颅项针疗法立法依据分析

时间:2022-11-12 04: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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颅项针疗法立法依据分析

摘要:颅项针疗法以颅项交界部的风府穴区为中心,辅以脑户至大椎区域内的穴为针灸配穴处方,具有深厚的理论渊源、清晰的发展脉络及明确的操作手法。该疗法始终贯彻《黄帝内经》天人相应、自然与生命同构一体的思维模式,借助天地宇宙的气化作用,使人体这个小天地在针刺过程中也可以实现类似于药物等外源性物质的补充与干预,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传统针灸疗法的效能有限性和“详于解剖、略于气化”的治疗局限性,为针刺临床提供了新思路。

关键词:颅项针疗法;风府穴;针刺疗法

人类颈项部解剖层次配布复杂,是脏腑精气和经络血气上归于头面的重要关隘,故其为研究以针灸为代表的外治法治疗颅脑和内脏疾病的热点部位之一[1-2],如基于现代神经解剖学的项针疗法在延髓麻痹和脑卒中领域已取得了瞩目的成果[3]。然而上述研究多从解剖层面简单的发挥颈项部腧穴的近治作用,缺乏从中医本真思维方式的系统认识,致使针刺作用于颈项部的临床治疗范围较窄。颅项针疗法(也称少阳枢机针法)为冯军教授所创立的,针刺取穴以颅项交界部的风府穴区为中心,运用通痹开结调气针法[4-5]开导颅项部穴结,借以疏通经络、进而通调少阳之枢机和气化以治疗少阳病、脏腑病和四海病等疾病的新疗法,具有安全、高效、便捷、操作灵活、针对性强、临床适应症广等特点,诚如唐宗海在《中西汇通医经精义•十二经脉》中强调气化时说到:“经脉者,脏腑气化之路径也,故既明气化,又须知经脉行止之地”。

1颈项属少阳肝脏系统,可调控少阳之气化、五脏六腑及髓海

颅项针疗法的立法依据主要源于《素问•金匮真言论》论述的五脏之俞及四气所病之处:“东风生于春,病在肝,俞在颈项;南风生于夏,病在心,俞在胸胁;西风生于秋,病在肺,俞在肩背;北风生于冬,病在肾,俞在腰股;中央为土,病在脾,俞在脊。故春气者病在头,夏气者病在脏,秋气者病在肩背,冬气者病在四肢”。1.1俞、腧、输古今文献不通用俞、腧、输是中医古代文献高频词,现代临床多据《黄帝内经灵枢注证发微》和《经络腧穴学》教材所注:“俞、输、腧均指腧穴,古代文献通用”的观点,较为随意的选取上述经文中所俞部位的腧穴以治疗该脏腑的病变[6-7],但不难发现这种观点与《黄帝内经》本义多有偏差。以“病在脾,俞在脊”为例,众所周知“经脉所过,主治所及”是针灸的基本取穴规律,由于脾经未循行过脊是既定事实,所以“病在脾,俞在脊”在逻辑思维上经不起推敲。再者,语法也决定了此经文中“俞”不能做“腧”解,“俞在颈项……俞在胸胁……俞在肩背……俞在腰股……俞在脊”均为状语后置句,而“腧”在《黄帝内经》多为名词,鲜有这种表述,故森立之《素问考注》尝言:“此俞字非谓肝俞、肾俞等穴处”,如今不少学者也提出“俞、腧、输”应以审慎的态度辨别之[8-9]。俞通输,输者,送致聚也(《黄帝内经太素》),此处应指精气的输注、转输、转运等含义,俞在颈项,即颈项为少阳之气的转输处、转运站和调节阀,所以探讨颈项与东、风、春、肝、头的关系要始终贯穿着“颈项是有机的整体”这一基本前提。1.2从河图五行模式阐释病在少阳之肝,俞在颈项实测与类推是《黄帝内经》划分人体十二经的两种主要方式[10],肝亦据此划分为厥阴和少阳,《素问•藏气法时论》曰:“肝主春,足厥阴、少阳主治,其日甲乙”,《灵枢•阴阳系日月》亦说到:“肝者,足厥阴也,今乃以甲为左手之少阳,不合于数,何也?岐伯曰:此天地之阴阳也,非四时五行之以次行也”。事实上,肝为厥阴乃言其体,肝属少阳乃称其用,在经络则曰厥阴,在脏腑则为少阳[11]。分析前文《金匮真言论》所述五脏太少阴阳属性是沿用了“中土(五)立极”的河图五行模式,并以此为基础构建起“四时五脏”的藏象体系[12]。具体可类推为:东方—风—木—春—肝—少阳—俞为颈项—八,南方—热—火—夏—心—太阳—俞在胸胁—七,西方—燥—金—肺—太阴—俞在肩背—九,北方—寒—水—冬—肾—少阴—俞在腰股—六,中—湿—土—脾—至阴—俞在脊—十。其所要表述的思想是五俞(颈项、胸胁、肩背、腰股、脊)乃一气五分的藏象气化系统在人体外候的分支,其地位应与形体诸窍相当。在这个体系中颈项属少阳肝系统,所以针刺发挥的是肝的气化功能—即疏泄升发之性,同时肝的气化失宜亦会集中反馈于颈项,如杨上善《黄帝内经太素•阴阳杂说》所注:“东风从春生已与肝为病者,肝之病气运致于颈项,颈项为春也”。冯师认为此类运致于颈项的病气常与正常游行出入的神气相结聚,从而转化为“神客共会”的有形穴结[13],正契合《灵枢•九针十二原》:“神乎,神客在门”,在机体多呈现为结节、斑疹、条索等病症,可从宏观上反映疾病的病变性质与层次。鉴于此,颅项针疗法重视整体辨识、从结立论,治疗上强调以疏通颈项少阳之俞为大法,结开则气通,气通则少阳之气调,气调则病愈,旨在恢复其正常的少阳气化功能,正如《灵枢•九针十二原》所云:“夫善用针者取其疾也,犹拔刺也,犹雪污也,犹解结也,犹决闭也”。再对比古代经络循行路径和归属脏腑的标识,可清楚地看出脏腑的部位是明确的、且与解剖学上实体脏器高度一致[14]。由此可见,肝经络属于厥阴肝体系统,并且详于解剖而略于气化,故其主治范围总体上局限于经络循行所过之处的病变,而颅项针疗法重点在于调节少阳之气化,这便体现出颅项针疗法相对于经典经络系统指导下的传统针刺疗法的区别和优势所在。1.3基于六经模式和髓海理论探讨俞在颈项,春气者病在头《灵枢•经脉》曰:“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髓海位居人体至高至阳之处,由胸腹腔处脏腑之精源源不断的上归于颅腔蜕变汇聚而成[15],是人体一切生命活动调控与信息的主宰[16],《灵枢•大惑论》大致还原了这个过程,曰:“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注于目而为之精……上属于脑,后出于项中”。人与天地相参,人的生命必然受到天地自然界的影响,所以整个精生髓的过程可参照顾植山教授的“三阴三阳开阖枢太极理论”[17]进行三三类比、一一对应。《素问•阴阳离合论》曰:“太阳为开,阳明为阖,少阳为枢”,自然界冬至阴极而一阳生,此时乃阳气渐开之时,万物复苏,生意盎然,人体五脏六腑之精气随即开始升动;夏至太阳回归之时,阴阳转枢于此,万物由蘩秀转为肃杀,是介于“长”和“收”之间“化”的状态,故精气于颈项部亦可出可入[15];夏至以后,阳气渐收,藏合于阴,万物逐渐蛰伏封藏,精气亦运行至颅腔渐趋静谧,后汇入髓海以充养元神,中医学理论体系的构建正是有赖于这种“天人合一、取象比类”思维的指导。故笔者得出结论:五脏六腑可做为一个整体类比于太阳开机,髓海类比于阳明阖机,颈项部类比于少阳枢机。《灵枢•海论》也说到:“脑为髓之海,其输上在于其盖,下在风府”,据刘立安等考探上述髓海所输之两处,并非髓海理论的应用性腧穴,而是髓海之输的范围面[16],在人体结构上看这个范围面与颈项部高度吻合,亦有力佐证了此结论。综上,颈项在精生髓的机制中可调控五脏六腑和髓海,若颈项少阳枢机运转正常,则开阖有度,五脏六腑之精守生发之纪,颅腔之精守封蛰之律,精的运行有序则髓海有余,人体自然轻劲多力、自过其度(《灵枢•海论》);若少阳枢折,便无开阖矣,五脏六腑之精之纪失守,颅腔之精封蛰之律尽失,精的运行失常则髓海不足,继而出现脑转耳鸣、胫酸眩冒、目无所见、懈怠安卧(《灵枢•海论》)。再度回到《金匮真言论》经文中,此俞在颈项少阳即指枢机,因精气流行不止、环周不休,是以有“枢”。“俞在颈项”可释为少阳枢机在颈项,为精气开阖、升降、出入等运动变化之枢纽,春气者泛指上文的少阳肝气化系统,故此精生髓机制正诠释的是“春气升则万化安,逆春气者病在头(《脾胃论》)”所蕴含之理。

2颈项为气海所输之处,可调控一身之气机

《灵枢•海论》:“膻中者,为气之海,其输上在于柱骨之上下,前在于人迎”,《康熙字典》[18]对此输字本义的训释为“尽”,如《左传•襄公九年》:“输积聚以贷”。《释骨》注曰:“植颈项者,通曰柱骨”,上下偏向于高低范围的估量描述,如《孟子•告子上》:“水信无分於东西,无分於上下乎?”故“柱骨之上下”当形容的是风府穴至大椎穴之间的范围。人迎与喉结相平,在胸锁乳突肌前缘,所以从整体观角度考此气海之波所尽处大致是位于颈项部的范围。气海即人身之气汇聚之处,肾为生气之根,脾为生气之源,肺主气司呼吸,肝调畅气机,均与气海的功能密不可分,正如《类经•摄生类》所云:“人之有生,全赖此气”。石学敏院士从气海理论出发,以颈前人迎穴为主穴的“司气海,调血压”针刺技术在临床应用中已取得了良好效果[19],而颅项针疗法同样以气海理论为依托,通过针刺颅项部气海所输之处以调节气海、进而调控肺脾肝肾诸脏及一身之气机。故临证凡遇气之运行受阻,或升降出入失却和谐、协调平衡之时,无问其处,皆可使用颅项针疗法以司气海、畅气机,实现了《灵枢•刺节真邪》:“用针之类,在于调气”,《灵枢•终始》:“凡刺之道,气调而止”的治病宗旨。

3颈项可调节血海及水谷之海

“审守其输”是《灵枢•海论》对于四海病的治则,上文也提到四海之输并非所输处腧穴的简要罗列,而是指代一个范围[20]。由于经文中水谷之海和血海所输处的空间跨度较大、尚不能将其限定统一至人体的任一解剖范围,故临床落实性较差。不过本课题组基于长期临床实践发现,从颈项部亦可调节血海及水谷之海的功能,分析后认为其原因可能与以下两个方面有关:①《灵枢•海论》曰:“夫十二经脉者……乃合之于四海乎”,四海发源于十二经脉之营卫血气,故四海之间互根互用,皆可渗灌濡养,调其虚实之际不能不整体的考虑四者之间相互影响、互为因果的关系[21],故颈项在调控髓海和气海的同时,亦对血海和水谷之海产生了一定的影响。②《重广补注黄帝内经素问》曰:“肝藏血,心行之,人动则血运于诸经,人静则血归于肝脏,何也?肝主血海故也”,冲脉者为血海。《灵枢•海论》曰:“胃者为水谷之海”,《金匮要略》曰:“见肝知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素问•宝命全形论》曰:“土得木而达”,皆点明冲脉血海和脾胃水谷之海皆由肝所主,而肝之气化集中输注于颈项,故颈项可调节血海和水谷之海。

4颅项针疗法之“主腧”在风府

如果说俞、输(脏腑精气送致聚之处)体现了从外治内思维的根本特征,那么“腧”就如同在这个范围内璀璨的明珠,乃治病之法门。《灵枢•背腧》曰:“欲得而验之,按其处应在中而痛解,乃其腧也”,古人定位“腧”尤重视审、循、切、按等经络腧穴诊察过程[22],但在此之前必须确定一个传统上的大穴为中心点即“主腧”,才能更充分、有针对性的将颈项部的治疗效应落实于临床。在逻辑思维上两条直线相交即可确定一个点,上文笔者将颈项部在髓海理论的应用类比于少阳枢机,而进一步的深度类比是精细化过程的必然要求,枢在《辞海》释为门户的转轴,纵观整个颈项部的骨关节解剖结构,唯有枢椎齿突与寰椎前弓后缘的齿突凹组成的寰枢关节符合这种门轴的构造,所以寰枢关节的体表投影位置可确定为该坐标系的水平线。再者,《难经•二十八难》曰:“督脉者,起于下极之俞,并于脊里,上至风府,入属于脑”,在颈项部区域内督脉与髓海的联系最为紧密[16],由此确定出该坐标系的垂直线,纵横两线后此“主腧”便水落石出,大致是在风府穴区的位置。有关风府穴的古今文献也佐证了此点,《素问•骨空论》曰:“大风颈项痛,刺风府,风府在上椎”,东方少阳肝主风,而风府穴为祛风要穴,故为少阳肝之腧;《素问•骨空论》曰:“髓空在脑后三分,在颅际锐骨之下”,《素问悬解》注曰:“颅际锐骨之下,督脉之风府也”,言明风府穴即是脑后三分处之髓空,而髓空乃调节髓海之要穴,故风府穴为髓海之腧;《灵枢•海论》曰:“膻中者,为气之海,其输上在于柱骨之上下,前在于人迎”,柱骨之上即为风府,故为气海之腧。再参照现代学者文献整理所统计出的风府穴单穴主治病证表[23],除“局部循经”的肢体经络病外,风府穴的主治病证主要集中于肝胆系疾病、肺系疾病、心神系疾病和五官类疾病。肝胆系疾病对应颈项属少阳肝脏系统、主疏泄的主治功能;气海为宗气所聚之处,宗气者贯心脉而行呼吸,故心肺系疾病对应颈项为气海所输之处、可调畅气机的主治功能;《本草纲目》曰:“脑为元神之府”,《素问•脉要精微论》曰:“头者精明之府”,指出脑髓是神气的本源。《寓意草》曰:“虽目通肝,耳通肾,鼻通肺,口通脾,舌通心,不过借之为户牖,不得而主之也。其所主之脏,则以头之外壳包藏脑髓”,头面官窍亦为脑髓之所主,故心神系疾病和五官类疾病则对应颈项为髓海所输之处、可调节神明官窍的主治功能。综合古今文献,风府穴确为少阳肝、髓海和气海功能在颈项部的汇聚点,是临床上发挥颈项部治疗效应的重中之重,常为病结穴结所在之处,是人体最重要的腧穴之一。冯师临证运用以风府穴区为中心的颅项针疗法除上述系统外,还在脾胃系疾病(如胃痛、呃逆、呕吐等)、肾系疾病(如腰痛、尿失禁、癃闭等)、冲脉血海病(如月经不调、痛经、绝经前后诸症等)、少阳病(如眩晕、郁证、中风等)的治疗中取得了满意的疗效。

5颅项针疗法的特点与贡献

少阳为人身阳气出入之枢、气机升降之枢、阴阳出入之枢[24],是调节六气开阖的总开关,为调节之本。因此,通调少阳枢机是治疗疾病的一大法门,颅项针疗法有如此众多的治疗作用,也正是发挥了颈项部属少阳的生理特点。总之,颅项针疗法是以颅项交界部的风府穴区为中心,辅以脑户至大椎区域内的穴结为针灸配穴处方,其关键手法是通痹开结调气针法,只有通过此手法才能达到通调少阳之气、知调四海的目的,具有深厚明确的理论渊源、发展脉络及操作手法,涵盖了外感内伤诸多疾病,临床疗效卓著[25-30]。其始终贯彻《黄帝内经》天人相应、自然与生命同构一体的思维模式,借助天地宇宙的气化作用,使人体这个“小天地”在针刺过程中也可以实现类似于药物等外源性物质的补充与干预,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传统针灸疗法的效能有限性[31]和“详于解剖、略于气化”的治疗局限性,为针刺临床提供了新思路。未来需进一步推动有关颅项针疗法治疗中医少阳病、脏腑病和四海病的循证医学研究,深入地探讨其作用机制,以更好地印证其治疗优势,同时还应继续守住中医学的发展规律,让中医针灸为人类健康奉献更多宝贵的礼物。

作者:黄剑浩 冯军 谢宇锋 魏林林 单位:1.福建中医药大学 2.广州中医药大学深圳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