为了获得更多的金钱。夏洛克知道,他同安东尼奥的斗争是不可调和的,有我没有你,有你没有我。如果能够谋杀安东尼奥,整个威尼斯城就是夏洛克的天下,还用愁金钱不滚滚流进来吗?所以他死心塌地的要践约,要复仇。夏洛克这一独特的个性特点,体现了他唯利是图的本性。为塑造好这个复仇的高利贷的典型形象,作者一方面通过激烈的矛盾冲突,更重要的是通过“情节的生动性和丰富性”来突出其个性特征的。我们只要稍看一下夏洛克同女扮男装的鲍西亚唇枪舌剑的那场戏,就可以体会到了。这场戏写得多彩多姿,跌宕起伏,令人猜不着,摸不透,引人入胜。最后夏洛克陷入绝境,落得人财两空的结局,既出乎于众人的意料之外,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嗜财多疑的阿巴公阿巴公处在法国资本主义发展时期,也是靠高利贷积聚财富的吝啬鬼。但他的气质与夏洛克又有不同,阿巴公的性格更为畸形和单一。在他身上,凝聚着世上罕见的多疑癖。阿巴公家盈万贯,却始终没有片刻的安宁。他处处戒备,时时提防,猜疑周围的人会来偷他的钱箱子。

他疑心男仆是奸细,将男仆赶出门外。男仆被赶出门时,他又怀疑仆人的手里、袋里或许会偷去什么东西,定要抓回搜身盘问。偶尔,阿巴公听见门外一声狗叫,他马上一愣,怀疑是否有人看中了他的钱财。谁要是说一声阿巴公有钱,谁就成了他的仇敌,他猜想此人总有一天会上门拿刀子抹他的脖子。在阿巴公的眼下,不仅家里、社会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他怀疑的贼,就是猫儿、狗儿、马儿,也是他提防戒备的对象。这里,莫里哀真是把守财奴的多疑怪癖描绘得淋漓尽致了。在刻划阿巴公的多疑怪癖性格时,作者运用了言行恶习反复叠化的艺术手法,予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渲染。阿巴公一上场,便对仆抄身,接着逼女嫁老,要儿娶寡,与子争风,直至钱箱被窃,痛哭欲绝,钱箱复得其乐无穷。在这种种滑稽可笑的行动中,钱,是贯穿剧情发展的一条线,又是阿巴公身上的一根筋,只要一碰到它,人就活,戏就来,他时哭,时笑,时闹,喜怒哀乐,爱憎好恶,概由金钱调度与支配。同时语言的讽刺性和动作的夸张性,也是作者刻划人物性格的重要手段。如当他发现宝贝似的钱箱子失窃时,他呼天抢地,狂奔乱闯,形似猴子,声如疯子,不仅怀疑家里的人个个都是贼,甚至还怀疑台下的观众也是偷他钱箱子的贼。作者就这样将其嗜财多疑的本质揭露得透彻无遗。狡黠刁钻的葛朗台与阿巴公相比,葛朗台头脑就清醒的多,他老于世故。工于心计,善于谋划,囤积居奇,是个投机钻营的行家里手。他不像泼留希金那样让财物白白的霉烂掉,也不会像阿巴公那样将银钱埋到花园的地底下,他深知货币在交换流通中能求得资本的增值。

他机巧、狡猾,为了获利,不惜装出最无能的姿态,在遇到买卖上的难题,同对手谈判时,葛朗台总是冷冷的听别人说,窥探对方的隐秘,待到要他说话时,假装结结巴巴,弄得对方头昏脑胀,在口齿不清、理路不明中,巧使小计,使对方上当。“我不知道,我不能够,我不愿意,慢慢瞧吧”四句口诀,成为他应付难题的灵丹妙药。凭借这狡黠的一手,他仅用四百路易的贿赂开场,做上葡萄酒买卖,购置田产,一跃而成为家有一千七百万的富商。凭借这狡黠的法术,他迫使妻子冻饿致死,赶走侄儿查理,埋葬了欧也妮的爱情,也剥夺了女儿的财产继承权。在金钱魔力的诱惑下,葛朗台时喜,时忧,时而憎,时而爱,时而如虎,时而如羊,变化多端,但万变不离其宗,都是为了占有金子。

在葛朗台身上,巴尔扎克发掘了资产阶级吝啬狡黠的恶习,使人们看到一个尔虞我诈的旧世界。巴尔扎克对现实的批判决不停留在暴露个人道德缺陷的深度上,他能进一步揭示产生这些缺陷的根源,触及到人们之间的金钱关系。因此,巴尔扎克的笔下的人物显得格外浑厚扎实,它所提供给我们的认识作用也就更为深刻有力。这是巴尔扎克现实主义的重大胜利,也是他超越前辈或同代作家的可贵之处。欧洲吝啬鬼画廊,是世界艺术宝库中的一份珍贵遗产,也是洞察历史的一面镜子,它的社会意义和认识价值是深邃隽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