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文化电影语境思考
时间:2022-02-23 03: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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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法国动画电影《我在伊朗长大》采用了独特的“版画”形式点。该片赢得世界观众赞许的深层原因,分别是:不同文化语境中多视角人生透视、文化边缘人的困惑与心灵归依、“战争”感知的现代震撼。正是因为影片在表现主人公玛尔吉人生主线的同时,蕴合并编织了众多的与当下观众契合的元素和时代主题,才引起了观众冰彻心骨的共鸣与好评。
根据伊朗女漫画家玛嘉·莎塔碧同名自传漫画改编的法国动画电影《我在伊朗长大》,作为唯——部参赛的动画片2007年赢得第60届戛纳电影节评审团大奖,其票房很快达到900多万美元。2008年被提名为金球奖最佳外语片,其艺术魅力赢得了世界范围的嘉许。
该影片虽然采用了童真幻影般的动画形式,但影片中囊括了包括两伊战争在内繁复的宗教、革命、波斯文化等伊朗历史文化知识,所以,与奇思臆想的科幻题材动画电影相比。该影片与日本的《萤火虫之墓》、韩国的《五岁庵》、泰国的《小战象》一样。都是基于一定的历史文化素材的进行演绎的动画电影,本文将此类型定义为历史文化题材动画电影。
《我在伊朗长大》述说了一个伊朗小女孩玛尔吉经历了国王被推翻、伊斯兰革命、伊拉克战争等历史巨变,同时也面临着在奥地利异域文化中产生的身份认同危机,以及由此而加剧的成长中的困惑、彷徨与抑郁等复杂内心体验。全片以回忆的方式展示了主人公玛尔吉小时候双亲、奶奶的疼爱和小伙伴的顽皮,和内心无法磨灭的国家政治动乱与两伊战争时期众多人的死亡。与一般历史文化题材动画片不同的是,该影片不仅表现了成长的含辛茹苦,更清新而又犀利地表现了主人公对伊朗当时腐化宗教政治的反抗。该影片如此繁杂的主题却采用了简约的形式。
从表现形式方面,该片洋溢着波斯文化的建筑、服饰等,凸显了异国风情的新颖。但是,当前风行的美国、日本动画电影依靠三维技术创造了影像奇观与灵异世界,并被视为当今动画的主流,而《我在伊朗长大》却背道而驰,不仅没有采用三维动画技术,而且全片仅在主人公第二次离开伊朗到了法国机场后的表意为现实的场景中,给人物填涂了彩色,其他的内容作为主人公的回忆,全部采用了黑白版画风格;人物造型一般是线条简单,没有细节的勾勒:当革命者加奥叔叔给八岁的玛尔吉讲述伊朗查理国王政府来历的时候,还采用了“皮影”风格的手法。与讲求动画背景亦真亦幻的美日动画相比,《我在伊朗长大》全片的背景,要么是虚化,要么是粗糙_有些背景,是铅笔涂画的没有修饰的手写稿。甚至,影片中表现主人公结婚的一段情节,还采用了几幅漫画画稿。该片获得了世界范围观众的好评,说明如此稚拙的形式涵化并张扬了复杂的主题。尤其是黑白版画风格,通过每幅画面中大面积的黑色色块,以及黑白对比,正好应和与暗示了当时伊朗动荡频仍,到处是因为革命失败、战争、宗教统治所导致的禁锢、压抑、恐慌与死亡所蕴藉的社会心绪。可以说。黑白版画表达了该片的多重主题与意绪。
除了形式的新异之外,该影片设置了多层次的故事空间,可以引发不同文化背景的观众高低各异、错落有致地广阔阅读,并引起观众的共鸣。其叙事的精致与内涵的深刻,是该片赢得世界观众好评的魅力之处。
1、不同文化语境中多视角人生透视
主人公小玛尔吉聪明伶俐,还敢想敢做。1978年,伊朗处在亲西方查理(国王)集权统治时代,民众可以享受来自欧美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化,但是很多知识分子、革命者、共产主义者为了反抗集权,与政府进行着斗争。8岁的玛尔吉感受到了政府军队镇压与流血冲突,以及叔叔和其他革命者的牺牲。国王被推翻逃到国外,宗教领袖建立了政教合一的政府。但是,人们受到的控制比以前更严厉。玛尔吉身着朋克标识的服装走去黑市买摇滚音乐,受到盘查。回到家里。玛尔吉在迈克尔·杰克逊疯狂的音乐中释放着压抑。由于家庭的开明与父母对革命者的感情与支持,玛尔吉在饱受禁锢的社会中激荡着本能的反抗。两伊战争1980年爆发。伊朗统治者以国家安全为借口,囚禁并杀害国王时代的革命者:并实施禁止人们聚会饮酒歌舞等清规戒律,宗教警察、共和国卫兵到处巡逻查禁违规者。同时,诱哄14岁的青年参军上前线。为了逃避厄运,父母将在课堂上顶撞老师的十四岁玛尔吉送到了奥地利。在和平富庶的奥地利,玛尔吉开始饕餮了梦寐以求的朋克、摇滚等西方文化。
出国前,玛尔吉经历了十四年的信仰坚定的革命者流血与死亡、宗教桎梏、战争与众多民众的死难、物资缺乏等困顿与危机。但是,毕竟还有父母与奶奶的呵护。玛尔吉从战火纷飞的伊朗第一次出国,来到和平、物资丰富且张扬着西方文化的奥地利。四年中,玛尔吉遇到了刻板的修女、生活优裕而内心空虚的青年、虚伪的爱情、民族歧视等。玛尔吉身心受到了无情的拆解与敲击,甚至为了融入朋友的生活而伪称自己是法国人。以至于丧失了身心的整体性:曾经以为获得心灵归依却是遭遇爱情骗局的玛尔吉自暴自弃,差点暴病街头。奥地利生活段落,展开干青春期的主人公系列的居无定所与孤独的人生体验情结。玛尔吉第一次出国破灭了对于西方文明唯美式的幻想。
由于玛尔吉成长其中的伊朗与旅居四年的奥地利,两者的历史环境与文化迥异,因而带有两种文化的多重“审视”。该影片中,有玛尔吉的青春视角,也有玛尔吉个体视角背后的伊朗文化看西方文化的视角。同时,还有西方文化奥地利人看待青春年少的玛尔吉的视角和以玛尔吉为代表的伊朗人的视角,同时。观众也在不同视角中的选择或者是来回跳跃的视角。观众在观影的同时,也在阅读不同的视角,既谁在看,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这么看。也许看到的内容并非新奇,但是为什么看的视角新意不减。从而。给了不同文化背景的观众以跻身故事其中的多种视角与镜像。
当然,不同的观众还可以选择不同的历史视野。因为,逃离了家乡的玛尔吉虽然遇到了一系列的幻灭,但是,同时,她的祖国还在战火纷飞、生灵涂炭,战争与和平是不同空间的共时存在,便于观众进行跨越历史空间的比较和历史画卷的全景阅读。可见,不同视角、不同层级的视野,有如一个俯瞰的拉镜头,随着镜头离开被摄主体的距离,观众看到了不同的景深与景物。
回到伊朗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可是宗教制度依然严厉,到了24岁的时候,玛尔吉发现自己深爱的祖国并不适合她居住下去,只好离婚后再次背井离乡,迁居到法国。这次的玛尔吉虽然无奈沮丧但自信了。到了法国、面对出租车司机问讯,玛尔吉坦承认自己是伊朗人。
不管伊朗社会状况如何,毕竟,祖国的文化与情感已经构成了玛尔吉生命的肌体和心神,不再遮掩自己伊朗人的身分,是玛尔吉的成熟与自信,也是对祖国情感的厚重。
尽管主题繁复,但是整个影片基本上还是父母的舐犊之情、年幼的童真、青春的孟浪、初恋的痛彻、婚恋的草率这条主线,然而,观众在体验玛尔吉悲欢离合的同时,也在进行着不同深度与层次的历史文化解读。
2、文化边缘人的困惑与心灵归依
在奥地利生活的段落中,玛尔吉像一个“流浪者”接触到了奥地利的各个社会群体,吸毒青年、修女、海勒博士、同性恋、男友:他们的形象要么是尖酸刻薄、要么是形象怪诞、要么空虚与虚伪,当然,影片中对于救助自己的医生,还是给予了正面的塑造。尽管受到各种尖酸刻薄之苦。和无根的漂泊与远离亲人的孤独的煎熬,但玛尔吉在奥地利的四年,一直被人视为伊朗人而屡遭歧视。
但回到了祖国的玛尔吉却被大家看作是外国人,又面临着各种非人性的禁锢。这种归属感的飘移,让无法排解曾经流浪、孤独与痛苦的玛尔吉爆发了无所宣泄的抑郁症,因而,还发生了割腕自杀的险象。但是,悲剧没有成真。在幻境中,伊朗的宗教先知和马克思。都说他将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做,而让她起死回生。最终。玛尔吉在祖国祭奠了爷爷、叔叔等亡灵之后。依依不舍地别离伊朗。
玛尔吉文化边缘人的感受,是左右无援的孤凄。应该讲,这还是青春的无根。
面对颠仆不灭的社会变革,玛尔吉的具有西方文化背景的父母总是坚信国家会好起来的。这是对多灾多难的祖国必将走向民富国强的信念,更是一种爱国情感的淬炼。想要离婚的玛尔吉因为顾忌当时伊朗社会的压力而痛苦未决的时候,具有西方文化背景和传统美德的的奶奶却坦陈自己也离婚过。家人的爱、豁达、坚韧以及对国家将来的信心,成了玛尔吉无论何时身处风浪漩涡中的栖息之地。这是一种昂扬的生命力,是伊朗文化与西方文化的精粹之后,玛尔吉心中期许的磊落酣畅理想人格。
文化边缘人的困惑与归依还体现在玛尔吉对伊朗宗教情感与认识的经历。
小时候,每天晚上睡眠之前,玛尔吉要和先知对话。但是,到监狱中看望了将要面临死刑的慈祥的加奥叔叔处时候,看到了臭虫蟑螂孳生的监狱之后,当天晚上梦中,玛尔吉斥责老翁形象的宗教先知没有挽救加奥叔叔。随着年龄的增长,面对两伊战争中,伊朗政府禁锢人性的宗教政治,甚至以宗教的名义,而蒙蔽人民并蛊惑民众献身战争的时候,玛尔吉表达了愤慨失落。以至于在奥地利都羞于承认自己是伊朗人。但是,当因为抑郁而意图服药自杀的梦境中。马克思与宗教先知都让她起死回生。说明伊朗宗教中还是具有振奋人心的力量。尤其是,玛尔吉初回到伊朗,为了躲避宗教卫兵的纠察而嫁祸于人还幸灾乐祸的时候。被善良耿直的奶奶训斥。可见,宗教中的道德力量对于人的设身处世的影响,还是具有积极的力量。
从玛尔吉不同年龄阶段对伊朗宗教感知关系看,个体与传统文化是一个不断从边缘走进深入的过程,在此过程中,每个人都面对原有知识的破碎、更新和深化。但是,传统文化是证明“我”所以是“我”的文化基因。玛尔吉不断汲取伊朗文化与西方文化营养而逐渐建构了自己生身立命的心灵境界。
3、“战争”感知的现代震撼
《我在伊朗长大》在法国嘎纳电影节上获得评委会大奖的时候,伊朗本土却公开谴责该片污蔑伊斯兰革命所取得的巨大成就。
我不否认伊朗政府批评的合理性,因为在两伊战争中其他同龄人个体面对的将是生命之花片刻凋零,而玛尔吉的父母却能够资助她在当时在奥地利过着当时伊朗普通民众视为奢侈的生活,这说明玛尔吉的家庭绝非黎民百姓。所以,《我在伊朗长大》是一个曾经是富庶阶层个体对伊朗一段历史的回味,其个性化中难免有一定的偏颇,但是,不能因此而漠视影片中所折射的冷峻思考。
当我们习惯于《水缸》、《随风飞扬》、《小鞋子》等电影中生活贫瘠、宗教温馨与人民的朴实、人性光辉的时候,《我在伊朗长大》给了世界观众阅读伊朗历史的另类解读。
影片中有个段落。炮弹纷飞的战场上,一些青年惊悚地四散奔逃,突然,一颗炮弹飞来,将这个青年炸得碎尸万段。这就是战争的残酷。而上个世纪,卷入的战争伊朗有100万民众罹难。如果说,这些还是远景。主人公玛尔吉的家遭到炮弹的轰击而塌落,她的妈妈幸存了,妈妈却把她拉着她看到了受难的邻居惨烈景象。刚才还是鲜活的生活,转眼间就生死两端。这种切身的疼痛与悲哀,让观众体会到了战争的惨烈与无情。同时,也让观众体会到“战争是社会心理的一种广泛体验”,因为,死亡、恐惧:焦虑、绝望、幸存等和平时期长时间偶然出现的极端心理,在战争中瞬息万变的萦绕在当时伊朗民众的心头。
战争让众生的生命可以生死瞬间。战争犹如浪涛怒卷,各种生命的个体与群体,在混乱的格局中沉浮与生死。这是一个久离了战争而生活于和平年代与开放的社会的民众,所不能体验的,也是和平环境中民众日常观念与价值理念迥然不同的。
当世界上处于和平环境的众多观众,每天透过大众传媒获悉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的新闻,还仅仅是遥远的获知而已。那么,《我在伊朗长大》则让上述观众感同身受地目睹和感知了战争受害者的痛苦与哀伤。
阅读该影片可知,经历了亲人以及革命者遭到政府的血腥镇压与死亡,战争葬送民众的苦难,和平到来却依然是禁锢,玛尔吉基于真实、率性、自由的本性,一个人单影孤而又“童言无忌”对社会一个庞大的执政机器的虚伪进行质疑与对抗。质辩的回响与死亡随时将至的张力时刻敲击着观众的心灵。“人物真相只有当一个人在压力之下做出选择时才能得到揭示——压力越大,揭示越深,该选择便真实地表达了人物的本性。”战争、革命、禁锢、文化差异、青春的流浪等接踵而来的压力,让主人公玛尔吉在悲欢离合的交集中不断成长,也给了观众“远近高低各不同”的心灵震撼,这是《我在伊朗长大》的魅力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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