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奇幻类型电视剧的叙事文化

时间:2022-03-26 09: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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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奇幻类型电视剧的叙事文化

摘要:奇幻剧的视听效果、人物塑造和世界架构往往因剧而异,但其类型叙事文化形式是相对稳定的,主要表现为:通过技术仿真的历史质感和艺术审美的历史镜像,以史诗叙事为归依的拟像文化;描绘旧体系的瓦解和新秩序的形成,以重建秩序为叙事伦理的狂欢文化;兼容乌托邦与异托邦,兼具内生性和自反性,以深描文明为叙事精神的异域文化。

关键词:奇幻剧;叙事文化;拟像;狂欢;异域奇幻剧

通常以虚构的时空为故事世界,以幻想世界中的种种事件为故事主线,以英雄或特定群体为叙事对象,剧中人物以神话或超自然力量划分能力等级,在其描述的故事世界往往存在着一套区别于真实世界的行为评价体系和价值认知系统。作为文化概念的奇幻,源自西方奇幻文学。在对西方奇幻进行本土化改造的过程中,国产奇幻剧的生产随之分裂为两条路线:第一条路是改良,这种作品仍称为“奇幻”;第二种是彻底革命,这种作品被称为“玄幻”和“仙侠”。①在对民间神话传说、大型奇幻游戏和网络奇幻文学等改编和从东方传统的文化语境中积极原创的双重进路中,国产奇幻剧的类型创作形成了两大趋势,即奇幻作为类型吸收其他类型元素并加以融合和奇幻作为元素辅助其他类型的创作。奇幻剧有着非同一般的视觉表现力和文化感染力,越来越多的奇幻故事开始为全球受众所共赏。以美国奇幻剧《权力的游戏》为例,其欧洲中世纪式的故事背景对于多数的中国受众来说,虽然是陌生的和存在文化接受壁垒的,但中国受众在观看过程中因该剧对共通性人类经验、生命体验的艺术呈现而同样获得超越在地性、“破壁”式的审美体验。因而,在跨文化传播过程中,奇幻剧的重要作用体现在其叙事话语对不同区域间文化壁垒的突破,有助于降低本土外受众的审美接受门槛,同时其叙事空间对现实世界意识形态的重构性再造也有助于想象性文化共同体的形成。优秀的奇幻剧作品往往能于“破壁”中“重构”,在对内传播中强化文化认同感,在对外传播中提升文化影响力。

一、拟像文化:再现历史的叙事目的

如何实现奇幻影像的真实化,是奇幻剧类型叙事的核心命题。视觉逼真性和知觉合理性的影像生成,是奇幻剧完成历史情境再现的起点。鲍德里亚曾言,“影像不再能让人想象现实,因为它就是现实。”②由仿真影像转译为真实世界替代物的拟像,作为超真实实现的基本方式③,是奇幻剧在影像空间营造历史质感和美感的必要方法。(一)技术仿真的历史质感。视觉技术的仿真特性,是奇幻叙事中拟像文化形成的必要条件。拟像文化凭借着特效技术的场景构建,辅之以空间维度的奇观场景与时间维度的戏剧情节,可以令奇幻剧的受众在观影过程中获得更高的卷入度,通过视觉联想的方式参与异时空发生的神奇冒险,以意识在场的方式亲历史诗事件的全过程。奇幻剧利用虚构影像的假定性,对影像符号进行细致的编码描绘,在叙事空间内模拟出类真实的历史仿象。如在《权力的游戏》的故事设定中,“维斯特洛”大陆有着极为漫长的历史,但是仅仅通过文字式的直白描述是不能凭空产生视觉化的历史感的。该剧以荧幕作为观看异世界的窗口,即通过影像品质的高精度呈现和配乐、服饰、化妆、道具等多个环节,令故事涉及的自然人文、家族世系和城邦文明等历史元素并入统一的展演体系中,从而催生历史感。(二)艺术审美的历史镜像。视觉艺术的审美属性,是奇幻叙事中拟像文化形成的充分条件,赋予了剧集以镜像哲思展现人类历史运行逻辑和发展规律的美学价值。对于历史话语的重述,福柯认为,“历史怎样才能把握自身的话语,把握过去发生的事情?除非通过史诗这个程序,也就是说,用一个英雄的故事来讲述。”④而就内含史诗性的奇幻剧来说,其外显形式也通常是展示历史舞台上的英雄活动,但在艺术层面显然需要升华,要尽可能地达成亚里士多德的“不可能发生但却可信”的深层表达。以国产奇幻剧《海上牧云记》为例,通过对权力斗争和政治事件细致而深度的描绘,故事创作者试图于故事内部构建出具有可感性的虚构历史空间,令身处当今社会的受众可以识别其间隐含的真实历史信息,强化叙事空间的文化合理性。但较为可惜的是,该剧围绕皇权展开的叙事驱动过于单一,空有构思,深度不足。这一点,恰恰说明了具有艺术审美价值的历史镜像对于奇幻剧的重要作用。对于优秀的奇幻剧来说,视觉画面的诗意美感必不可少,而以史为鉴的文化厚重感同样不可或缺。

二、狂欢文化:重建秩序的叙事伦理

文学艺术中狂欢文化的出现,实际上是平民为了建立一个平等自由的世界而演绎出的文化策略⑤,在等级森严现世规范的意识压抑下,出于自由追求与游戏向往的本能,人类始终期待着狂欢时刻的到来。荧屏中的幻想大陆,已成为当代大众放置狂欢欲望的“第二世界”。在奇幻剧中,狂欢式文化展现出的迷人魅力与其对秩序进行意向性重建的叙事伦理联系紧密。(一)旧体系的瓦解。旧体系的瓦解,是狂欢的开始。奇幻剧的开篇往往是以旧有价值体系的崩塌瓦解开始的,剧中的旧体系虽然看似完整但却不完善,甚至漏洞百出。通过将现实社会中的普遍矛盾植入叙事文本,奇幻剧在营构切近性的同时也编织着隐喻性。以《权力的游戏》为例,站在文化研究的角度,可以轻易发现其内部存在的“父/子”对抗的结构关系,再加上俯拾皆是的戏剧性事件的支撑,《权力的游戏》可谓当今影视领域中最具典型性的父权文本。小恶魔提利昂•兰尼斯特在《权力的游戏》中是重要的视点人物。其侏儒的身躯、丑恶的面庞注定了他不被父亲/家族认可的边缘化命运,但后天的政治智慧让他有着非同一般的颠覆力量。提利昂的“弑父”行为,就是维斯特洛大陆分崩离析的最直接的证明。类似的一幕在《海上牧云记》中也同样存在,大将军穆如槊之子穆如寒江一出生就背负着“夺帝”宿命,父子关系形同水火。作为人族帝国皇帝的牧云勤,因遭刺杀而身体瘫痪,不仅朝内事务由外戚把持,甚至连自身性命也难以保全,其傀儡皇帝的命运象征着父权价值体系的崩塌。(二)新秩序的形成。新秩序的形成,是狂欢的延续和狂欢的结果。奇幻剧的情节发展,也是新的秩序、新的叙事伦理形成的过程。这一新秩序通常包含着人们的内心渴望和发展诉求,有助于激发受众的认同感,但也饱含空想色彩。在奇幻剧的艺术表现中,英雄主体的个人理想和精神意志往往是新秩序进行重建的重要行为动机,这些英雄可以是《指环王》中“护戒使者”,也可以是《霍比特人》中“屠龙勇士”,更可以《权力的游戏》中的“北境狼族”。比如,在《权力的游戏》中,父权体系瓦解后,叙事基调开始转向对末世危情的刻画,通过引入父一辈所不曾面对的危局—异鬼军团,在父与子的两极较量结束后,权力进行新一轮的整合重建,毁灭一切的邪恶力量的出现令原先徘徊在权力游戏旋涡中的英雄们重新回归到最原始的生存命题;然后再由末世危情转向新生狂欢,积极渲染“长夜之战”的史诗氛围,英雄们在此战中取得胜利即可彰显对父辈的超越,并以历史赢家的身份开始大陆的新纪元。然而,可惜的是,“长夜之战”并非最后一战,权游故事的结局走向了保守式的政治秩序回归,一直为人所向往的异世界却成了意识形态对立的牺牲品。《权力的游戏》的粉丝虽被大结局中铁王座被龙焰融化的场景震撼,同时也会对大结局中意识形态隐喻的肤浅化运用感到失望。不仅是在中国,就连国外的受众也同样不买账。由此可见,奇幻剧叙事的狂欢文化与受众情绪具有同构性,但同样必须认识到二者间的互动联系,对奇幻剧叙事的成功既有反哺作用,也有招致失败的风险。

三、异域文化:深描文明的叙事精神

在当今影视艺术的生产创作中,随着具有视觉吸引力、剧情创造力和人物表现力的“异世界”故事越来越多的出现,奇幻剧自身所负载的文化意义也随之加重,受众对于奇幻剧集的内容制作要求自然也会随之提升。一般的奇幻作品已经难以满足大众水涨船高的审美期待,奇幻作品的创作整体开始趋向由传统复古的“本邦”向新奇多变的“异域”过渡。此背景下,如何为受众描绘一个具有类文明体系的幻想世界,可以说是贯穿奇幻剧创作始终的中心任务,对异域文化的细致勾勒成了奇幻剧核心的叙事精神。(一)乌托邦与异托邦的融合。奇幻剧中异域文化,与其他叙事文化一样需要来自虚构世界作为平台支撑,只不过并不是在物质层面,而是精神层面。就精神内涵来看,异域文化的形成需要兼有乌托邦化理想社会的文明想象和异托邦化差异地点的空间想象。在此意义上,乌托邦化是指在与一般历史经验相契合的过程中抽象历史演绎逻辑,经由人物行动传递普适价值,并对不合理空间秩序进行意向性重置;异托邦化是指在空间场景的选择提炼中,无限的地图空间被压缩为有限的地点,这些非现实性的地点是有效地唤起民族主体的原型意象的必要场景,可为人提供无限的想象空间。⑥如在美国奇幻剧《猎魔人》中,魔法大陆上虽充斥着恶魔,但都被猎魔人的“白狼”杰洛德一一击败,“勇者斗恶龙”式的人类文明叙事母题赋予正义英雄以神话光环,彰显着乌托邦精神;另一方面,故事世界在历史化的地图叙事意识中完成异质空间的影像复现,剧中有着为数众多的异质性坐标,如权力象征的城堡、情欲展览的妓院、阴暗嘈杂的监狱等异质空间地点,既为受众提供了可注视性的场景,同时又以其空间构成的背景深度为受众提供文化反思维度。因此,对于异域文化的幻想与构建,使得奇幻剧拥有了别样的视觉吸引力和文化影响力。(二)内生性和自反性的结合。奇幻剧中的异域文化,虽然需要虚构世界的支撑,但它同时也在为虚构世界注入生命力。通过内生性和自反性的美学意识灌注。剧中异域文化在形成的过程中也为原本只是简单地由碎片化的影像符号和分散化的叙事片段组合建构的虚构世界提供了完善契机,于其内部结构出有理想价值和思索意义的精神感知网络。内生性,可以增加叙事文本内话语空间的表意维度,进而产生出更具逻辑自足性的次类文化形式,在丰富幻想大陆世界观的同时也建构着运行的合理性,并在打破与重组之中完成“美丽新世界”的细部描绘,以“自圆其说”的意义循环系统征服粉丝受众。另一方面,是自反性,奇幻剧作品并不都是直接描写完美世界,其叙事意识形态有时甚至完全与真实世界相左,往往通过充满黑暗气息的阴郁世界来作反衬,在美好与阴暗的两极中、在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的中立态度中、在明暗变幻的阴晴叙事中,用虚无魔幻的废墟主义礼赞美好。国产奇幻剧《幻城》有着近似西方奇幻的故事外壳、世界设定和影像风格,可惜其内部异域文化的塑造不是依托于内生性和自反性,而是灌输性的信息堆砌和肤浅性的人物黑化。因而,其相较于经典西方奇幻剧作品,仍存在一定的差距。

四、结语

奇幻剧的叙事文化,赋予符号影像空间以感性认知深度和理性思考维度,令无法触碰的幻想世界成为有生命力的“第二世界”,让荧屏内的“空中楼阁”在大众的精神意识中“落地生根”。毋庸置疑,相较于国外某些经典奇幻剧作品,当前阶段的国产奇幻剧无论是在拟像文化、狂欢文化还是异域文化的营造上还尚有不足。究其原因,问题不光出在国产奇幻剧叙事形式的拙劣上,更在其叙事文化内涵的匮乏上。不少的国产奇幻剧作品在视觉效果、剧情构思和世界架构方面已不弱于外国,可其表现的内容却往往经不起推敲,形成了“外强中干”的尴尬局面。未来国产奇幻剧的生产创作,要注重加强天马行空的艺术畅想与中华传统文化的文明根基之间的联系,并从中发掘素材、提炼元素,强化奇幻故事的文化底蕴。奇幻剧幻想世界中的空想秩序在网络化时代的存在合理性,其剧中英雄人物以自由独立的方式战胜邪恶力量等拯救世界的英雄主义行为,既是人类童年时期的原型意象,也是现代社会中抚慰成年心灵的绝佳方式。同时奇幻剧也需要保持幻想世界与真实世界之间的“距离感”,奇幻大陆的自然法和运行律虽源于现实生活,但也并不完全等同于现实生活。因此,强调幻想世界与真实世界之间的“距离感”并非仅是为了维持仿真幻象,也是为了维护奇幻剧超脱于现世的文化自足性。

作者:李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