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电视剧《希望的大地》评析

时间:2022-05-13 04:3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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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电视剧《希望的大地》评析

摘要:电视剧《希望的大地》通过人物群像塑造,以个体的希望追求为切入点,在个体日常生活的起起落落中,展现大时代的沧桑巨变。艺术表现方面,该剧加入流行元素,与其中的主旋律、诗性话语相互融合,体现了当下主旋律电视剧制作所进行的一些成功探索。该剧不足之处在于剧情情节设计过于密集,剧中几个话语层面难以自然融合,显得生硬。

关键词:奋斗史诗;希望之歌;话语融合

当下一些主旋律电视剧多集中在改革开放、脱贫攻坚、乡村振兴等宏观题材,在强化国家情怀的同时,努力追求作品的生活质感。电视剧《希望的大地》将宏大叙事与日常书写结合紧密,既有历史的高度,又有生活的质感。电视剧将改革开放的时展融入个体对幸福生活的追求,从十一届三中全会到党的十八大之前,在表现工、农、商、学、兵等各领域不断突破与进取中,展开了一幅全民奋斗的画卷。作品通过人物群像传记的方式,以小人物的微观生活为切入口,在表现他们日常生活的起起落落中,展现了大时代的沧桑巨变。

一、希望之歌与奋斗史诗交相辉映

一部优秀的电视剧应专注于“人”而又不拘囿于“人”,能够结合个体的生命追求打通人生经历和时空生态的互联通道,在思想和审美上展现出宽广的视野与格局。电视剧《希望的大地》没有在宏阔的历史镜头下展现当代中国的发展,而是以点带面表现历史转型期人们乃至整个社会渴望改变的心态。剧中人物身处一次次艰难却始终保持对希望的追逐。电视剧将镜头聚焦于一个个小人物身上,透过他们的个体命运浮沉,谱写了一曲关于希望、关于拼搏奋进的生活史诗。1977年恢复高考,让众多青年重新拿起书本,加入求学大军。对下乡知青马尘、吴蔚然、柳莹等人而言,高考就是他们心中的阳光,是改变命运的希望与动力所在。知青吴蔚然的父亲是走资派,无法报名参加高考,心情黯淡,他发出了疑问:“希望在哪儿?光明在哪儿?”吴蔚然的疑问真切地体现了民族国家渴望走向现代的情感结构。马尘接到了华阳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知青们举杯庆祝马尘即将开启新生活。不料却因为历史问题,他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被教委收回,马尘顿时晕倒。醒来之后的马尘经过思考,决定改天逆命,为希望活一回。吴蔚然交给马尘一张纸条,上面用英语写着南方,并拿出一张已经发黄的照片,照片中有工地,有电线杆。在当时偏僻的北方农村,电线杆成为现代化的符号,也成为众人的希望。马尘、柳莹、吴蔚然决定循着南方小渔村这个希望而去。就在马尘绝望之时,狱中的吴文渊给其点燃生命的希望。当吴文渊平反获释后二人的告别中,马尘高声朗诵朱自清的《春》,给人们带来了春天的希望。马尘作为玉泉村月亮湾的下乡知青,在改革开放四十年的历史进程里,通过个人的努力与奋斗成为知名企业家,个人价值的实现与国家的发展紧密结合在一起。这既是马尘个人的奋斗与精神成长史,更是一个国家的奋斗与成长史。马昊通过努力奋斗,刻苦钻研,最终成为一个焊接方面的工匠,为国家带来了荣誉。知青时代的柳莹奔赴心中希望之地—深圳的途中,被当成盲流,恋人马尘为救自己被抓进看守所,失去依靠的柳莹又被歹人强暴而意外怀孕。她只能返回知青点,为了打掉孩子参加高考而与吴蔚然结婚,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打击具有深刻的悲剧意味。然而她通过上大学,赴日本学习尖端的电子技术,经过几十年的洗礼成为液晶显示技术方面的专家,为中国的彩电事业发展掌握了自主的核心技术。对于农民来说,满足温饱是农民第一阶段的希望。道林县农民吃上了馒头,田庆丰在吴欣然的鼓励下,用她给的五块钱做路费,学习道林县的经验。田庆丰始终明白,农民的希望在于土地,农民走向富裕,是乡村社会的最大希望。他顶着压力带领村民分田到户,解决农民基本的温饱问题,带领农民吃上新麦馒头。他又带领村民种植大棚蔬菜、兴办养殖场,保护土地而转变经营模式,带领村人种植德国小葱,实现乡村振兴。无论是马尘和柳莹一心搞产业研发,还是田庆丰带领农民走出贫穷与饥饿,奔向乡村振兴,他们都将希望立足于大地,充满激情而努力奋斗。这些个体通过自身的努力奋斗,在收获事业成功的同时感受国家的富强。全剧将“希望”贯穿始终,勾勒了时代风云与个体际遇之间的因果张力,诠释了改革开放的原生动力和各界人物的追梦激情。这种人格力量在个体价值的实现与民族国家的前行中,升华为一种人格美感,充满理想主义的光芒。不难看出,正是时代转型中的每个个体的希望追逐,汇集成民族国家发展的奋斗史诗。但总体来看,每一个体的奋斗和转型过于密集,导致电视剧给人们想象的空间缺失,甚至有些地方显得失真。马尘为了心中的希望,从考大学,扒火车去南方,当大学旁听生,开饭馆,承包国营饭店,应聘国有工厂的厂长,最终成为拥有自主产权的芯片和液晶屏技术的企业集团老总。这一个个“有意思”的个人奋斗故事,汇聚成理想与希望的“有意义”。但由于情节太密集,电视剧在追求“有意思”的过程中,缺失了人性复杂性的表现空间。电视剧创作一方面应该将精神立意不着痕迹地融入情节设计与人物塑造之中,另一方面要让情节与人物持续并强烈地吸引观众的注意力。从这个角度来说,如何将“有意义”与“有意思”之间的命题达到有机平衡,当下此类作品的创作仍需“在路上”奋力前行。

二、日常生活诠释的责任与情怀

一部优秀的电视剧,除了让观众在大时代的变动中感受主旋律的演进,还需表现日常生活的丰富质感,聆听个体内在的生命律动。真正能够打动观众的是日常情怀中充满温暖的表现力量和人格魅力。《希望的大地》宏观的社会图景与微观的个体命运相互关联,在表现改革开放的大变动中,带领观众走进小人物的日常生活。这些日常有温度的责任与情怀,体现真切的生活厚度。有温度的责任,不是停留在抽象的意识层面,也不是空洞的说教。面对爱情、事业、梦想的选择,电视剧设置了丰富的生活细节,诠释了不同人物个体身上的家国责任。尹鸿认为:“在大时代没有小人物,因为大时代为每个小人物都提供了一种精神力量。”①该剧人物身上这些有温度的责任传递给观众的是温暖和追求。在表现事业方面,为迎接日本考察团,马尘不顾全厂职工的不理解和反对,卖掉了厂里唯一的伏尔加轿车,将钱集中用于厕所的改造。厕所是文明的窗口,马尘这样做体现了对日方的尊重与工作管理的精细,意在真诚与他们交流和学习,从而最终赢得了日方的合作。在质量管理上,马尘当着全厂职工的面,亲手砸向几十台质量有缺陷的彩色电视机成品,体现了一个企业家对工厂、职工和消费者的责任担当。月亮湾大队在吴文渊的鼓励下用安徽小岗村的包产到户来激励村民开展生产,正当大家算账分钱的时候,上面通知田庆丰去参加学习班。面对乡村的现状,马尘和董望春联名向报社写公开信表示支持包产到户。董望春不顾仕途安危,毅然签署了自己的真名。这些日常细节上的责任,以沉入生活的真切和情怀,深深感染着观众。对待爱情与亲情的处理上,电视剧在细节上没有用爱恨情仇来吸引观众,而是将重心落在人物日常的生活。结婚在即的吴欣然看出未婚夫创业的渴望,便拿出准备买新房的钱,帮他当上国营店长。一句“跟你的梦想比起来,它们都不值钱”是对爱人梦想与拼搏精神的支持与呵护。马昊一心爱着杏芳,为了她喜欢唱邓丽君的歌曲,未经注册私自倒卖磁带而被抓进派出所,继而辞去公职,一人赴深圳发展。巧妹的丈夫林虎为了救战友而牺牲,柳诚被巧妹的勤劳质朴深深打动,下定决心提出跟她结婚。这些蕴藏在细节中的质朴责任,令人动容。无论是事业的担当,还是爱情的责任,电视剧的诠释策略就是生活化的表达。导演吴子牛认为,“我们希望从普通百姓的柴米油盐、喜怒哀乐中折射伟大的时代变迁与社会进步,使观众在浓厚怀旧感和亲切感的萦绕下,真切体察到改革背景下幸福指数的节节攀高与生命尊严的步步提升。”②主创人员巧妙选择了“小切口、大时代”的叙事策略,透过贴近观众的小人物视角呈现改革开放带来的伟大变迁,充分彰显了百姓生活中的日常情怀。吴文渊形象的设置,既赋予了他着力改革为国为民的家国情怀,也体现了日常生活中个体的情怀与温暖。他不仅参与乡村经济的改革,还在监狱里给马尘以知识的启发和希望的鼓励。平反后,他不断地给马尘、吴蔚然、董望春等年轻人以事业上的指引和成长的启发,将家国情怀落在其日常生活当中。田庆丰的父亲田家旺是剧中一个历史枝叶丰富的形象,他的名字代表着中国传统农民追求幸福生活朴素而真挚的情感。田家旺从心里支持儿子庆丰带领全村人民走上温饱与致富之路,但过去自身惨痛的经历又使他对儿子“激进”的做法心有余悸。田庆丰作为月亮湾村的生产队长,从开始对知青马尘、柳莹、吴蔚然私自前往深圳事件的处理中显示出其身上中国农民的质朴、善良与智慧,是他以农民宽广的胸怀为柳莹、吴蔚然、戴杏芳的回城铺平了道路。电视剧在表现几十年来中国改革进程中,不仅有历史的高度,还有生活的温度。即电视剧在呈现工农兵学商各条战线的奋斗中,通过生活化的表达,以富有生活质感的细节温暖了观众。为了支持儿子上大学,马尘的父亲连喝酒钱都省掉了,弟弟马昊也用买卖鸡蛋赚来的钱给哥哥买来书籍,亲情点燃了马尘的希望。戴杏芳在孙科长的胁迫下,为了马昊的前途而打算与孙科长患癫痫症的儿子登记结婚。而孙患病的儿子不想连累对方,在登记的时候自愿放弃。《希望的大地》中,善良、尊重、温暖弥散在各个人物的行动之间,汇聚成剧中丰富而美好的日常生活情怀,与奔向希望的激情一起感动着观众。

三、主旋律电视剧的多维话语建构

从话语结构来分析,《希望的大地》由三种话语建构而成。一是中国几十年来改革经验的主旋律话语,二是表现日常生活中富有人文情怀的诗性话语,三是商业电影的消费话语。这三种话语在剧中相互补充,相互建构,形成了该剧三位一体的话语模式。既有主旋律的史诗品格,又有生活温度的诗性表达,还有市场消费考量的情节设计,使该剧在书写中国经验的同时又赢得了收视率的丰收。首先,《希望的大地》中,改革是主旋律。工农兵学商各条战线迎难而上,激情奋斗,朝着民族国家的希望而汇聚成一条奋斗的激流。从十一届三中全会到党的十八大之前,从民营经济的转型到专利技术的创新,从教授的扶助新人到军人的护佑一方,共同支撑起改革开放四十年来的社会主潮,人们历经改革的沧桑巨变与人生的激荡浮沉,谱写了一曲奋斗史诗与希望之歌。其次是富有人文情怀的诗性话语。电视剧采用人物群像传记的方式书写中国几十年来的改革历程,必然会遭遇人物多、线索杂的问题。如果只是生硬地加以表现宏观的历史进程,难以保证电视剧在精神、情感等方面对观众产生影响力。于是,剧中多处采用电影美学的艺术表现手法,通过一系列诗性的意象和文学文本的嵌入,与日常的生活细节形成互文结构,共同构建了《希望的大地》区别于当下一般主旋律电视剧的地方。电视剧在对宏观的时代改革图景描绘中,将镜头聚焦于人们的日常生活,通过一种诗意的话语建构,表现人们的内心流动与精神世界。镜头以下乡知青的农村生活开篇,从乡村到城市,从大学到研究所,生动再现了1978年的中国初沐改革开放春风时的困惑、躁动以及人们心中渴望拥抱新世界的激情。为了感谢吴欣然将自己的求学事迹登上报纸,马尘手掌捧着雪花,以此为礼物送给她,让吴欣然惊喜不已。马尘迎娶吴欣然的路上,租来的婚车突然坏了,马尘兴奋地抱着欣然往家走去。快到家时,眼前的一幕让马尘惊呆了,原来是新星电子厂的职工们都闻讯赶来了,他们一起放飞手中的纸飞机,为这对新人送上了真挚的祝福。其中最为典型的是诗歌文本在剧中情节的穿插。马尘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难以抑制心中对未来的期待与兴奋。他和女朋友柳莹在众多下放知青面前,共同朗诵了舒婷的《致橡树》。在青春而浪漫的氛围中,电视剧将他们对爱情的诗意想象与走出山村的强烈渴望表现得淋漓尽致。当柳莹遭受人生厄运而不得不与马尘分手时,她说道:“实际上,橡树不可能在南国跟木棉树生长在一起的,但我很珍惜在那段蹉跎的岁月里,有你跟我一起,向铜枝铁干的橡树和红硕花朵的木棉致敬……”这些微观个体无法掌控的爱情无奈,激发观众对时代力量与个体命运的思考。吴文渊平反后,在狱中与马尘短暂的告别中,电视剧用朱自清的《春》来表达他们对希望的激情想象。面对吴文渊离去的身影,马尘大声朗诵:“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朗诵镜头时长1分24秒,从特写到全景,剪辑朴素,激情洋溢,音乐感人。镜头充满深刻的寓意:磨难挡不住主人公对希望的憧憬,诗意化地表达了人们渴望改变生活、追求幸福的热切。同样,第35集表现吴文渊教师生涯中的最后一课,再次出现《春》的朗诵。这是马尘等同学对人生未来的信心与宣言,更是对国家未来的信心与誓言。电视剧的情感结构中,将个人命运与国家未来紧紧结合在一起,成为一个隐喻与象征。透过这些诗性的话语呈现,个人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相互融合,镜头成为家国同构的希望象征,增强了电视剧的艺术感染力。最后,电视剧在主旋律的诗化建构中,还加入了当下影视和网络空间的消费文化元素,使电视剧在题材上逸出宏观的主旋律表达惯性,潜在地将主流文化注入消费文化的范畴,在提升情节的娱乐性中缓冲了政治话语带来的叙述的严肃性。人物设置方面,马尘与吴蔚然二人在中间部分几乎二元对立,最终是豁达的马尘帮助和感化了吴蔚然,一同走上希望之路。凌娥幸遇好心的田庆丰,后赴香港成为美女总裁,最终回馈祖国的经济建设。吴文渊凭借知识和视野的“先知先觉”,无论在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施,还是城市工业体制的改革,都能高瞻远瞩,指点迷津。这些人物设置,多属于当下电视剧的流行模式,观众能够以最快速度走进电视空间,感受个人与国家命运的巨大变革。在情节设置方面,情节的曲折和陡转,构成了电视剧一系列流行元素,增强了情节设计上的“有意思”。

总体来看,电视剧《希望的大地》围绕着“希望”与“知识”,通过群像点击式的叙述展现了改革开放四十年来的风云巨变,谱写了一曲改革开放以来个体价值与国家命运的青春史诗。电视剧通过众多质感丰富的生活细节,强力打造作品的家国情怀,整个电视剧既有历史的高度,又有生活的温度。同时,电视剧融多种话语结构为一体,既有主旋律的史诗建构,又富有人文情怀的诗化韵味,加入的流行文化元素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主旋律电视剧的收视率。当然也应该看到,该剧在人物形象、情节设置上的模式化,群像式的叙述,没有做到全面深入地展开对时代人性的阐释,呈现简单化与模式化的特点。同时叙述节奏方面,几种话语层面的融合不够自然顺畅,都影响了电视剧对人性深度的表现。

注释:

①张祯希:《希望的大地》:展现历史转折中奋斗的身影,《文汇报》,2019年11月21日,第9版。

②木华:《希望的大地》:致敬历史转折中的人们,《湘江周刊》,2019年11月15日,第17版。

作者:江腊生 张振强 单位:江西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