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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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主义生产方式

篇1

关键词:当代资本主义;自我扬弃;部分质变

作者简介:于金富(1956-),男,辽宁建平人,河南大学经济研究所所长、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理论经济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F01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1096(2007)04-0005-03 收稿日期:2007-04-25

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特别是20世纪末以来,在欧美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现代科技与信息化迅速发展,从而使资本主义开始从工业经济步入知识经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生产关系发生了许多重大变化,呈现出了许多重要的新特点。当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新特点,说明它已经发生了某些阶段性和局部性的部分质变,它正处在向更加高级的社会形态――社会主义生产方式的非爆发式转变的过程中。时代的发展和实践的需要,要求我们以政治经济学的科学观点与方法为指导,实事求是地分析现代资本主义经济的新变化和新特点,对其作出合乎实际的理论解释,提出令人信服的科学观点,实现政治经济学理论的与时俱进和创新发展。

一、应当摈弃认识当代资本主义的错误方法与观点

实践经验充分证明,如何认识和对待资本主义是社会主义事业发展的首要问题。传统社会主义在理论与实践上,没有正确解决这一重要问题而招致了严重的挫折。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今天,我们理应吸取以往的经验教训,用科学的态度和方法正确地认识资本主义特别是当代资本主义。许多学者对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发展和新变化进行了科学研究,提出了一些有价值的观点。同时,在学术界也存在着一种值得注意的观点,即认为无论当代资本主义发生了怎样的新变化,都完全没有改变资本主义的性质,没有改变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根本对立的基本态势。徐崇温先生(2005)发表的《当代资本主义研究中的几个界限》一文(载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2005年第4期,以下简称为徐文),就提出了类似的观点。徐文认为,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没有而且也绝不可能跨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界限,没有而且也绝不可能向社会主义和平发展。笔者认为,徐文观点存在许多纰漏之处。对此,笔者要在如何认识当代资本主义的方法、态度及其基本观点等方面同徐文作者进行商榷。

首先,从其内容来看,徐文观点包括这样三个具体论点:一是认为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不是资本主义本质的改变,而只是资本主义统治与剥削的手段、形式和斗争策略的改变。二是认为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不意味着当代资本主义具有了社会主义特征,不意味着当代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具有趋同性。三是认为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不意味着当代资本主义会自行长入社会主义。很显然,这些论点的实质在于仍然坚持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两大社会形态“非此即彼”的完全排斥论,坚持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之间的根本对立论,坚持“灭资兴社”的从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转变的革命飞跃论。这些论点,尽管其表面上是以理论为依据的,但实际上则是无视当代资本主义新变化的实际情况、无视当代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之间密切联系的客观现实,教条主义地照搬创始人某些业已过时的具体结论的结果,因而是脱离实际的理论观点。就其实质来说,这些论点仍然是斯大林为代表的传统政治经济学理论在当前新形势下的翻版.是以往长期存在的固有观念的变种。因此,这些论点是难以看作正确认识当代资本主义新变化的科学观点的。

其次,从其根据来看,徐文观点的提出有这样三个主要论据:一是主观目的决定论。徐文指出当代资本主义新变化中所采取的各种新措施的主观目的,是为了维护资本主义制度的生存与发展,这就从根本上决定了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决不可能改变资本主义制度的性质。二是客观效果有限论。徐文指出当代资本主义采取新措施的结果,只是缓和了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与社会矛盾,而没有也不可能触动资本主义制度的基础。三是和平演变论。徐文强调当代资本主义并没有改变对社会主义国家的和平演变战略,只是改变了斗争策略,因而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并没有改变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完全排斥和根本对立的基本格局。很显然,这些论据是主观化和绝对化的观点。根据徐文作者的分析,只要资产阶级自己不想或不愿改变资本主义制度,不管它采取什么样的自我扬弃措施,都绝不会改变其资本主义制度。相反地,最终导致东欧剧变、苏联解体的罪魁祸首是戈尔巴乔夫及其错误思想和路线。这是典型的“唯意志论”和“英雄创造历史”历史唯心主义的观点。用资产阶级的主观动机来论证当代资本主义新变化的必然结果,完全违背了历史唯物主义关于社会历史发展变化根本原因和客观趋势的科学原理;用戈尔巴乔夫的错误路线和政治背叛来说明东欧剧变、苏联解体的根本原因,也完全违背了人民创造历史的历史唯物主义原理。

根据徐文作者的分析,资本主义要么是实现根本质变,要么只是形式变化而绝不发生任何性质变化;当代资本主义制度要么保持不变、踏步不前,要么飞跃突变、一步到位。这是形而上学的机械论观点,而完全违背了唯物辩证法关于事物从量变经由部分质变而到根本质变的科学原理。毫无疑问,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确实没有改变资本主义制度的根本性质,确实不是资本主义制度的根本质变。但这绝不意味着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丝毫没有引起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结构性质的变化。当代资本主义没有实现总体上的根本质变不等于它没有发生局部性和阶段性的部分质变。徐文在否认当代资本主义根本质变的同时,也武断地否定了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引起部分质变的可能性,这显然不是科学的方法与观点。

根据徐文作者的分析,由于当代资本主义仍然推行对社会主义国家的和平演变战略,因而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之间仍然是势不两立、不共戴天的。这同样是一种形而上学的机械论观点。它既没有看到或不承认当代资本主义自身自我扬弃、逐步向社会主义渐进发展的客观现实,也没有看到或不承认现代社会主义不断深化改革、扩大开放,不断学习和广泛利用当代资本主义发展的文明成果的现实情况。当前,和平与发展早已经是时代的主题,经济全球化是不可否认的客观事实,不同文明、不同社会制度之间互相学习、相互借鉴、互相影响也成为不可改变的客观趋势。徐文根据资本主义国家仍然对社会主义国家推行和平演变战略就断定资本主义与社会主

义仍然是根本对立的,既是有悖于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客观逻辑的,也是不符合当代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相互关系的客观现实。

最后,从其实质和危害来看,徐文提出的观点实际上是传统观念在作祟和传统观点的变种。它所宣扬的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完全排斥的根本对立论、排除资本主义而另起炉灶建设社会主义的“空地论”、坚持同当代资本主义进行针锋相对的阶级斗争论,在理论与实践都具有极大的危害性。从理论上来说,这些观点不利于正确认识当代资本主义新变化的客观现实,不利于根据新的历史条件进行理论创新、实现经济学理论的与时俱进和创新发展。从实践上看,这些观点不利于我国继续深化改革、扩大开放,全面学习与利用当代资本主义发展的新成果,不利于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

二、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结构的部分质变

笔者认为,正确认识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应当坚持的科学方法,而不是固守创始人的某些具体结论。一是应当坚持历史唯物主义方法,从生产力发展的客观要求和生产方式变革的必然趋势来认识当代资本主义新变化的基本过程和必然结果。二是应当运用唯物辩证的科学方法,辩证地认识当代资本主义新变化的主要特征与基本性质。根据这些方法,笔者认为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既不是资本主义本质的根本改变,也绝不只是资本主义统治与剥削的手段、形式和斗争策略的改变,而是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结构的部分质变,是资本主义自我否定而不断地向社会主义渐进发展。

根据基本原理,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最终决定力量,生产力的发展,必然引起生产方式的变革;而生产方式的变革,则必然伴随着生产关系乃至上层建筑的变革。因此,生产方式在整个社会生活中居于支配地位,对社会的存在与发展直接起着决定性作用。马克思指出,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每一历史时代主要的经济生产方式与交换方式以及必然由此产生的社会结构,是该时代政治的和精神的历史所赖以确立的基础,并且只有从这一基础出发,这一历史才能得到说明。生产方式是社会发展的决定力量,它从根本上和总体上决定着社会发展的方向和进程。生产方式既决定着社会经济结构和政治结构的性质,也决定着社会变迁和政治变革的基本方向与进程。恩格斯十分明确地指出生产以及随生产而来的产品交换是一切社会制度的基础;在每个历史地出现的社会中,产品分配以及和它相伴随的社会之划分为阶级或等级,是由生产什么、怎样生产以及怎样交换产品来决定的。所以,一切社会变迁和政治变革的终极原因,不应当在人们的头脑中,在人们对永恒的真理日益增进的认识中去寻找,而应当在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变更中去寻找。根据这一基本原理,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归根结底是生产力发展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新技术革命的结果,是以信息化为首要标志的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产物,而绝不是什么资产阶级为了维护其资本主义制度而进行改良的结果。换言之,当代资本主义新变化的根本原因,既不在于资产阶级择善而从的良知,也不在于资产阶级维持生存的本能,而在于现代生产力及其生产方式发展与变革的客观物质原因。只有把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归结为现代生产力及其生产方式的发展与变革的结果,才能科学地说明现代生产力及其生产方式发展与变革的深刻的物质根源,进而才能科学地认识当代资本主义的性质、特征及其发展的必然趋势。

当代资本主义新变化的实质在于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结构的部分质变,而绝不只是资产阶级统治与剥削的手段、形式和斗争策略的改变。其主要表现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生产关系的重大变革。从生产方式方面来看,现代信息化、自动化的生产技术条件已经代替了机械化、电气化的生产技术条件,现代扁平化、网络化的生产组织已经代替了等级化、官僚化的生产组织,“计划化”的现代市场经济已经代替了自由放任的古典市场经济,社会化、人力化的现代资本形式已经代替了以私人、物质资本为主要代表的传统资本形式。从生产关系方面来看,以管理民主化、利润分享化、福利全民化为主要特征的现代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已经取代了以家长制管理制度和独占制分配制度为主要特征的古典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因此,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的基本特点,一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自身的积极扬弃已经取代消极扬弃而占主导地位,二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自我扬弃已经跨越临界点,超越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自身的界限。现代资本主义是不断自我否定,日益生长社会主义因素并向社会主义渐进发展的新型的资本主义――社会资本主义。其中,现代资本主义国家计划化的现代市场经济是向社会主义自觉调节的生产形式转变的过渡形式,公众股份制和职工股份制是向社会主义公有制转变的过渡形式,职工参与管理是社会主义民主管理制度的初级表现形式,全民福利制度是社会主义共同富裕目标的初级实现形式。总体上来看,如果说在古典资本主义条件下,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在矛盾日趋尖锐化,从而必然导致资本主义制度这一“外壳”被炸毁,社会主义的大厦将在资本主义的废墟上建立起来。那么,在现代资本主义条件下,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经过其自身积极的自我扬弃,不断地实现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结构的部分质变,社会主义因素日益生长和不断增加,资本主义制度这一“外壳”正在逐渐自行脱落,其发展趋势必将是一个新的、更高级的生产方式――社会主义生产方式最终脱颖而出。

三、基本结论与主要启示

笔者认为,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既没有根本改变资本主义的本质特征,也绝不只是资本主义统治与剥削的手段、形式和斗争策略的改变,而是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结构的部分质变,是资本主义自我扬弃而不断地向社会主义渐进发展。

根据上述对当代资本主义新变化的内容及其特征的分析,可以得出以下两个基本结论:一、当代资本主义社会已经包含新社会的因素、新的经济制度的要素,已经具有一些社会主义特征。二、当代资本主义正在向社会主义和平发展,资本主义和平长入社会主义的趋势日益明显。

篇2

关键词:区位理论;生产方式;理论演进

区位理论是关于人类活动的空间分布及其空间中的相互关系的学说。由于经济活动的空间有限性、经济活动对有限空间的竞争及经济活动空间移动的限制,因而企业根据自身的需要和相应的约束条件选择最佳区位成为其追逐经济利益最大化的必然选择。因此,自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萌芽开始,研究人类经济行为的空间区位选择及空间区内经济活动优化组合就成为西方经济学的重要课题。而事实上,对区位理论演进历程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从产生、发展到全球扩张的考察也的确可以发现二者是相互联系、相互促进的。

一、20世纪以前资本主义工业生产的区位理论演进

(一)资本主义工业革命时期杜能的农业区位理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到19世纪初期,英国已经完成了工业革命,德国等欧洲主要的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业革命仍如火如荼地进行。18世纪中期,蒸汽机的产生使得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由早期的手工作坊式生产进入了机器大工业生产方式。但此时的资本主义生产仍然主要是围绕农产品的加工,其产品以解决人们基本的衣食需求为目标,比如纺织业、食品加工业、木材加工业等。因此,机器大工业的生产需要更多来自农业的产品作为其原材料,而城市工业生产的产品也需要及时地运送到农村进行销售。在这种形势下,如何围绕城市形成农业的良好布局,减少来自农业产品的原材料向城市的运输成本和城市工业产品运送到农村的运输本,成为当时经济学家重点考虑的问题。由此,杜能从假象的、地理上孤立的城市出发,通过分析城市外围均质土地上的作物种植,认为随着距城市距离的增加,应该种植相对于农产品的价格而言运费小的作物。从而在城市的周围,将形成以某一种农作物为主的同心圆结构,即杜能圈:以城市为中心,由里向外依次为自由式农业、林业、轮作式农业、谷草式农业、三圃式农业、畜牧业这样的同心圆结构。

(二)资本主义工业革命后马歇尔的古典区位理论。到了19世纪中后期,欧美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工业革命均已完成,铁路已经代替河流成为主要的运输手段,大大降低了原材料和产品的运输成本。单纯的运输成本不再是决定厂商区位选择的唯一因素。而且,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经过长达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发展,其生产过程中的加工对象也不再是以简单的农产品加工为主,产品的种类和范围也有了极大的扩张,运输成本之外的因素,比如技术进步、外部效应等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影响更加重要。马歇尔发现,一些主要依赖工匠技能的特定产业部门在特定地区集聚,对于提高生产效率更加有利。据此,马歇尔提出了外部经济和内部经济理论。他认为,许多性质相似的小型企业集中在特定的地方能够获得内部经济,而企业在特定地区的集中则会带来熟练劳动力、专门化的服务、交通与基础设施的改善以及知识和技术的快速传播等外部经济效应。正是对这些问题的研究,形成了马歇尔的古典区位理论。

马歇尔的新古典区位理论关注的对象仍然是企业本身。但是,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扩张相伴随的是大规模人口的地域间移动,尤其是产业与人口向大城市集中的现象极为显著。韦伯工业区位论针对到底应该如何从经济区位的角度探索资本、人口向大城市移动(大城市产业与人口集聚现象)背后的空间机制展开分析。韦伯按照以运输成本定向、劳工成本和集聚与分散因素等三个视角分别分析他们对工业区位的影响,将抽象和演绎的方法运用于工业区位研究中,建立了完善的工业区位理论体系。韦伯的工业区域理论通过对运输、劳力及集聚因素相互作用的分析和计算,提出最小费用区位原则,并以工业产品的生产成本最低点作为配置工业企业的理想区位。

二、资本主义产销矛盾扩大与商业区位理论

无论是杜能的农业区位理论、马歇尔的古典区位理论还是韦伯的工业区位理论,研究的重点都是资本主义工业企业。这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产生之初是极为正常的。因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产生之初,物质相对匮乏,生产的产品也大多用于满足人们的基本生存需求,因而所生产的产品由于满足了人们的物质欲望而基本不用担心产品的销售问题。但是,随着机器大工业的扩张,资本主义生产能力的扩大与人们相对较低的购买力之间的矛盾愈加突出,产品市场的扩大成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亟待解决的问题。由此,商业活动逐渐获得了快速发展,并因此产生了商业区位理论。

(一)尤哈特的商业区位理论。尤哈特最早论证了商业区位理论。该理论的主要特征是以商品运费最少、运输距离最短而盈利最大为目的,在销售范围中寻求获得利润机会最多、商业覆盖率最大的区位模式。但是,尤哈特的分析由于其所处时期商业的相对重要性不足而仅仅是提出了诸如最有工业区位、原料指数、区位三角形、等差费用曲线等基本是从工业区位布局中移植过来的概念,而对于商业区位选择没有更多的指导意义。到了20世纪初期,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产销矛盾越来越突出,对解决这一矛盾寻求理论支持的渴求也越来越强烈。于是,克里斯泰勒创了研究市场区位的中心地理理论,提出了用以说明提供不同服务的村庄和城市的等级制度为何会出现,以及这种等级制度又为何因地而异的一般理论。克里斯泰勒的中心地理理论为城市地理学和商业地理学奠定了重要的理论基础。

(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城市空间扩张和地租梯度变化主导的区位理论演进。区位理论的演变到20世纪三十年代仍然主要集中于资本主义机器大生产过程中的如何通过工业企业的区位选择降低其生产成本,即使是商业区位理论其目标也是商业企业如何区位选择缓解资本主义产销矛盾的问题。因此,这时的区位理论演变主线主要体现为围绕工业企业的生产原料和产品销售展开研究。但到了20世纪初期,由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城市化进程的加速,区位理论的演变主线也因此逐渐转向了城市的地域空间利用,以探讨城市空间扩张和土地地租的梯度变化来寻找企业和家庭的依据个体成本最小化而进行的区位选择。

在这一演变主线下,20世纪三十年代到五十年代先后出现了同心圆地带理论、扇形理论、多核心理论和中心商务区土地利用模式。以伯吉斯的同心圆理论为例,该理论认为,城市土地利用空间结构基本模式为城市各功能用地以中心区为核心,自内向外作环状扩展成5个同心圆用地结构。5个同心圆中的居民和企业分布由内而外大致体现为,第一环带是城市中心商业区,主要布局大商店、办公楼、剧院、旅馆等企业;第二环带为过渡地带,主要布局老式住宅和出租房屋以及轻工业、批发商业、货仓等;第三环带由于租金低和交通便利,因而主要是工人住宅区;第四环带是高收入阶层住宅区;第五环带为通勤人士住宅区。伯吉斯同心圆的动态演变则主要体现为各环地带自内向外的“入侵与继承”过程。霍伊特的扇形理论和麦肯齐、哈里斯与乌尔曼等人的多核心理论对城市空间结构与企业和家庭区位选择的分析路径基本相似,只是扇形理论强调城市企业和家庭的布局主要沿交通线路和沿自然障碍物最少的方向呈扇形布局,而多核心理论则认为城市除中心商业区外还有工业中心、批发中心、外围地区的零售中心等,企业和家庭的区位选择也因此更加复杂、多样。

三、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基于家庭与全球化竞争的区位理论演进

(一)城市化进程完成后的家庭区位决策。到20世纪六十至八十年代,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城市化进程已经基本完成,基于城市空间结构与土地利用的区位理论则主要集中于家庭区位问题,即居民因生命周期、可达性以及与地方住房市场相关的选择住房的区域内迁移和居民因就业的变动和就业机会有关的区域间迁移。对于家庭区位问题的研究,阿隆索在其建立的新古典城市竞租模型中从城市内部土地利用和交通系统的关系来研究住宅区位问题,之后穆特、奎格利和西格尔等人则沿着住房选择与流动性的联系微观模型路径研究家庭的居住选择,而与之伴随的则是沃尔伯特、古德曼、汉讷西克和奎格利、奥纳卡则沿着住房选择与流动性的联系宏观模型研究家庭的居住行为。

(二)全球化时代基于全球“价值链”的要素区位决策。到了20世纪八十年代之后,区位理论的演进进一步受到经济全球化和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的影响。在这一时代,全球化竞争的压力加剧促使跨国公司的国际战略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即由注重资源、效率和市场的横向战略转向寻求“协同效应”的纵向战略,顺沿“价值链”方向把不同的生产、经营环节配置到全球最有利的区位。因而,区位理论的发展在资本、技术、信息乃至劳动力的全球流动导致生产活动和居民住宅的区位选择都出现了新的发展趋势。其中,最典型的是衍生于增长及理论、由麦克·波特提出的产业集群理论及其之后围绕产业集群理论对企业、政府乃至居民住宅区位选择的研究。

四、结论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从产生、工业革命期间以农产品为原料的生产方式及水路运输的低效率,到工业革命后运输方式的变革及生产原材料的变化以及由于生产扩张后引起的产销矛盾,进而带动农村人口向城市转移的城市化进程,以及到20世纪五十年代城市化进程结束后以城市家庭区位选择为主要研究对象,20世纪八十年代在经济全球化和区域经济一体化背景下基于全球“价值链”的生产方式,每一个阶段都最终体现在区位理论的演进上。因此,区位理论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产物,区位理论的演进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历程是密不可分的。

(作者单位:桂林电子科技大学商学院)

主要参考文献:

[1]姜鑫,罗佳.从区位理论到增长极和产业集群理论的演进研究.山东经济,2009.1.

篇3

关键词:劳动价值论;政治经济学批判;剩余价值规律

中图分类号:F0-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291X(2012)18-0016-03

马克思的《资本论——政治经济学批判》围绕“资本”这一“资产阶级社会的支配一切的经济权力”[1] 展开政治经济学的系统研究,解剖市民社会亦即物质的生活关系的总和,不是为学术而学术,而是为无产阶级及其政党的解放事业锻造理论武器,“最后在理论方面给资产阶级一个使它永远翻不了身的打击”[2]。正因为如此,马克思在第一版序言中即指明:“本书的最终目的就是揭示现代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3]

一、揭示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目的

马克思最终揭示的“现代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是什么?又是如何在逻辑与历史的统一中揭示出来的?正确解答这两个问题,对于准确把握《资本论——政治经济学批判》的主旨及其内在结构极为关键,同时对于全面理解《资本论——政治经济学批判》等经典文本阐述的融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于一体的理论体系的整体性也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要弄清这两个问题,首先必须明确正、副标题的深层蕴涵,即著作正标题中的“资本”和副标题的“政治经济学批判”。马克思指出:“准确地阐明资本概念是必要的,因为它是现代经济学的基本概念,正如资本本身——它的抽象反映就是它的概念——是资产阶级社会的基础一样。明确地弄清关系的基本前提,就必然得出资产阶级生产的一切矛盾以及这种关系超出它本身的那个界限。”[4]

关于“资本”,马克思指出,“资本”是“自行增殖的价值”,它“不仅包含着阶级关系,包含着建立在劳动作为雇佣劳动而存在的基础上的一定的社会性质。它是一种运动……它只能理解为运动,而不能理解为静止……价值经过不同的形式,不同的运动,在其中它保存自己,同时使自己增殖,增大”[5]。这就表明,《资本论——政治经济学批判》意在通过对作为“自行增殖的价值”的“资本”的论析,在动态中呈现以“雇佣劳动”为基础的资本主义社会的性质、阶级关系及其发展趋向。

“政治经济学批判”呢?综观《资本论——政治经济学批判》及其手稿《政治经济学批判》,就其表现形式而言,可以概括为两个方面,一是理论的批判,即对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的批判;二是实践的批判,即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批判。究其实质,则是一个问题,即通过对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理论的批判解剖资本主义社会物质的生活关系的总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和它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3],从而揭示资本主义经济运动的发展方向,阐明资本主义社会的历史暂时性及其为社会主义社会所取代的历史必然性。可见,相比于正标题“资本论”,副标题“政治经济学批判”突出了马克思“论资本”的核心范式。

正是基于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范式,列宁指出,马克思的《资本论》“并不以通常意义的‘经济理论’为限”,而是在“完全用生产关系来说明该社会形态的构成和发展”——即商品社会经济组织怎样发展,怎样变成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组织而造成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这两个对抗的阶级,怎样提高社会劳动生产率,从而带进一个与这一资本主义组织本身的基础处于不可调和的矛盾地位的因素——的同时,“又随时随地探究与这种生产关系相适应的上层建筑”[6]。和列宁一样,戴维·麦克莱伦从马克思“资本论”的研究范式出发解读马克思的《资本论——政治经济学批判》,进而得出:“从19世纪的第四分之三个世纪以来,西欧和美国的经济学家们已经倾向于把资本主义制度看做特定的、建构性的方式,它表现为私有财产、利润和或多或少的自由市场;他们讨论这种方式的运行功能,尤其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价格上。由此可见,马克思要揭示的“现代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不是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家们反复论述的以虚假普遍性的形式表现的资本主义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的表面现象,而是主宰资本主义社会形态的产生、发展和消亡的“资本”生产、流通、转化等特殊经济运动规律。这一规律包含相辅相成、密切联系的两个方面,一是作为资本主义社会形态基础的“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它所产生的资产阶级社会的特殊的运动规律”——剩余价值规律;二是由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剩余价值规律所决定的资本主义必然为社会主义所取代的社会发展规律。恩格斯指出,剩余价值的发现是“马克思著作的划时代的功绩。它使明亮的阳光照进了经济学领域,而在这个领域中,从前社会主义者像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一样曾在深沉的黑暗中摸索。科学社会主义就是以此为起点,以此为中心发展起来的”[7]。

二、劳动价值论:解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之剩余价值规律的基础

在《资本论——政治经济学批判》中,马克思是怎样揭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剩余价值规律的呢?恩格斯说得明白:“要知道什么是剩余价值,他就必须知道什么是价值……于是,马克思研究了劳动形成价值的特性,第一次确定了什么样的劳动形成价值,为什么形成价值以及怎样形成价值,并确定了价值不外就是这种劳动的凝固。”[5]

首先必须注意的是,恩格斯这里所说的“必须知道什么是价值”,一方面,是对“劳动价值论”之于“剩余价值理论”的基础性地位的强调;另一方面,要求“知道什么是价值”,不是对“价值”的主观界定,而是对“什么样的劳动形成价值,为什么形成价值以及怎样形成价值”的本质揭示和科学阐明。恩格斯说:“在马克思以前很久,人们就已经确定我们现在称为剩余价值的那部分产品价值的存在;同样也有人已经多少明确地说过,这部分价值是由什么构成的,也就是说,是由占有者不付等价物的那种劳动的产品构成的。但是到这里人们就止步不前了。”

关于马克思怎样扬弃既有的范畴体系而对劳动价值理论做出的科学阐明,这是一个深刻的价值理论发展史的课题,需要对马克思自19世纪40年代至80年代共四十年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加以全面的研究,此处暂不粗浅地旁涉。科学地把握基于劳动价值论的科学阐明而揭示出的“价值”的社会关系本质,这是一个准确理解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及其建构的根本问题,同时也是一个整体地把握融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于一体的理论体系的重要问题。马克思指出:“一切劳动,一方面是人类劳动力在生理学意义上的耗费;就相同的或抽象的人类劳动这个属性来说,它形成商品价值。一切劳动,另一方面是人类劳动力在特殊的有一定目的的形式上的耗费;就具体的有用的劳动这个属性来说,它生产使用价值。”[3] 在这里,马克思不仅指出了生产商品的劳动的二重性决定了商品的二因素,而且明确了以“社会普遍性”为本质的抽象的人类劳动形成商品的“价值”,而以“个体特殊性”为特征的具体的有用劳动形成商品的“使用价值”。接下来,在价值形式的分析中,马克思更进一步指出:“商品只有作为同一的社会单位即人类劳动的表现才具有价值对象性,因而它们的价值对象性纯粹是社会的,那么不言而喻,价值对象性只能在商品同商品的社会关系中表现出来。”

基于价值的来源、本质及其形式等劳动价值理论的科学阐明,马克思彻底弄清了资本和劳动的关系,揭穿了资本主义剥削的秘密,撇开了利润、利息、地租等剩余价值的特殊形态,创立了剩余价值理论的科学体系。马克思说:“把价值看做只是劳动时间的凝结,只是对象化的劳动,这对于认识价值本身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同样,把剩余价值看做只是剩余劳动时间的凝结,只是对象化的剩余劳动,这对于认识剩余价值也具有决定性的意义。使各种经济的社会形态例如奴隶社会和雇佣劳动的社会区别开来的,只是从直接生产者身上,劳动者身上,榨取这种剩余劳动的形式。”资产阶级庸俗政治经济学家由于“不敢对价值和剩余价值作出诚实的分析”,因而“把资本家用来辩护自己占有已存在的剩余价值时表面上多少能说得过去的理由,歪曲成剩余价值产生的原因”[3]。

在《资本论——政治经济学批判》第一、二、三卷中,马克思分别以剩余价值的生产、交换(流通)、分配和消费为主题,分三个层面系统阐释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剩余价值规律:(1)剩余价值的生产规律,亦即剩余价值的起源和本质;(2)剩余价值的实现规律;(3)剩余价值的转化和分割规律。

三、劳动价值论:剖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之历史趋势的出发点

马克思对价值的来源、本质及其形式等劳动价值理论的科学阐明,不仅是他发现资本主义剩余价值规律的基础,而且也是《资本论——政治经济学批判》解剖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历史趋势的出发点。需要说明的是,出发点和决定性因素是两个不同的问题。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必然为社会主义生产方式所取代的历史趋势,其决定性因素,也就是上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剩余价值规律。

关于政治经济学批判的出发点,马克思指出,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最后的伟大的代表李嘉图,终于有意识地把阶级利益的对立、工资和利润的对立、利润和地租的对立当做他的研究的出发点,因为他天真地把这种对立看做社会的自然规律,这样,资产阶级的经济科学也就达到了它的不可逾越的界限”[3]。为什么古典政治经济学家意识到了阶级利益的对立、工资和利润的对立、利润和地租的对立,却把这种对立看做社会的自然规律呢?根本原因之一在于,他们“从来没有从商品的分析,特别是商品价值的分析中,发现那种正是使价值成为交换价值的价值形式。恰恰是古典政治经济学的最优秀的代表人物,像亚当·斯密和李嘉图,把价值形式看成一种完全无关紧要的东西或在商品本性之外存在的东西。这不仅仅因为价值量的分析把他们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住了。还有更深刻的原因。劳动产品的价值形式是资产阶级生产方式的最抽象的、但也是最一般的形式,这就使资产阶级生产方式成为一种特殊的社会生产类型,因而同时具有历史的特征”[3]。不难看出,马克思在这里指明:(1)亚当·斯密、李嘉图等古典政治经济学家之所以无法逾越他们自己的界限,从政治经济学理论本身来看,根源在于他们主观地割裂了“阶级利益的对立、工资和利润的对立、利润和地租的对立”与作为其理论前提的劳动价值论之间的内在联系;(2)只有从科学的劳动价值论出发,才能正确把握“阶级利益的对立、工资和利润的对立、利润和地租的对立”的社会性和历史性本质;(3)表现出“阶级利益的对立、工资和利润的对立、利润和地租的对立”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只是人类社会生产方式的一种特殊类型,作为一种自然史的过程,必然有其产生、发展和消亡的历史进程和历史必然性。

而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历史进程及其为社会主义生产方式所取代的历史趋势和历史必然性的揭示,正是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的落脚点及其之所以以“资本”为主题的根本目的。这就意味着,对“资本”本质的科学揭示和阐明,成为科学把握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历史趋势的一个关键性问题。

“资本”的本质是什么?在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家看来,“资本”是“生产作为使用价值的财富的自然形式,而不是历史上一定的社会形式”。正因为他们把“资本的形式本身理解为自然的形式,这些形式本身就是无关紧要的了,因而没有从这种形式同财富形式的一定联系上去理解”[4]。

与之相反,马克思从对价值的来源、本质及其形式等劳动价值理论的科学阐明出发,进而得出“资本”是“自行增殖的价值”。相应地,“资本”的本质如同“价值”的本质一样,不是自然形式,而是社会形式;“不是一种物,而是一种以物为中介的人和人之间的社会关系”[3]。换言之,生产资料作为直接生产者的财产,只有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下,即在同劳动者结合并充当剥削劳动者的手段的条件下,才成为资本。脱离了这种与劳动者之间的特定的社会关系,生产资料作为直接生产者的财产,只在可能性上是生产因素,而不是资本了。正是生产的二因素——劳动者和生产资料之间“实行这种结合的特殊方式和方法,使社会结构区分为各个不同的经济时期”[5]。

基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人的要素和物的要素——即劳动者和生产资料之间的特殊结合,马克思指出,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资本及其自行增殖,表现为生产的起点和终点,表现为生产的动机和目的,生产只是为资本而生产,而不是反过来生产资料只是生产者社会的生活过程不断扩大的手段。以广大生产者群众的被剥夺和贫穷化为基础的资本价值的保存和增殖,只能在一定的限制以内运动,这些限制不断与资本为它自身的目的而必须使用的并旨在无限制地增加生产,为生产而生产,无条件地发展劳动生产力的生产方法相矛盾。手段——社会生产力的无条件的发展——不断地和现有资本的增殖这个有限的目的发生冲突”[8]。因而,“资本不可遏止地追求的普遍性,在资本本身的性质上遇到了限制,这些限制在资本发展到一定阶段时,会使人们认识到资本本身就是这种趋势的最大限制,因而驱使人们利用资本本身来消灭资本。”[4]也就是说,随着个人的分散的生产资料转化为社会的积聚的生产资料,多数人的小财产转化为少数人的大财产,广大人民群众被剥夺土地、生活资料、劳动工具,社会的贫困、压迫、奴役、退化和剥削的程度不断加深,日益壮大的工人阶级的反抗不断增长。

由此可见,《资本论——政治经济学批判》关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历史趋势的剖析及其“资本主义社会必然要转变为社会主义社会这个结论,马克思完全是从现代社会的经济的运动规律得出的”[9]。亦即是说,马克思从来没有把他对资本主义社会运动的“自然规律”的揭示建立在想当然的基础上,也没有建立在“道德感”和“道德意识”上,而是建立在基于劳动价值论的科学阐明这一基础和出发点的资本主义社会经济运动规律的科学论证上。

参考文献:

[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5.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425.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8-878.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92-391.

[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44-122.

[6] 列宁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9.

[7]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48.

篇4

1、生态危机理论。面对当代出现的生态危机,西方学者认为这种危机不是局部的,而是全球的;不是单一的,而是综合的。面对这种新的危机,西方学者们认为传统的对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研究已经无法解决。为此西方学者提出了新的生态危机理论。他们认为资本主义社会生产的自由主义状态是生态危机出现的原因,而当代无产阶级消费观念的异化尤其是对高级消费品的追求,在无政府状态下,刺激了资本主义社会生产的畸形发展,使资本主义社会生产能力超出了生态环境的可承受程度,导致了生态危机出现。因此西方学者们认为倡导无产阶级树立理性的消费观念,改革资本主义生产的管理体制是解决生态危机的有效手段。

2、批判转嫁生态危机的行为。西方学者在研究生态危机过程中,也极力批判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将环境污染严重的企业转移到其他国家的行为。生产的社会化与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制是资本主义制度的根本矛盾,是产生资本主义各种危机的根源,也是资本主义自己无法解决的根本矛盾。为此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为了维护自己国家的生态环境,向其他发展中国家转嫁生态危机,并不断掠夺其他国家的资源,以期解决自己国家的生态危机。然而当代的生态危机是全球性的,只要局部出现危机就可能危机整体。为此生态危机转嫁看似是聪明的,其实是愚蠢的,其根本无法解决当代出现的生态危机,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生态危机。

3、提出生态理性概念。经典的主要是从经济的角度分析探讨资本主义制度的利与弊,认为资本主义制度固有的矛盾是其经济危机产生的根源,要克服这种危机必须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实现生产资料的公有化。然而面对新出现的生态危机,这种传统的解决方法完全解决不了。西方生态学者为此提出了生态理性概念。生态理性倡导社会生产不要再一味地追求企业利润的最大化,而要与生态环境建设相协调。人们要树立理性的消费观念,在保护生态环境观念的前提下进行消费,引导社会生产良性地发展。发展高科技,用科技治理污染和改善企业生产方式也是缓解生态危机的有效手段。

4、提出双重危机理论。20世纪末资本主义在全球范围内盛行,全球性生态危机也日益加重。西方生态学者詹姆斯?奥康纳从新的角度分析生态危机提出了双重危机理论。双重危机理论阐述资本主义内部存在着两种矛盾即资本主义生产力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矛盾和资本主义生产力、生产关系与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之间的矛盾。两种矛盾的运动变化发展导致了资本主义的双重危机(生态危机和经济危机)的发生。而全球经济政治的发展不平衡也客观上加重了这两种危机。因此分析研究资本主义这两种矛盾运动,了解它们之间的联系,建立公平合理的国际秩序将有助于生态危机问题的解决。

70年代后的西方学者们将应用于社会的生态环境领域,致力于解决人类社会出现的生态危机。他们的研究的确给我们现在建设生态环境提供了很多有意义的借鉴。

首先西方学者们认为资本主义制度及其社会生产方式是当代生态危机产生的根源,暗示着我们要从全面了解资本主义及其在新时代显现的特点,从而更好地探索有效途径解决生态危机。其次学者们指出消费者观念的异化及无政府的生产状态是生态危机产生的原因之一,并适时提出了生态理性的概念。为我们现在树立理性的消费观念,进行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的教育,转变政府职能,改进企业管理方式,搞好生态文明建设提供了有益的借鉴。最后学者们提出了双重危机理论,并极力批判了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生态危机转嫁行为。对我们更好地了解资本主义的矛盾和资本主义出现的双重危机,建立公平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另外西方生态学学者们还十分强调人的生存发展与生态环境的相协调,要求社会生产与保护环境并重且统一于人类的发展过程中。其对我们现在实施可持续发展,树立良好的生态文明理念有重要的理论意义。

然而由于时代的局限,西方学者们对生态的研究理论不免存在着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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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社会,人类面临众多的环境问题,水资源污染、温室效应、核污染、生物多样性的破坏等,针对这些问题,有些学者提出了生态社会主义的理论。生态社会主义是西方社会主义、思想与当代生态运动和各种绿色思想结合的产物,它是试图以社会主义、理论解释当代生态危机,为克服人类生存危机寻找一条通向社会主义的现实出路。巴罗指出,人类需要一场“文化革命”即人的价值观的根本转变,由此通往一个“生态村落乌托邦世界”,人们在这个生态社会共同体中自我管理、自我驾驭、自我依赖、平衡发展、团结和谐。

一、 为何是生态社会主义而不是生态资本主义

1.现代的资本主义存在两重社会危机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资本主义生产的相对过剩与工人阶级购买能力的相对不足之间的矛盾,会激发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在此基础上,奥康纳指出,资本主义不仅存在经济危机,而且存在生态危机。生态危机是资本主义追求无限增长与自然界的无法扩张之间的矛盾,自然的周期和节奏跟不上资本主义生产的周期和节奏,从而造成环境的污染和生态的破坏,势必会引发生态危机。经济危机是资本主义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所致;而生态危机是资本主义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与生产条件之间的矛盾所致。两类矛盾共同存在于全球化资本主义体系中,形成资本主义的双重危机,即经济危机和生态危机。

2.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生态危机的根源

第一,生态危机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必然产物。高兹指出,资本主义存在着经济合理性和生态合理性的矛盾。所谓经济合理性是指追求利润的最大化,同时要求生态效率的最大化、消费的最大化、需求的最大化。而生态合理性是指生活的更好而劳动和消费更少的目标,追求生态利益的最大化。在资本主义条件下,经济合理性与生态合理性是相互矛盾的,资本主义是经济合理性的社会,其根本目的是追求利润的最大化,而利润的生产必然意味着环境资源的利用与破坏(在个人主义为主导思想的资本主义国家,没有那个资本家愿意去做没有利润的环境保护工作),环境主义的约束和限制改变不了资本主义制度的基本趋势。

第二,生态危机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全球化的必然结果。过去人类一直认为人口是造成生态危机的重要原因。自从1968年,保罗?埃利希发表了“人口炸弹”(人口主要集中在发展中国家)理论,人口就一直定格在人们的意识中;托马斯?马尔萨斯预言:人口将呈几何级数增长,大大超过以算术级数增长的食物供应。其言外之意就是,发展中国家应该负担生态危机的责任。但是,多数的环境破坏,尤其是那些全球性的环境问题是人口已经相当稳定的发达国家一手造成的。哈维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是“以无限价值扩张为目的的,它丝毫不考虑这种扩张所带来的政治的、经济的、地理或生态的后果。”发达国家造成的环境问题却由第三世界的穷国来消受,有毒的垃圾装船驶离工业国的港口为寻找一个填埋地点而周游世界,最后极有可能落户在某个急等现钱的第三世界国家。发达国家是第三世界落后国家生态危机的主要凶手。资本主义国家主要通过两种方式对落后国家进行生态掠夺,一种是直接的掠夺,一种是间接的掠夺。发达国家直接将一些高消耗、高污染、劳动密集型的企业迁到发展中国家,甚至把发展中国家当成垃圾场;或是借助“结构性暴力”而实现的掠夺,迫使发展中国家制定各种政治、经济和社会政策,迫使发展中国家农村大量共有土地被私有化并被带入资本主义世界市场。正如佩珀在《生态社会主义:从深生态学到社会正义》中指出,环境的质量是与一个社会物质财富的丰裕或缺乏紧密相关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正是通过对第三世界国家的掠夺来维持和改善自己的环境,使之成为全世界羡慕的对象。

3.对生态资本主义的批判

在西方,有些学者承认资本主义国家存在生态危机,但是他们是建立在资本主义的制度框架之内的,即生态资本主义,主张通过科学技术、生态税、稳态的经济政策来消除生态危机。认为国家在提供一个基本的法制经济的框架后,应该从干预、补贴和免税之类的行动中撤出。实现经济收缩、达到稳态经济,从逻辑上讲最好的办法就是建立垄断,因为垄断能够避免竞争性的市场经济的发展动力。但如安德鲁?麦克拉夫林所说:“如果整个的社会经济变成一个巨型的垄断,那么必须增长的律令就能被避免了,但是,这样的社会已不再是资本主义”。

对于生态资本主义的最严重的问题是,它完全建立在自私自利的驱动力基础上,其拥护“生态――社会的市场经济”。但是,“社会的”只是意味着当前那些失业者和穷人必须获得最低限度的福利开支。然而环境保护具有强烈的未来主义的向度。我们应该把这个生态社会完整的留给后代,为后代保存充足的资源。另一方面,资本主义不存在稳态的经济。在莱易斯看来,当代资本主义与早期的资本主义相比存在两个主要的差别,一是资本家操纵了消费,使人们产生一种被强加的需要和虚假的需要,从而推动“过度生产”;二是为了延缓经济危机而力图歪曲满足需要的本质,诱使人们把追求消费当做真正的满足,从而导致“过度消费”,把消费的多少作为衡量自己幸福指数的标准,对消费的控制成为维持和提高利润率及实行社会控制的重要手段。但是从生态的角度来看,如果当前的资源消费减少10倍,劳动力的生产力和资源的生产力达到最佳组合时,人类将接近一种稳态经济,在这个转型期,经济不仅不会增长,只会收缩。以追求最大利益为目标的资本主义是不会甘愿牺牲自身利益的。

二、 生态社会主义与传统的社会主义的区别

奥康纳认为生态社会主义既不同于资本主义又区别于社会主义。首先,生态社会主义不同于资本主义。生态社会主义是按照需要(包括工人的自我发展的需要)而不是利润来组织生产的社会形式,生态社会主义在理论上是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影响或建构生产力的方式的一种批判,在实践中则是对这些生产力和再生产力的一种批判。其次,生态社会主义也有别于传统社会主义,传统社会主义关联与资本的生产和再生产。“生态社会主义在多大程度上构成对资本主义的一种批判,那么它就在多大程度上构成对传统社会主义的一种批判”

生态社会主义与传统社会主义是不同的,实现社会主义的生态现代化(即“生态重建”)是生态社会主义的一个重要内容。所谓“生态重建”是指对工业社会体系进行生态现代化的改革,按照社会生态标准对生产、交换、消费进行彻底的改造。生态社会主义认为,利润最大化的经济标准要服从于社会生态标准,是社会主义生态现代化的核心,也是生态社会主义与以往的社会主义模式的最大的不同。认为在生产的过程中,要注重与生态和谐相处,不再以“向自然开战”的方式来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努力实现人与自然的和平发展,实现生态的现代化。而社会主义的生态现代化,即实现经济发展、社会发展、生态发展的统一。段忠桥认为:第一,重新定位经济理性,取代资本主义的社会主义是要以符合社会生态要求的“生产的更少但更好”的原则取代利润最大化原则。经济合理性要服从于社会生态的合理性。所谓生态的合理性是指,以尽可能少的资源投入,采取尽可能好的生产方式和手段,并尽可能提高生产品的使用价值和耐用性来满足人类的物质需要;第二,强化社会理想,一些生态社会主义者提出,未来社会是建立在严格的契约关系的基础上的,这种契约不同于经济、政治领域的契约,它不仅包括我们这一代人与自然的契约,还包括我们与下一代人的契约,这是一种潜在的契约,是一种超时空的契约,因为如果上一代人破坏了生态环境,下一代人就将无法生活;第三,建立生态理性,健全的生态理性要求人们在劳动中寻求快乐和满足,或者说注重提高生活质量,不仅要有物质生活,而且要注重精神生活,学会从创造性劳动而非异化劳动中获得幸福,从而保证生态合理性与经济合理性的内在统一。

三、 生态社会的社会框架

在经济方面,要求实现“稳态经济”,即经济的零增长,使经济生活从现在的单纯追求量的增加变成追求质的提高。用“社会生态经济”模式取代现行的“市场经济”模式,建立一种以保护自然和理智地使用自然资源并为后代人着想为特征的经济制度。认为,在评价一种经济制度和经济活动是否有效和合理时,不仅要看它是否为大多数公众服务以及它所带来的直接经济效益,而且更重要的在于要考虑它所引起的社会效益和环境成本。在经济制度方面,主张实行社会主义的社会占有制;在经济体制方面,他们主张以满足人的需要为目的的经济适度增长与自然生态不会发生冲突,在未来社会对市场的经济调节功能和国家的社会管理职能都要有所保留,认为应走除了市场经济和中央计划经济的第三条道路。

在政治方面,生态社会主义要求实现分散化与民主化。分散化指生产的小规模化,而且政治权力为众多的小群体所分享;民主化是指鼓励工人对生产进行直接管理,并且加强小群体的自治。段忠桥提出在经济、政治、生态相互统一的基础上实行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相结合、分散化和整体化相结合、区域化与国际化相结合的新型民主政治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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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体主义思想是人的社会属性的派生。虽然人是以个体存在和发展为价值取向,但个体人必需在社会中才能存在和发展,必需把自己的存在和发展同社会的存在和发展联系在一起。共同存在和发展就成为集体主义思想的核心。共同存在是类存在的先决条件。原始社会是一种形式上典型的集体主义社会,因为自然环境的险恶,生产能力低下,生活资料的短缺,迫使他们要过集体生活,否则就会葬送自己,葬送群体。世界各民族的政治思想蒙昧时期,其集体主义思想都是相当浓烈的。

社会属性是人的二重性的一个方面,正因为如此,在人类政治思想中任何人的政治观点或政治主张都不可能回避集体主义的存在。这是社会主义思想生命力强大之所在。

社会主义思想作为一种集体主义思想,在西方可以上述到柏拉图(公元前427-前347年)的《理想国》,在中国可以上述到《礼记·礼运》。对社会主义思想最明确的描述在中国是《礼记·礼运》,在西方是托马斯·莫尔(1478-1535年)的《乌托邦》。不过中国的“大同思想”和柏拉图的《理想国》不是作为资本主义的对立物而产生,而是纯集体主义思想的一种社会构思。我们现在通常所讲的社会主义是作为资本主义制度对立物的社会主义,它从工业革命开始,是西方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过渡时期的一种集体主义的政治思想。这种社会主义是从托马斯·莫尔开始,经过法国的圣西门(1760-1825年)、傅立叶(1772-1837年)、英国的欧文(1771-1858年)等到马克思的社会主义。我们现在区分的各种社会主义都是社会主义思想的一种流派。如果说西方柏拉图的《理想国》、中国的《礼记·礼运》是人的社会属性的最高社会道德理想,那么,近现代社会主义思想一个最大特点是它是作为资本主义初期剥削、压迫、贫困、不平等现象的对立物对未来社会的最高道德构想。

所有社会主义思想都是集体主义思想的衍生,是集体主义思想的不同形式、不同时期的反映。社会主义思想在农业社会具有浓厚的道德色彩,只是作为资本主义对立物的近现代社会主义思想才具有浓厚的夺取权力的政治色彩。思想是时代的反映。近现代社会主义思想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初期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一种批判,它反映实行社会改造消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弊端的愿望。近现代社会主义思想家都致力于批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造成的痛苦以及作为这种生产方式基础的不受限制的自由竞争。它们设想将来民众会以生产资料公有制的方式从资本家手中夺得支配生产资料和管理政府的权力。托马斯·莫尔、意大利的康帕内拉(1568-1639年)、法国的梅叶(1664-1729年)、法国的摩莱里(1720-1780年)、马布利(1709-1785年)等等与农业社会相联系的社会主义大都希望社会温情脉脉,保持农业社会,共同劳动,平均分配。与工业文明相联系的社会主义,圣西门、傅立叶、欧文等仍然主张社会温情脉脉,共同劳动,平均分配。

作为集体主义的社会主义思想可以表述为:社会主义思想是人的社会属性的派生物,是人类共同存在和发展的需要;在人和社会的关系上,它强调人的社会属性,强调人的本质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强调社会利益高于个人利益,个人从属于社会集体。作为集体主义的社会主义思想在马克思的学说中表述得最为充分和全面。马克思讲的人是抽象的人,群体的人,而非具体的个人。马克思是从社会关系来论证人的本质、人性,认为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这是的社会哲学基础。

社会主义思想只是集体主义思想的一种流派,我们没有理由把社会主义思想等同于集体主义思想。我们同样没有理由否认集体主义思想作为社会主义思想的根本属性。与集体主义思想对立的是个人主义思想,而不是资本主义思想,与个人主义思想对立的是集体主义思想,而不是社会主义思想。 转贴于

资本主义思想属于个人主义思想,但是资本主义思想是近代才产生的一种思想。资本主义思想是十五、十六世纪西欧社会的产物。十五、十六世纪是西欧历史上辉煌的一页,这一时期,是“世界的发现”和“人的发现”的伟大时代。这一时期是欧洲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过渡的时期,是农奴解放、工业中资本主义的手工工场取代封建行会制度、中央集权制的民族国家逐渐取代中世纪封建割据局面的时期。这一时期是资本主义经济形态在西欧的经济生活中逐渐占据日益重要地位的时期。资本主义作为思想与中世纪相对立,它要求自由,反对控制,推祟理性,反对盲从。它使人们的注意力从探索超自然的事物转到研究自然事物,从天上转到人间,从神祗转向人。它使真理不再与权威结缘,而成为个人理性和独立探索的结果。人们用自然原因来解释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解释社会、人类和宗教本身。历史不再是上帝救人的历史,而成为人们自身的历史。人成为一切思考的中心。资本主义作为经济制度主张个人主义原则,生产资料私有制,公平竞争。资本主义作为政治制度主张民主制度。近现代社会主义思想是工业革命开始,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过渡时期与资本主义思想相对立的一种政治思想。资本主义思想和社会主义思想是农业社会瓦解时期产生的两种不同的政治主张,资本主义以个人主义为核心,社会主义以集体主义为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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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经济危机;马克思;西方经济学

中图分类号:F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731(2011)05-0094-05

自1825年英国发生第一次经济危机以来,经济危机在资本主义国家频繁发生,其带来的社会生产力的严重破坏和社会财富的湮灭,促使如何熨平经济周期,避免经济危机成为经济学界研究的热点之一。自20世纪末至21世纪初,随着信息技术和知识经济的发展,西方国家已连续20余年未出现经济危机,在此背景下,西方某些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开始通过宣扬“第三次浪潮”“后工业社会”等理论,试图论证资本主义具有自我完善性,经济危机将不会发生。但是,2008年爆发的全球经济危机无情的否定了这些西方学者的理论。

鉴于上述背景,本文拟对马克思与主流西方经济学关于经济危机的研究进行较为系统的梳理和比较,特别是对资本主义危机的起源及反思的研究,将不仅对认清掩盖在现代知识经济外衣下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产生机理与实质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而且将对剖析资本主义实质,研判未来经济危机的发展趋势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

一、马克思对经济危机的研究

马克思从根源出发解释经济危机的生成机制,不仅分析了经济危机产生的本源,而且对经济危机爆发的推动力量进行了研究。本文拟从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研究出发,对经济危机发生的根本原因以及推动力量进行较为系统的归纳和梳理。

(一)马克思对经济危机本源的追溯

马克思通过对商品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的过程进行分析,认为经济危机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制度中生产社会化和生产资料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同时,只有完成商品价值实现中“惊险的一跃”,才能使商品生产流通过程延续,一旦商品价值实现环节出现问题,则之后一系列商品都会由于缺乏货币而无法实现价值,这为经济危机的产生创造了条件。而资本主义中经济危机产生的必然性是则由“整整一系列关系”共同产生的结果,具体而言,它主要由生产过剩、需求不足以及资本收益率递减等因素影响。

在生产过剩方面,马克思认为在资本主义中,资本的逐利性驱使资本家尽可能的扩大产出,而导致生产比例失调变为客观规律。因此,马克思批判西方经济学家只关注局部个别部门的生产过剩,而并没有意识到资本主义存在总体生产过剩。而这种总体生产过剩是由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导致的,其发生具有必然性。

在需求不足方面,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存在需求不足的内在矛盾。一种传统的解读是,建立在最大化榨取工人剩余价值基础上的资本主义分配方式,注定使资本家得到的剩余价值的积累远高于工人工资。而资本家在收益最大化的驱使下,将大部分剩余价值用于资本积累,这将导致资本主义存在无限扩大的生产能力与有限社会需求之间的矛盾,从而导致经济危机的产生。但笔者认为,在传统解读的基础上,还存在对马克思观点的另一种解读,即需求由消费性需求及生产性需求组成。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和社会分工逐渐细化,生产性需求的比重不断提高,剩余价值实现愈发依赖于剩余价值的再投资。但是只有当工人工资能够达到所生产剩余价值的必要劳动的限度时,工人才可能被雇佣。因此,将导致社会总体需求的不足。

在利润率存在下降趋势方面,马克思认为,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资本家通过压缩个别劳动时间而追求剩余价值的最大化,其导致产品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不断降低,与此同时,榨取剩余价值的难度将不断提高。为达到不断提高资本剩余价值总额的目的,需要不断扩大生产中的资本投入,从而造成市场整体的生产过剩。

综上,马克思通过将资本主义的矛盾细化为生产过剩、需求不足以及利润率下降等三个层面分析,认为资本主义存在生产最大化和剩余价值实现之间的矛盾,即资本主义本身即为“一个活的矛盾”,因此,经济危机爆发的根源是资本主义制度本身。

(二)马克思对经济危机推动力量的分析

虽然马克思指出,经济危机爆发的根源是资本主义制度内部存在生产社会化和生产资料私人化之间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但马克思同时认为,经济危机是在“一系列关系”共同作用下爆发的。在此,本部分拟对视角下经济危机爆发的主要推动力量进行分析。

第一,固定资本更新。固定资本更新对经济危机的推动作用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于个别固定资本更新而言,由于资本家在追求剩余价值最大化的驱动下,会利用固定资产更新以降低个别劳动时间。但固定资本更新所具有的周期性,将导致在固定资本更新周期的间隔内相关产品部门的生产过剩;二是对于社会整体固定资本更新而言,由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中决策的分散化,社会总体固定资本更新总额与所预存的折旧基金总额很可能不相等,这将为经济危机的爆发起到推动作用。此外,在国民经济中,具有较长资本周转周期的产业也会由于与固定资本更新类似的机理,推动经济危机的产生。

第二,虚拟资本的积累。马克思认为虚拟资本能够推动经济危机的产生,例如,当利率上升或股票增发时,会导致股票价格下跌。而股票价格往往与居民实际持有财富总量相挂钩,即当股票价格下降时,其所有者的总支付受到影响,进而影响市场整体需求,这将推动经济危机的产生。

第三,非生活必需品的生产。资本主义社会中,工人消费较多的是生活必需品,而奢侈品等非生活必需品则在资本家消费中所占比例较大。一旦经济出现波动时,人们首先会缩减非生活必需品的开支,这将导致生产非生活必需品的部门出现裁员,进而导致非生活必需品生产部门员工的需求降低,社会生产出现过剩。马克思认为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非生活必需品所占消费比重将不断上升,这将导致出现经济波动时所产生更大的连锁效应,以推动经济危机的产生。

综上,马克思从资本主义的本质矛盾出发,以唯物主义的思想,通过在《资本论》第一卷中对消费不足,即生产与市场之间的矛盾研究,在第二卷中对资本主义两大部类生产比例失调,即生产过剩的研究,以及在第三卷中对资本收益率逐步降低趋势的研究,不仅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基本规律,而且对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发展的客观必然性进行了系统分析。

二、西方经济学对于经济危机理论的研究

在传统研究中,一般以经济危机的影响因素来自经济运行内部、外部或是兼有为依据,而分为内因论、外因论、综合论对西方经济危机的研究进行分类。这种划分方法能够较好得对各种研究观点进行总结归纳,但是无法在时间顺序上反应出观点的演

进。在此,笔者将以西方主流经济学派的演进历史为序,追溯梳理古典经济学、凯恩斯学派、自由主义学派等对于经济危机的主要观点,并对其进行分类和归纳,这样能够在观点归纳的基础上,较好的反应出西方经济学对于经济危机相关研究观点的演进。

(一)古典经济学对经济危机的理论研究

由于19世纪初,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刚刚确立,关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否必然导致生产过剩具有较大的争议。在此背景下,古典经济学对经济危机的研究观点经历了由全面否定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到逐步认识到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存在不可避免性的发展历程。

1.资本主义无危机论持资本主义无危机论的学者普遍持市场万能论观点,认为市场中总需求与总供给相等,从而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不会发生,其代表人物有萨伊、李嘉图等学者。

萨伊(Jeen-Bapfistesay)认为货币只是交换的媒介,出售某种商品意味着购买了另一种商品,即生产某种商品的同时为与它价值相当的商品提供了实现价值的渠道,所以总需求总是与总供给一致,不会出现普遍生产过剩下的经济危机。

李嘉图(David Ricardo)继承了斯密“看不见的手”,认为个人对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追求与社会整体利益并不冲突,从而他将资本主义生产的目的归结为满足社会需要。此外,李嘉图接受萨伊的思想,认为生产创造了需求,即资本家通过生产实现商品价值后,无论选择个人消费或扩大再生产,都会产生价值相等的新的购买,因此,总需求和总供给总是相等。纵观李嘉图的危机理论,其建立在需求无限论的基础上,并混淆了商品流通与物物交换的关系。

综上,资本主义无危机论认为资本主义不会产生普遍性经济危机,这与当时处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建立初期的时代背景有关,当时资产阶级迫切需要减少政府干预而扩大生产,其导致了当时主流经济学家关于资本主义无危机论的观点,符合其所代表的大资产阶级利益。

2.资本主义危机存在论与上述无危机论相对立的是危机存在论,其代表学者西蒙斯第(Simons)、马尔萨斯(Maltmos)等学者,他们认为资本主义生产与消费之间存在矛盾,资本主义存在经济危机的可能性。

西蒙斯第接受了斯密教条的思想,认为商品并不与收入完全相等。而由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以及机械化大生产导致的生产规模的无序扩大,使小生产者不断破产,进而影响市场需求和总体消费,最终导致商品价值无法实现,产生经济危机。因此,经济危机的根源是资本主义大生产导致的生产无限扩大化与消费需求不足之间的矛盾。

马尔萨斯认为当社会积累大量转向必需品的生产时,必需品的生产必将超过现有需求程度,产生的有效需求不足,但在社会有效需求不足方面,不能仅靠资本家和工人的收入,而应由地主、军队、官员等非直接劳动者创造与商品生产无关的需求,从而保持产品生产和消费的平衡。因此,对于资本主义而言,若要维持总需求与总供给之间平衡,则必须刺激非生产阶级的消费,从而避免经济危机。

资本主义危机存在论通过分析生产和消费之间的矛盾,认为资本主义条件下经济危机是必然存在的。但是,由于出身及代表阶级不同等因素,导致持危机存在论的学者观点之间存在差异,西蒙斯第基于生产与消费的矛盾,认为小生产者破产会导致国内市场缩小,产生经济危机,而马尔萨斯从代表的地主阶级的利益出发,认为贵族等非生产阶级挥霍能够避免和缓解经济危机。

(二)凯恩斯主义对经济危机的研究

凯恩斯主义是在1929年到1933年经济危机的背景下产生的,其全面否定萨伊定律,认为需求能够创造供给,并在“个人消费倾向”、“资本边际产出”以及“个人偏好”的基础上,提出有效需求的概念,认为有效需求不足,是形成经济危机的根本原因。

凯恩斯(Keyhes)认为,“个人消费倾向”是由人的习惯、心理以及社会背景共同决定的,会随个人收入的提高而下降,因此,当国民收入提升时,收入和消费之间的缺口会不断加大,导致需求小于供给。而“资本边际产出”为新增的每单位投资可得到的利润,当资本边际产出高于资本的使用成本,即利息时,投资会增加;当资本边际产出等于利息时,投资将停止,在长期看来,资本边际产出是不断递减的,这也将是导致资本边际产出不足的原因之一。“个人偏好”是指个人基于交易动机、谨慎动机以及投机动机等心理,偏好于持有―定量的货币,而非全部储蓄。因此,在货币总量一定的前提下,由于人们对于持有货币偏好的存在,会使利率保持在高位,导致投资不足。

在上述理论的基础上,凯恩斯提出了“有效需求”的概念,是指商品总供给与商品总需求相等时的需求量。有效需求不足时,均衡条件下的就业量小于充分就业的就业量,是资本主义大量失业存在的原因。对于有效需求不足的原因,凯恩斯认为其可分为消费需求和投资需求两方面。在消费需求层面,由于经济危机时期对失业可能性的忧虑,导致人们不断减少消费,使社会总需求降低;在投资需求层面,由于货币总供给量不足以及流通速度较慢等原因,导致社会整体中没有足够的货币支付投资需求。

基于上述原因,凯恩斯认为,在经济危机发生时,政府应采取扩张性的货币政策和积极的财政政策,以尽快经济萧条的影响。其中,扩张性的货币政策包括政府通过公开市场业务、调整准备金率或利率等方法影响市场货币使用成本,以提高市场货币供给;积极的财政政策是指政府加大公共投资和政府购买,并利用相关政策鼓励私人增加消费,例如,可利用适度的通货膨胀,使居民实际工资下降,促进消费。

(三)新自由主义对经济危机的研究

随着通货膨胀与失业并存的“滞涨”爆发,凯恩斯主义受到质疑,而出现了以反对政府干预为主要观点的新自由主义。新自由主义强调以“无形的手”调节下的自由竞争的重要性,认为经济危机是由于政府采用凯恩斯主义,对市场进行过度干预而产生的。而在新自由主义中,由于研究视角的不同可分为不同的学派。本文拟对其中有代表性的货币学派和供给学派关于经济危机的研究观点进行归纳和梳理。

以弗里德曼(Friedman)为代表的货币主义以货币数量论为核心,认为由收入、边际资本产出、通货膨胀率以及个人偏好共同决定的货币供给量对于经济危机的产生具有决定性作用。当货币发行量高于生产产品总价值时,通货膨胀就会产生。但由于自然失业率的存在,通货膨胀率与失业率之间不存在替代关系,因而凯恩斯主张利用通货膨胀降低失业率的举措只能导致“滞涨”。而对于“滞涨”的解决措施,应采用只以货币供应量为唯一调节因素的货币政策,应保证货币供应量与经济增长之间保持同步。这种观点对于缓和资本主义矛盾具有积极作用,但其忽视了失业的产生以及解决方法。

供给学派反对凯恩斯主义需求创造供给的论断,认为需求不一定创造供给,可能造成通货膨胀,影响社会经济主体对于储蓄和投资的预期,从而产生经济危机。因此,经济危机产生的根本原因是供

给缺乏,应通过减税、削减政府开支等措施,提高社会供给,避免经济危机。

新自由主义还包括弗莱堡学派,理性预期学派公共选择学派等,其都认为经济危机的产生是由于政府遵循凯恩斯学派对经济过度干预导致,应反对政府干预,提倡市场自由竞争。但是,在新自由主义对于“滞涨”现象作出相应的原因诠释和解决路径分析的同时,也带来了一系列新的问题,例如,新自由主义下,由于资本家对于超额利润的追求,使资本的投入重点由实体经济转向金融项目,这对于居民而言,能够依靠透支消费提前满足远期需求,对于资本家而言,能够提前支取远期收益,而一旦其中一项资金链断裂,就会产生连锁反应,进而爆发经济危机。

三、马克思与西方经济学对于经济危机研究的比较分析

通过上文中对于马克思与西方经济学关于经济危机研究的比较分析能够看出,两种经济危机研究的根本分歧来源于研究对象以及方法论的差异,进而导致了在经济危机可能性、起源以及成因等根本观点方面存在差异。

(一)研究对象层面的差异

马克思从经济现象的本质出发,通过系统的分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运动的规律和趋势,科学的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发展中存在的一般性矛盾,即生产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而经济危机的产生是资本主义这种矛盾的必然产物,因此,只有消灭资本主义制度,才能从根本上消除经济危机。

而纵观西方经济学对于经济危机的研究,其以唯心主义出发,以资本主义永恒存在为既定研究前提,以具体阶段的经济现象为研究对象,导致研究观点与结论具有明显的时效性。无论从萨伊、李嘉图等学者对于经济危机的全面否定,到西斯蒙第、马尔萨斯等学者对经济危机存在性的肯定;还是从凯恩斯主义面对经济危机提出有效需求不足的原因分析,到新自由主义反对政府干预的危机应对策略,都反映出西方经济学对于经济危机研究仍停留在现象层面的分析,并没有接触到经济危机的本质,因此也无法对经济危机的起源与应对进行全面、客观的研究。

(二)方法论层面的差异

马克思认为物质生产对于意识行为具有决定作用,人们在物质生产中所结成的经济关系是社会形成的基础,而经济关系中的物质利益关系是经济主体行为和心理的出发点,所以经济主体行为和心理应当由物质利益关系说明,而不能相反。由于市场主体的经济关系错综复杂,因而不存在普世性的“心理法则”来指导所有市场主体的行为,也不能只用某一阶级的特定心理及行为描述整体,因此,应坚持唯物主义方法论,以经济关系人手对经济危机进行全面、系统、科学的研究。

而在西方经济学在对经济危机的研究中,以唯心主义为方法论,普遍将心理因素引入研究之中,夸大了心理作用对于市场行为的决定作用,使得对于国民经济整体运行过程的研究失去了应有的客观性。例如,凯恩斯在对经济危机的研究中,承认资本主义存在供过于求的矛盾,但是,他并没有深入研究矛盾形成的内在机理,而是以市场主体心理因素出发来研究有效需求不足。因此,这种利用唯心主义观点对经济危机进行研究与马克思的观点截然对立。

(三)研究观点层面的差异

马克思透过经济危机带来的各种表面现象,深入资本主义制度中存在的内部矛盾进行分析,通过在《资本论》三卷中分别对消费不足、生产比例失衡、资本收益率递减等矛盾表象的分析,从不同层面揭示经济危机产生的内在原因,认为市场供过于求是经济危机的直接表现,而供求矛盾是资本主义剩余价值生产实现矛盾的表现,剩余价值实现中的矛盾则是生产者的盲目扩张与消费者有限需求之间矛盾的体现,最终得出经济危机中一切矛盾存在的根源是生产资料的所有制与生产社会化。

由于西方经济学研究的既定前提是资本主义是永恒存在的社会制度,这导致在研究中,西方经济学忽视了经济危机与资本主义制度之间的内在关系,而把研究重点集中于市场要素的需求供给关系、市场主体的未来预期乃至货币供给等视角,试图从上述微观层面人手建立规避经济危机的有效策略,此外,以新自由主义为代表的部分经济学家甚至认为资本主义制度本身具有自我完善性,经济危机是各种外部因素,例如政府制度规制等干扰的结果,只要避免外部因素干扰,就能够避免经济危机的发生。由此能够看出,西方经济学对经济危机的研究停留在对现象表面的认识上,其导致对经济危机的分析结论较为片面。

篇8

关键词:资本;资本属性;资本主义精神

资本主义精神是指在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由资本的生产方式、运营方式、产品的分配方式及相应制度决定下的资本经营者的精神状况及表现,它是资本主体的思想意识、心理动机、道德伦理、价值取向的抽象表达。

一、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发生发展过程中,资本主义精神在不同历史时期、不同社会环境、不同主体间有不同的内涵和表现。

较早提出资本主义精神概念的是马克斯·韦伯。韦伯认为,资本主义精神就是诚实、守时、勤奋、节俭的理性精神和生活态度,是资本家的“节欲”精神,这种精神是宗教改革的结果,“资本主义精神的发展完全可以理解为理性主义整体发展的一部分,而且可以从理性主义对于生活基本问题的根本立场中演绎出来”,“在构成近代资本主义精神乃至整个近代文化精神的诸基本要素之中,以职业概念为基础的理这一要素,正是从基督教禁欲主义中产生出来的。”[1]他认为,资本主义精神促使了近代资本主义在西方的兴起和发展。

在韦伯从资本主义产生发展的高度对资本主义精神分析以后,西方学者纷纷对资本主义精神进行了研究,并赋予不同的内涵。桑巴特认为,资本主义精神是由企业家的精神和市民的精神组成的统一体。例如,他认为17世纪荷兰的崛起不是起因于新教,而是因为有宽容等其他的精神动因[2]。美国学者里亚·格林菲尔德在对英国、荷兰、法国、德国、日本和美国的经济发展背后的意识进行分析后认为,现代化的、以增长为导向的经济背后的动因或者“精神”,并不是对“理性经济行为人”的解放,而是民族主义[3]。博尔坦斯基和夏佩罗认为,历史地讲,有三种连续的“资本主义精神”。它们分别代表了冒险、投机和革新等精神,其理想特点是企业家和领导者具有“感召力、想象力、交流的天赋、直觉、灵活性和全面主义”[6]。

资本主义精神的一个重要组成和反映是经济伦理和道德。当代日本著名企业家稻盛和夫和著名学者梅原猛在其合著的《回归哲学》一书中分析了资本主义精神。他们认为,近代资本主义以追求利润为主题而获得了发展,现在,道德、伦理和资本主义明显分离了,剩下的只是赚钱,一些经营者缺少社会责任感。他主张超级大企业必须自我抑制,公正经营,不能和政治权力串通一气危害民众的利益[4]。另一位被认为是儒教资本主义之父的日本企业家涩泽荣一,提出了“经济道德合一”的思想,则从另一方面阐述了日本资本主义精神[5]。

与西方学者对资本主义精神的分析不同,国内学者、尤其是经济学界主要是从促进企业发展的角度进行借鉴研究,推崇资本主义所谓企业家精神,认为这种精神是企业家所具有的独特的个人素质,是个人内在的经营意识、理念、胆魄和魅力,如创新、冒险、敬业、合作等精神,企业家精神是企业核心竞争力的重要来源,是财富的重要源泉。

“理性经济人”是西方经济学理论中的一个最基本、最重要的假设,可以看出,包括西方学者在内的众多学者,对资本主义精神正是从理性“经济人”的道德伦理角度分析的。第一,“经济人”是“自利的”,就是说追求自身利益是驱使人的经济行为的根本动机,在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经济人”的根本目的和动机就是追逐利润,无论是理性的“节欲”精神、奢侈的消费精神,还是企业家个人的冒险和创业精神、经营意识、理念以及个人魅力,都是“经济人”围绕这一目的的精神表现。从“经济人”角度分析,容易将资本主义精神归结为自利精神。第二,在斯密看来,交易是出于“把我所需要的给我,你就会得到你所需要的”动机,每个人在追求自己的私利时,不得不考虑他人的私利,否则就难以实现自己的利益。因此,“经济人”必须强调道德伦理规范和社会责任,必须“理性”交易,这就掩盖了“经济人”理的本质。第三,夸大了资本主义精神的“利他性”。“经济人”在逐利的同时,无意识地增进社会公共利益,这被认为是经济人假设中最有意义的命题。然而,正是这一“‘经济人’的灵魂”的命题最具有蒙蔽性,它把资本主体的动机深深地掩藏起来了。

从理性“经济人”的角度分析资本主义精神,把它局限在一定的道德伦理等思想范围内,这和较早前马克思从资本的角度对资本主义精神的分析有着本质区别,它看不到马克思所强调的生产方式基础上的“社会的道德人”,只能把人看做是单向度的“经济的道德人”。这样的分析,也使人无法看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由于对利润的追求所导致的经济与道德的冲突,主观的道德价值和客观的经济价值分裂的本质。

我们应该看到,在资本主义及其精神发展演变的历史过程中,虽然其内涵、表现形式、组成要素等随着不同主体、社会文化背景、历史条件不断变化,但其背后仍然是资本主义的经济事实,它只能是资本及其生产方式的反映。资本及其生产方式不仅决定着资本主义精神的内涵和表现形式,而且是它发展演化的动力。而要说明这一点,就必须从资本范畴及其属性出发,对资本属性与主体精神表现之间的关系加以分析。

二、资本精神是由资本主体表现出来的。

从个体层面上看,它表现为资本主体运用资本追逐价值增殖的动机、行为、道德表现等,如经营中的诚实守信、社会责任感、生活的理性节俭、个人的贪婪、自私等。通过个体层面和社会层面反映到主体的精神意识领域和行为上。从根本上说,资本主义精神是资本属性的逻辑展开和必然反映。

首先,资本的一般属性决定着资本主义精神的一般性表现。资本的一般性是指资本具有增殖性、运动性、价值性、竞争性、权力性。“资本一般,这是每一种资本作为资本所共有的规定,或者说使任何一定量的价值成为资本的那种规定性。”[7]资本一般性是商品经济共有的范畴,它存在于商品经济的任何阶段,任何领域。一方面,资本冲破民族、地域、文化、意识形态、宗教传统的束缚,使贸易、投资、金融、生产等领域的经济活动在更加广阔的范围内展开,另一方面,由于资本的这种一般性,资本对不同人们的思想观念、价值判断、行为动机等产生了冲击。资本与宗教作用,资本主义精神就是宗教变革的产物,与文化、道德作用,就是义利统一、理性节俭的意识。资本精神反映在经济观念方面,就是竞争、公平、效益意识,反映在政治观念方面,是民主、法制、平等、自由意识等。尽管资本主体的这些精神表现可能不尽相同,但都是资本生产、运营等活动方式决定的。资本主义社会作为以资本运营为典型特征的社会,因而,它的资本主体具有资本一般属性决定的精神表现。

其次,资本的特殊性使资本主义精神具有不同的表现形式。第一,资本增殖或者说发挥作用,必须有一定的“作用场”或者经济环境,这个“作用场”就是市场机制。在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人的行为动机、目的意图、道德表现、不同企业主体的理念和行为都以市场为中心,以盈利为目的展开,从而形成了既丰富多元又目的单一的充满悖论的精神现象。第二,资本在运动过程中采用不同的表现形式,如货币资本、生产资本、商品资本;固定资本、流动资本;产业资本、商业资本、借贷资本。资本的形式尽管不同,形态不断变化,资本主体的动机却是相同的,但由于资本主体在资本运动中的参与方式、分配方式、消费方式等地位的不同,相应的形成了主体的不同精神。第三,资本归属不同的主体,资本主体精神表现不同。从主体角度看,资本主体精神有个体(包括企业家)、企业组织(包括跨国企业)、社会(包括经济共同体)等不同类型的精神表现;从资本运动过程看,有不同部门、行业、企业组织的经营理念和企业文化等;从资本体现的生产关系看,它必然反映资本主义的经济伦理和精神;第四,资本必须结合一定的社会形态,资本的增殖属性使得它不断冲破束缚自己的各种藩篱,动员包括精神文化在内的一切力量为自己服务。它不仅和不同的民族、国家、宗教、文化相结合,而且作用于社会结构的经济、政治、文化、法律、习俗、心理等不同层面,资本主义精神是资本属性在社会不同层面的综合精神表现。

再次,资本主义精神对资本属性的反映表现在发达国家与社会主义国家的竞争中。一方面,它使得不同社会制度、意识形态的人们站在了市场经济的同一个平台,从而使经济全球化进程能够迅速发展,资本运营所需的精神能够得以共享认同。另一方面,在世界市场中,经济主体一般都带有强烈的国家与民族的色彩,由于受国家与民族的利益、经济基础与经济能力,社会制度、意识形态等的影响,资本主体精神必然面临着冲突与竞争,各经济主体总是形成有利于自身的经济精神,培育自身的核心价值观,朝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最后,经济全球化、国际垄断资本、高新技术是推动资本主义精神的演化发展的三种力量。随着经济全球化、国际垄断资本、高新技术的发展,生产、投资、金融等在全球范围内展开,资本要素在全球范围内重组,这就要求资本主体突破传统思想和特征,具有全球眼光和思维。在经济全球化的激烈竞争中,要求资本主体更加注重商业伦理、重新定位实现自己动机的手段。所有这些,都使资本主义精神具有同以往不同的表现。但资本追逐利润的本性未变,资本主义精神的实质未变。资本主义理性的逐利精神带来了什么呢?人们除了拼命的、单调的、运用一切手段赚钱外,更多的人感到生存状况日益艰难,生存环境的日益恶化,人的道德沦丧等,资本不仅把文明带到了全世界,也把危机与灾难带给全世界。

三、可见,从资本逻辑上讲,资本属性、资本主体精神的内在表现是一致的,从本质上不存在“善”,也不存在“恶”。

资本主义精神是资本属性在资本主义特定社会的必然逻辑展开和主体精神表现。

但是,在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资本在发展自身的同时,却在生产着矛盾。资本主义始终要面临和解决的一个矛盾就是资本主义精神自身表现与生产方式的矛盾。

第一,资本自身发展与其主体精神表现之间存在着文明的悖谬。资本“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8]“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8]资本在不到100年的时间里“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纪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过去哪一个世纪料想到在社会劳动里蕴藏有这样的生产力呢?”[8]。然而,正是促进了资本主义发展的这种资本,却是靠剥夺起家的,“是用最残酷无情的野蛮手段,在最下流、最龌龊、最卑鄙和最可恶的贪欲的驱使下完成的。”[9]“这种剥夺的历史是用血和火的文字载入人类编年史的。”[9]资本同样带着血和火书写着其发展史。而且,这种文明的悖谬还会继续下去,因为“‘只要还有一块肉、一根筋、一滴血可供榨取’,吸血鬼就绝不罢休”[9]。可以看出,资本主义一方面创造出物质文明,另一方面表现出这一创造过程主体精神上的虚伪、欺诈和野蛮性的一面。资本自身发展与其主体精神表现之间存在着文明的悖谬。

第二,包括资本主义精神在内的资本主义文明自身的矛盾不断深化。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虽然资本主义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但从总体上看,其文明自身的矛盾却不断深化。其表现主要有四个方面[10]:首先,由单一性矛盾和危机向综合性矛盾和危机发展。资本主义由早期的经济危机所导致的“文明危机”,引向现在的社会文化领域,成为一种包括经济危机、社会危机、政治危机、文化危机、意识形态危机在内的综合性、普遍性的危机。其次,社会主体自身的“文明矛盾”更加凸显。出现了资本主义条件下社会主体自身特有的“文明矛盾”或“文明悖论”。再次,由民族—国家范围的矛盾转化为全球性的矛盾。最后,由损害当下文明的矛盾向危及人类文明根基的“生态文明危机”演进。超级秘书网

资本的生产“不仅生产商品,不仅生产剩余价值,而且还生产和再生产资本关系本身。”[9]“资本也是一种社会生产关系。它是一种历史的生产关系。”[9]资本主义精神及其与生产方式的根本矛盾是资本主义的必然产物,资本主义文明的矛盾深化和合规律性的演进,既表明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决定下的资本主义精神表现的狭隘性、矛盾性、扭曲性,也预示了它的消亡和终将被更高的精神文明形式所取代。人类文明由资本主义文明向社会主义文明的转型成为必然。

随着社会主义经济日益融入世界经济并成为其中的一部分,资本在全球范围的流动,资本现象已经成为社会主义的普遍现象。在构建和谐社会的今天,坚持这一分析方法具有重要意义。首先,对于中国的企业和企业家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如何赚钱,而是探索支持中国市场经济的一种精神,找到中国企业家应具有的灵魂。没有精神追求和使命感的企业是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现代企业,不会有长久的生命力。构建资本精神是一场真正的革命,其意义比资本主义的物质前提,如资本原始积累更为重大[11]。其次,在构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主体精神、培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精神中,要从社会主义生产方式出发,对资本加以道德伦理限制,始终体现和坚持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的最根本目的,企业及其经营者要从“社会的道德人”角度,实现最广大人的利益,促进人和社会的全面和谐进步。最后,对待资本主义精神的问题不仅是认识问题,如何借鉴资本主义发展经验,坚持的分析方法而不是西方学者的方法,建构与培育和中国传统伦理道德相承接,体现民族特色和时代特色,既包容多样又形成核心价值体系等适合本民族、本国家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精神的问题,恰恰正是问题的关键和核心所在。

参考文献:

[1]马克斯·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M].于晓,陈维纲,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56.

[2]桑巴特.现代资本主义:第1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58:297.

[3]里亚·格林菲尔德.资本主义精神——民族主义与经济增长[M].张京生,刘新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

[4]李阁楠.稻盛和夫的新资本主义精神[J].日本学论坛,2002,(2).

[5]周见.涩泽荣一的实业思想与日本资本主义精神[J].日本研究,2003,(4).

[6][法]塞巴斯蒂安·巴杰安.新“资本主义精神”[J].杨松,译.与现实,2000,(5).

[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444.

[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76-277.

[9]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334-835.

篇9

关键词:人力资本;雇佣劳动;资本;剩余价值

2020年4月中浅析劳动力资本理论产生的经济根源丘斌摘要:资本和劳动是同一关系的两个方面,二者的对立不可能消除,消灭了雇佣劳动也就消灭了资本。庸俗经济学家把劳动和资本混为一谈,力图抹杀二者对立,把劳动力商品也说成是资本,人力资本理论就是其最典型代表。本文着重分析人力资本理论产生的经济根源。一是由于拜物教的发展,以至于人们常常把资本的物质要素当成资本,进而认为劳动力也是资本。二是在资本占支配地位的社会中,人们也用资本主义的范畴去看待非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把劳动者对自己劳动的占有也看成资本。最后,由于生息资本的发展,人们习惯于把工资看成利息,进而又把劳动力当成产生这种利息的资本。关键词:人力资本雇佣劳动资本剩余价值恩格斯把资本和劳动的关系称为“现代全部社会体系所依以旋转的轴心”,[1]资本和劳动的关系不是生产资料和劳动者的关系,而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两个方面。马克思说:“断言资本的利益和劳动的利益是一致的,事实上不过是说资本和雇佣劳动是同一种关系的两个方面罢了。”[2]劳动力是不能变成资本的。本文的目的就在于探讨人力资本理论产生的社会经济根源。为此需要先说明价值和资本的实质是什么,进而指出是怎样的经济关系产生了人力资本这一观念。

一、价值和剩余价值的实质是劳动采取的社会形式

经济学考察的价值是指商品的价值,恩格斯说:“经济学所知道的唯一的价值就是商品的价值。”[3]可见,价值只是劳动所采取的一种社会形式,是一个历史范畴,只有在商品生产中,一般的社会劳动才表现为价值。既然价值是劳动所采取的社会形式,那么衡量价值量的尺度自然是劳动时间,但不是个别劳动时间而是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恩格斯说:“价值是私人产品中所包含的社会劳动的表现,在这里已经存在着社会劳动和同一产品中所包含的私人劳动二者之间的差别的可能性。”[3]也就是说,如果个人花费的时间大于社会的平均时间,这样的私人劳动将得不到社会的承认。因此,价值规定不过是劳动时间所采取的特殊社会形式。同理,剩余价值是剩余劳动采取的一种社会形式。

二、资本的本质在于生产剩余价值和占有剩余劳动

资本不是物,不是商品,不是生产要素,而是一种具有历史规定的生产关系。资本是自行增殖的价值。前面谈到,价值是劳动采取的一种社会形式,是物化的劳动,因此,价值的增殖就是指物化劳动的增加,而要使物化劳动增加,只能通过活劳动的创造。同时,对自己劳动的占有不能称为资本,资本是对他人剩余劳动的无偿占有,马克思指出:“资本自行增殖的秘密归结为资本对别人的一定数量的无酬劳动的支配权。”[4]资本的条件是雇佣劳动,没有雇佣劳动就没有资本。马克思说:“资本以雇佣劳动为前提,而雇佣劳动又以资本为前提。两者相互制约;两者相互产生。”[5]

三、劳动力不可能成为资本

上面说过,资本是对他人无酬劳动的支配。因此,判断劳动力能不能成为资本,关键要看劳动力能否无偿占有他人的剩余劳动。劳动力由于自身的特点,不可能实现劳动力自身的价值增殖。劳动力价值指再生产出劳动力的必要生活资料的价值。那么,“劳动力的价值增殖”是什么意思呢?如果是指维持劳动力再生产的必要生活资料价值增大了,显然,这样并不能使劳动力成为资本;如果是指劳动力的使用即劳动创造的新价值,那么这显然同劳动力价值增殖是两码事,因为劳动创造的价值是被生产资料所吸收的,从而使生产资料的价值增加;如果是指活劳动注入劳动力商品使得劳动力价值增加,这也不可能使得劳动力成为资本,因为劳动力不可能像货币一样去雇用劳动力,即劳动力不可能和劳动力相交换。

四、“劳动力资本”概念产生的社会根源

根据唯物史观,社会意识不过是社会存在的反映,“人力资本”观念的形成必然要深入到经济关系中才能予以说明。一是由于拜物教的发展,人和物的关系被颠倒了,以至于把资本的物质要素的载体———劳动力、知识等当成资本。资本主义是最后一种对立的生产方式,在这种生产方式中,人和物的关系是颠倒的,这是一种物支配人而不是人支配物的生产,马克思说:“资本家……他的统治只不过是物化劳动对活劳动的统治,工人制造的产品对工人本身的统治。”[6]物对人的统治表现为人对货币和商品的依赖和崇拜,这种关系反映在人们的脑海里就以颠倒的形式存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完全被物的关系掩盖了,这种颠倒的关系被马克思称为拜物教。

篇10

【关键词】小农 家庭农场 生产方式 资本主义

【中图分类号】F304 【文献标识码】A

环顾当今世界的农村经济,除了受殖民地时期大种植园传统影响的南美洲和非洲、东南亚的一些国家以外,大大小小的家庭农场仍然盛行。西欧发达国家小农场主多次在国际国内政治经济舞台上强烈发声。即使是地广人稀且已经高度现代化的北美大农业地区,也几乎是家庭农场一统天下。这是连激烈批评“小农经济”的人也承认的事实。全世界亿万自主经营的家庭农民用自己胼手胝足的实践活动,向知识界关于农民、农业发展以及与此相关的许多传统观念提出了挑战。到底什么是“小农”?何谓“家庭农场”?他们跟“资本主义”是同质的,还是异质的?在强大的、无所不包的资本主义现代世界体系笼罩下,自主经营的农民为什么没有消亡?现代农业中占统治地位的,是“农业资本主义” ,还是“农民的生产方式”?中国农村一些地方新出现的大规模、商品化的农场是不是标志着“中国正在走进一个农业资本主义兴起的新阶段”①?最后,资本主义是不是一种无孔不入的、纯粹的、无异质的社会形态?

学界关于农民问题的著作和论文已经很多。经济学家讨论“小农与效率”②,政治学、社会学家在研究“社会化小农”③。本文谨从历史学的角度、并主要从东亚的视角切入,对现代世界农业发展的历史与现实进行再观察、再思考、再认识,尝试对上述这些问题作出回答并提出一管之见,以求教于方家。

“小农”、“农民”与“家庭农场”

“小农”在世界历史上由来已久。中国和欧洲历史上的小农是人们常常提到的两个典型。传统华夏文明号称以农为本。农民在“四民”中排位仅次于“士民”,而高于工商业者。很多人认为小农经济是中国社会长期停滞的原因,小农更被视为近代中国贫困落后的象征。实则历朝历代的“小农”都是专制王朝的“编户齐民”。像秦朝末年那样“收泰半之赋,发闾左之戍”,不给农民一点活路,或许是比较极端的情况。但历代王朝层层加码刻剥农民,形成税赋“积累莫返之害”,即秦晖先生所总结的“黄宗羲定律”,却是不争的事实。④统治者对农民既征其税,复役其身、强行迁徙或固着其身,农民的人身自由得不到保障。“小农经济”其实徒有虚名。小农甚至根本没有自己的“经济”,他们跟近现代受民法保护的身份自由的独立农民不能同日而语。

东亚农耕地区自古以来人口众多,农村土地关系紧张,历来有农民小块土地经营和精细耕作的传统,这种情形迄今没有根本改变。笔者曾以当代韩国和中国台湾地区为个案来看东亚现代化进程中的小农经营模式,这是因为:战后台湾地区和韩国都有一场消除传统地主所有制的。台、韩所推行的都是在平均地权基础上的小农制度。发展战略学家因此而把台、韩同列为“基于单一(小农制)战略的制度原型”(prototype examples of systems based on a unimodal strategy)⑤。从所有制角度对它们的研究,显示了传统租佃制下的小农与所造就的现代自耕小农的区别。农业经济学家对小农的研究,则主要是从经营角度所作的研究。如台湾学者张德粹就认为:“小农经营制亦简称小农制,就是指一个国家或某一社会内的大多数农业经营单位是很小的……这里所谓‘制’,并不是政府命令所规定的制度,亦不是由人民立法所定的法制,只不过是形容全国多数农场经营的方式。决定这个方式的基本因素是全国农民数和总耕地面积的比率。”⑥

在欧亚大陆的另一端,马克思曾经列举了“作为占统治地位的正常形式”的古今两种小农所有制度:

自耕农的这种自由小块土地所有制形式,作为占统治地位的正常形式,一方面,在古典古代的极盛时期,形成社会的经济基础,另一方面,在现代各国,我们又发现它是封建土地所有制解体所产生的各种形式之一。英国的自耕农,瑞典的农民等级,法国和德国西部的农民,都属于这一类。在这里,我们没有谈到殖民地,因为那里的独立农民是在不同的条件下发展起来的。⑦

《资本论》还曾谈到,15世纪英国“绝大多数人口是自由的自耕农,尽管他们的所有权还隐藏在封建的招牌后面”。⑧很明显,马克思在这里强调的是农民的人身自由。农奴制的兴起曾使原本自由的农民沦为依附农民,而“一经陷入这种依附形式,他们就逐渐地丧失了自己的人身自由”。⑨所谓“所有权还隐藏在封建招牌后面”的“自由的自耕农”,就是实际摆脱了依附而获得人身自由的农民,包括仍身负一定封建义务的公簿持有农、长期或短期租佃土地的自由农,以及自由持有农,即使后者也还要向地主缴纳少量贡赋。⑩

马克思也十分重视农民的土地所有权,这是因为:

自耕农的自由所有权,对小生产来说,也就是对下述生产方式来说,显然是土地所有权的最正常的形式,――在这种生产方式中,土地的占有是劳动者对本人的劳动产品拥有所有权的一个条件;在这种生产方式中,耕者不管是一个自由的土地所有者,还是一个隶属农民,总是独立地作为孤立的劳动者,同他的家人一起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土地的所有权是这种生产方式充分发展的必要条件,……是个人独立发展的基础。它也是农业本身发展的一个必要的过渡阶段。

恩格斯同样关注小农。在恩格斯看来,小农即以家庭为生产经营和消费单位的农民,其所经营的土地面积并没有一个可以量化的标准。他在《法德农民问题》中明确提出:“我们这里所说的小农,是指小块土地的所有者或租佃者――尤其是所有者,这块土地既不大于他以自己全家的力量通常所能耕种的限度,也不小于足以养活他的家口的限度。”恩格斯的小农定义符合历史与现实,在农民研究中具有可操作性。一户农民的经营规模在不同的时空下会有很大的不同。在人口众多而土地稀缺的中国,在人均一亩三分地上精耕细作,也许就能养活全家。想要拥有“三十亩地一头牛”,可能已经被认为是“资本主义自发倾向”。换到大庄园大种植园主需要乘直升飞机巡视自己田产的南美洲大平原,30亩(不足5英亩)还进不了“农场”的门槛。同理,如果还是人拉犁耙甚至刀耕火种的原始农业,一家人劳累终年也只能耕种十来亩地;如果资本和技术都高度集约化、各种涉农服务高度社会化,一户农民经营几千英亩、上万亩土地也能游刃有余。

有很多跟“小农”相关的概念,比如“小农户”、“小农场”、“小经营”、“家庭农场”、“家庭农业”乃至“农民”、“农户”等等。它们之间常常可以互通、互用。英语的“peasant”、“peasantry”可以译为农民,也常译为“小农”,既表示其职业又标识出其身份。“farmer”即“务农的人”,至少其主要部分是“小农”。他们的生产经营单位和消费单位合一,都是家庭、农户。他们拥有的土地不管面积大小,都可以被称为“家庭农场”。于是他们有了一个跟“家庭农场”同样略带点洋味的名字――“家庭农场主”,或“小农场主”。 2013年,中国政府进一步明确了“强农惠农富农”的政策和在中国发展“家庭农场”的概念,尽管设置了“规模化、集约化”等“认定标准”,很可能将达不到这些标准的现存多数农户排除在外,但是从此以后不能再说“中国没有农场主”了。

无论在国际上,还是在中文语境里,“小农经济”和“农民经济”都可以通用,至少现时代的“小农”和“农民”所指实是同一群人众。他们有自主经营的土地,因而不是农村无产者,不是受雇于农业资本家的农业工人。他们依靠自己家内的劳动力,有的也雇佣少量或季节性的外来劳动作为帮助,但不是依靠雇佣劳动从事直接生产活动的农业资本家、农业企业家。他们所从事的生产可能还是劳动密集型的,也可以发展为技术密集型和资本密集型或称“资本化”(capitalized)的产业。他们经营的土地可以是自家所有的,也可能是国有的,部分甚至全部从别处租来的、从“集体”那里承包来的、承受别人“委托经营”的(如台湾地区因立法规定禁止租佃,所以第二次农地改革允许以“委托经营”的形式在农民之间流转土地,当局宣布“委托经营不以租佃论”),以及通过其他任何合法的途径获得的。但由于拥有人身自主和独立经营的身份,他们是自己的主人而不隶属于其他任何“主人”,可以自由地迁徙、自由地扩大或者出让自家的财产、自由地结社协作,也可以自由地退出结社,所以都是“自由的农场主”。在中国,他们由历史上国家控制下人身不自由的农民脱胎换骨而来,中间曾经作为被捆绑在一起“吃大锅饭”的社员;在西欧和北美,他们的前身是马克思当年所论述过的自由农民和殖民地的“独立农民”。

在前引《资本论》关于农民土地所有权的那段话里,马克思再三讲到的“这种生产方式”,即自由的、独立发展的农民小生产者的生产方式。《资本论》其他章节也反复使用了这一概念,比如说“土地的占有是直接生产者的生产条件之一,而他对土地的所有权是他的生产方式的最有利的条件,即他的生产方式得以繁荣的条件”。从这些论述可以清楚地看到,马克思始终都把自由的农民“同家人一起”的独立的经济活动看作一种生产方式。这种“农民的生产方式”既不同于封建农奴制的生产方式,也不同于农业资本主义。恩格斯在《法德农民问题》中也反复谈到农民的和资本主义的两种不同生产方式。这些都证明:有没有这样一种 “农民的生产方式”,至少在马恩的话语系统里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需要讨论的是:这种农民的生产方式的性质和历史命运是怎样的?它在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例如英国)是不是已经被“农业中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战胜,它的主体――自由的、独立发展的农民是不是终将在全世界走向消亡?

小农的历史地位:从马克思到列宁

从前引《资本论》可知,马克思实际上指出了现代小农历史地位的“两重性”――进步性(以革命的手段扫除封建义务,取代封建地主所有制)和过渡性(农业本身发展的一个必要过渡阶段,最终将被资本主义大农业取代)。

在19世纪末有关农民问题的论争中,考茨基通过对比资本主义大经营与家庭小经营,从投入与产出、成本与效率的角度重申了小农的两重性。考茨基提出,虽然在其他同等条件之下,农业生产中的资本主义大经营无论在节约土地、节省人力畜力、技术改进还是在信用和商业方面,都优于小的家庭经营。但是,大经营的发展遇到众多障碍:现代农业仍然和家庭经济紧密联系;最重要的农业生产资料――土地不能象工业生产资料那样无限增加;农业生产向精耕细作式的集约化方向发展,使经营面积的扩大受到限制,而私有制对小块土地所有权的保护阻碍了大经营所需要的土地集中;完全丧失财产的农民大批离开农村为大工业和城市吸收,使得农业大经营难以得到必要数量的完全的雇佣劳动者。在所有这些方面,大经营都面临小经营的对抗。小经营对抗大经营的武器,是劳动者最大的勤劳和努力以及极低的需要(比雇农的需要还要低,满足于最简单的生活)。由于以上原因,大地产不仅不能消灭小地产,德、英、俄等国政府还迫于农业危机,颁布法律奖励移殖或分配给农民土地,人为地创造小规模经营。

考茨基考察了土地集中与碎分、大经营与小经营两种趋势并存的原因。他看到小生产和小农的生存能力超出早先人们的预想。由于大生产相比小经营的优势必须以“在其他同等条件之下”为前提,而现实中存在着众多限制大生产的条件,这就使得小经营得以长期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