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思想史论文范文

时间:2023-04-07 09: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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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思想史论文

篇1

世界上存在的任何一种经济类型,都深深蕴含着一种内在的伦理精神和价值理念,这种内在的价值理念与伦理精神不仅仅单纯地为经济类型的存在提供了合理性的价值辩护,又为经济类型的运行提供了诸多社会伦理人文背景资源。马克斯•韦伯在他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一书中,通过研究资本主义的起源与发展和基督教伦理之间的关系,得出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结论:资本主义经济不是单纯的无限制的获利,它更是一种伦理意义上的经济。这个意思是说,市场经济的良好发展离不开它的原动力———高度的获利冲动,但是同时这一原动力,又必须被伦理规范约束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我国发展市场经济,建立健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在由前现代性社会向现代性社会转变的大背景之下进行的,所以,对市场经济的理解与认识,不仅仅要立足于经济领域,还要注意到它其中也包含着社会价值体系的改变。想要建立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新秩序,其中包含着一个艰辛的历史任务,即建立一种与市场经济相匹配的社会政治体制与社会文化及其伦理价值精神。我国目前正处于社会转型期,以前的伦理观念被冲破,能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相匹配的新的伦理观念还未建立起来。这种社会转型期的复杂性,突出了伦理道德与传统、现实之间的矛盾,这影响着我国社会的进步、经济的复苏和人的全面发展。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迫切需要一种理性的精神。韦伯通过比较中国宗教和西方的基督新教,他认为,中国传统的宗教伦理精神阻碍了中国的产生和发展,他认为“儒教是一种理性主义的宗教”,[1]但他认为儒教的理性主义只是理性的适应现世,“今生的健康长寿、富裕和显贵以及身后的好名声是儒教对于道德唯一渴望的回报”。[2]他认为充满迷信的非理性主义道教,以及作为一种戒规教化手段的佛教,更加阻碍了中国率先走入资本主义道路的进程。马克斯•韦伯对中国宗教的分析虽然很透彻,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其中也存有一定的缺陷。马克斯•韦伯对中国宗教文化的分析存有一个潜在的命题:中国几乎从原有的文化资源中寻找不到伦理重建的可能性。我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与西方国家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建设,既有着形式上的相似之处,又有着本质上的不同。相似之处在于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和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一样也需要有功利主义的获利冲动,不同之处在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实质上是一种道德、法制经济,有着丰富的伦理资源来约束控制获利冲动的无限扩张对经济造成的不良影响。在我国市场经济发展初期,曾经出现过“道德失范”的现象,并且因为市场经济的法制建设比较薄弱而显得非常突出,但是,却不能因为曾经出现的这种不良现象就认定在中国市场经济建设中没有伦理重建的可能性。不可否认,我国传统的宗教形式中缺乏能够促进中国率先走入资本主义发展道路的因素,但是,绝对不能否认中国现存的文化资源对当前市场经济伦理建设的意义。

世界上的任何国家在市场经济的建设中都离不开本土的文化资源作基础。我国拥有着几千年的文明史,有整合市场经济的丰富伦理资源。我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在中国古老的大地上孕育出来的,它具有市场经济的普遍性特征,也具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它是由自然经济、计划经济过渡到市场经济的一种特殊形式。一方面如同马克斯•韦伯所说,中国传统的儒家文化中不仅缺乏西方新教伦理中的禁欲主义精神,还存有“重义轻利”“存天理灭人欲”等不利于市场经济发展的伦理观念。所以说,在我国市场经济发展的初期,普遍存在获利冲动不足的问题;另一方面,在我国市场经济发展的过程中,人们的获利冲动逐渐的强劲,但是我国的伦理和法律体系却没有得到与之相适应的发展,导致伦理和法律的约束不足以规范市场经济发展中无限追求利益的行为。所以,如何构建与我国目前的市场经济建设相配套的伦理和法律体系,以便能让获利冲动和伦理规范约束之间有一个适当的张力,是一个摆在眼前的紧迫任务。在我国市场经济伦理重建的过程中,所遭遇到的困难,不是缺少伦理重建需要的丰富文化资源,而是面临如何在丰厚而又繁杂的文化资源中,寻找到适合我国市场经济伦理重建的有效途径。我国传统的重家、惜时、勤俭等生活观念和道德使命感,以及由此而衍生出的节制、勤俭、惜时等工作伦理观念,在历史的某个时期成为家族企业发展的精神动力,而家族企业又在东亚特别是台湾地区和新加坡的经济快速发展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建设与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相匹配的道德体系和伦理观念,需要在借鉴世界人类文明一切有价值的成果基础上,结合我国现有的文化资源和社会主义文化精神,寻找适合我国国情的社会主义发展的文化逻辑,建立以共同道德价值观为核心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伦理体系。另外,还要建立健全我国的法律体系,加强我国社会主义职业道德建设,以便为伦理重建寻找到一条现实的转化路径。马克斯•韦伯认为新教伦理的核心是“天职观”,新教教徒们的职业观势必深刻影响着资本主义的经济运行方式和社会生活方式。因为新教教徒认为一个人该为他应尽的义务负责,这种观念“是资产阶级文化的精髓,甚至是某种意义上的资产阶级文化基础”。“天职观”对西方资本主义精神的形成发挥过巨大的作用,所以,对职业观念的研究,可以作为一个国家的职业伦理建设的基点,也可以作为研究一个国家和民族经济建设与伦理精神的起点。世界历史文明中存在既有利于市场经济的成长,又使市场经济的发展约束在一个适当的伦理范围之内的文化遗产,比如:竞争、平等的观念和敬业的工作态度等,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中的伦理重建,离不开这些世界文化优秀成果的借鉴。所以,解读马克斯•韦伯思想,解读他对新教伦理能够催生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积极因素的论述,对我们在现有的文化资源基础上对当前的伦理体系进行重新整合,形成一个适应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伦理体系,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二、培育具有现代伦理精神的市场经济活动主体

马克斯•韦伯在他的新教伦理研究中发现的理性精神,需要有其真正意义上的物质承担者,即近代资本主义经济活动的主体。如果仅仅从经济活动的角度来说,在资本主义刚刚兴起的时候,这种主体就是新型的企业经营者和工人劳动者。新型的企业家和工人劳动者具有与传统社会不同的新型人格特质与资本主义精神气质。在马克斯•韦伯的新教伦理观研究中,劳动是人们能够获得上帝恩宠的唯一方式,是人的“天职”,理性的组织劳动也是近代西方资本所有者的一种“天职”,于是就出现了符合近性资本主义所需要的工人劳动者和企业经营者,他们作为资本主义精神活动的主体深刻影响着西方资本主义的经济运行方式和社会生活方式。马克斯•韦伯在研究宗教改革是资本主义兴起的影响因素的分析中提到了一个重要的词句,即“职业精神”。“职业精神”包括马克斯•韦伯所谈到的一系列社会文化及其人格气质、伦理精神等。具有新型精神气质的经济活动主体在一个社会经济活动类型的建立中,其作用是巨大的,比如:劳动天职、忠于职守、节俭自制、守法守信、注重效率、刻苦勤奋、积极上进等精神气质。目前,我国处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的转型期,我国的企业和企业家又该怎样去做呢?社会要求企业家们能够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拥有一定的道德义务,只有这样,企业才可能取得久远的成功。卡尔•马克斯曾经把人的发展分成为三大阶段:从人的依赖性到物的依赖性,到个人全面发展的自由个性。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进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道德建设,其最终的落脚点必然是人。所以,在经济活动中,必须要把培养企业经营者的优良道德品质作为重点。英国著名古典经济学家亚当•斯密把人性抽象地分为“经济人”和“道德人”,但是在真正的社会现实生活中,单纯的“经济人”和“道德人”是具有矛盾性的,是不存在的。马克斯•韦伯创造性地通过伦理品质把“经济人”和“道德人”统一起来,产生了近代资本主义经济活动中所需要的经济活动主体。马克斯•韦伯宗教经济伦理思想的落脚点是培养企业经营者优良的“伦理品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及其秩序的建设需要有与之相配套的伦理文化精神基础。我国目前处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的转型期,不但需要丰富的物质和先进的科学技术,更需要经济活动主体的理性精神参与其中,即忠于职守、诚实守信、克制节俭等。

三、健全制度体系,完善市场经济的约束机制

篇2

论文关键词:思想政治工作经济价值

 

长期以来,人们对思想政治工作的政治功能和它在精神文明建设中的基础作用,已经有了一定认识,但对思想工作在经济工作、业务工作中的意义却认识不高,这是很多地方、很多单位思想政治工作不能到位的重要因素。因此,要加强思想政治工作,就应该换个角度,即不但从政治角度,而且从经济建设、发展生产力的角度来认识思想政治工作的社会价值。中国经济的腾飞,中华民族的振兴,也是我国走向世界,参与国际范围的经济竞争。我们要发展经济德育论文,要走向世界,就必须立足于人才的培养。人之成才重在素质,人之素质贵在完善,人的完善的素质需要培养。当前,人才素质问题已经成为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的重要因素,是一个民族参与国际竞争和实现社会现代化的决定力量。人都生活在一定的社会之中,人是社会的人。人要在社会生产和生活中发挥作用,为社会做贡献,必须具备完善的素质。所谓素质完善,就是人的体力、智力和非智力因素的全面的和谐的充分的发展。社会需要的人才素质结构大体上由两个部分构成,一是物质的,即人的身体条件;二是精神的,即人的心理面貌。人的心理面貌又可分为科学文化素质和思想道德素质两个方面。因此,人的思想道德素质(德)、科学文化素质(智)、身心健康素质(体),构成人才的素质系统。在这个系统结构中,德智体等是辩证统一,它们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相互渗透,相辅相成论文格式模板。

思想政治工作是一项处理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解决人的思想问题的具体实践活动。这种实践活动具有重大的社会价值和历史价值。然而,由于思想政治工作价值的特殊性和社会实践的复杂性,很容易造成一些人的错觉,他们往往不能正确认识和评价思想政治工作的价值德育论文,从而有意无意地贬低思想政治工作的价值,不同程度地损害了思想政治工作的权威和效果,影响了思想政治工作者的情绪。因此,对思想政治工作的价值做出正确的评价,其意义不仅在于使人们对这项实践活动有一个正确的全面的认识,而且还在于使思想政治工作者本身能够正确认识党和人民赋予的光荣使命,从而更加自觉地把新时期思想政治工作做得更好。

要正确评价思想政治工作,首先必须正确认识思想政治工作的科学价值。思想政治工作的“价值',并不完全等同于经济学意义上的价值,其意义更加宽泛。马克思曾经说过,“价值”这个普遍的概念是从人们对满足他们需要的外界事物的关系中产生的。这就是说,价值是一种关系范畴,价值只有在人与客观世界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才能表现出来,只要这个人、这项工作对他人、对社会产生积极作用,就表现出价值。所以,价值的本质是能够满足他人和社会的需要。思想政治工作的价值,不仅体现在它的社会效果上,而且也体现在它的实际作用上,是作用和效果的统一。

思想政治工作的价值与物的价值不同,也与其他工作的价值不同,有其自身的特殊性。这种特殊性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思想政治工作的价值表现为人的价值的迭加,它直接体现在人的价值即每个人为社会所做贡献的大小上。由于人具有主体和客体的两重性,因而人的价值和物的价值具有重大差异。物的价值是以它的属性来直接满足人的需要德育论文,但作为客体的人的价值,却主要不是用自身的属性来满足主体的需要。此外,人既是价值的创造者,又是价值的享受者,而物则只能是价值客体,根本不可能作为主体而存在。人的价值问题,实质上是人与社会的关系问题。人的社会价值,是指个体或群体对社会物质需要和精神需要所做的贡献。社会价值的高低,关键在于人对社会所做贡献的多少。思想政治工作是通过做人的思想工作,调动人的积极性,从而使个人或群体对社会做出更大的贡献。所以说,思想政治工作价值的表现是人的价值的迭加。

第二,思想政治工作的价值是无形价值和有形价值的统一。思想政治工作的价值既不同于物的价值,不同于一般经济管理工作的价值。经济管理工作的价值,是直接反映在生产物上,而思想政治工作是做人的思想工作,它首先作用于人的思想,产生出无形的精神价值,然后再转化为有形的物质价值。所以,思想政治工作的价值是无形和有形的统一,即精神价值和物质价值的统一。

第三,思想政治工作的价值是动力价值与导向价值的统一。思想政治工作的一个重要任务,是调动人的积极性,为社会的发展提供精神动力。在提供精神动力的同时德育论文,还要发挥导向作用,即把我们事业的每一项工作都引导到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方向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上来,这是它的导向价值论文格式模板。一般来说,思想政治工作的动力价值比较明显,易于被人们看到和接受,因为它最终要在实践中体现出来,转化为物的价值。然而,它的导向价值却往往被人所忽视,或者不被人理解,似乎有了正确的理论、路线、方针和政策,不经过艰苦细致的灌输和引导工作就可以为群众自发接受。事实上,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由于经济、政治、文化思想等领域矛盾和斗争的复杂性,各种腐败没落的封建意识和资产阶级错误思潮还会不时地影响人们的思想,经常同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争夺阵地。那种幻想人们的正确思想可以自发地形成,错误思想可以自发地消失的观点是根本不现实的。崇尚自发性就等于放弃思想政治工作,也就等于自动放弃和社会主义思想阵地。

第四,思想政治工作的价值是宏观和微观价值的统一。思想政治工作的宏观价值指的是它在全社会的价值,比如维护社会的稳定,促进社会的发展,增强民族凝聚力等等。思想政治工作的微观价值,指的是它在每一个具体单位产生的价值,表现为这个单位员工整体的政治方向、思想水平、精神风貌,以及生产、工作的效果等。在社会主义条件下德育论文,凡是正确的思想政治工作,它的宏观价值和微观价值必然是一致的,只要把一个单位的小气候治理好了,人心凝聚了,生产效益提高了,实际上就等于具有了社会宏观价值的意义。如果一个单位的发展与社会整体要求发生了偏离,那可能是放松了思想政治工作或者是思想政治工作不到位所致。凡是正确的思想政治工作,其社会价值和单位价值应该是统一的。

正确认识思想政治工作的价值,对于做好新时期思想政治工作具有重要的意义。在新世纪新阶段,我们要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奋斗目标,必须大力加强和改进思想政治工作。而要使思想政治工作真正得到全党和全社会的高度重视,关键的一点就是要使社会各界充分认识思想政治工作的价值。只有在思想上真正认识了思想政治工作的价值,才能在行动上更好地做好思想政治工作,使新时期思想政治工作在三大文明建设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篇3

尽管“财务”并非一个古老的概念,但在自然经济状态下,财务管理作为一门学科出现也根本是不可能的。然而,当人类步入近代社会,尤其是以公司经济为支撑的近代市场经济产生之后,公司财务与会计不仅处于并驾齐驱的地位,而且财务在公司经营与管理运作时序上要先于会计,成为公司经营运转的开端。管理学家认为,至近代社会“财务控制可能是早期管理控制中最发展的一种”(克劳德・小乔治:《管理思想史》第三章)。即便是起源于地中海沿岸资本主义经济关系萌芽阶段的威尼斯兵工厂,在产业革命之后的“工厂制度发展阶段”,客观上“财务”也已成为这个古老工厂里的管理“王国”(克劳德・小乔治:《管理思想史》第三章)。1918年世界著名管理学家亨利・法约尔,在公司经营与管理组织体系构建中,正式把“财务”作为公司组织运作中的先导性部分(亨利・法约尔:《工业管理与一般管理》)。随着股份公司制的产生与演进,公司意义上的财务便日益社会化了,财务控制随之成为资本市场管理基础层次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至此,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无论是政府还是公司,对资本市场管理,如果不在管理工作中把财务、会计、审计置于市场经济管理控制上的基础地位,充分发挥它们在基础控制中的作用,那么发生在宏观经济与中观、微观经济管理上的失误便不可避免。

因此,谈多娇教授2013年出版的《西方财务理论发展史》与2008年出版的《西方理财思想史》这两部书,无疑具有十分重要的学术价值及现实意义。这两部著作填补了中国财务史研究上的空白,对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下,政府、企业和大学经济学与管理学的学者,以及学士、硕士、博士正确认识掌握财务理论与实践都具有指导性作用与启示性意义。这两部著作给学者提供了具有说服力的财务理论参考,它们对管理者如何端正市场经济下的财务管理思想与如何进行管理实践,提供了典型的历史案例与可兹借鉴的历史经验及其可记取的历史教训,并且对于硕士与博士研究生撰写学位论文,开展财务管理方面的实证研究,具有指引作用。

理财思想史与财务理论发展史,在历史逻辑上完全具有一致性。这两部书开展的研究,表现为一个科学、完整的财务史研究体系,所以,如学者通读这两部书,一定受益匪浅,通过它有利于加深对现代公司财务的认识,在财务管理工作中创造新的业绩。仅就《西方财务理论发展史》而言,笔者认为它是一部颇具创作特色的著作,分析作者立论所开设的八章财务理论发展专题史的逻辑体系,其特点在于:

(1)研究具有前沿性。这部书的一至八章都是从历史研究的角度探讨现代财务管理中的前沿性问题,尽管这八个史论专题各自具有研究上的独立性,但在对重要财务研究方面,又彼此关联,形成现代财务理论上的完整体系,对公司财务管理活动实践具有系统的指导意义,对财务管理原理的学习也具有全方位启示性作用。(2)系统揭示了现代公司财务运行的基本历史规律。这部书的一至八章,作者在研究中都以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时空观为指导,从历史分期上研究现代财务的基本理论问题与各历史阶段的问题,每个专题都把剖析问题的成因放在重要方面,并把前后协调贯穿起来,总结某一理论的发展成

篇4

书名:《中国文化的重建》

作者:余英时

定价:26元

看点:十九世纪以来,中国遭受了“千古未有之变局”。在西潮的冲击下,中国传统文化有了那些变化?知识分子又如何肆应此一变局?作为一个思想史学者,作者对这些问题展现了深刻的观察和思索,汇集成为本书。余英时先生从历史研究的立场和文化精神层面来讨论文化与现代生活的关系、“五四”问题、民主制度、士的地位、儒学的困境、个人观等等问题。心得:书中文字和观念均力求雅俗共解,辅以作者清通之文笔,读者当更能深入了解这段变迁的过程,及面对未来的因应之道。

书名:《篡明:朱棣和他的大明王朝》

作者:杨林

定价:42元

看点:中国古代通过宫廷夺取帝位的人屡见不鲜,而藩王从地方起兵夺得帝位的却只有朱棣一人。本书书写了永乐皇帝朱棣跌荡起伏的一生,既有他的卓具才能,也有他的残暴凶狠,可谓“既是圣主,又是屠夫”。从朱棣和他的大明王朝中,读者能够窥测到中国十四、十五世纪之交诡谲多变的历史风云。

心得:读一遍,看到朱棣的狠和忍;读两遍,悟到朱棣的才能和智慧。这本书比《德川家康》更跌荡,比《明朝那些事儿》更耐人寻味。

创意设计系列

书名:《美学的经济》

作者:詹伟雄

定价:45元

看点:白色iPod为何热卖?郭台铭与尼采有什么关系?设计为何是21世纪国家的国力指标?如何由纪律的个人,变身成美感的个人?《美学的经济》是一本财经散文,它无法提供标准答案,但有着60个不同的思考方法,帮助你在面对时刻变迁的社会时,激荡出更多的想象力。

心得:虽然本书探讨着台湾社会的未来走向,议题杂七杂八,但思索的线路却是清晰而单纯的,即我们如何应对即熟悉又陌生的世界,这是对工作和人生的重新思索。

书名:《关键设计报告》(一部影响人们近四十年生活的交互设计史)

作者:[美]比尔•莫格里奇

定价:188元

看点:这本书讲述了交互设计所有最基本的东西,包括它的发展历史、交互设计领域里的关键人物、交互设计的基本原则和方法以及著名案例,尤其有价值的是在第十章里面介绍了IDEO 的创新方法卡片和IDEO做交互设计的过程。此外,书中收录了那些影响人类近四十年生活的42位交互设计师的精彩访谈。

心得:这是一本解读科技产品如何影响全球人类生命与灵魂的设计史诗,所有设计师、科技人员和IT从业者都必读的圣经。除精彩文字叙述之外,本书配置了超过700张全彩印刷的图像,以及一张摘录所有访谈内容精华及互动设计操作示范的光盘。

艺术建筑大师系列

书名:《建筑家安藤忠雄》安藤忠雄唯一、亲自执笔的传记!

作者:[日] 安藤忠雄

定价:88元

看点:此书是安藤忠雄唯一、亲自执笔之自传,摄影大师荒木经惟亲自拍摄封面,书中有大量安藤忠雄的照片,以及建筑照片和手稿。安藤在书中剖析了自己与自己的想法,甚至顽固的个性。

心得:这是一本极为诚实的自传,它的动人之处并不是辛酸苦涩的成名之路,而是那心心念念,想要再多作一点什么的急切与热情。建筑的故事必然伴随光和影两种侧面。人生亦然。有光明的日子,背后就必然有苦涩的阴天。

安藤大师年轻时打过拳击,经历疯狂。他把清水混凝土建筑做到极致,深具东方哲思,我喜爱到近乎崇敬。到日本拜访他,才发现,这是一个诙谐可爱的小老头子。

――王石

书名:《艺术创业论》――为什么我的一幅画能卖到16亿?

作者:[日] 村上隆

定价:39元

看点:一个36岁还在日本捡超市过期食品的年轻艺术家,一个在日本备受争议的艺术家,为什么到了美国摇身一变,就能将自己的画买到了16个亿呢?最受瞩目的日本鬼才艺术家村上隆首次公开艺术创业的秘诀。他以过来人的身份,详述了自己在欧美艺术世界成功的过程,充分体现了村上隆的经营哲学。书中有村上隆对日本欧美文化的个性观察,也述及和知名人物的交往。

心得:书中的村上隆丝毫不讳言艺术是一种赚钱的手段,为了实现他理想中的“艺术创业”,他认为艺术不但要投入金钱,也要拥有国际视野及宣传战略。如果不明白艺术行业的运作逻辑,艺术家就无法生存。

书名:《鲁迅论》

作者:刘再复

定价:未定

看点:本书乃刘再复先生多年来对鲁迅研究成果的合集。全书共分四辑,分别收录了20世纪80年代及之后作者独自进行鲁迅研究的成果以及作者与李泽厚、林岗等以对话形式探讨鲁迅现象的相关文章。

心得:全书不但立场客观,而且思想深邃,对鲁迅思想、性格的理解颇多独到之处,又善于把这种理解体现在对鲁迅作品的分析和对鲁迅生平的叙说之中,可谓近来鲁迅研究的又一力著。

书名:《罪与文学》

作者:刘再复、林岗 著

定价:未定

篇5

[关键词]冶金史;再建制化;研究现状;发展方向

目前,国内设有“冶金史”硕士点的高校有两所:北京科技大学与郑州大学;设有博士点的只有北京科技大学(以2007年全国硕士、博士研究生招生目录为准)。当然,从事冶金史研究的其他单位或个人还有许多,如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上海博物馆等以及著名的冶金史专家华觉明先生等等。北京科技大学的冶金史研究起步较早,它是目前国内从事冶金史研究的最早机构与权威机构之一,现在北京科技大学冶金与材料史研究所的前身为原北京钢铁学院的冶金史组,它成立于1974年,1982年更名为冶金史研究室,中国科学院院士、北京科技大学教授柯俊先生担任顾问。该研究中心成立以来,在冶金史研究领域取得了一系列重大的研究成果,为中国的冶金史研究博得了世界性的声誉。

综国内目前的冶金史研究,在其研究方法上,主要是采取“实地考察、抽取样品~实验分析一文献印证一得出结论”的研究程序,即科技史研究领域所谓的实证性研究方法;从其研究所涉及的内容来说,按科技史研究界的通俗分类,处于内史的研究阶段。

实践证明,在科技史研究的历程中,内史的研究首先是科技史研究的重要领域与首要关注点,这是符合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的。因为人们认识事物,首先总是从认识其本身而开始的。浏览一下目前国内唯一的国家级的科技史期刊《自然科学史研究》,我们就会发现:从其创刊伊始直至1999年,该刊所公开刊登的科技史学术论文绝大多数都是属于内史的研究范畴,即驻足于史料的收集考辨或论证的阶段,特别是在其20世纪80年代所刊登的科技史论文,几乎概莫能外,而对于与科技史密切相关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外在的因素则很少涉及。这是我国国内科技史研究初创时期的研究大气候、大环境、大氛围,所以这也必然影响到冶金史研究的小气候、小环境、小氛围,或者我们也可以这么说:正是由于众多的犹如冶金史研究一样的其他科技史研究的小气候、小环境、小氛围,而最终形成了当时国内科技史研究的现状。其实,目前国内科技史的研究的大气候、大环境、大氛围仍然还裹足于内史研究的阶段,还处于蹒跚前进之状态。然而,放眼国外的科技史研究同行,他们早已走出内史研究的圈子,而关注于和科技本身密切相关的一切外在因素——经济、政治、文化、思想、哲学等等。例如苏联物理学家赫森1931年发表的《牛顿(原理)的社会经济根源》和默顿于1938年发表的《17世纪英格兰的科学、技术与社会》,其实就标志着科技史研究之外史研究的转向。前者后来发展为以贝尔纳为代表的科学学,后者发展为以默顿为代表的在西方有着重大影响的科学社会学。这两者都把科技的发展作一种外在的、社会学的理解,从而开创了科技史研究的新领域,而且此领域的研究也取得了众多的伟大的研究成果。例如贝尔纳的《科学的社会功能》、李约瑟的《中国科学技术史》等等,成为科技史研究领域的经典研究之作,并形成了所谓的贝尔纳学派;而以默顿为代表的科学社会学,或称之为默顿学派,除默顿本人的成名作及其《科学界的规范结构》和《科学发现的优先权》之外,其他代表性研究人物及其著作还有本·戴维德的《科学家在社会中的角色》、戴安娜·克兰的《无形学院——知识在科学共同体的扩散》以及科尔兄弟的科学界社会分层研究等;同时,从其中还发展出了所谓的“后默顿”传统,即以爱丁堡学派为代表的兴起于20世纪70年代的科学知识社会学的研究。它的出现,不仅在科学社会学领域取得了话语霸权,而且在科学社会学界、科学哲学界、科学史界乃至更广泛的范围内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所以,外史研究的转向,能给科技史研究提供更广泛的研究视野与研究领域。其实,国外除了从社会学的视角研究科学技术之外,从哲学的视野来研究科学技术也是硕果累累的。从逻辑主义历史主义新历史主义后现代思潮;从石里克、卡尔纳普波普库恩、费耶阿本德、拉卡托斯劳丹、夏佩尔这一连串如雷贯耳、耳熟能详的“主义”与名字中,我们确实感到了我国科技史研究的滞后。于是乎,我国著名的科学史家刘钝先生提出了新世纪科学技术史研究的“再建制化”问题,按笔者的理解:“再建制化”问题除了是科技史研究机制的继续提高与完善之外,更应该是科技史研究方法的再建制。

事实证明,作为一门连接文理学科的跨学科研究——科技史研究,在经历了目前萦绕于科技史研究界的那种“目前中国科技史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再搞”的梦魇之后,我们的研究视野、研究领域必须跨出内史的门槛,走向与科技史密切关联的社会政治史、经济史、文化史、思想史等等一切相关的领域,从而探讨它们之间的直接或间接关系,寻找自己更大的生存空间与发展领域,并借鉴其他学科的研究方法,如人类学、民俗学的研究方法,拓展自己的研究视野,开创新的研究思路,走向与外史研究相结合之路、走向外史的研究之路,这也许是目前国内科技史研究也包括冶金史研究在内的研究方法“再建制化”的发展方向。

目前国内冶金史研究的学术论文,还大都遵循“矿冶遗址考察、抽取样品一实验分析一文献印证一得出结论”之研究范式[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只是冶金考古(archaeometallurgy)的研究范畴,而非严格意义上的冶金史(historyofmetallurgy)研究],不能否认,这种实证性的研究方法曾为国内冶金史研究的进步起了重大的推进作用,并取得了一系列重大的研究成果,而且受到了国际冶金史研究同行学人的高度赞誉。然而,作为对人类文明三大标志之一的冶金技术的研究却抛开与之密切相关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外因因素而进行纯冶金内史的研究,视野确系过于狭窄。因为科技史本身发展的历程表明:任何一项科技的发展并不是孤立的,它与社会的经济发展、政治变革、文化思想等密切关联。因此,今后开展冶金史与社会经济、政治、文化之间的关系的研究以及其他一些目前还没有涉及或很少涉及的研究,或许是其在新世纪取得更大研究成果的研究新领域。

笔者认为,今后国内的冶金史研究除继续从事所谓的内史研究之外(这种内史性的研究是不可或缺的,因为随着国内科技考古遗址的逐年发掘、新的矿冶遗址或者新的冶金文物的出土,都需对它进行内史性的研究与考证),还可以而且是必须从以下一些方面进行研究:

1.中国古代冶金史与中国古代文明的关系冶金技术的发明作为人类文明出现的三大标志之一(其他两项标志分别是文字的发明与城市的出现),它在促进中国古代文明历史的进程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这样说:中华民族的文明史其实也是一部冶金技术不断迭进的历史。从早期的铜、铁、锡、铅等的冶炼而造就的中国古代辉煌灿烂的青铜器文明到今天现代化的钢铁冶炼而形成的钢铁文明等,一直渗透着中华民族的智慧与聪明才智。在此期间,中华民族冶金技术的许多次世界领先,充分体现了中华民族在这一领域的独步天下的豪气。因此,通过冶金史的研究,有利于使人们更好地理解中国古代文明史的形成、发展与兴盛的历史进程。

2.冶金史与各个朝代的社会生产力之关系

人类从最初的刀耕火种发展到青铜农具特别是铁制农具,大大地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因为这不仅使国家富强、人民生活富足,而且也大大地提高了人类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本领。与此同时,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反过来又促进了冶金技术的发展,所以冶金技术与社会生产力之间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两者互相促进、互相发展。因此,如果割裂这种联系而只是单纯地研究各个朝代的冶金技术的发展情况,确实有一种历史的单薄感。

3.冶金技术思想(史)研究

中国是一个拥有浓厚哲学思维与历史文化积淀的国度,一部中国文明史,其实也是一部中国思想史。作为时代中人,不论之于达官贵人抑或是从事被称为“雕虫小技”的如从事冶金技术操作的卒与徒,都不能不受到社会思潮或思想的浸,而这种影响的结果,便是体现于他们劳动产品或技术产品中的各种各样的技艺或工艺。例如常见于商代中晚期及西周早中期青铜器上的饕餮与夔龙纹饰,这一方面给人以威严恐怖之感,另一方面又仿佛是沟通人神的化身,含有巨大的原始宗教力量,体现出超越现世间的权威神力的观念,但春秋中期以后,青铜器的纹饰从那些威震一时的饕餮、夔龙等种种神灵,已经变成了搏斗、武士刺虎、妇女采桑、弋射飞雁等形象,充分反映了人与自然界的题材开始大量涌现,这其实表明了人的价值开始被认识,社会生活的内涵成为青铜器纹饰的一个重要母题。这种变化,其实体现了中国古代从以神为中心到以人为中心的价值思想观念的变化。此外,中国古代的“五行说”、“阴阳说”、道教、宋明理学等等传统思潮都曾对中国的冶金技术有着深厚的影响。例如灌钢技术的发明,就与中国古代“和”的哲学思想有着密切的关系。《天工开物·五金·铁》记载:“凡铁分生、熟,出炉未炒则生,既炒则熟。生熟相和,炼成则钢。”在这里,作者用“生熟相和,炼成则钢”这一简洁有力的语言,不仅是对这种灌钢工艺所作的生动描述,同时也是用“和”的哲学思想对冶炼技术所作的精辟总结。推究其原因,就在于人们通晓了生铁与熟铁的各自属性,同时又受到“和”这种哲学思想的影响,因此通过多年的亲身实践后,发明了“灌钢”这一工艺技术,这对中国古代冶金技术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4.冶金史与社会政治之关系

综观中国古代冶金史的发展历程,冶金史也像其他事物的发展一样,有也有其低迷的时期。这其中与历朝历代的政治制度及其所推行的政治意识形态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宋代的矿冶业之所以如此发达,这就得益于宋朝政府对矿冶业的重视的国家政策,例如宋政府对矿冶业的鼓励开发的告发政策、矿产品的售卖政策以及对矿冶业的管理政策等,都为宋代矿冶业的兴隆提供了政治上的保障;但在清末,由于清政府政治上的腐败、矿冶管理政策的失误以及当时国外近现代冶金技术的引进等原因,导致了中国冶金技术在清末的逐渐衰弱与萎缩。转5.中外冶金技术交流史研究

正如任何事物的发展与其同类其他事物的发展存在着密切的交流与联系一样,中国的冶金技术也必然与国外的冶金技术存在着一定程度的交流。不论是驼铃声声的塞上古道之丝绸之路,还是碧波荡漾的海上丝绸之路,都曾带去了中国古代的冶金技术,同时也捎回了国外先进的冶金技术。科技交流史研究表明:中国古代同阿拉伯国家、日本、朝鲜、越南等周边国家确实存在着冶金技术的交流。例如梅建军教授认为:由砷铜的存在及铜器的特征,可以初步肯定,甘青地区在齐家和四坝文化阶段同新疆及欧亚草原地带存在文化上的联系及相互影响。所以进行这方面的研究可以丰富我们的视野,同时也可以澄清中国古代冶金技术的起源问题。

6.多学科多视野的综合研究之路

因为科技史本身就是一个边缘性、交叉性的学科,这也就决定了对它的研究必须采取多学科多视野的综合研究,而“冶金史的研究涉及到采矿、冶金、材料、历史、考古等多学科的知识和物理及化学组成分析研究手段与方法,因此这不仅要求冶金史研究者本身要不断学习,扩大知识面,改进知识结构,同时多学科的结合,更是开展冶金史研究的重要途径”。在现阶段,冶金史研究与考古或者说是科技考古结合得较为紧密,依靠这种结合,冶金史研究取得了一系列较为重要的研究成果。例如对古代铜镜表面“黑漆古”生成原因和机理的研究成果便是其中典型的一例。其实,从更广泛的学科综合来看,冶金史研究还可以与其他学科进行结合,即除了传统的“矿冶遗址实地考察一实验分析一文献考证一结论”的研究思路之外,我们还必须吸收或借鉴其他学科的优势方法,例如人类学、文化学、民俗学等方法,融冶金史的文化价值及社会价值之综合取向,从而拓展我们的研究领域与研究空间。例如从民俗学的角度研究冶金史就是一个非常新颖且充满生机的研究领域。在此方面,对西南民族地区的铜鼓研究就是一个充满生机的研究领域,但目前对铜鼓的研究,也还处于铜鼓制造技术、铜鼓金属成分分析等方面,从民俗学的视野进行研究尚待来日。

7.对国外冶金技术进行研究

由于语言的限制、文献的不足以及金属器物的缺乏等原因,目前国内冶金史的研究几乎没有涉及对国外冶金技术的相关研究,然而在国外,却有相当一批冶金史研究者对中国古代冶金技术进行研究,这除了与中国古代的金属器物流失海外而给国外的研究者提供了实物考证之便之外,还同他们有着充足的研究经费密切相关。所以,目前国内冶金史研究的这种现状,也就决定了国内的冶金史研究者很难与国际同行进行高水平、全方位的对话与交流,这种状况其实也是国内目前整个科技史研究的窘境。

8.对近现代的冶金技术进行研究

“厚古薄今”是中国科技史研究的一贯传统,也是其研究特点,所以中国科技史研究的“国家队”——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近几年来力倡对中国近现代科技史进行研究。例如从2000年底开展了“中国近现代科技发展综合研究”,其研究成果已以《中国近现代科学技术史丛书》的面目出现,但其中缺失中国近现代冶金史研究这一环节,因此作为冶金史研究者,应该义不容辞地承担这一历史性任务,从而补上这一缺失的环节。

9.对冶金史研究的理论与方法进行研究,即冶金史基础理论的研究或冶金史元研究。从而建立起冶金史研究的理论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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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院系的课程设置受多种复杂因素的影响:

第一,从法律教育的性质和目标上看,如果是大学普通教育,那么除了法律专门课程以外,法律院系还要开设相当分量的人文科学,甚至自然科学方面的课程;而在法律职业训练中,则几乎是提供“纯粹”的法律课目。在前者情形中,由于专业的不同(如公法、私法或法学、经济法等),课程的门类及其内容的深浅也会相应地有所不同。

第二,就法律专门课程来讲,课程设置是以现实的部门法体系和法学学科体系为基本依据的,它们最终决定着法律教学内容的置废和变化。但课程体系并不简单地等同于部门法体系和法学体系。因为有的课程不可能包括法学体系中的全部大小分科;而有的课程则可能会兼跨几个法学分支学科。 此外,在教学实践中,还要综合考虑不同的教育层次和培养目标之间的协调关系以及教学的时间安排等因素。

第三,一般来说,法律课程的设置是以本国现行的法律或法学为主导的,同时考虑历史的和国外的法律理论和实践方面的因素。这既包括部门法方面的课目,也包括一般性较强或纵横跨度较大的课目(如法理学、法律史、国际法等)。

第四,各法律院系之间,由于教师的结构或学术传统方面的差异对课程的设置或教学质量也会具有某种程度的影响。

目前高等法律院系的课程设置是以国家教委规定的教学计划为指导,分别结合各院系的实际情况制定出来的。下面以中国政法大学的教学计划为例,来对其课程设置略作考察。 该计划要求学生在4年中必须修满196学分方可毕业。 其中,课堂教学179分,其他部分(包括社会实践、毕业学习、毕业论文)17分。必修课与选修课的比例是7∶3.全部课程由政治理论课(20)分、文化基础课(31分)、法律基础课和法律主干课(两类共83分)三部分构成。

法学专业四年的必修课程安排如下。

第一年中国革命史政治经济学形式逻辑汉语外语(一年)体育(一年)法理学中国宪法法学论著导读中国法制史外国法制史

第二年哲学国际政治外语(一年)体育(一年)计算机基础民法(一年)经济法概论中国刑法刑诉法民诉法

第三年商法国际私法行政法行政诉讼法国际公法证据刑事侦查物证技术经济管理

第四年律师制度劳改法犯罪学法医学

选修课比较集中地在第二、三年中开设。非专业方面的有,心理学、伦理学、社会学、政治学、行政管理、国际关系史、政治学经典著作选读、当代西方哲学思潮、现代科学技术概论、应用数学等。法律专业选修课有中国法律思想史、西方法律思想史、现代西方法理学、比较法、立法学、外国宪法、外国刑法、外国刑诉法、外国民诉法、港台法律制度、罗马法、合同法、财税法、金融法、海商法、环境保护法、会计、审计、自然资源法、产品责任法、房地产、国际投资法、外贸管制法、国家赔偿法、知识产权法、犯罪心理学、仲裁、公证和调解、法律文书、司法统计、法律文献检索等。

法学类其他专业开设的政治理论课和文化基础课与法学专业相同; 而且主要的法律课程,如法理学、宪法、刑法、民法、诉讼法、国际法等也基本一致,仅个别课目的学时较法学专业略有缩减。它们之间的主要区别是将侧重于各自专业的一类课程设为必修。如经济法专业就将公司法、合同法、投资法、劳动法、财税法、知识产权法等列为必修,而这些课目作为单独的课程在法学专业中仅作选修。其他的法学专业(如国际法、国际经济法等)课程的情况亦同此类。

(五)教学方法

法律院系采用的最主要的教学方法与大陆法系国家的教学方法没有什么差别。它们都是由担任某一门课程讲授任务的教师在课堂上向学生系统讲授该门课程的基本原理和基本知识,即所谓的讲授法。课堂讲授的主要依据通常是在讲授该课时所用的教材。

讲授法是大陆法系国家传统的法律教学方法。一方面,制定法作为主要的法律渊源,客观上决定了在教学中必须对法律规则中的抽象概念和原理加以阐释和分类;另外,注释法学家在研究和传播罗马法活动中发展起来的一整套分析与综合的经院主义方法为教学中进行讲授提供了一个传统。 这种教学“不在于提供解决问题的技术,而在于对基本概念和原理的教导。法律教学所要求的内容并不是对实际情况的分析而是对法律组成部分的分析”。 相反,在美国的法学院里,教学方法却采取了相当具体的实用主义态度,即普遍推行的“判例教学法”(case method)。 与制定法和判例法的优劣对比情形相类似,讲授法自身无法避免的缺陷也正是判例教学法的优势所在,反之亦然。

从中国近年来对法律教育改革的部分讨论中看,有人提出在教学中应广泛推行判例教学法,以改变教学中存在的重理论而轻实践,或者理论脱离实际需要的被动状态。然而,中国目前并不存在判例法制度,因而也就无法从根本上为法律院系实行判例教学法提供现实基础。尽管在课堂讲授中,特别是在讲授部门法时,教师往往插入一些经过挑选的判例。但这实质是以举例的方法来补充有关原理的讲授。其目的是让学生具体形象地理解并进而掌握有关的法律规定,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判例教学。当然,在一定条件下,以某种方式吸收或借鉴判例教学法的积极因素,也会成为法律院系今后教学改革的一个内容和方向。

在以课堂讲授法为基本教学法的同时,为贯彻“理论与实际相结合”的原则,学校还组织学生进行模拟法庭之类的实践活动。即由学生分别担任审判员、原告人(或公诉人)、被告人、律师及证人等角色,来模拟(假设)法庭的审判过程。然而,法律学生在整个四年当中惟一与本专业的实际接触最多的一次机会,就是为期二个月左右的毕业实习活动。这时,要求学生在某一法院、检察院或律师事务所直接参加所在机构的司法业务工作。它类似于美国法学院的现场实习(clinical programs)。

(六)毕业生水平和就业选择

法律教育的最终结果就是为国家和社会提供某种法律职业人员。但对于如何确定不同层次的法律院系毕业生的毕业水平及其任职资格,各国有着不同的实践。

从国外的大体情况看,德国的大学一般不设法学学士和法学硕士学位而设法学博士学位。 法律系毕业生需通过第二次国家考试,成为完全的法律工作者(Volljurist)时,才能担任法官、律师、大学教授及政府机构官员。法国的学位制度略为复杂。法律系学生在第二年结束时一般被授予法学专科毕业资格(bachelier);第四年毕业时授予法学学士学位(licence en droit)。博士学位分国家博士学位(Doctorat d‘Etat)和大学博士学位(Doctorat de l’universite)两种。 但攻读法学博士学位者,又须先取得某一法学学科的“高级研究文凭”(简称DES)。另一方面,获法学学士学位者若要从事司法实际工作,还须经过国家司法学院一至二年的实务训练。日本对接受四年法律教育的毕业生授予法学学士学位。但若从事“法曹三者”之一种,还须参加相当艰难的国家司法考试, 并对通过者再进行由司法研修所组织的二年的法律实务训练。而准备在大学从事法律教学或研究的那些人,则可进入大学研究院攻读硕士学位(一般为二年)或进而攻读博士学位(三年)。美国法学院的入学条件是世界各国中最为特殊的一个,即它要求学生在进入法学院之前已取得文学士(B.A.)或理学士(B.S.)学位。因此,学生在完成三年初级法律教育后被授予J.D.学位以取代原来的L.L.B.(法学学士)学位。 有的法学院为准备从事法律教学或研究工作的学生开设了L.L.M.(法学硕士)以及S.J.D.(法律科学博士)学位。但为从事律师职业所须通过的律师资格考试(Bar Examination)仅要求具有J.D.学位。

从学位制度方面看,中国与日本的学位制度类似,与德、法两国不尽一致,与美国的学位等级相同,但学位层次的含义完全不同。

根据中国的学位条例等有关规定,法学学位也像其他门类学科的学位一样,分学士、硕士和博士三级。其中,硕士又包括研究生和研究生班两个层次。 法律院系的本科毕业生,符合一定条件的即授予法学学士学位。然后,毕业生就要在继续攻读法学研究生和从事实际工作这两者之间作出选择。

报考硕士学位研究生的毕业生应参加每年初举行的考试(当然,符合条件的其他在职人员也可以通过考试攻读研究生学位)。考生分笔试和口试两部分。笔试通常包括政治理论、外语、两门所报专业的主干课和相关的法学综合课共五门。其中,前两门为全国统考课目。口试在笔试通过后进行。根据国务院学位委员会1983年核准试行的草案,法学学科可以招收以下13个专业的研究生,即法学理论、法律思想史、法制史、宪法、行政法、刑法、民法、诉讼法、经济法、劳动法、环境法、国际经济法、国际法。 研究生的培养任务由有硕士学位授予权的法律院系和科学研究机构(目前仅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和上海社会科学院)来承担。学制一般为二至三年。

攻读博士学位研究生也需通过入学考试。目前,上述的13个法学学科基本都已招收博士研究生,仅个别专业除外。培养单位分别不同地集中在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武汉大学、中国政法大学、吉林大学、厦门大学、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和中国社会科学院这八个机构中。博士研究生的学习期限一般也是三年。

除上述学位教育外,还应提到的是近年来出现的法学第二学士学位教育(通称法学双学士)。它旨在培养国家急需的知识面宽、跨学科的高层次专门人才。它在层次上属于大学本科后教育。 报考的主要条件是已经获得除法学类专业的任何其他学科门类的学士学位。目前开设法学第二学士学位的专业主要是一般法学专业和前文提到的知识产权和环境法专业,学制为二年,取得学位的学生在待遇上相当于研究生班。显然,法学双学士教育接近美国的法律教育方式,但两者的出发点仍有区别。法学双学士教育尚不是中国法律教育的主要途径。

法学研究生教育是培养各类高级法律职业人员的一个主要途径。并不像日、美等国那样仅培养法学教学或研究人员。实际上,除了从事法律教学和科研工作,他们也和法学本科生一样,在就业选择中,面对着一个比较广阔的职业领域,甚至有可能进入一个与法律职业的关系相去甚远的领域,而不仅限于法律教育的职业目标所意旨的那些领域。

就目前主要的几个法律职业领域而言,惟一规定必须通过考试才能取得任职资格的职业就是律师。根据法律规定,从事律师工作,必须通过全国律师资格统一考试。 至于从事法官、检察官等职业,目前尚无专门的任职资格规定。因为基于历史的和现实的条件限制,对于那些为数不多的、受过专门正规法律教育的本科生或者研究生来说,那种经历本身就意味着具有从事法律职业的资格。但是,近年来中国已开始重视并正在探索建立法律职业任职资格的专门制度。假如所建立的任职资格规定能与法律教育结合起来的话,那么这将会成为建立较完善的法律教育体系的一个重要环节。

四、结论

从中国法律教育一百多年的历史发展中可以看到,作为一个国家法律制度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法律教育的存废兴衰同国家的政治、社会环境有着紧密的联系,特别是法律在一个国家和社会中的地位和作用对法律教育有着更为直接的影响。也就是说,当法律的作用受到重视的时候,这无疑就为法律教育的发展提供了一个有效保障;但若相反,法律教育就只能走向衰退。同时,我们又不能不看到,法律教育作用的成效还远不能够像立法那样较快地得到实现。法律人才的培养客观上需要一个较长的周期,法学家的水平也有一个逐步提高的过程,而且法律思想、法学知识以及各种法律经验材料也必须要有一定程度的积累。因此,连续性就成为法律教育进步和成长的一个内在要求。

如果说在过去的近四十年中主要围绕着有没有法律教育这个问题的话,那么今天我们所面临的、所应给予关注和考虑的问题就是,中国应当有一个什么样的法律教育-一个比较完善的、富有效率的、能够培养出适应21世纪需要的法律人才的法律教育体系。在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这一时代背景下,中国的法学家、法官和律师不仅要为中国的现代化建设发挥出重要作用,也还应当为维护世界的和平和推进人类的进步事业做出积极的贡献。因此,中国法律教育的前景是广阔的,而任务又是十分艰巨的。

注释:

[1] 近代法治国家,对法律教育给予必要的关注基本上是法学家们的一个自觉意识。这不同程度地体现在国际或国内的学术会议议题、一般法学著作或法律期刊以及有关的学会或机构等方面。但在中国,至少就目前法学家的学术活动范围而言,该领域的情形并不令人满意。除少数有素的学者对此问题较为重视外,很少有关于法律教育的论文或著作出版。

[2] 《史记·老子韩非子列传·五蠹》,《史记·商君列传》。

[3] 在中国法律史上,律博士之创设,有其历史背景。《三国志·魏书·卫凯传》载,“《九章》之律,自古所传,断定刑罪,其意微妙,百里长吏,皆宜知律。刑法法,国家之所贵重,而私议之所轻贱;狱吏者,百姓之所县命,而选用之所卑下。王政之弊,未必不由此也。”

[4] 《法学词典》(增订版),上海辞书出版社,1984年第2版,第689页。

[5] 《唐六典》卷二十一。

[6] 《新唐书四四·选举志一》。

[7] 《旧唐书·选举志一》。

[8] 《宋史·百官志》。

[9] 中国古代的考试制度,自唐朝即有“明法”一科,专门用以选拔法律人才。到了宋朝,法律考试更进入鼎盛时期。有“书判拔萃”、“试判”、“试身言书判”、“明法”、“新明法”、“试刑法”、“铨试”、“呈试”、各色各样。参见徐道邻《宋朝的法律考试》,载《中国法制史论集》,(台)志文出版社,1975年初版,第18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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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生态史学 思想框架 研究思路

最近一个时期以来,中国生态史(或称环境史)[1]研究如新笋破土、蓬勃向上,呈现出强劲的发展势头,中国史学的一个崭新分支——生态史学正在逐步建立之中。然而,应当如何建立和建立怎样的中国生态史学?生态史学应当具有什么样的思想框架?如何在史学体系中给予它以合理的学科定位?它与中国史学的其它分支、特别是目前居于显学地位的社会史研究是什么关系?对于这些问题,学者时或言之,专门系统的论述则未尝见,故笔者草成本文,陈述几点初步想法,期以抛砖引玉。

一、中国生态史学的本土渊源

从世界范围来说,生态环境史研究大约兴起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国学者开始进行这方面的专门研究稍晚一些,80年代初开始出现在题目上标注“生态环境”一词的史学论文,90年代中期以后、特别是最近几年来逐渐成为热门课题,一些学者相继呼吁建立中国环境史学,笔者甚为赞同,但更愿意称之为“中国生态史学”。

中国生态环境史研究的兴起,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国外环境史学的影响,这一点毋须讳言。近三十余年来,欧美国家的环境史研究不断发展,新论迭出,渐成热门之学,并且有的外国学者还致力于研究中国历史上的环境问题[2],令国内学者闻风耸动。不过,根据笔者的观察,直至今日,除台湾学者之外,国内对西方环境史学的了解仍然很少,有关方面的理论方法尚处于初步引进的阶段[3]。也就是说,迄今为止,国内的中国生态环境史研究,在思想理论和技术方法上并未受到欧美环境史学的显著影响,而主要是依凭本国的学术基础。换言之,由于“欧风美雨”的刺激,中国生态环境史研究在较短时间里快速兴起,以致最近若干年来标榜“环境史”或“生态史”的研究课题日益增多,但无论就问题意识还是就理论方法来说,它都具有不可否认的“本土性”[4],可从上个世纪中国史学自身发展的脉络中找出它的学术渊源和轨迹。只不过早先的相关研究是在不同学科中分头进行的,显得非常零散,也没有明确打出“生态史”或者“环境史”的旗号。笔者以为:构建中国生态史学,固须积极引进和学习国外相关理论和方法,对国内学者所作的前期努力及其所取得的成绩进行一番认真清理亦是十分必要的。唯有如此,中国生态史学方能建立在更加坚实的学术基础之上,更好地结合本国实际开展研究工作,并免受“邯郸学步”之讥。为此,笔者先对大陆学者以往的相关研究作一个简要的评述。

1.考古学和古生物学者的相关研究

在中国学术界,最早关注历史生态环境的是考古学和古生物学家。考古学向以历史早期的物质文化遗存为主要研究对象,考古工作者在清理出土文化遗存时,除了关心人体骨骸、人造事物(如器具、建筑、墓葬、手工业场所等)之外,也注意动物骨骸、植物籽粒或核壳等。出土动物骨骸、植物籽粒和核壳,指示着远古时代各地动植物种类的构成乃至整个生态系统的构造。上个世纪前期,当考古学家在殷墟遗址中清理出大象的遗骨和古文字学家从甲骨文中发现“获象”、“来象”之类的记载时,学者逐渐认识到这种动物曾在华北地区栖息,也很自然地想象当地古今生态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随着其它多种喜温动植物遗存(如犀牛和竹鼠的遗骸、水蕨孢子等)亦在华北各地不断出土,学者做出了远古中国气候和动植物构成与现代迥然不同的判断[5]。

上世纪末期以来,日益严重的生态环境危机受到社会的普遍关切,考古学者也深受震撼,在国外考古学的影响下,大陆和台湾都有一批学者积极着手建立中国的环境(生态)考古学,试图对远古人类聚落的生态环境进行某种程度的重建,并考察特定区域的生态环境因素对远古社会组织、经济生产和生活方式的影响。与此同时,古生物学家也不再孤立地认识某些野生动植物,而是逐渐采用生态变迁的大视野,根据动物和植物考古资料,考察某个区域动植物区系和物种构成和特定动植物种类分布区域的历史变化及其原因。应该说,考古学和古生物学家所开展的工作是非常有意义的,至少为我们长时段地考察中国生态环境变迁提供了丰富的和古今对比强烈的历史信息。

2.历史地理学和气候史学者的相关研究

历史地理学以自然和社会现象的历史空间分布为主要研究内容,致力于探讨人地关系演变的过程和规律,与生态环境史研究有着天然的密切联系。由于特殊的专业优势,历史地理学者具有令人赞叹的广阔思维空间,他们不仅注意到了历史上的森林破坏、河湖变迁、沙漠扩张和一些珍稀野生动植物分布区域的历史变化,也注意到了历史上聚落、城市及经济产业的分布与生态环境的关系。虽然他们的思想框架和研究方法是历史地理学的,但前辈学者如史念海、谭其骧、侯仁之、文焕然、何业恒等人的不少论著实堪称生态史研究的经典。

气候史方面,早在民国时期,竺可桢就已注意到中国历史上气候的冷暖变迁问题。1972年,他在早年研究的基础上,发表了题为《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4]的著名论文,对中国东部气候的周期性寒暖波动进行了系统论述,成为学者引用频率最高的史学论文。继他之后,有一批学者先后在这方面开展了系统的研究,出版了数量可观的论著[5]。

从最近10多年的成果来看,历史地理学者显然不再满足于考察和描绘某些自然和社会文化现象的历史空间分布,而是日益关注自然现象与社会文化现象之间的彼此联系,在人口与环境、经济生产和生活方式与环境、社会变动与气候变迁、疾疫和灾害与环境、民俗与环境等诸多方面,都进行了卓有成绩的探讨;一些研究其实已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历史地理学课题了[6]。假如它们仍然必须被称为历史地理学的话,那么只能说生态史学和历史地理学的研究对象本来即有很大的重叠,两者间的界线事实上非常模糊,几乎无法断然划清。直到目前,我们所进行的许多生态史课题,往往是由历史地理学者提出并率先开展研究的。如果说中国生态环境史研究主要是从历史地理学中生长出来的,也不算言过其实。我们要想特别标立一种与历史地理学相区别的生态史学,必须从学理上进行认真辨别,对两者的理论方法和学术指向做出必要的判分[7]。

3.农牧林业史学者的研究

农业、牧业和林业的本质,是充分利用各种自然条件如水、土、光、热和物种资源,干预动植物的生命过程,促进那些经济动物和经济植物的再生产,获得以衣食原料为主的各种产品。任何一个类型的农牧林业生产都不可能离开特定的生态环境,它们的历史发展,与生态环境变迁有着不可分割的密切联系,因此农牧林业史家比较早地关注到历史生态环境问题,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我国农牧林业史家关注生态环境,大约是从上个世纪80年代初开始的[8]。在此之前,个别学者已发表过若干相关论文,如雷海宗先生在1950年代曾发表《古今华北的气候与农事》[9],根据古书记载概述华北气候的变迁及其对农业生产的影响。但并未形成一种群体性的学术倾向。20世纪80年代前后,东西方农业科学界都在反思“石油农业”和过量使用化肥、农药对农业生态系统的危害,提倡所谓“有机农业”(后来又提出“生态农业”,再往后则是“可持续农业”;日本则有人基于道家思想提倡所谓“自然农法”),不少中外农学家称赞中国传统农业技术方法的合理性和优越性,使中国农史学家受到了鼓舞,于是有人开始论说传统农作方式对维持生态平衡的积极作用,比如重视水土保持和积肥施肥、实行作物轮作间作套种、种植与饲养相结合、采用生物防治等等,对促进有机物质循环和保持农业生态平衡的作用和意义,试图阐发传统农学的现代价值,其中江南和珠江三角洲地区的“桑基鱼塘”、“蔗基鱼塘”生态农业模式被赋予了典范意义。农田水利作为农史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向来受到重视,有大量的论著发表,学者很早就关注农田水利建设对水资源调配的重要作用,及其对农业生态环境正反两方面的影响。与考古学家和历史地理学家相比,农牧林业史家对历史生态问题的论说显得更加专业,这一方面由于他们具备良好的自然科学特别是生物学基础,另一方面则由于他们一开始就注重对生态学(特别是农业生态学)理论方法的运用。

90年代以后,农牧林业史家的研究思路渐趋开阔,对于中国历史上农牧林业与生态环境的关系,渐渐不再只是强调好的一面,而是开始反思传统的农业资源开发利用方式的弊病及其所造成的生态恶果,例如关于黄土高原过度开垦所造成的严重后果、宋代以后长江中下游的围湖造田和明清以来山区垦殖对生态环境的破坏等问题,均取得了不少有深度的研究成果;一批学者从农业史和经济史入手探讨中国历史上的“天人关系”,也取得了相当可喜的成绩[10]。尽管农林牧业史学者的研究范围大抵局限于对产业内部历史问题的探讨,但由于中国是一个典型的农业大国,直到上个世纪才开始走上工业化道路,此前人类活动对生态环境的影响,其实也主要表现在农牧林业生产方面,离开了这些方面的基础研究,想要真正认清中国生态环境变迁的历史,殆无可能。事实上,自谭其骧、史念海以来,历史地理学家探讨中国古代生态环境问题,亦主要从农、林、牧业入手。

由上所述,我们不难发现:在中国,与生态环境史有关的学术研究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前期,并且已经取得了不少成绩,为进一步考察中国生态环境变迁史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也为我们着手建立中国生态史学积累了较为丰富的学术资源。

然而,已有的研究尚不足以构成中国生态史学。首先,以往相关探讨大抵只是考古学、古生物学、历史地理学和农牧林业史等学科研究的外向拓展和延伸,而非以系统绘制中国历史生态环境图像为学术指归。研究者对生态历史问题的考察仍是立足于各自不同的专业,并没有凸现出全面认识中国历史生态环境、最终对之进行某种程度的系统重建的意向,更没有从开始生态环境出发对社会历史运动进行系统解释的努力,这就造成相关研究与主流史学之间存在相当大的隔膜,其成果也未能很好地被一般史学著述所吸收;其次,尽管以往已经探讨了许多重要论题,在研究思路和技术方法上也作了诸多有益的探索,为中国生态史学的建立准备了一些重要的构件。但是,这些论题、思路和技术方法显得相当零碎和分散,彼此之间互不关联,尚不足以构成学术界域分明、结构层次清晰并具有内在整体性和统一性的生态史学框架;其三,由于“自然”与“社会”二元分立的思想观念根深蒂固,以往对生态环境史研究的理解和定位存在着不容回避的严重偏差:人们普遍将它视为社会历史之外的另一学术领域。传统史学一向重人事、轻自然,对自然的历史用力甚少,对许多问题的认识几乎是一片空白,生态环境史研究者立志加以填补,这是可以理解的。但矫枉未免过正,早先的生态环境史研究明显偏重对自然层面的考察,社会层面的问题则被严重忽视了,从而造成了新的偏颇,以致许多人以为生态环境史的研究目标只是考察古今自然环境之变;其四、与以上几个方面相联系,尽管越来越多的学者逐渐认识到了开展环境史研究的必要性,实际介入这一领域者亦已不可谓少,但极少有人对这一新研究进行学理上的论说。迄今为止,国内的生态环境史研究仍局限于具体问题的探研,附属在不同的相关学科之下,如果上升到“专门之学”这个层次加以考量,则仍存在着严重的学科理论缺失。正因为如此,在一些人的眼里,生态环境史研究只不过是探讨一些边边角角的历史问题,算不上什么专门的学问,至多只能充当历史著述的“缘饰”和“花边”,难登史学的大雅之堂。这种状况必须改变。

[1] “生态史”又称“环境史”,中外学者都往往混用,但“环境史”的叫法更加流行。个人认为:这一研究的基本理论框架应是生态学,因此更愿采用“生态史”一词。另外,“环境史”仍有将社会文化与生态环境人为分割的嫌疑,而在我所主张的生态史学中,两者是一个彼此影响、相互作用、协同演变的整体,人类(社会、文化)系统应被视为地球生态大系统的一部分。

[2]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澳大利亚著名中国经济史和环境史家Mark Elvin (伊懋可),他在多年前即开始了系统的中国生态环境史研究,其中包括对洱海、巢湖、杭州湾、近代结核病与环境等问题的专门研究。伊氏曾与台湾学者刘翠溶合作主编会议论文集——《积渐所止:中国环境史论文集》(上、下册),由台湾中央研究院经济研究所2000年出版中文版,剑桥大学出版社出版英文版(Sediments of Time: Environment and Society in Chinese History,Cambridge and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8.与中文版所收论文略有不同),在中西方学术界产生了广泛的影响。最近,伊懋可又以《大象的退却:中国环境史》(The Retreat of the Elephants: an Environmental History of China, New Haven and London: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4.)为题,对中国环境史的一系列问题进行了系统论述。

[3] 近年来,一些研究外国史的学者如侯文蕙、、包茂宏、梅雪芹、高国荣等做了不少这方面的译介工作,提供了相当丰富的学术信息,令人钦佩。

[4] 笔者这里使用“本土性”一词意在说明:中国生态环境史研究的问题意识和研究方法,主要并非导源于近30年来在国外兴起的环境史学,而是基于本国学者在相关领域的前期研究。请切勿作过分宽泛的理解。

[5] 例如关于远古动物,徐中舒早在1930年就发表了题为《殷人服象及象之南迁》的长文[1](pp.51~71),根据殷墟出土甲骨卜辞中“获象”、“来象”之文,参以其它文献记载和出土实物,对商代河南产象及象之南迁事实进行了论述。其后,德日进、杨钟健、刘东生等人又先后,对殷墟出土哺乳动物群进行了系统研究[2][3]。这些均可视为中国生态环境史研究的先声。

[6] 例如青年历史地理学者王建革关于华北平原和内蒙古草原生态、经济与社会史研究的系列论文,其实更多地采用了生态学而非历史地理学的理论方法,与传统的历史地理学研究大异其趣,可为显著的例证。

[7] 关于环境史学与历史地理学的关系,同行学者时有议论,但对两者究竟如何判分,并未形成成熟的意见。个人认为:环境史(生态史)的理论基础是生态学,它的主要着眼点是“生命系统”,重在考察生物(特别是人类)与环境、生物与生物之间的历史关系;历史地理学虽然一向强调人地关系,但其理论基础是地理学,主要着眼点是“空间构造”和“空间运动”。因此,历史地理学并不能包办环境史学的研究工作。

[8] 从上个世纪80年代初开始,《中国农史》、《农史研究》和《农业考古》等几家农业史刊物,均陆续刊载有题目上出现“生态”一词的论文。在同一时期的农业史著作中,更时常见有“生态农业”、“生态平衡”、“生态破坏”等词句,有关论述也不断增多。

[9] 该文收入氏著《中国文化与中国的兵》,商务印书馆2001年版。

[10] 上世纪80年代以来,在中国农业史研究中,“风土”和天、地、人“三才”观一直是学者关注的重要课题,先后有不少论著发表。1999年12月,中国农业历史学会、中国经济史学会古代史分会和《中国经济史研究》编辑部联合召开了“中国经济史上的天人关系” 学术讨论会,分别从天人哲学、农林牧业生产实践、资源保护等多方面探讨人类经济活动与生态环境之间的关系。会议论文由李根蟠、原宗子和曹幸穗等结集为《中国经济史上的天人关系》,由中国农业出版社于2002年出版。 二、作为一个独立学科的中国生态史学

诚然,从不同学科出发考察历史生态环境的具体问题,是非常有意义、也是十分必要的,但相关研究必须加以有机整合。若欲改变目前的“零打碎敲”局面,开展全面系统的中国生态环境史研究,以获得对环境历史变迁的贯通认识,并由此取得对社会历史的更加透彻的理解,就必须建立一种专门之学——生态史学,使之成为中国史学中的一个独立分支学科。

毫无疑问,生态环境史研究要想提升为一个专门独立的史学分支,必须具备独特的思想框架和理论方法。然而,完成生态史学框架体系的构建工作,恐怕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西方学者已就“什么是环境史”、“环境史主要研究什么”这些基本问题讨论了数十年,并提出了多种定义和构想,但各家的意见并不是很一致的;国内虽也有个别学者提出了一些设想[1],但事实上还没有人真正着手进行这方面的努力。在此,笔者也只能提出自己的一点粗浅见解。

我们认为:生态史学作为一个新的史学分支,其新颖和独特之处,不仅仅在于它的研究对象,更重要的是它的思想理论和方法,首先(应当)体现在它将现代生态学理论方法应用于历史研究,以生态学以及它的分支学科——人类生态学(生态人类学)、人口生态学、社会生态学和文化生态学等,作为观察和解释历史的思想导引和分析工具。简要地说,生态史学是运用生态学理论方法来处理史料、解释历史现象和历史运动(既包括自然现象和自然运动,也包括社会现象和社会运动)的一种新史学。它的基本学术指向是采用广泛联系、彼此作用、互相反馈和协同演化的生态系统思想,陈述和剖析人类社会与生态环境互动变迁的历史经验事实,并就如何协调人类与环境之间的关系发表自己的观点和看法。

与一般的历史研究不同,生态史学的观察视野不局限于社会和人事,而是将目光较多地投向人类的生物属性和与人类社会活动发生过种种联系的那些自然事物和现象;但生态史学又非宽泛意义上的自然史研究,它事实上只着眼于自然界(特别是地球生物圈)中与人类活动发生过关联的那些方面。也就是说,生态史学的学科特点表现在研究对象上,是它立足于自然生态与社会文化的中间界面开展学术探讨,对于这个中间界面,我们或许可以借用“天人之际”一词加以概括。[2]在生态史学者看来,社会文化与生态环境乃是一个彼此影响、互动作用、协同演变的统一整体,自然环境和人类活动彼此施加于对方的历史作用,人们对这种彼此作用的认识和反应,以及这些认识和反应的道德、价值、符号、组织、制度和各种行为体现,都是生态史研究者理应探讨的内容。了解生态环境的历史面貌和变迁过程,固然是生态史学的一个重要目标,但考察生态环境及其变迁作用下的社会文化运动亦应作为它的基本任务之一,而正确认识两者之间的历史互动关系和过程,则是这一新兴学科的最高追求[3]。

很显然,生态史学虽然看起来应当集中考察历史“自然”问题(这既是先前的研究所造成的错觉,也是一种矫枉过正的结果),事实上却坚决反对将社会和文化排除在观察视野之外。不过,生态史学者之关注社会和文化,与一般历史学者关注社会和文化相比,在视角上有较大区别——生态史学强调人类的生物属性,以及社会现象与环境因素的历史关联,文化则被视为人类这种特殊生物同周遭环境(在这里,“环境”既包括自然环境,也包括社会环境)打交道的方式和方法体系。也许可以不甚恰当地说,生态史学在一定程度上有意将人类还原为一种动物——同其它动物一样需要空气、食物、水和各种其它资源,人类的繁衍方式、人口密度、生命维持体系和社会组织形式等等,同样深受特定生态条件的影响和制约。所不同的是,人类具有创造、学习和传承文化的能力,在应对环境的过程中,构建了复杂的工具、技术、组织、规范、价值观念和意义象征体系,而一般动物只是浑浑噩噩的寄居者;人类依靠其所创造的文化而生存,一般动物只是凭着本能而已。

在生态史学看来:人类的任何一种社会历史活动,都是在一定的空间中进行的,离不开特定的环境条件,都直接或间接地受到种种生态因素的影响,如将生态环境排除在观察视野之外,就难以全面揭示人类社会发展的真正秘密。因此,具体(而非抽象)、实证(而非玄学化)地考察生态环境因素对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影响,理应成为历史学的一项重要任务。

与一般历史学相比,生态史学不但有其特定的观察视野和理论方法,而且具有独特的社会历史观。它特别强调:无论文明怎样发达、社会如何进步,人类始终都是动物界中的一员,人类的历史始终都是地球生物圈中生命系统流转的一部分。正如其它物种因生态环境的区域差异和时代变迁不断发生变化一样,人类社会和文化亦因所处环境的地域和时代不同而千差万别。因此,社会和文化的许多历史变异和差别,不但需从其自身的发生、演化过程中寻找答案,而且应从其所处的生态环境中求索根源。生态史学将告诉我们:在不同的时代和区域,社会文化如何受到各种生态环境因素的影响,并且在这些影响之下不断发展演变?

另一方面,与自然史研究不同,生态史学虽然重视考察各种历史自然现象,但时空界域圈定在人类诞生以来、与人类活动发生了关联的那些部分。而在这一时空界域内的生态环境变迁,并不是一个纯粹的自然过程,人类的各种活动及其方式和结果,都是生态环境变迁的重要影响因子和表现。随着人类实践能力的不断增强,人类活动在生态变迁中所发挥的作用也越来越大。生态史研究的另一重要目标,就是要弄清生态环境在历史上究竟发生了哪些变化,人类在其中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从一定的意义上说,它事实上想要搞清楚:由人类活动所造成的“第二自然”是如何逐步形成、并且不断发生改变的?这些改变又如何对社会产生反馈作用,影响人类的继续生存和发展?

要之,在生态史学的思想框架中,环境是有人类的环境,人类活动是生态环境变迁的重要促发和推动因素;社会是一定生态条件下的社会,许多生态因素都是社会历史运动的重要参与要素——从总体上说,人类社会文化系统是地球生态大系统中的一个组成部分。虽然在具体研究实践中,我们既可侧重探讨人类活动影响下的环境变迁,亦可侧重考察环境影响下的社会文化发展——这两个侧重构成生态史学研究的两种学术指向,但两者事实上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如果割裂了两者之间的联系,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态史学。

根据以上想法,我们对自己所设想的中国生态史学的基本框架作如下几点归纳:

一、生态史学作为一种新史学,并非刻意抛弃传统的史学理论、方法和命题,而是要在历史观察中引入生态学的理论方法,强化对生态环境与人类活动相互关系的历史探讨;

二、生态史学摈弃“人类中心主义”,人类及其社会和文化的历史被视为地球大生态系统演变历史的一个组成部分;但也不是简单地主张“生态中心主义”,虽然生态史学的一个重要目标是对生态环境的历史进行系统描述和某种程度的“重建”,但人类活动及其方式和成果仍然被放置在关键的位置。因此,生态史学的历史观既非“文化决定论”,亦非“环境决定论”,而是“人类——环境互动论”;

三、生态史学从社会文化和生态环境的中间界面寻找和选择论题,它的基本内容(根据侧重点不同)包括两大方面:一是历史时期的生态环境面貌及其在人为作用下所发生的种种变迁;二是在人类(社会文化)的历史发展进程中,生态环境及其诸要素所发挥的重要影响和作用[4];

四、生态史学研究的最终目标,是探索人类与其所处环境之间的历史互动关系与过程,系统地描绘社会文化与生态环境彼此影响、相互作用和协同变迁的历史图式。

显而易见,生态史学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跨学科研究,它所要考察的,不仅仅是社会现象和文化现象,也不仅仅是自然现象和环境因素,并且也不是两者的简单堆砌和相加,而是自然和社会两大领域众多现象和因素之间的有机、互动的历史关系与过程。

毫无疑问,开展生态史学研究是一项极为艰巨的工作,研究者需要具备复杂、综合和广泛联系的思想方法,需要具备广博的知识——最好兼受过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两个方面的训练,并且需要具备超越于两个学科领域之上的进行综合、整体思辨的能力。由于以往学科划分和教学方式的局限,一般中国学者在知识结构和思维训练上都存在不可忽视的缺陷和不足。正因为如此,尽管目前生态环境史研究越来越热门,已经触及了非常广泛的问题,但就所见的成果来看,多数论著的学术水平并不很高,总体上说,研究深度仍未超出1993年香港“中国生态环境历史学术讨论会”的会议论文[5]。我们注意到:一般历史学者的相关论著中时或出现一些常识性的错误,而由具备不同自然科学背景的学者所进行的研究,又往往局限于各自的专业领域,彼此之间缺少必要的联结和贯通,未能有机地整合起来形成系统的历史认识。要想很好地开展这一研究,不仅需要有丰富的知识贮备、系统的理论方法训练,而且要求不同专业领域的学者密切交流、通力协作。

[1] 例如,包茂宏在《环境史:历史、理论和方法》一文(载《史学理论研究》2000年第4期)曾就此提出了若干值得重视的设想。

[2] 之所以特别指出“借用”,是因为笔者并不认为“天人之际”的历史含义并非今天所说的“人类与自然之间”。一些学者将“天”理解为“自然”,将“天人之际”、“天人合一”解释为“人类与自然的关系”、“人类与自然环境的统一”是很不恰当的。但从历史文献中,我们一时还找不到一个更简约的词汇来表达这种关系,只好暂且借用。

[3]景爱《环境史:定义、内容与方法》[6]一文认为:环境史是研究人类与自然的关系史,研究人类社会与自然环境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历史过程。显然,在景先生看来,环境史所关注的“环境”并非宽泛意义上的“自然”,而是与人类发生了关系的自然环境。在这一点上,我们的观点是一致的。不过,虽然他所主张的环境史研究强调人类与自然的“关系”,但观察的重点仍在于“环境”,而笔者所主张的生态史学是从生态学立场出发的,更强调人类与环境的整体性和统一性,不仅为了理解环境的历史,同时更是为了理解人类和社会的历史。

[4]景爱认为环境史研究应主要围绕三个方面进行:第一,要研究自然环境的初始状态;第二要研究人类对自然环境的影响;第三,要研究探索人类开发利用自然的新途径[6]。梅雪芹在吸收西方学者观点的基础上,将环境史研究分为四个层次:一是探讨自然生态系统的历史,二是探讨社会经济领域和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三是研究一个社会和国家的环境政治和政策,四是研究关于人类的环境意识,即人类概述周围的世界及其自然资源的思想史[7](pp.10~11)。尽管他们都强调人类与环境的相互影响,但基本学术指向仍是理解“环境”,仍不能包容我们所设想的生态史学。

[5] 这次会议的绝大多数论文均收入前揭伊懋可、刘翠溶主编论文集。其中中文版除《序》和《导论》之外,设立了《比较的观点》、《对自然环境的诠解》、《人类的聚落》、《边疆地区》、《水文与水利》、《气候》、《疾病》、《环境的形象-官方的心态》、《环境的形象-文学的和通俗的感受》和《环境与近代经济发展-台湾和日本》等栏目,一些论文视角之新颖、论说之深入十分值得赞叹。 三、中国生态史学研究的两种理路

如上所言,我们所主张的生态史学,将社会文化与生态环境视为统一的整体,致力于探索两者之间的历史互动关系与过程,它所研究的是“天人之际”的历史问题。这就决定了它既不能像传统史学那样只重视历史上的社会和人事,曾被严重忽视的自然历史变动将被当作重点突破的对象;亦不能像先前的相关研究那样只对自然层面的问题情有独钟,众多的社会历史问题同样需要认真加以考察,传统史学所探讨的诸多重要问题,仍将成为生态史学的重要论题,只是采用了新的思想方法,变换了论说的角度。换句话说,生态史学研究的对象,既包括自然历史现象和问题,也包括社会现象和问题,横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两大领域,是一种典型的交叉学科。

与多数成熟的史学分支相比,生态史学具有显著的“边缘学科”性质。然而,在这里,“边缘”意指它的思想空间是在多个多科领域的联结和交汇部分,而不是说它应该被定位在历史学科的边缘位置——尽管它目前仍然多少有些尴尬地被视为一种边角的学问。事实上,只要稍微回顾一下学术史,我们不难发现:一种学术究竟属于“主流”还是“边缘”,未必就是命定的,而是既取决于相关成果的积累,更取决于不同时期的学术兴奋点——而学术的兴奋点总是与人类社会的现实问题密切关联。随着历史条件和社会情境的改变,曾经的主流学术可能被边缘化,边缘学术亦可能向中心位移而成为显学。笔者大胆预测:生态环境史研究将逐渐登上中国史学的大堂正殿[1]。

当然,这仍需生态环境史学者做出持续不断的努力,开展更扎实系统的研究并取得更多、更好的成果。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还必须努力改变研究理路,具体来说,需要更多地关注人与社会的历史,从生态史学的立场出发切入主流史学所长期关注的那些相关历史命题,即在一定程度上向主流史学、特别是目前居于显学地位的社会史研究靠拢。这不仅仅是一种争取学术地位的“技巧”,同时也是推进社会历史认识的需要——观察社会历史运动和解释社会历史现象,原本即是生态史学的“应有之义”,只是路径和方法有所不同而已。

回顾过去一个时期生态史和社会史研究的发展,我们不难注意到:不论从学术动机还是从实际研究情况来看,两者之间都似乎少有瓜葛。直到最近10余年来,情况才发生了可喜的变化:这两种分途发展的学术研究逐渐出现了互相交融、彼此会通的趋势。这是一个非常值得重视和努力推进的学术走向,向来重人事、轻自然和将自然与社会相分离的史学传统,将可能因此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应该说,互相沟通和彼此联结乃是生态史和社会史研究不断深入而产生的共同学术诉求。

试细言之。

按照先前的观念,生态环境史研究的目标是认识自然环境、而非社会文化的历史。如前所述,中国学者早先的相关研究,正集中于历史上的气候、森林、野生动物、沙漠化和水土流失、河流湖泊、海岸变迁和农业生态平衡等方面,研究者大多具有一定自然科学背景,如气象学、地理学、农(牧、林)学、文水(水利)学等等[2]。欧美早期的生态史研究大抵也是如此,美国的生态环境史研究,虽然早期的研究已多与环保、边疆和拓殖的历史相联系,但重点仍在于自然方面[3],目前这一领域的权威杂志——《环境史》是由美国环境史学会与森林史学会合办的。但是,随着相关研究不断深入,学者日益意识到:生态变迁并不是一个纯粹的自然过程,至少自农业时代以来,生态环境的诸多变迁与种种人为因素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无视人类活动的影响,就无法理解生态环境的历史变化。正因为如此,最近一个时期以来,关于生态环境的历史著述愈来愈重视社会性因素的影响和作用。美国“进入90年代以后,环境史与社会史合流成为一种趋势,性别、种族都被纳入环境史的研究内容。”[4]欧洲的环境史研究视野也在不断扩展,从欧洲环境史学会网所刊1976-2004年间的相关论著目录看,虽然近年的论著从数量上说仍以讨论气候、水源、森林、景观、污染、灾害疾病等问题者居多,但经济、社会和文化与环境的历史关系愈来愈受到重视[5]。在我国,关于近一万年来(农业起源以来)生态环境变迁是否主要由于人类活动所致,学者尚有不同的看法,但生态破坏的社会原因日益受到重点关注却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谭其骧、史念海等著名历史地理学家其实已经率先做了若干十分精湛的开创性研究[6]。

社会史研究致力于考察人类群体(即社会)发展的既往经历,理所当然应以解释社会历史现象为鹄的。然而,单纯从社会来解释社会、或者仅将生态环境视为社会发展的“背景”,显然无法对众多社会历史现象做出圆融的解释[7]。从年鉴学派开始,法国的社会史家逐渐不再只是在理论上承认环境对社会的影响,而是将生态环境视为影响社会历史进程的结构性要素,通过实证研究探索其影响的具体机制,成为社会历史观察的一个新视角,并对欧美社会史、文化史和经济史研究的发展发挥了重要引导作用。最近若干年来,中国社会史研究者特别是地域社会史、灾害疾病社会史和社会生活史研究者,也开始将生态环境作为能动因素纳入各自研究思考的范围[8];在经济史和文化史研究中,也出现了同样的学术趋向。

虽然国内迄今仍无人对生态史和社会史研究相互结合的可能性与必要性作专门系统的探讨,但在我们看来,这两个看似互不相干的研究领域发生关联,互相对话、借取和观照,走向汇流融通,却是一种必然的学术发展走向和趋势。这既是两者均取得重大突破的可能途径,更是生态史学研究应取的理路。

站在目前主流史学的立场,人们也许会提出这样的问题:生态史研究对于认识中国历史究竟有何意义?最容易得到认同的回答是:有助于认识社会发展演变的自然背景。这样的回答自然并没有错,但从生态史学的立场来看,则仍然是不全面的,甚至是很偏颇的。这是因为,在生态史学观念中,生态环境不仅是社会发展演变的自然背景,而且是非常重要的能动参与因素。对生态史研究进行合理的学术定位并与社会史研究真正有机地结合起来,完全可能为深化中国社会历史认识做出更多贡献,而不仅仅是为演绎社会历史戏剧铺设一个“自然的布景”。

笔者曾经指出:生态史与社会史研究互相渗透和结合,可能导致新的学科交叉,根据侧重点不同,形成两个学术分支:一是生态社会史,二是社会生态史[8]。前者的目标主要是了解自然生态环境的历史变迁,但与某些生态史研究相比,它特别强调并具体论证生态变迁过程中人类活动和社会(及其文化)因素的影响;后者则试图采用生态学理论来研究历史上的社会,强调自然环境因素的能动作用和影响,以期更好地认识人类社会及其发展演变,目的在于理解社会的历史运动。简而言之,前者是研究人类活动作用下的生态环境的历史,后者则是研究生态环境参与下的人类社会的历史。

为了进一步阐明我们的想法,且将自人类诞生以来的历史不恰当地浓缩为一个童话式的简短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片茂密的丛林,林中有一个小村,村里居住着几户人家。村民们世世代代在这里劳作和生息……。”生态社会史家主要讲述这片丛林的故事,谈论这片丛林曾经有多大,生长过哪些树木,栖息过哪些动物?进一步,会谈论这片丛林逐步缩小、或至消失的历史过程及其社会原因,如由于村庄的人口不断增长,需要开垦更多土地、搭建更多房屋、樵采更多燃料等等,树木因此不断遭到砍伐,丛林面积逐渐缩小,原先栖息在这片丛林中的许多动物,也因无处藏匿和觅食逐渐逃逸、终至绝迹……等等;社会生态史家则主要讲述这个村庄中的人的故事,亦即描述由这几户人家所组成的社会的历史,谈论诸如村落社会结构、经济状况、生活习惯、婚姻风俗、文化娱乐、生老病死……等等问题。如果想把故事说得更加清晰和完整,就要进一步谈论丛林和丛林中其它物种的变化,以及这些变化对村民的谋生方式、利益分配、权力结构、生育死亡、安全保障、娱乐活动,乃至信息交流、观念情感等各个方面曾经发挥过的作用和影响。很显然,由于历史关注的侧重点不同,可能分别做出不同的历史叙述。而历史的真实情况是,丛林与村庄乃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彼此互为变化的因果,任一方面的变化都是促使另一方面发生改变的能动因素。

侧重“自然”一面的生态社会史研究,基于这样一个预设:人类活动、特别是经济活动,至少从农业时代以来就是生态变迁的主因之一。因此,有关研究虽然着眼于生态环境变迁,但强调人类活动的影响,对生态变迁的讨论不是从生态环境到生态环境,而是将人口、技术、生产与生活方式、风俗习惯乃至意识形态等等社会性因素,与水、土、光、热、生物、矿物等自然因素,一同视为参与物质循环、能量流动、信息传递乃至整个生态系统演变的重要因子,在特定情况下,甚至视为比自然因素更加重要的历史变量。沿着这种思路所展开的生态史研究,实际上差不多是考察人类改变生态环境的历史。

社会生态史研究,则将人类社会视为地球生物圈内的一个特殊生命系统,它一方面承认人类与其它动物相比具有极为特殊的智能,即创造、传播、积累和更新文化的能力,承认由于这种能力,人类社会具有高度的复杂性;另一方面,它同时认为:人类必须服从生态规律的最终支配,社会发展变迁的历史过程,从根本上说,乃是人类不断调整与生态环境关系(包括经过自己改造的生态环境)的过程——技术体系的进步、生业方式的改变、社会组织的变迁,乃至风俗习惯和思想观念的嬗变,都在很大程度上归因于社会对生态变迁的适应性调整,或者间接地跟从于这些调整;经济类型、社会结构、生活方式乃至精神风貌等等许多方面的地域差异,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生态环境差异所造成的;生态环境的历史变迁,同样导致上述方面发生种种改变。正由于人类社会在地球生态大系统中与周围环境存在着广泛的物质、能量和信息交流,是其中的一个特殊生命系统,因此人类社会的历史,也就存在着采用生态学理论方法加以认识的可能性。

社会生态史的主要研究对象,仍然是历史上形形的社会现象、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流转不息的生命运动。但与一般的社会史研究相比,它更侧重探讨社会现象的生物性质和自然基础,致力于寻找社会系统与生态系统、社会现象与自然现象、社会因子与生态因子之间的历史联系。在这里,纷繁复杂的社会历史现象,诸如衣、食、住、行、生产、消费、婚姻、生育、疾病、死亡、迁徙、社交、娱乐、战争等等,以及因之所产生的技术、组织、结构、制度、规范、习俗、思想意识,就不单纯地被理解为“社会的”或者“文化的”,同时还被理解为“生物的”,是在特定“自然”和“生态”影响下产生、并反映特定自然生态环境的;家庭、宗族、村落、城邑等等,也就不应只是被理解为社会的单元或聚落,同时还是大小不同的生态单位或系统,可以采用生态学方法加以考察。要之,社会生态史学者承认文化因素的生衍变异和社会系统的发展演化具有自己的内在逻辑,但却不认为它们是(至少不完全是)封闭、自限和自我决定的过程,而是与生态环境及其众多因素彼此影响、协同演进的过程。

这样一来,生态史学研究就有了两个侧重点不同的可取理路:即生态社会史和社会生态史研究。如果选取前者,即使在具体实践中十分强调人类社会活动的影响作用,也仍然属于社会史之外的另一学术领域,它的学术目标是系统地描绘生态环境及其变迁的历史图像,当然客观上也可为讲述人类社会的历史故事增添一个“布景”和“底图”;如果选取后一种理路,则不仅是生态史学研究的一部分,而且可以视为社会历史观察的一个新的思想框架。这种新的思想框架,将社会及其所处的环境视作一个有机、统一和整体的生命系统纳入考察范围,不仅考虑各种社会因素的相互作用,而且将各种生态因素视为重要的参与变量,从而呈显出一种新的社会历史观,我们姑且称之为“社会(文化)——生态史观”。一旦采用了这种新的框架,史家对“丛林中的村落社会”的观察,既可能提出许多新的问题,对一些老问题的认识也可能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而不仅仅是在叙述故事时简单地添加一些在过去看来无关紧要的内容。生态史家有信心为社会历史观察提供新的视角、问题意识、解释途径乃至新的历史观念,并对推进中国社会历史认识做出独特的贡献。

从生态史学的视角来观察社会历史可能会提出哪些新的论题,现在还难以预料。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必定会提出并讨论许多从前不曾思考的历史问题;以往曾经探讨的不少论题,包括一些长期争辩的重大问题,亦完全可以、而且应当重新研究,并可望做出新的解释。事实上,已经有些学者开始了这方面的尝试。比如关于历史上中国南北文明进程的差异、胡汉民族的冲突与融合、周期性的社会动荡、经济重心的转移、水利与专制政体的关系[9]等等,已陆续出现了一些结合生态环境而重作思考的新论。还有不少重大问题,例如中国“封建社会”何以长期延续、何以历史上汉文化不断成功地向南扩张却难以向长城以北推进?……等等,亦都可从人类——环境的互动关系和过程中重新求索。微观层面上的许多历史问题,同样可以采用这一思想框架加以考察。当我们全面考察某个地域社会的历史时,决不能置当地的山川形势、气候、水文、土壤、生物(特别是经济动、植物)构成乃至矿产资源于不顾,因为当地社会在生产模式、饮食结构、服饰式样、居处方式、交通设施、疾病、灾害以及娱乐、信仰、知识等众多方面所呈现出来的地方特色,都毫无疑问是根植于其独特的生态环境和自然资源。举例来说,一个地方的水资源环境,必然要影响当地的生产结构和生活习惯,迫使人们围绕水源控制管理和水旱灾害防治形成某些特殊的组织、制度和秩序,甚至进一步影响到当地民众的心态,形成某些特殊巫术、禁忌和神灵信仰。如果不充分生态环境因素对社会文化发展的能动作用,许多宏观和微观层面的历史现象都将无法得到合理圆融的解释。

当然,笔者也曾指出:采用社会生态史的框架来认识社会,只是社会历史观察的一个特殊途径,不能期望所有问题都能由此得到圆满的回答。这是因为,社会生态史研究并不能完全取代一般的社会史研究,有些社会历史问题并不在它的观察范围;更重要的是,现代生态学毕竟导源于生物学,而人类不仅具有生物属性,同时还具有文化属性(特别强调一点:文化具有自我演绎性),拥有复杂文化和思想情感的人类毕竟不同于其它动物,人类社会系统与其它生命系统的差距很大,其系统结构、系统功能与运行机制的复杂性远远超过其它任何生命系统,在观察社会历史问题方面,现有生态学理论方法的解释力仍然有所不足,对于现代生态学概念、术语和技术方法在社会历史研究中的适用程度,不能期望过高,更不能简单机械地套用,而应在认真披拣、选择和改造其适用部分的基础上,努力构建符合中国历史研究需要的新的理论方法体系[8]。如果将人类社会简单类同于一般动物系统,而忽略它的特殊性和复杂性,所得出的结论将可能是十分荒谬可笑的。

参考文献:

[1]徐中舒.徐中舒历史论文选辑[M].北京:中华书局,1998.

[2]德日进、杨钟健.安阳殷墟之哺乳动物群[J].北京:中国古生物志(丙种第12号第1期),1936.

[3]杨钟健、刘东生.安阳殷墟之哺乳动物群补遗[J].北京:中国考古学报(中国科学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专刊之十三第4册),1949.

[4]竺可桢.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J].北京: 考古学报,1972,(1).

[5]葛剑雄、华林甫.二十世纪的中国历史地理研究——回顾与展望[J].北京:历史研究,2002,(3).

[6]景爱.环境史:定义、内容与方法[J].开封:史学月刊,2004,(3).

[7]梅雪芹.环境史学与环境问题[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8]王利华.社会生态史——一个新的研究框架[J].天津:社会史研究通讯(内部交流刊),2000,(3).

[1] 这一点可由《中国社会科学》、《历史研究》、《史学理论研究》、《中国史研究》、《史学月刊》、《历史地理》和《中国历史地理论丛》等权威学术期刊频繁刊载有关方面的学术论文可以看出。

[2] 关于过去一个时期中国生态环境史研究的发展情况,张国旺:《近年来中国环境史研究综述》(载《中国史研究动态》2003年第6期)、佳宏伟:《近十年来生态环境变迁史研究综述》(载《史学月刊》2004年第6期)分别作了较系统的回顾;王子今:《中国生态史学的进步及其意义——以秦汉生态史研究为中心的考察》(载《历史研究》2003年第1期)也提供了一些线索,可参阅。

[3]关于西方环境史学的发展,曾华壁《论环境史研究的源起、意义与迷思:以美国的论著为例之探讨》(台湾《台大历史学报》1999年第23期)、包茂宏《环境史:历史、理论和方法》及《美国环境史研究的新进展》(载《中国学术》2002年第4期)和梅雪芹《20世纪晚期的环境史及其学术意义》(收入氏著《环境史学与环境问题》,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等文分别有所介绍,可参阅。

[4]高国荣《美国环境史学研究综述》(“中华文史网”2004年9月22日刊发)。对于这一转变,包茂宏《美国环境史研究的新进展》一文也提供了不少信息。此外,J.R.McNeill“Observations on the nature and culture of environmental history”(载 History and Theory, Theme Issue 42,December 2003,5-42。兹据historyandtheory.org/McNeill.pdf)一文也有专门的论述。

[5] 由于笔者不懂英语以外的其它西方语言,以上印象只是根据 European Society for Environmental History (Eseh)网“Bibliography”英文部分得出的,读者若欲了解详细,请登录 eseh.de/bibliography.html 。

[6] 例如谭其骧《何以黄河在东汉以后会出现一个长期安流的局面》(收入《长水集》下册,人民出版社,1987年)、史念海《隋唐时期重要的自然环境的变迁及其与人为作用的关系》(收入所著《河山集》5集,山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均为经典之作。

[7]尽管中国史家早就注意到自然对人事具有重要历史影响(例如司马迁将“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视为史家的基本任务,至少隐含了关注自然环境影响社会人事的思想倾向),近代以来中外史学家都曾就“环境决定论”和“文化决定论”展开过热烈讨论,但自然环境(中国古人多称“风土”)在传统史学中曾长期被视为一种恒久不变的客观存在,并且在很大程度上被“玄学化”了,“究天人之际”并未真正付诸实证性的学术实践。

篇8

摘要: 《骨董十三说》最早由杨文斌在光绪二十三年从董其昌书帖中录出刊行,杨氏没有将董氏直接标为作者,并将疑虑写进跋中,但此后出版者均直接将董氏标为该书的作者,学者引用也很少怀疑。而现有资料证明,董其昌只是《骨董十三说》书帖的书写者,不是该书的著作者。该书不独言骨董品鉴、骨董文化、骨董哲学,亦阐发设计思想,强调物品的适用功能,关注物与物关系和大设计,重视主体对待物的态度和造物合于自然。

中图分类号: J501文献标志码: A文章编号: 10012435(2013)06077908

《骨董十三说》是晚明一部重要的文物收藏理论著作,其首言“缘起”,为骨董立名、定义,进而分13说阐明由“垫物”到“天下”的骨董本意,收藏者中“贤者”“贪戾者”“拘谨之人”的差别,“用物”“我物”的区分,“可悦我目、适我流行”与“心知之好”的不同等。同时,揭示不能“画于小而遗其大”,以及“即物见道”“助我进德成艺”等大义,并发出“不知有大者”“具眼不世出”等慨叹。现知该书最早刊行于光绪二十三年(1897),即杨文斌香海阁刊本宁波出版社2008年出版的《别宥斋藏书目录》(下)第822页“香海阁丛刊”条云:“骨董十三说一卷,稚虹撰。”稚虹为杨文斌的字。可能是扉页上姚鹏图所题书名上款的“稚虹先生属”,被著录者误认为是作者之嘱。(以下简称香海本),民国3年(1914)收入《美术丛书》二集第八辑(以下简称美丛本),同年西泠印社以聚珍版印行(以下简称西泠本),后又收入《静园丛书》(以下简称静园本)。1926年日本学者大村西崖将其翻译成日文,由东京美术学校清福会出版发行(以下简称日译本)。1989年和1998年,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北京古籍出版社先后出版过影印本。目前所见最新版本分别为中华书局和金城出版社2012年出版(以下简称中华本、金城本)中华本与周高起《阳羡茗壶系》合刊,收入《中华生活经典》丛书,尚荣编著。书中每则原文下缀有“注释”“译文”和“点评”,并附相关黑白图片。金城本与董其昌《画禅室随笔》合刊,收入《中国古代物质文明史》丛书,赵菁编。书中每则原文下缀有“注释”,并附相关彩色图片。这两个本子都不精,中华本甚至将书跋中“蒙自杨文斌识于山官舍”翻译为“承蒙杨文斌记于山官舍”,且注“蒙”为“敬词,承蒙”,殊不知杨文斌为云南蒙自人。。该书小中见大、思虑深邃、论述精辟,绝非普通收藏品鉴之作。但就笔者所见,相关研究成果甚少。有鉴于此,本文对其作者问题及书中所含设计思想进行探讨。

一、《骨董十三说》作者为董其昌献疑

(一)问题的提出

香海本《骨董十三说》是与陈原心《玉纪》合刊的,封面、扉页及正文首页均未标出作者,原因可以从杨文斌所写的书跋中找到。杨跋称:“右《古董十三说》为董文敏所书。光绪丁酉春,有人持丛帖求售者,后附此帖,统计十四则……中有‘十月二日书’,又‘舟行临平道中二日书竟’,末赘‘天启元年二月望日书竟’。细玩词意,似是从他处录出,又似先成前数则,续有所得,又成若干者,无从悬揣……遂录出付诸手民,以广其传。”[1]很显然,从原帖款识中的“书”或“书竟”看,《古董十三说》只能说是董其昌所书,内容是否为其自撰,很难确定。说“似是从他处录出”,这“他处”既可能是董氏的其他著述,也可能是别人的著述;说“似先成前数则,续有所得,又成若干者”,又像是董氏自撰。但这只是猜测,没有依据。所以杨氏心里难免忐忑,最后不无遗憾地给出四个字:“无从悬揣。”这种谨慎的态度,给读者留下了思考的线索。但此后美丛本、西泠本、静园本、日译本、中华本、金城本的编辑、出版者忽视了杨氏的苦心,直接将董其昌标为作者。由此,绝大多数学者在著述中也习惯性地将《骨董十三说》的著作权归于董氏,而很少怀疑。如称“初夏偶读董其昌《古董十三说》,甚喜‘八说’之‘玩骨董有却病延年之助’一节,北京朱家先生应我之求录成长条寄来,字字诚朴不磨,浩浩落落,俱见古意,急付装池”[2],等等。就近年发表的相关学术成果如吴功正《明代赏玩及其文化、美学批判》,《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2008年第3期;李砚祖《设计的智慧――中国古代设计思想史论纲》,《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版)》,2008年第4期;巩天峰《由晚明古物鉴赏之风看士人阶层造物艺术价值观的嬗变》,《美术观察》,2013年第8期;等等。来看,这一状况仍未改变。唯王永顺主编的《董其昌史料》曾将此书归入“著述考伪”中,认为“此亦从《清秘藏》中辑出,托名董其昌,《静园丛书》及《美术丛书》未明考,仍著董名”[3]。《清秘藏》为明张应文撰,分上下两卷,卷上分论玉、古铜器等20门,卷下分叙鉴赏家、书画印识等10门。是书曾被割为三卷,取名《筠清轩秘录》,托名董其昌,实乃书贾“炫俗射利耳”。而《古董十三说》与《清秘藏》相较,前者由器物到人到家国天下,由骨董鉴藏的技术性识别到骨董文化、骨董哲学,立意宏深;后者虽亦颇有可采,则是偏重于操作性的一般读物。笔者将两书的内容进行了对照,未见相同文字,即使都讲到古铜器、窑器,但思路不同,繁简有别,叙述各异。因此,称《骨董十三说》是从《清秘藏》中“辑出”,似乎是臆测。但说该书“托名董其昌”虽存误解王永顺等认为《美术丛书》《静园丛书》未明考,“仍著董名”,显然是说这两个本子所标作者是对此前刊本“托名董其昌”之误的延续。而事实上此前杨文斌的香海本并没有直接将董其昌标为作者,倒是《美术丛书》的编者在该书正文首页第二行下标明“明董其昌著”,所以“托名”是从《美术丛书》开始的。,却触及到了问题。检读任道斌《董其昌系年》、郑威《董其昌年谱》、马躏非《董其昌研究》,以及董其昌研究的两本重要论文集《文人画与南北宗论文汇编》《董其昌研究文集》等,均未见著录和征引此书,更谈不上专论。这不禁使人产生疑窦,《骨董十三说》的作者真是董其昌吗?

(二)董其昌不是作者的主要理由

考董氏主要著作《容台集》是在崇祯三年(1630)由其手订,其长孙董庭辑次的,计有诗集4卷、文集9卷、别集4卷。彼时董其昌76岁,闲居江南。崇祯七年(1634),董其昌对《容台集》进行增补并开始重印,计有诗集4卷、文集10卷(增1卷)、别集6卷(增2卷)。是书内容浩瀚而芜杂,却未收录《骨董十三说》或相关内容。董氏身后,由别人编辑而成的《画禅室随笔》中也未收录《骨董十三说》或相关内容。难道是董其昌本人或编者认为“骨董”为小道,此书为随意抄录而成,故有意弃之?但就该书的内容、结构及写作特点看,绝不似从他处摘录,再加以引申发挥而成,应为精心结撰之作,即便置于《容台集》中也是佳构。所以,《容台集》等不收录此书或相关内容,应另有原因。

如果《骨董十三说》确实是董其昌于天启元年完成,其内容特别是一些重要观点,应该不会与《容台集》等书相龃龉。这里不妨进行对照。“十二说”有云:“书以传意,画以传形,用莫大焉,知之者益稀。”[1]说“画以传形”,显然与董其昌的画学思想大相径庭。董氏的绘画主要取董源、巨然、米芾及黄公望、倪云林等人之长,既高度重视笔墨趣味,又不失法度,“所作山水树石,烟云流动,秀逸潇洒,具有‘平淡’而又‘痛快’的特点”[4]。由于他的有些作品过分强调笔墨,与山川自然的真实感拉开距离,造成形象“脱略”,以致遭到后人诟病。所以“传形”的话不应该从他口中说出。他曾云:“画家六法,一气韵生动。气韵不可学,此生而知之,自有天授,然亦有学得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立成鄞鄂,随手写出,皆为山水传神矣。”又云:“士人作画,当以草隶奇字之法为之。树如屈铁,山似画沙,绝去甜俗蹊径,乃为士气。不尔,纵俨然及格,已落画师魔界,不复可救药矣。若能解脱绳束,便是透网鳞也。”[5]准此,写意、写神、写心,应该是董画的基本特征,也是其论画的基本准则。他的“南北宗”理论在中国画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其实质就是参照禅宗南顿北渐之义将山水画分为南北两大流派,在追溯、排列和对比中推崇南宗文人画,倡导文人画虚和萧散、平淡天真的写意精神。因此,即便不能轻易把“画以传形”看作董其昌批评的对象,也可以说与他的理论相去甚远。再看“书以传意”,与董氏书论主旨也不合拍。董其昌的书法以秀逸、淡远、爽俊为特征;其书论的核心是用笔“以劲利取势,以虚和取韵”[6],“用墨须使有润”[5],章法疏空简远,而书作大抵传与不传,“在淡与不淡耳”[6]。可见,他追求的是“淡、秀、润、韵”[7]的审美意趣。故“传意”不是董氏书论的主旨。董其昌是书画大家,也是对后世产生重要影响的书画理论家,即便是寻常之作,在其近70岁时的文字中似乎也不应该出现违背或偏离其主要艺术主张的观点。

书画是古人收藏中的大项,也是明人的主要藏品。曹昭的《格古要论》分3卷13论,卷上4论中,除卷首“古铜器论”外,接下来都是讨论书与画的。王佐的《新增格古要论》分13卷,卷首为古琴论,卷2、卷3为古墨迹论,卷4为金石遗文、法帖题跋,卷5为古画论。《清秘藏》卷上20门中,第3、第4门为法书、名画。高濂《燕闲清赏笺》3卷,上卷中“论历代碑帖”的篇幅较大,中卷开篇即论画。可见,书画在明代收藏中的位次较高。而对于董其昌来说,书画更是其毕生访求搜藏的对象,在其心目中有着极高的位置。但《骨董十三说》只在“十二说”开头简略论及书画,“十三说”更云:“次第骨董当首象器,次用物,以砚为殿,窑器、漆器附焉。”显然,在作者眼中,按照重要性给骨董排序,书画不仅不能进入前三甲,更要置于窑器、漆器之后。姑且不说收藏门类的大小,单就书画家、书画收藏家的身份来说,董氏也断然不会写出这样有失公允、有违情志的文字来。

董其昌青年时期师从莫如忠、陆树声,接受儒家传统教育,应对科举考试。虽然与挚友莫是龙、梁辰鱼、李日华、陈继儒等共结文社,切磋艺术,但于书画创作,只是在课余偶一为之,至于书画之外的器物收藏与鉴赏恐怕很少涉及。其万历十七年(1589)进士及第,以二甲第一名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步入仕途。此后虽将主要精力投入公务,仍利用一切机会搜访古人书画名作,提出许多重要的书画理论观点。万历二十七年(1599)他离京还乡养病,此后的20年里主要过着乡居生活,与许多清流高士往来密切,潜心书画创作与研究,艺术思想趋于成熟。晚年的董其昌开宗立派,成为书画大家,名播海内外。从董氏大量的书画题跋以及后人汇编的相关史料来看,其一生的收藏兴趣主要在于书画,对于古器物的收藏没有投入多少精力,他与陈继儒、冯梦祯、韩世能、张丑、顾正谊、李日华、王世贞、钱谦益、华夏、张修羽,以及嘉兴项氏家族、京师收藏家群体等的交往也主要是围绕书画展开的。沈德符曾说:“董太史玄宰初以外转予告归,至吴门,移其书画船至虎丘,与韩胄君古洲各出所携相角,时正盛夏,惟余与董、韩及董所昵一吴姬四人披阅竟日,真不减武库。”[8]由“披阅”两字来看,所携为书画类作品,无器物。这样一种轻重取舍在其诗文集中也有反映,即记述古器物的文字就很少。《画禅室随笔》卷四中有一段:“物之可传者,若三代之鼎彝,籀之鼓,干之剑,斯之玺,何之瓦,与夫宋之陶与研,皆寄于金玉土石之殊质以存于世,而世亦处之于藏与玩之间。”[5]其对待骨董“藏与玩”的态度,虽然与《骨董十三说》接近,但讲物之可传的原因是“寄于金玉土石之殊质”,与“六说”中的“其所以得长寿者,由古之良工尽心力于斯,务极精工,不使有毫发欠缺,踌躇满志,善而后存之。稍有不慊即毁之,不留草本于世。故能使见之者亦莫不爱重宝惜”[1],似非出于同一声口。因此,与曹昭等相比,董其昌既缺少撰写《骨董十三说》的动机,也缺少必要的知识和经验。

笔者还阅览过私人收藏的《苏寅临〈骨董十三说〉》长卷分段照片(以下简称苏临卷),卷尾落款为:“癸卯腊月临骨董十三说,伯良道兄法正。季威苏寅书。”钤两印,白文“臣寅书印”在上,朱文“季威”在下。苏寅何许人?检读《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清朝进士题名录》《稿本清代人物史料三编/外一种》朱保炯、谢沛霖《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全三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江庆柏《清朝进士题名录》(全三册),中华书局,2007年版;朱彭寿编纂《稿本清代人物史料三编/外一种》(全十册),第一编为“皇清纪年五表”,第二编为“皇清人物通检”,第三编为“皇清人物考略”,外一种为“古今人生日考”。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2年。等,均难觅其踪迹。但这只能说明他不是进士出身,声名似乎也不太高,却不足以否定其人的存在。《骨董十三说》称:“本朝宣、成、嘉三窑,直欲上驾前代。”[1]据此推断,该书的完成不早于嘉靖时期。而苏临卷用“臣寅书印”,说明苏氏应该是晚明或清代人,还可能向皇帝呈献过自己的书法作品并引以为荣。苏临卷直接说“临”,无疑是对帖临写。但落款中只说“临骨董十三说”,而未提及董氏,且临作的书法风格也与董书不类。因此,似乎可以推测:当时除了董其昌书写的《骨董十三说》外,还有其他人的写本流传。若此,也就进一步说明,不能轻易将书写者看成著作者。

苏临卷是否为赝品,暂难确认。退一步说,即使书法是伪作,其文字内容亦应有所据。且苏氏在书法界是无名之人,坊间伪造其书作的可能性不大。因此,有研究的必要。细读照片后发现,苏临卷与香海本存在多种差异:一是字句有异同,如香海本“六说”中“踌躇满志,善而后存之。稍有不慊即毁之,不留草本于世。故能使见之者亦莫不爱重宝惜,递代相传”[1],苏临卷为“踌躇刻画,善而后存之。稍有不慊,宁毁之,不留于世。故使见之者莫不爱重宝惜,递代相传”;二是字句有颠倒,如香海本“三说”中“故历代宝惜爱护之,什袭而藏,不轻示人,非收藏赏鉴家不能知也”[1],苏临卷为“故自古及今,什袭而藏,宝惜爱护,不轻出以示人,非赏鉴家不能知也”;三是内容有损益,如苏临卷在香海本第“十三说”首句之前增加了大段讨论石砚的文字内容为“天下出砚之地众所知者耳,十五六处,皆用于一方,通行者少。苏之村、歙之龙尾、广之端溪石通行最著,广又有万(物)州金星石。唐人品砚以虢州澄泥为第一,今亦不行。村所尽而及歙,歙尽于宋而取端。凡细石不发墨,发墨者不细润。惟端溪子石砚兼之,价值千金,石中之精也”。,且与《清秘藏》中“论砚”不同。另外,香海本中第“十三说”开头一句为:“世称柴、汝、官、哥、定五窑,此其著焉者。”[1]细揣句意,似不完整,“此其著焉者”中的“其”字没有着落。而苏临卷在“世称”前另有“窑器”两字,这样,“窑器世称柴、汝、官、哥、定五窑,此其著焉者”,就珠圆玉润了。苏临卷第“十三说”结尾处内容为:“人莫尚于据德游艺也……然较之耽于声冶色又远矣。人能辨一物以极天地之数,则万物通而上下一形、道器一至,然后知骨董之为物,实古今之大用也,非徒为玩好之具而已也。”香海本相同位置的内容为:“人莫尚于据德游艺也……舍是而矜重之,则泛矣,然而较之耽于声色者又远矣。然后知骨董一句,为目前大用也。”[1]两者文字上的出入姑且不论,关键是最后一句,香海本语气略显局促,而苏临卷“然较之耽于声冶色者又远矣。人能辨一物以极天地之数,则万物通而上下一形、道器一至,然后知骨董之为物,实古今之大用也,非徒为玩好之具而已也”,由小见大、由近及远,与其他几说在立意、写法上似更为统一。

由上述差异又可推测:如果杨文斌当年所获董帖是完璧的话,董氏所书内容则有省略和脱漏。这倒更像是在“舟行”中书录别人的文字,而不是自己著述。

(三)初步的结论

《骨董十三说》的完成不早于嘉靖时期。董其昌出生于嘉靖三十四年(1555),该书为“天启元年二月望日书竟”,即1621年2月15日书写完成,是年董其昌67岁。而天启元年,董其昌仍闲居江南,这一年神宗驾崩,光宗立,召他为太常少卿,但董氏还未来得及赴京任职,这位泰昌皇帝就因服丹药而死(是为“红丸案”)。同年,熹宗朱由校即位,次年,董其昌赴京。杨氏所见帖中又有“舟行临平道中二日书竟”款识,临平即临平镇“临平乃浙杭一乡聚耳,界于仁和、海宁二县,其地有黄鹤、白龙、桐鱼、宝鼎之胜,产灵育秀,郁为名区。”沈谦纂、张大昌补遗《临平记・序》。见《中国地方志集成・乡镇志专集⒅》,上海书店1992年,第299页。,在余杭,位于西湖之西。而天启元年春董其昌确实到过杭州。据颜晓军考证:“天启元年(1621)三月,西湖春光和熙,烟柳如织,香客如云。董其昌欣然游湖,在寺院的下榻处绘有《烟树茅堂图》一轴。又题跋吴彬绘《二十五圆通佛册》,与朋友客静道丈禅理激扬。”[9]《董其昌系年》《董其昌年谱》《董其昌史料》等均有类似记述。如果此款与“天启元年二月望日书竟”款为同时或在比较接近的时间内书写,则表明董氏是二月到达临平,随后再游西湖的。可见,董其昌完成《骨董十三说》书写的地点、时间没有明显问题。因此,初步认为董其昌只是《古董十三说》的书写者,而不是著作者。

二、《骨董十三说》的设计思想

不管《骨董十三说》的作者是谁,该书的价值不可磨灭。以下从三个方面讨论其所包含的设计思想。

(一)强调物品的适用功能

该书“缘起”中说:“《易》曰:‘藉用白茅。’夫茅之为物薄,用可重也,于是征……凡置物,必有藉之以成好。薄如草茅,用之为藉即重……制器物者,亦用以藉我养生供物之用耳。”[1]这段话是从《周易》中延伸而来的。《周易・系辞上传》云:“‘初六,藉用白茅,无咎。’子曰:‘苟错诸地而可矣。藉之用茅,何咎之有?慎之至也。夫茅之为物薄而用可重也,慎斯术也以往,其无所失矣。’”“夫茅之为物薄而用可重也”,有人译为“白茅作为一种东西来说是不算什么,但作用却可以重大”宋祚胤注译《周易》,长沙:岳麓书社2000年,第328页。。是不是也可以这样翻译:白茅作为一种物品再普通不过了,但既然它能发挥重要作用,就不普通,就应该重视。两译的基本点都是着眼于物品的使用性能,扩大一点讲就是物品自身具备的适用功能。当然,在物品具备了适用功能后,还有一个用与不用、怎么用的问题,比如可以用其他物品代替“白茅”垫在祭品下,为什么选择“白茅”?是不是与其朴素的颜色、柔软的性能有关?这里可能还涉及认知的问题,甚至审美的问题,但重点是适用。《骨董十三说》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并加以发挥:制造器物的目的是“用以藉我养生供物之用耳”。“藉”即“垫”,书中称“骨董,古之垫物居多”[1],“垫物”就是垫在其他物品下面的物品,对安放在其上的物品起到承载、衬托和保护作用。故“重其物,即重其藉物也”。因此,“制器物者,亦用以藉我养生供物之用耳”[1]可解释为:制造器物也是用作我保养身体、陈设物品的依托、承接和衬垫。而“一说”中也称:“藉之即所以治之,使成其用也。”“三说”又称:“今之骨董,古人之用物也。”[1]可见,重视物品在实际生活中的适用性是该书的重要观点之一。

中国古代设计思想的一个显著特征就是强调以用为本,追求致用利人。《尚书・大禹谟》云:“水、火、金、木、土、谷惟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叙,九叙惟歌。”《周易・系辞上传》曰:“备物致用,立功成器,以为天下利,莫大乎圣人。”而《墨子・节用中》的“凡足以奉给民用,则止”,《管子・五辅第十》的“古之良工,不劳其智巧以为玩好,是故无用之物守法者不失”,《韩非子・外储说右上》的“夫瓦器至贱也,不漏可以盛酒。虽有千金之玉卮,至贵而无当,漏不可盛水,则人孰注浆哉”,等等,都是对这一思想的阐发。但随着历史的发展和文化的变迁,不是每个时期都会把器物的适用性放在首位的,甚至因过分强调伦理、审美而使“奇技巧”遮蔽设计的本义。晚明赏玩文化和经世致用的“实学”思想则是重要的转捩点。

明代中叶以后,与朱子通过格物穷理的认知方式,寻找天理,以达到成贤成圣的目的(通过他律来实现道德提升,突出了超感性现实的先验规范,没有给人以应有地位)不同,阳明心学透过“良知”自动、自主地实践道德,鼓吹“心外无理”“心外无物”,充分肯定人的主体性。“由于王阳明感应明中叶以来社会氛围和心理状态的变迁,从人的主动性、能动性上顺次展开他的宇宙论、认识论、价值主体论,从而否定了用外在规范来人为地管辖‘心’禁锢‘欲’的必要,高扬了人的主体性地位,造成对正宗统治思想的一种反叛。”[10]王门弟子王艮更是强调人的自然之性,提出“百姓日用是道”的著名命题,把日常的物质生活提升到精神层面来考量。这些思想如“震霆启寐,烈耀破迷”,迅速成为晚明人文思潮的哲学基础,也对赏玩文化产生了深刻影响。赏玩文化和美学产生于宋代,但在明之前,主要是对古器物及其拓片的搜集,对古器物的鉴定,对金石文字的考释,其目的在于“正经补史”和满足士人的博雅之好,器物自身的设计特色以及与现实生活的关系没有受到广泛关注。晚明人则把古器物的赏玩看作生活的美学,在清闲、优雅、精致的寻求和营造中,藏物、观物、用物、论物,是丰富其生活内容、提高其生活品质、点染其生活风采的手段,是时尚的符号、身份的象征。这样一来器物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就发挥着切实的作用,物与人的关系拉近了。

由此,《骨董十三说》认为,玩骨董可以舒郁结之气、敛放纵之习,“有却病延年之助”,这是完全生活化的健康效应,是心里和生理双重满足的适用性。于是,“丧志”的规范失去约束力,被“采真”语出费元禄《晁采清课》。所谓“采真”就是通过藏物、观物、用物等来获得人生的真谛。取代。但“采真”也容易走向放诞和极端,这从袁宏道在《龚惟长先生》中描写的“五快活”,程羽文在《清闲供》中详论的文人癖、狂、懒、痴、拙、傲六“病”,张岱在《自为墓志铭》中一无遮拦的自我描述等可见端倪。所以《骨董十三说》在“养生供物”的感性张扬中,又及时提出“即物见道”的观点,为适用画出了理性底线。“性命之说,易入虚无”[11] ,随着王学末流在狂禅中走向肤庸空疏,加之西学输入所引起的中西文化撞击,一批志士仁人如徐光启、高攀龙、陈子龙等深感忧虑,他们意识到只有务求实用,反对空谈,才能挽狂澜于既倒。于是“实学”兴起,其波澜壮阔的声势一直延续到清初。在“实学”激励下,晚明的自然科学获得巨大发展,诞生多部具有总结性的科技巨著,如宋应星的《天工开物》等。同时,明代在技术领域继续向前迈进,特别是在陶瓷、建筑、纺织方面都走到了高峰可参阅李绍强、徐建青《中国手工业经济通史・明清卷》,福建人民出版社2004年。。而科技的发展、新文化思潮的涌现,使明代的设计跨入一个新阶段,“得到前所未有的全面发展”[12]。

在赏玩文化和实学等的滋养下,也产生了许多重要的物质文化和设计理论研究成果,如文震亨的《长物志》、计成的《园冶》、高濂的《遵生八笺》、黄成的《髹饰录》等。如前所述,中国古代设计虽重视适用,但在儒、墨、道等各家经典及文人笔记散论外,很少有专门著作郑重提出这一命题,不像西方在两千年前就有了“坚固、适用、美观”[13]的原则。好在晚明人弥补了这一遗憾。《长物志》总结并明确提出了“制具尚用”的造物理论,在其卷六、卷七、卷八中随处可见“无不便适”“然今却不适用”“俱不可用”“断不可用”“亦自可用”“供用尤妙”“不宜日用”“此不可用”等用语,可见在文氏心目中,对器物优劣的判断,始终有一个适用的尺度。而这个尺度也包含在他“随方制象,各有所宜”“衣冠制度,必与时宜”等观点中。《长物志》在天启年间(1621-1627)撰成,董其昌书写《骨董十三说》是在天启元年(1621),即使将《骨董十三说》的成书时间定在嘉靖年间,与前者也相去不远。因此,作为晚明一部重要的骨董研究著作,其对器物适用性的强调,与同时期其他著作一起已成为中国传统设计思想史中的重要一环,特别是其在理性与感性结合中发挥物体在生活中作用的思想,不仅体现了赏玩文化的本体特性,也符合设计的本体要求,超越了同时期的许多著作。

(二)关注物与物关系和大设计

设计是一种以创和(创境)为目标的创物、创生、创符活动,对于它的理解、描述、判断、阐释与评价,不仅要把设计物放到“特定的人在特定的时间、空间内与物或他人发生着‘行为互动’与‘信息交换’,从而实现着目的、情感与价值等意义丛”[14]的关系中去考察,还要深入了解设计物与设计物、设计物与社会、设计物与环境的关系。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中,单个设计物绝不是孤立地存在的,它除了要与所在场所保持协调外,还要尽可能在功能、形式等方面与同一场所中的其他物品建立能够互相呼应和衬托的关系,形成一个合理的、高效的物理空间和充满惬意和优雅的诗意空间。这也是当代设计和设计研究重点关注的问题之一。《骨董十三说》从探寻器物原初功能的角度,对设计物相互凭借的关系,已经作了深入浅出的勾勒和辨析:“物藉之以存焉者也,而物又莫不相藉也。食物以器藉之,器物以几藉之,几以筵藉,筵以地藉。而地孰藉之哉?能进而求知藉地之物,则天人交而万物有藉矣。”[1]从“食物”到“藉地之物”,物与物相互关联,形成了一个“万物有藉”的关系脉络或关系场。各种物品都是在这个关系场中存在并发挥作用。该书又认为:“天下,一大骨董也。人皆画于小而遗其大,特未之思耳。”[1]意思是说,天下就是一个大器物、一个大设计。这是超越了功利性的实用观,站在一个俯瞰一切的高视点上看待造物,与人们往往只看到和关注局部、具体的事物,而忘记超越眼前的具体存在去观照看不到的宏观规律相比,其情怀之大、洞见之深,也是在以往的设计理论中难以见到的。在阅读了史蒂芬・霍金的《大设计》,了解了宇宙存在的复杂秩序和人的认识能力、自由意志的有限性后,倍觉视天下为“一大骨董”的比譬,寓意深刻。骨董本是“古之良工尽心力于斯,务极精工,不使有毫发欠缺,踌躇满志,善而后存之”的,能够世代流传必然是至善至美至真之物,连接着过去、现在和未来。古代中国人是把“天时、地气、材美、工巧”四个要素和谐处理作为设计的原则,就充分考虑到设计本身的关系场特征,不仅视天、地、人为一个完整的脉络,设计本身还要把天、地、人的信息和规律协调处理,创造一个崭新的、和谐的物质存在。“能进而求知藉地之物,则天人交而万物有藉矣。”设计物与天、地、人共生,这既是设计的理想亦是设计的原则。然而,当工业社会物质欲望的无限增长和商业社会对经济利益的极端追逐,打破了古典设计原则的平衡性之后,设计常常停滞在 “一叶障目,不见森林”的“小设计”层面上,在给人带来许多便利的同时,也带来许多困惑。

面对设计物的繁多和设计现象的驳杂,《骨董十三说》揭示的物与物之间相互凭借关系的原理,催逼我们回到设计的基础上去重新思考设计。而从宏观的角度看待设计结构以外的大组织关系,“天下”大设计或许还没有“宇宙”大设计的视野宽阔,但天下是人的天下,是多元文化并存的人类社会,所以从这一个角度说,它比“宇宙”更贴近我们,更贴近今天的、日常的设计。同时,由天、地、人、物四者组成的大设计观,与西方现代设计理论中关于设计与人、设计与社会、设计与自然、设计物与设计物等的分别讨论相比,将给设计者、设计研究者带来深刻的启示。

(三)重视主体对待物的态度和造物合于自然

中国古代的造物思想认为“知者创物,巧者述之”“百工之事,皆圣人之作”[15],足见对设计师的要求,除了拥有特殊技艺之外,还要有睿智哲思。这种睿智须要对设计中人与物的关系进行思考,其结论之一就是“信乎人为物本,物因人而用也”[16],即人作为主体,设计材料的拣选、形态的组合,功能的存在方式、使用方式等都要因人而设,并由设计师来宏观把握。当物品制造出来后,人怎么去使用,这又值得思考。《骨董十三说》中“薄如草茅,用之为藉即可重”就揭示出使用上的两层含义:第一,发现物的价值。物的价值大小都是相对的,善于发现,用得恰当,就可以发挥某物品所具有的其他物品不可替代的作用,甚至是最大的作用,也就能“尽物性”。第二,珍视物的价值。人的聪明才智不仅表现为“点子”,还表现为“态度”,在对待万物上,设计师应努力减少偏见、私心,用诚心、善心导引设计。由此,“缘起”中提出:“诚则明矣,不诚则无物。”[1]《礼记・中庸》云:“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诚则明矣”即真诚就会明白道理,“不诚则无物”是指没有真诚的心就难以发现物、制造物,以及合理地使用物。所以“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之参矣”[17]这样一段经典的话,可以帮助我们更加透辟地理解设计中“诚”的意义。而在今天和未来,“诚”不仅是设计者的态度,更是设计物的品位。

书中“三说”还称:“要知古之所当贵重,岂仅用物哉……更能进以求用物之物,则知有我物在,自开辟传来,不更古于用物耶?于此深求而自得之,毕见古人精微广大之制作,有合于造物化工以安庶物,更千古而藉之者,尽出于是。”[1]这里提出了“用物之物”这个概念,“用物”就是一般意义上的被使用之物,不难理解,而“用物之物”指什么?根据上下文之意,“用物之物”即“我物”。“九说”亦曰:“追图籍之始,始于河出之图。自羲皇直传至今,非第一骨董乎?于此辨清,彻见我物,则物无遁情,而我真好得行矣。”[1]可见,这个“用物之物”或“我物”大致能理解为使用物品、收藏物品的主体对待物品的庄敬精神和真诚、自然的态度。由此再回过头来看“用物”,一切“精微广大之制作”,都“有合于造物化工以安庶物”,简单地说,就是自然而然之物。若就设计而言,则是不极端、不矫揉、不炫耀,归于简洁、适用。

人类创物的目的,是要使物为人服务,以解决人力不济的问题。西方工业革命以来,科学技术迅猛发展,人的力量延伸与想象力几乎并辔驱驰。而与人的创造力相比,人类心中那个原本无所不能的上帝就越来越暗淡了。然而,“万事万物之中,其无益生人与有益者各载其半”[18],科技带来的便利和物质丰裕也使生态危机、人际失和等问题接踵而至。设计本因“缺失”“缺陷”而生,而在当代社会,设计的“繁荣”与日渐膨胀的消费欲望勾连在一起,“有计划地废止制度”“过度设计”,催生更多的“缺失”或“缺陷”。当代设计教育的快速发展,本应培养出更多懂得生活且立志改变生活,牵引生活朝向健康方向发展的人才,但培养设计人才的人却认为,自己培养出一批批“设计机器”。他们甚至会说,“如果你不教这些学生怎样设计,他们什么也设计不了”“如果你不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只会一味地设计一些愚蠢的东西”[19]。那么问题是,教授设计的人是如何看待设计的,又是怎样授业、解惑的?如果只传授为世界增添“用物”的技能,而不引导、催逼他们“进以求用物之物”,思考和辨别大设计和小设计、真设计和假设计、要设计和不要设计等,“设计”的本来意义还完整吗?《骨董十三说》虽主要就骨董的文化展开讨论,但其间关于造物、用物的提醒,也是对当代设计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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