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听又特别的微信名字范文
时间:2023-04-03 05:3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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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1
一
辛黛剪掉了她的长发。
那天,辛黛顶着一头清爽的短发去上学。到班上时,班里只稀稀疏疏地坐了十几个人。先是那个平时就爱咋呼的“小麻雀”吴开发现了,听听她那一声尖叫,足以把楼上的教室都掀翻掉。这下子大家都注意到了,有的往辛黛面前凑,有的直叫辛黛的名字让她回头好仔细地端详她,还有的即使还坐在座位上,嘴也不安分地说三道四。后来的人有路过辛黛座位的,都夸张地叫着,好像见到了怪物似的。即使没注意到的,旁边的人也急不可耐地指给那人看,非得让每一个人都为辛黛而惊讶才罢休。大家像商量好似的问辛黛:为什么剪头发?辛黛正头大,整张脸热热的,张了张嘴,可还是没说出什么来,便笑了笑,只是这笑连自己也觉得别扭。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打上课铃了,辛黛才总算松了口气。课上得好好的,前桌的丁微偷偷地回过头来,饶有兴味地看了看辛黛的头发,又小声问:“怎么想起来剪了头发?”辛黛刚想说点什么,听到一个男声叫:“丁微!你来回答这个问题!”丁微从容地站起来,顺利地回答了出来。黄老师点点头:“不错嘛!后脑勺对着我还能知道我说什么。看什么好东西呢?让我也看一看……辛黛!”听到自己的名字,辛黛不禁头皮一麻,但也只能站起来。看见辛黛,黄老师不禁一愣,又说:“我说呢!换造型了啊,怪不得变漂亮了!”他的腔调怪怪的,全班都被逗乐了,大笑起来。黄老师又提了个问题,辛黛这个数学盲自然只能茫然地摇摇头,脸更烫了,好像头发也可感受到那热度似的,一根根直竖起来,最后连自己怎么坐下去的都不知道了。
放学时辛黛简直被丁微的眼神逼疯了。快到岔路口的时候,辛黛终于忍不住说:“丁微,真没什么特殊原因,你别瞎猜了,人嘛,总要尝试新鲜事物啊。”丁微却笑笑:“我没说什么啊,只是有点不习惯嘛,不过,蛮好看的。”她说完就挥了挥手走了。
辛黛一个人向家里慢慢晃过去,一路上回味着丁微的最后一句话,心里是感激丁微的,这种感激使她心里暖暖的,好像夕阳的橙黄色一点一点渗进了心里,弥漫开来。因为刚才在学校里,大多数同学都说辛黛还是长发的样子好看,特温柔,让受不住议论的辛黛心里有点闷。或许丁微只是想鼓励鼓励她吧,总算是最好的朋友,辛黛这样想着,不觉步子也轻快了起来。
二
辛黛是个温和的女孩,从小就蓄着长发,大大的眼睛,白净的皮肤,戴一副无框眼镜。一般人戴眼镜都没有不戴眼镜好看,辛黛却不一样,大家都觉得她戴眼镜有一种书卷气,温婉舒服,眼睛也还是很漂亮。她还有一对浅浅的酒窝,很可爱的样子。她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女孩子,就像一杯温温的白开水,在你口渴或者寒冷的时候,就能真切地感觉到她的暖。辛黛不是不活泼,她的俏皮也好像春天的小溪,丁丁冬冬的,动听得很,只会浅浅地打湿你的衣角。
辛黛读的是文科,班里女生的人数是男生的四倍多,不过也正常,理科班男生也多得吓人。以前在人们的观念中,似乎文科班的女孩子都是柔柔弱弱的,而理科女生则是男孩子堆里的“假小子”。可事实并非如此。一到夏天,穿裙子的一定是那几个少得可怜的理科女孩子,文科的好多女孩子却是中性的短发加七分裤,不撑伞在阳光下肆意地跑来跑去。一场学校里的音乐会,文科女孩子拿出来的节目全是那种动感的现代舞、街舞什么的,和几个差不多模样的男生舞得劲道十足,干净利落。不知道别人怎么想,辛黛是有些惊讶的。那些舞蹈确实很不错,可是为什么大家都是一样的呢?一个传统的,古典的都没有。真的很奇怪。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吧,才使辛黛的短发更难以让人接受。也许大家都希望有个人可以承载文科班女孩应有的温柔古典的形象,辛黛一直是最佳人选。
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
三
一回到家,妈妈又在叫她了:“青青,冲水去!”
辛黛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父亲为她起名叫“黛”,希望她有林黛玉的古典气质和才华。妈妈根据“黛”的意思“青黑色”给她起了个小名“青青”。辛黛是喜欢自己的名字的。她也并不辜负这个名字,气质不错,才华也还是有一些的。虽然数学烂得很,却写了一手好字,文笔也相当不错。林黛玉比不上,却也算得一个小才女。
辛黛很爱她的爸爸妈妈。她家的条件并不好,至今还住在租来的房子里。其实父母的收入也不算特别少,只是他们彼此不合,各自用各自的劳动所得。自辛黛有记忆起,他们就吵个不停。后来小学快毕业时,辛黛的爸爸转到了邻近的县里去工作,两个星期才回来一次,倒也减少了辛黛听爸妈吵架的烦心。妈妈每天早出晚归,因为上班的地方离家较远,中午也不回来,辛黛就自己弄点吃的。
辛黛不太爱和别人说话,因此家里的情况差不多只有丁微比较清楚。辛黛常想自己不要把家里的事太放在心上,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偶尔,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云一般,一小朵,一小朵地飘过。
其实辛黛的头发是她自己去剪掉的,也并不是没有原因。她一直想要一套沈从文的文集,这次学校的书店里来了一套珍藏本,很齐全,对于辛黛来说,也很贵。辛黛考虑了很久,咬咬牙剪掉了长发,换了40块钱加上自己先前存的一些,买了下来。
剪的时候辛黛很心疼,可是书拿到手上的时候,快乐和满足就轰轰烈烈地将她剪头发的难过给湮灭了。爸爸妈妈看到时,倒没说什么,妈妈只是叹了口气。
这些辛黛并不想说,连和丁微也不想说。不是和她不好,只是,只是……只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四
辛黛提着两个热水瓶慢慢地走着,脑子里想着一样让她有些心烦的东西。
那是隔壁班的一个男生给她的一封情书,写得很有诗意。男孩子叫许宁远。或许他的父母本想取“宁静致远”之意吧,他却不遂他们的愿。许宁远是个很喜欢运动的人,平时总能看到他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样子,颇有些阳光气质,长得也不赖,有些青涩的棱角。但这信写得可不似他在球场上那般潇洒,用了很多修辞,来夸辛黛。他知道辛黛爱读书,还煞费心思地找来“爱君笔底有烟霞,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诗句来形容她。在纸和笔的掩护之下叫她“小公主”。这个称呼让辛黛有点闷。她看着路两边简陋的小平房,窄窄的巷子,和手中有一点铁锈的热水瓶,暗暗地想:公主?冲开水的公主吗?很可惜,许宁远并不是辛黛喜欢的类型,辛黛喜欢和她自己相似的男孩子,比如苏城那样的。
苏城比她高一个年级,长相很干净,像个书生。辛黛并不“认识”他,只是有一节体育课两个班都在大操场上课。他的周围像是有一个“气场”,那样的安静似乎谁也插不进去,也让辛黛在站队时一眼就能在人群之中看到他。而上课期间男生们打球、跑步什么的时候就看不到他了。后来有一次,辛黛撇下那几个朋友独自一人在校园里面闲逛,就发现了草坪角落里的苏城,一个人读书的苏城。
现在的学生喜欢读书的很少。即使读书,也是通俗的庸俗小说,没什么意思。辛黛爱读书。语文老师曾经在班里说过“书是女孩子最好的化妆品”,可那些小麻雀们又怎么会听得进去呢?只有辛黛,像个苦行僧似的,把她喜欢的书读了一遍又一遍,所以,那天她发现苏城的时候,心里满满的都是找到同类的感动和欣喜,对他充满了好感。
只是这感情不强烈,也说不上是暗恋,只是淡淡的欣赏和喜欢。就好像清澈的池塘里的鱼儿看见岸边垂下来的柳枝,喜欢在柳树的影下游来游去,却也只是游来游去而已。
正想着这些,就到了冲水的地方,人很多,她就到后面排队等。前面站着的一个老妇人,穿着一件劣质的外套,辛黛一看,上面印的英文单词竟然有拼写错误。辛黛感到一阵轻微的悲悯。不知道是同情那个人,还是,同情她自己。
其实许宁远放学是要穿过那条辛黛冲水的小巷的,从那里回家比较近。他每天都会骑着那辆橙色的山地车从那儿过,穿过那条破旧的小巷,就可以到达林苑小区,他家就住在里面。只是他从来都不知道,辛黛会在他的车轮飞过那儿不久从另一条岔道里,拎两个水瓶出来冲水。但辛黛是知道他要经过这儿的,她并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拎着两个有些生锈的水瓶的样子,尽管她对他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是,他那辆橙色的山地车和他飞驰而去的方向会让她有一点点心理障碍。不过,也只是一点点。
辛黛最终也只是写了封“好好学习,做个朋友”之类的信给许宁远,许宁远倒是个大气的男孩子,郁闷了一阵子之后,又恢复了自信阳光的样子。他还送了辛黛一本中华书局的《两汉诗选》,说希望真的可以做朋友。这着实让辛黛感动了。灰色古朴的封面,精美的装帧,重要的是内容,是辛黛一直想要的那一本。原来这个看上去有点冒失的男孩子竟是这么细心,这样的豁达大度也让辛黛欣赏。辛黛暗想:或许,我是可以接受许宁远做朋友的。
五
本学期的课程在离放假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结束了,老师亦不准备给他们复习,而是让同学们先去借高年级课本,计划先上下学期的内容。辛黛不认识高年级的同学,正一筹莫展的时候,猛然想起许宁远。许宁远的父亲是学校领导,他应该会有办法的吧。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找了许宁远,许宁远竟爽快地答应了。他像个好汉似的豪迈地拍拍胸脯,这事儿包我身上了!辛黛看着他孩子似的承诺,觉得他挺可爱。
可是,当辛黛看着那几本课本白色的封面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高二(1)班 苏城”时,脑子里真的发生了短路。她结结巴巴地问:“这……这书是苏城的?”
许宁远:“是啊,怎么,你认识他?”
辛黛赶紧摇摇头:“听说过而已。”又小心翼翼地问:“你认识他吗?”
许宁远笑笑:“那当然了,他是我表哥。我爸给我弄了一套新的,我就把他的借来给你了。行吗?”
辛黛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满足笑容,“当然,谢谢你啦。”
许宁远摇摇头:“没事儿。”
辛黛歪了歪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苏城的书整洁干净,一如他这个人。字迹不算太漂亮,但挺工整。他的字都是用蓝黑墨水写的。辛黛看着这个与自己相同的习惯,觉得很亲切。他的书都用白色的纸包得很好,封皮有一些发黄的印迹,但是书角一点也没有卷起,可以想象它的主人是一个很爱惜书的人。辛黛有时候看见校园里的小情侣,会忍不住想,苏城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会有飘逸的长发吧,会穿素净的长裙?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有两个小酒窝呢?然后又有点沮丧地想,肯定不会是生活在破旧小巷里的灰姑娘吧。听许宁远说他也会和苏城说起辛黛。辛黛听到这个莫名地紧张,但又想,宁远是不会说自己不好的吧。有些东西,本可以坦然面对的,却拧了一个小小的疙瘩。
日子在胡思乱想中缓缓地滑过。
又是一个放学后,辛黛照例拎起水瓶去冲水。走到那条小巷时,却意外地碰到了苏城和许宁远。先是许宁远看到了辛黛,叫了她:辛黛!她抬头,却没预见到苏城也在,只能应了一声:好啊。苏城的微笑映入眼帘,他的声音缓慢地渗到空气里:我是苏城。辛黛点点头:我是辛黛。这样三个人慢慢走着。推着车的许宁远,穿着白色T恤的苏城和短发的清秀的辛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原来苏城是许宁远小姨的儿子,这些天他父母出差了,所以他的午饭和晚饭都到许宁远家来解决。苏城说话不紧不慢,很好听。而许宁远说话有一点急急的感觉,好像他说的话都是非说不可似的。辛黛安静地听着,只觉得自己手中的水瓶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很有些不自在。倒是分别的时候苏城说了句:“辛黛你真懂事,我妈就说我不会为家里做事。”辛黛刚开口准备说点什么,许宁远做出一个严肃的表情插了进来:“说什么呢,辛黛可是最温柔贤惠,典型的贤妻良母型。”辛黛被他说得一愣,随即他们都笑了,辛黛的脸微微红起来,小声嘟囔了一句:“说什么呢。”
六
从那次遇见许宁远和苏城之后,妈妈到时候催她去冲水时,她总是说:我等一会儿再去。妈妈不解地望着她,她却望着别处辩解说:现在人太多了,我等一会儿。
有一天隔壁养的花猫跳到辛黛家的阳台上,打碎了一只水瓶。因为水瓶也的确很破旧了,辛黛的妈妈就买了两只新的。这天辛黛回到家看到妈妈拿给她两只粉蓝色很精致的新水瓶,觉得很惊讶。妈妈却没说什么,只塞了两个水牌子过来说:冲水去吧。
这次辛黛顺从地拎着水瓶出了门。走出家门才想起这样子妈妈不就知道自己前几天不是因为人多才不去的吗?她有一点懊恼。走到那里,发现没什么人,就麻利地冲了水慢慢地往回走。没走几步就听见一个干净的男声叫她:“辛黛!”抬头一看却是苏城,旁边并没有许宁远。她站住了,对他笑了笑。苏城走过来,伸出手说:“我来帮你吧。”辛黛一愣,刚轻轻地说了声“不用”,他已经把水瓶拿了过去。辛黛只好向自己家的方向走过去。苏城又说:“宁远在学校里打球,我本也是要等他的。”辛黛只知道应一声:“哦。”苏城便开了话头:“辛黛,你的名字是取自灰姑娘的名字辛黛瑞拉吗?挺特别的。”辛黛有些惊讶地望向他:“灰姑娘的名字是辛黛瑞拉?我的不是,我的‘黛’字是取自林黛玉。”苏城答道:“是吗?不过,这个来源似乎更符合你。”辛黛很自然地笑笑:“谢谢。”然后他们又稀稀落落地聊了几句关于许宁远的话,就到了。苏城问:“放在哪里?”辛黛接过水瓶:“我来吧。”就把水瓶提进厨房。辛黛的妈妈正好从客厅里出来,苏城叫了声:“阿姨好。”辛黛的妈妈笑笑:“你好。”见辛黛出来,问道:“青青,你同学吗?”辛黛回答说:“他是苏城。”她立刻就反应过来说:“是你借书给青青的吧,谢谢你啊。”苏城说:“不用谢。”她又说:“进来坐坐吧。”苏城就走了进去。
辛黛家的客厅挺大,也挺简单,没怎么装修,但是很干净。靠里面的一面墙边放着两个大书架,上面摆了很多书。苏城走过去,看了起来。辛黛也走过去,站在他身后。苏城看了看,指着一本书问辛黛:“这个我可以看看吗?”辛黛点点头:“当然可以。”他拿出来翻了起来,正是那本《沈从文文集》。他又问:“这里面几个短篇我没看过,可以借我看看吗?”辛黛答应道:“好啊。”这时辛黛妈妈端着几盘菜进来,问苏城:“还没吃吧?在这儿吃好了。”苏城赶忙说:“阿姨不用了。”辛黛妈妈坚持道:“打电话回去说一声就是了。”苏城解释说:“不了,谢谢,家里等着我呢。我要走了。”辛黛妈妈也就不再挽留,对辛黛说:“青青,那你送他好了。”又对苏城说:“那下次吧,常来玩啊。”苏城礼貌地答应了,道了再见走出了门。辛黛也随他出了门。有那么十几秒钟的沉默,苏城突然说:“辛黛,我们交换书看好吗?我那里一定有你喜欢的书。”辛黛睁大眼睛,“好啊。”真的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这可能是最让辛黛开心的提议了吧。把苏城送到路口,辛黛就同他道了别,自己往回走。想着刚才妈妈的样子和说的话,她穿着米色的上衣和黑裙子,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但还是很有气质的,她说话的样子也很得体。想到这个辛黛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又想起刚才苏城的话,辛黛,辛黛瑞拉,灰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名字有这一层解释也很好。
过了一个星期,苏城到辛黛班上来还书,还带了几本别的书来,说辛黛很厉害,那本文集中收录的几个短篇都很难找到。辛黛抱着书走到座位上坐下来,丁微看见了,就拿起那本文集翻,辛黛看着她侧着身子翻书的样子,突然对她说:“微微,这本书是我把头发剪了去买的。”丁微抬起头来,望着她,那眼神的感觉很纯净,然后她突然笑了说:“划算划算,太划算了!这本书好全啊,典藏本吧。不过,你这家伙,这么好的书不先借给我,借给苏城,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辛黛习惯了她这不着边际的说话风格,只能无奈地望着她。她“啪”的一声合上书,故作气鼓鼓的样子把书晃一晃拿过去了,辛黛望着她的样子直想笑。
篇2
【一】
“我到了我到了,已经准备过马路了。”
杜若回复完微信,打开出租车的门,跟随人流准备过马路。迎面过来的雪花和冷风让她不自觉地耸了耸肩,她一手理着在脸上乱飞的刘海,一手捏紧了大衣的领口。
等这阵风消停之后。
杜若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雪花,清晰的六角形,好像能看清花纹的缝隙。
第二眼看到的是辛明宇,就在不远处的酒店门口。看样子是比她早到一点,正站在那儿跟人寒暄。
杜若还在纳闷,怎么眼前头会飘过线条那么清楚的一片雪花,身旁经过的红色宝马突然就摇下了车窗,车里的外国歌正播到副歌最动情的部分。副驾驶上的小姑娘探出头来四处张望,看样子是来接人的。
杜若自嘲地笑了笑,心想,不愧是辛明宇,连出场都自带特效跟背景音。
等杜若走过去,刚才聊得热络的几个人已经上楼了。杜若心想,这样也好,省得她绞尽脑汁想开场白了。不过,以辛明宇的个性,大约不会让谁感到尴尬吧。
G市四中高三10班同学聚会,杜若到的时候四张大桌子几乎已经被坐满,几个气氛能手已经开始抓人灌酒了。班长跟一个上学时名不见经传的男生站在中间的空地,班长正热情洋溢阐述着灌酒的理由,旁边看热闹喝彩的不在少数。辛明宇坐在隔壁桌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嘴角带着笑。杜若知道的,不管这人表面上性格多随和人缘多好,在多少女生面前风度翩翩,在多少男生眼里仗义大度。他总是会保持那么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到琐碎尴尬的情境中。仿佛只会旁观者清,从不会当局者迷。
当然,这一丝笃定来源于辛明宇也不知道的秘密。
杜若找准了杨淼旁边的空位,从不起眼的侧面绕了过去。
“你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半路让劫道了呢。”杨淼停下手里正磕的瓜子,回头对杜若说。
“我也没想到堵得比我想得还久嘛。”杜若脱了外衣在座位上坐好。
“哎呦喂,这披肩卷发,收腰连衣裙的。这是要让辛明宇拜倒在裙下啊。也就是我来得不早,不然肯定让你跟辛明宇坐一桌。”杨淼一双好看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我说,未来舅妈,你不挤兑我是能怎样。”杜若端过杨淼面前的果汁一口气喝光了。
“行行行,我们杜姐海量,我惹不起。”
杜若看看杨淼好看的侧脸,也是感叹这人简直不按常理出牌。
如果问杜若,辛明宇旁边应该有个什么样的姑娘才般配?杜若一定不假思索就会说杨淼的名字。高挑修长的身材,精致动人的五官,随便一个眼神就能融化一票男人的心。而且明明靠长相就能吃饭,偏偏要靠才华。前不久刚成了知名乐团最年轻的首席小提琴师。更重要的是,这人跟辛明宇坐了一整年的同桌,并且是高中三年辛明宇唯一的女同桌。最终没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就不说了,这么一个姿色气质才情都不缺的姑娘,偏偏对一个离过婚有孩子的老男人情有独钟,这人还是杜若的舅舅。杜若简直不明白杨淼的大脑结构。
所谓的同学聚会,其实无非是一波又一波的寒暄,一轮又一轮的敬酒。喝到最后,不管多没存在感的人都能莫名其妙喝上三五回合。
宴席结束,有部分人正喝到兴头上,紧接着转战第二轮。也有部分人兴趣缺缺,以不胜酒力为由先行退场。杨淼这样的高人气美女自然是想不去也不行,至于杜若留到什么时候,其实取决于辛明宇。
看着辛明宇被几个男生拽着走,杜若也放心地跟着杨淼往KTV的方向去了。
【二】
像杨淼这样舞台上走古典高雅路线的气质美女,私底下如果又热情开朗玩得转所有派对。自然会成为追求者争先恐后的另一大理由。只不过,杨淼远比表面上专情且一根筋。
在从前的艺术委员杨淼的带领下,已经有男生被罚头上系着女士纱巾在包房通道口大跳性感热舞,不过KTV的路人倒也已经见怪不怪。
杜若这样性子腼腆存在感薄弱的人,玩游戏的人品向来比较好,偶尔被酒瓶转到或者骰子押错,也无非就是选选真心话,回答些不清不重的问题。毕竟这种时候,谁玩得开谁受罪。
辛明宇这种时候绝对不会格格不入,惩罚到了他这儿他也绝不含糊。只不过这种时候只会印证一件事,帅哥不管干什么都帅。
喝酒跟游戏成了主要内容,唱歌反倒成了在场人员挨个轮一遍的次要项目。
杨淼上去就来了首《青藏高原》,秒杀全场业余选手。中间同学大多点得都是港台男女歌手的年代金曲,说听歌暴露年龄,看来是真的。没想到轮到班长,他拿起麦克风气沉丹田来了首《向天再借五百年》。要不是看他脸红得快跟包房红色彩灯一个颜色,真是不相信这人今天喝大了。
杜若怎么也没想到,今晚第一次的万众瞩目竟然来自班长那声浑厚又醉意朦胧但却中气十足的呐喊。
“下一首,谁的红,豆,豆,豆…”这句话大概用完了班长最后一丝力气,他结巴着说完就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这时候杨淼起来接话“我说班长你要报幕能不能好好报。来来来,给我们杜若鼓个掌,让大伙儿见识一下隐藏的中国好声音。”杨淼这会儿大约也是喝得有点上头,站起来的架势看着也有点晃。只不过,经杨淼这么一说,包房里突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就连辛明宇都朝杜若看过来。
杜若总算懂骑虎难下这个词的真正意义了。
要是别的歌也就罢了,偏偏是《红豆》。
没别的,这歌,她给辛明宇唱过。准确的说是录过,隔着几千公里,以一个唱吧连接的形式发送的。
或许,连辛明宇也不知道。她和杜若其实是每天都会打招呼,关系亲近的网友。当然,杜若不叫杜若,她有个听起来很绿茶婊的网名――白月光。
高中毕业,杜若考了本省的一所重点大学,读汉语言文学专业,按部就班开启了新生活。同年,一贯优秀的辛明宇却放弃了国内一流大学的招牌专业,决定去日本学习漫画。
杜若自然是事后从杨淼那儿听说的。杨淼当初还抱怨杜若就像团棉花,不管听到什么重磅消息都是张呆萌脸。
可是,杜若一点都没觉得惊讶。她始终觉得,辛明宇做事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
大约是辛明宇出国两个月之后,杜若关注了很久的辛明宇的微博开始频繁更新起来。这要是在朋友圈,杜若连点赞的胆量都没有,可在微博底下的评论区却能做到妙语连珠。
虽说日本与国内时差不大,但辛明宇总是在每天半夜固定更新状态。杜若也跟着辛明宇变成了时差党,她几乎成了每条微博底下第一个评论的铁杆粉丝。
生活中的杜若,内向腼腆,没什么特别的长项,也不会在什么重要场合丢人,给人的存在感永远都是淡淡的,朋友圈几乎从不见更新。
可网络上的杜若,健谈善辩,开得起玩笑。能把握住话题关键点,吐得一手好槽。连转踩微博的点评都一针见血。任谁都很难把锋芒毕露的“白月光”跟生活中说话都不会大声地杜若联系在一起。
即便如此,杜若也不过是一个跟辛明宇互动较多的粉丝罢了。直到某天辛明宇发了条微博,问有没有谁23号左右从G市开车去北京,能否帮忙带一只脾气温顺的金毛 。那时候杜若正好回G市代表老妈跟舅舅去北京参加姨姐婚礼,舅舅开车载她,带只狗狗空间还是挺富余的。况且,杜若帮着带过好几回邻居家的哈士奇,跟狗相处还是很融洽的。
真是亏了杜若上学时名不见经传,辛明宇的美人妈妈把狗送出来的时候完全没认出杜若是谁。
杜若跟辛明宇真的变成朋友,大约也是从这时开始的。
【三】
自从帮忙带了狗狗安可,杜若终于用白月光的账号加了辛明宇的私人联系方式。要知道,杜若当时的心情比近距离跟偶像明星接触还紧张。虽说从前在班级群里大家都互加过好友,但除去群聊,杜若跟辛明宇招呼都没打过。互相加了好友的那天,居然还是辛明宇先说“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杜若感觉那天对话她完全是在晕晕乎乎的状态下,用毕生精力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风趣幽默能让话题有声有色不露痕迹继续下去的人。好像那天以前她对辛明宇全部的观察,都在对话框里结成了果实。她凭靠着对辛明宇微妙的了解,营造出一种二人相见恨晚的感觉。
杜若想,这世上很多两个人之间的巧合,应该都是其中一个人的有意为之。
她用白月光的身份跟辛明宇聊当年班上的糗事,聊个别老师的讲课特点。
辛明宇在语音消息里笑出了声,一边说“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一边问“咱们原来是校友么?我怎么没见过你?”
辛明宇这么一问,杜若惊觉自己编得太激动,没注意连信息也透露了。还好辛明宇的微博资料填得很全,也有不少小粉丝因为仰慕学长当年风采而加了关注。杜若说自己是同届的文科生,学习一般,校园风云人物自然不会认识自己。辛明宇听完还挺不好意思,话题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有了相见恨晚的铺垫,辛明宇跟杜若时不时就会聊两句。有时候是杜若见辛明宇发了什么微博,就会干脆在私聊窗口回应他几句。有时候杜若转发个什么歌曲,辛明宇也会回应个很好听。
就这样一来一往,跟辛明宇聊天成了杜若每天都惦记的事情。
后来辛明宇生日的时候,辛明宇的后援会突然搞了个粉丝活动。
“你的一首歌,换这张画。”
大概意思就是粉丝选一首最能表达心情的歌录成音频,后援会最后会统一制作,在参加的人里由辛明宇挑一个送张画儿。
下面的图点开是张精致细腻的古风画,画上是一位珠帘之后的美人。珠帘被风吹散,露出一半华丽的衣饰跟美得让人惊艳的面庞。这画明明不过是张占不了多大内存的图片,杜若却分明觉得这画上的人好像有什么话欲言又止。尤其是那眼睛,美得动人心魄却好像沁满忧伤。
作为一个辛明宇的死忠粉,她会关注辛明宇提到的各种话题,看了很多辛明宇推荐的作品,听过很多辛明宇喜欢的音乐,甚至辛明宇喜欢吃的她都恨不得尝试一遍。这种时候,底下有一堆评论都是“天啦噜,男神要送画儿了,五音不全的我也决定拼死一搏”。杜若看完,基本就坐不住了。
杜若之所以敢跟辛明宇用语音消息交谈,主要是对自己的零存在感有极大的信心。她觉得,自己跟辛明宇上学的时候除了收发作业这样公事公办的场合,绝对没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交集。他记得自己声音,或者能把这声音跟网友白月光对上的可能性,应该是不会有。这样看来,唱首歌应该问题也不大。
为啥会选首情歌唱,杜若还真不是故意的。她也就是那天播放器点开个歌单,正好放了王菲的《红豆》,她碰巧唱得还能听,顺手就找了个伴奏录了一把。
活动结束那天,辛明宇微博艾特了白月光。
“缘聚缘散终有时,喜欢这首《红豆》@白月光”
杜若上课的时候看到这条微博艾特,惊得差点连人带椅子朝后倒。
然而,眼下,在KTV众人视线之下的杜若本人,真是后悔自己没能提前喝酒醉倒。
【四】
如果先前还是怀疑,此刻杜若完全可以确定,杨淼绝对是喝高了。因为此刻杨淼完全无视了杜若像喝了一盒藿香正气水一般的表情,热情地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郑重把麦克风交到杜若手上,自己拿了另一只麦克风,搂着杜若的肩膀把她拽到屏幕前,就等着前奏结束开始唱了。
杜若这下真是话都不会说了。原本她还打算装作跑调忘词把这歌糊弄下去,可是喝醉酒的杨淼一掺和进来,她要敢跑调,杨淼大概能在这儿点一晚上《红豆》。
没办法,杜若全程就跟专业水准的杨淼勾肩搭背唱完了整首歌。唱完以后杨淼还说:“你今天有点紧张啊,感觉你整个人都僵硬了。”
杜若看着一脸较真的杨淼,及时制止了她要再点一遍的举动,赶快把麦克风放回桌上,连拉带拽让杜若回了沙发。
谁想到,下一个唱歌的居然是辛明宇。她站起身,跟搀着杨淼的杜若擦肩而过。杜若顾着身边的杨淼,也没有余力看辛明宇的反应到底对不对。
辛明宇唱得是前阵子一个小清新电影的英文版主题曲,旋律很熟悉,杜若却一时想不起来中文版叫啥了。
辛明宇唱完之后,又大约有三几个同学又吼了几首挺嗨的歌。最后大家看神志清醒的已经没剩多少了,生活委员撑着去结账,人们就此散摊儿了。
杜若扶着比她高一头的杨淼吃力地往外走,突然感觉肩上一轻,抬起头看见的竟然是辛明宇。
杜若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默默无语把杨淼扶出了大门。反倒是杨淼中间一直在嚷嚷:“没事儿,你们不用管我。我叫人来了。我都喝醉了,他还不来。”
等走到大门口看见自己舅舅的时候,杜若就知道自己果然猜对了。
杨淼看见杜若的舅舅就跟考拉看见树一样飞奔过去,一把抱住。看那速度,杜若都怀疑杨淼刚才在装醉。
舅舅看样子是想解释两句,无奈杨淼抱住他就哭了,大喊“你怎么才来”。
杜若见状赶快挥挥手大声说:“你带着她先走吧,我离得近,很快就到。我回家给你电话。”
“你要打不到车就原地等我给我打电话,我先把她送回去,一会儿来接你。”
舅舅说完,把哭个不停的杨淼装进车里,掉头走了。
杜若看着车子都走远了,自己也转身准备回家。哪知道一回头也是吓得一哆嗦,辛明宇居然还站在自己旁边。离得远得时候不觉得,杜若这种小矮子站在一米八几的辛明宇旁边真是莫名有压迫感。
杜若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一步。
“你,你还没走啊?”杜若的紧张指数此刻正在蹭蹭往上升。
“现在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辛明宇微微笑了一下。
杜若感觉自己的脸刷得就红了。她想:喂喂,这人也太犯规了吧,一笑起来简直就妖孽啊喂。他不是也喝了不少酒么?怎么眼神还能这么亮啊?
“呃,那,谢谢。”她小声应了一句。
两个人迎着路灯橙黄色的灯光一路往下走,雪后的街道显得格外亮堂。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两个人脚步声发出的频率倒是出奇一致。可能下了雪,时间又晚了,经过的车都不太多,更别说空的出租车了。
“那个,其实我离得很近的。你要不顺路就别送了。”杜若觉得给人添了麻烦,先开口说。
“我明年,可能要回国了。”辛明宇竟没接她的话,突然说了一句。
杜若听完惊讶得不得了。
“为,为什么要跟我说?”杜若一紧张就会结巴。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不是你说得么?”辛明宇停下脚步,一本正经地说。
“呃,这个,那个……”杜若不知道说什么突然就想逃开,心想:完了,被发现了。这下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结果她刚作势要走,连步子都没迈出去,就被辛明宇拉了回来。
“我原来,是不想异地恋。没想到,就碰巧有了回国工作的机会。杜若,做我女朋友吧。”辛明宇说完,一把抱住了杜若。
听了这话,杜若刚才忍住的眼泪在这瞬间爆发了。
“你那么好,好……我怎么能…你肯定是喝…喝醉了”杜若喃喃道。
“你想没想过,全世界可能只有你把我想得那么好。有好几回,我觉得自己就要被打败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每每那种时候,你都会出现。真的像光芒一样,把我照亮了。”辛明宇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开了一些,看着杜若的眼睛认真说到。
“所以,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是白月光的?”
“比你想象得要早,我找黑客朋友黑过你的电脑。”辛明宇说完捧起杜若的脸吻了下去。
杜若好像还有什么话,但是已经没法说出来了。
忽然间,杜若想起辛明宇唱得那首歌中文名是什么了。
好像是叫做《陪你度过漫长岁月》。
篇3
“小不点儿,下周末去参加我的毕业晚会吧!”上完油画课后,彭坦对蔓茵说。
“我都说了,不要再叫我小不点儿!”莫名的,蔓茵提高了嗓门,狠狠地瞪着彭坦。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反应这么激烈。
“好啦,不叫就是,生这么大的气干吗?”彭坦被蔓茵生气的样子逗笑了,揉揉她的头发说,离开前还是交代了一句,“小不点儿,别忘了哦!到时候有很多好吃的!”
看着彭坦背着画夹远去的背影,蔓茵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五月的风把远去的彭坦的白衬衫吹得鼓了起来,他头发扬起,消失在蔷薇开得正好的转角处。蔓茵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忧伤,她踢开脚边的石子,无精打采地朝家里走去。
妈妈已经熬好了木瓜莲子粥,放在客厅里。现在,她正坐在阳台上看书,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长发与侧脸上,看起来真美。
蔓茵最羡慕的人就是妈妈。
她不羡慕家境优越的班花林晓慧,不羡慕成绩优异的学习委员董月,不羡慕年仅十四岁钢琴就过了十级的霍冰儿……对,同龄的女孩子没有令蔓茵羡慕的,她只羡慕妈妈,羡慕快四十岁了还像少女一样优雅美丽的妈妈。
可惜蔓茵并没有继承妈妈的美貌,都十四岁了身体还没长开,瘦瘦小小的,外貌也极其普通。外在似乎已成定局,那就好好修炼一下内在吧,所以,蔓茵报了油画班。蔓茵觉得油画沉静而有质感,那种美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且不因时间而褪色。
蔓茵就是在油画班认识彭坦的。彭坦是高中部的学生,那天被油画老师指派给蔓茵做辅导。原本是很普通的相遇,可是当彭坦握着蔓茵的手,帮她修改颜色的时候,蔓茵的心里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情感,电流一般,扩散开来。
十四岁的蔓茵从来没有与十几岁男生有过那样亲密的接触,而且还是跟一位英俊迷人的男生。彭坦有轮廓分明的脸庞,挺拔的身材,栗色微卷的头发,整个人都散发着秋天的气息,成熟、稳重。
也许就是从那天开始,蔓茵不再喜欢别人把她当小孩子看了吧。
(二)
“蔓茵,妈妈晚上去听音乐会,你要去吗?”饭桌上,妈妈问道。
“不去了,你和爸爸一起去吧。”蔓茵正心不在焉,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木瓜莲子粥。
“爸爸下班后就直接去音乐厅了,已经在那边等我。你晚上早点儿休息,我们可能要到十点才回来。”妈妈一脸幸福的模样。
“好啦,放心啦,幸福的小女人!”蔓茵笑着望望妈妈那张似乎未经岁月打磨的脸,心底又莫名地升腾起些许羡慕来。
我长大后会不会遇到一个悉心爱护我的男子呢?就像爸爸爱护妈妈一样,把她当作手心里的宝。那个人又是什么样子呢?蔓茵的心里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朦朦胧胧,亦真似幻。她开始在脑海里搜索自己所遇见的男孩儿们,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居然是彭坦。
“蔓茵,我走啦!”妈妈关门的声音吓了蔓茵一跳,勺子应声落地,她不由得脸红起来。“顾蔓茵,你在想什么呢,笨蛋!”蔓茵禁不住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遍。
听到妈妈下楼的声音,蔓茵迅速扒拉完碗里的粥,然后来到妈妈的书房。妈妈的书房里有一个古朴的衣橱,和檀木书架放在一起,一点儿也不显得突兀、奇怪,反而让人觉得它们本来就应该这么摆放着才妥当。蔓茵从来没见过妈妈穿这个衣橱里的衣服,隐约觉得,衣橱里一定藏着一个美丽的故事。
蔓茵打开妈妈的衣橱,她需要挑选一件特别的衣服去参加彭坦的毕业晚会。那些漂亮的衣服像一位位高贵的公主,静静地站在衣橱里,仿佛在审视眼前这个身体还没长开的十四岁女孩儿。丝绸旗袍、亚麻长裙、棉质衬衫……蔓茵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住进这个衣橱的,但是它们所散发出来的时光河流的味道、漫长岁月的气息,让蔓茵觉得,它们一定见证了妈妈的少女时代。
蔓茵挑了一件乳白色的开襟衬衫,一条藏青色的齐膝短裙,小心翼翼地套在自己身上,再把长发披散下来,编成两个大辫子,搭在肩头。她踩着细碎的步子,慢慢走到镜子前,有小小的兴奋在心尖儿上跳舞。
镜子里,自己那恬淡安静的模样让蔓茵的嘴角不禁浮现笑意。
灯光落在蔓茵的侧脸上,带着暖黄色的光晕,白嫩纤长的脖颈被一块墨玉吊坠衬得愈发水灵,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株初绽的水仙。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蔓茵的身形太纤细了,显得这衣裙有些宽大。
如果彭坦看到我这身打扮会作何感想呢?他会不会觉得我太瘦了?或者,他会觉得我穿裙装的样子很美?他会不会微笑着走过来,用温柔好听的声音说:“蔓茵,你今天真漂亮!”?
蔓茵在诸如此类的假想里,忽而欢喜,忽而哀愁。
(三)
周二早晨,蔓茵进教室时看到许多同学围在后面的布告栏前,原来是上个月的月考成绩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蔓茵心里一阵莫名的慌乱。
“顾蔓茵是第二十九名呀!”
“火星撞地球了,从第一名降到第二十九名,什么情况?”
“骄傲使人落后呗……”
……
蔓茵不去理会议论纷纷的同学,默默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这段时间,她和往常一样上课、下课,一样写作业、复习,为什么成绩会下降得这么厉害呢?
上午的时光因为布告栏上的排名而被拉得无限漫长,蔓茵急切地盼望着下午的到来——下午三点以后就可以去上油画课,可以见到彭坦了。这个小小的盼望在蔓茵心里无限膨胀起来,她忐忑不安地等待下课铃声响起,开始意识到,自己或许是喜欢上了彭坦学长。
可是彭坦即将要高考了,也许他会离开这座城市,会从此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想到这些,蔓茵更惆怅了,这种惆怅跟得知自己名次下降时的难过是没法比的。
“学长,你计划考哪所大学呢?”油画课上,老师讲理论知识时,蔓茵小心翼翼地问彭坦。
“当然是中央美术学院了!”彭坦自信满满地说,下午的阳光温和地落在他的脸上,真好看。
“哦。”蔓茵不知道该如何接茬了。中央美术学院,在北京吧?好遥远呀。地理课本上的地图迅速浮现在蔓茵脑中,从这座南方小城去遥远的北京,几乎要穿越半个中国呢,以后他一定不会再记得我了吧?想到这里,蔓茵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蔓茵,你也要加油,其实你很棒!”彭坦敲了一下蔓茵的脑袋。蔓茵有一瞬间的恍惚——彭坦居然没有叫我“小不点儿”,这是不是说明,他其实会在意我开不开心?
“嗯,我会的。”蔓茵嘴角上扬,点了点头,原来快乐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啊。
晚上回到家里,蔓茵开始计划参加彭坦的毕业晚会的事情——那天一定要打扮得漂亮一点儿,让彭坦学长知道,我真的不再是小孩子了,也许那会是最后一次见面,一定要让他把我记在心里很久很久。
(四)
空气里开始有了闷热的气息。彭坦为集中精力复习文化课,已经有两周没有来上油画课。
蔓茵整个人变得无精打采的。班主任已经找她谈过话了,大意是马上就要进入初三,要准备迎接中考,要专注于学习,不能有任何松懈,甚至提出打电话建议家长不让蔓茵再去上油画课。“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好文化课,至于艺术,以后上好大学了有的是时间去学。”听着班主任语重心长的劝诫,蔓茵心里更烦躁了。
彭坦的毕业晚会在学校举行。那天,蔓茵从妈妈的衣橱里挑选了一件泡泡袖的束腰连身裙,精心打扮好后,迈着细碎的步子前往自己青春年华里的第一场正式晚会。
第一次穿连身裙的感觉并不算太好, 裙摆拂过小腿时总感觉微微的痒,裙子也有些大,套在蔓茵纤细的身躯上,整个人像一只即将飞起来的风筝。
星光从头顶落下来,撒在树影的缝隙里,初夏的风拂过蔓茵的脸庞,带着温柔的气息。十八岁的时候我会是什么样子呢?会变得成熟优雅吗?没有人知道这个十四岁的少女即将奔赴一场重要的晚会。蔓茵幻想着一会儿彭坦看见自己时的样子,心里有小小的激动和忐忑。
蔓茵到达时晚会还没开始。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在学校的湖边搭建了简易的舞台,有几个学长在调试麦克风和吉他,所有人都很忙碌。蔓茵在人群里搜寻彭坦的影子,可是她失败了。每个人的目光都会在她身上停留几秒,他们对这个看起来稚气未脱的少女感到陌生。
蔓茵不自在地躲在一个角落里看着欢笑的学长学姐们,他们在谈论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谈论自己的理想和高中这三年的遗憾。也有人说起某位老师,语气里满是留恋和不舍。
蔓茵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是他人的告别晚会,与自己半点儿关系都没有,不是吗?来时的激动和开心被陌生的面孔冲散了,剩下的只有失落和烦躁。
“嗨,蔓茵!”彭坦终于出现了,他远远地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位穿着公主裙的漂亮女孩儿,长发披肩,气质优雅,脸上带着微笑。
“你妹妹呀?”走近了,那女孩儿笑意盈盈地问彭坦。
“不是,她是初中部的学妹,我在油画班认识的。蔓茵,这是希雅,我的好朋友。”彭坦云淡风轻地介绍两人认识。蔓茵心里涌起了一阵莫名的失落,突然好想逃离这里。
“希雅姐姐,你好!”蔓茵微笑着伸出手去,努力使自己显得成熟。
“哈哈,小丫头真懂礼貌。”叫希雅的女孩儿并没有握住蔓茵的手,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笑了起来。
蔓茵尴尬地收回手,不敢再看希雅的眼睛,只好向彭坦投去求救的目光。彭坦似乎并没意识到蔓茵的尴尬,他开始和希雅聊起对中央美术学院的期待。蔓茵一句话也插不上,最后只好打断他们:“彭坦,我要早点儿回家,妈妈会担心我,再见哦!”说完这句话,蔓茵落荒而逃。
晚会已经开始了,有学长学姐在舞台上唱歌:“向过去的悲伤说再见吧\还是好好珍惜现在吧\你寻求的幸福\其实不在远处\它就是你现在一直走的路……”这首歌是水木年华的《启程》。彭坦在身后说了一句什么,蔓茵并没有听清楚,他的声音淹没在歌声里。
(五)
妈妈还没有睡,坐在阳台上煮茶。
蔓茵没有和妈妈打招呼,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晚上发生的一切就像一个荒诞的梦——灰姑娘去参加了王子的舞会,没有南瓜马车,没有水晶鞋……什么都没有,只有午夜十二点宣告舞会结束的钟声。
“蔓茵,能开一下门吗?妈妈有礼物送给你。”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蔓茵赶紧擦干眼泪,换上睡衣,调整好情绪,然后开了门。
“妈,我今天穿了你的裙子,去参加学长的毕业晚会。”蔓茵不好意思地告诉妈妈。
“我正好今天也去给你选了一条裙子,你试试吧。”妈妈说完,把一个包装精致的纸盒拿到蔓茵面前。蔓茵打开纸盒,里面躺着一条藕荷色的棉布裙子,领口和袖口都有精致的刺绣,裙摆缀着细碎的花朵,静雅如一株水百合。
蔓茵抱着妈妈的脖子亲了一口,把裙子套在身上。
“蔓茵,真的很好看呢,像公主一样。”妈妈把蔓茵推到镜子前,蔓茵几乎不敢相信镜子里素净甜美的少女是刚刚那个从晚会上狼狈退场的灰姑娘。说不清缘由的,她的眼泪落了下来。自己今天留给彭坦学长的印象实在是太糟糕了吧?她不由得想到。
“蔓茵,你以前问过我很多次,为什么不穿书房那间衣橱里的衣服,其实原因很简单,那些衣服已经不适合我了。”妈妈把蔓茵拉到自己跟前,看着她的眼睛说,“在我们不同的成长阶段,都有最适合自己做的事情,就像那间衣橱里的衣服,只适合二十岁的我,不适合四十岁的我。”
蔓茵似懂非懂地听着妈妈的话。
“你的学习成绩最近下降得很厉害。”妈妈停顿了一下,转身拿起蔓茵书桌上的英语书,翻到最后一页。蔓茵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脸涨得通红——那一页被她写满了彭坦的名字,还有自己上课时画的彭坦的侧脸。
“上周你的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说你最近状态不稳定,特别是英语,上次月考只得了89分。英语一直是你的强项啊……我在检查你的作业时看到了这个。”妈妈揽过蔓茵的肩,“你今天晚上是去参加他的毕业晚会了吗?”
蔓茵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猜他一定是非常优秀的男孩儿吧,成绩很棒?”妈妈温和地问。
“嗯,他是我们学校高中部的,我在油画班认识了他。他很优秀,他的目标是念中央美术学院,应该考试成绩非常不错。”妈妈看起来并没有生气,蔓茵尝试着以最合适的方式告诉妈妈这件事情。
“听起来挺好的。不过,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是努力学习,努力让自己变得完美。我们一辈子中会遇见许多件漂亮衣服,可那些漂亮衣服只有在恰当的场合,穿在恰当的人身上,才能彰显出美丽。就像你今天穿的我的那条裙子,因为你还没有到穿它的年纪,所以漂亮的裙子看起来并不那么漂亮,而你身上这条裙子比那条裙子稍稍逊色,穿着却让你怎么看都舒服。蔓茵,你能懂我说的话吗?”
“嗯。”蔓茵点了点头。她还并没有完全懂得妈妈的话,可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有一样东西在心里尘埃落定了一般。
(六)
蔓茵再没有见过彭坦,他已经朝着他的梦想出发了。
蔓茵有时候会想,他会记得曾经有个傻乎乎的少女如向日葵仰望阳光一样,仰望他吗?当然,他记得或者不记得已经不那么重要,因为那株向日葵已找到最适合自己仰望的方向。现在,蔓茵又是年级第一名了,同学们还是会开玩笑说:“哇,火星撞地球了,第二十九名占了第一名的宝座啦!”
“十八岁的哥哥姐姐所经历的事情,我在未来的日子里也会一一经历吧,或许比他们所经历的更精彩。我在十八岁那天也会穿上最适合自己的漂亮裙子,公主一样,出现在毕业晚会上,和朋友们畅谈梦想。”蔓茵在日记里写道。
妈妈的衣橱依然静静地立在书房里。蔓茵还是会偶尔去看看那些漂亮的衣服,幻想妈妈的少女时代。
五一长假时,爸爸妈妈外出旅游。因为临近中考,蔓茵只有一天假期,便独自留在家里。
那天,再次打开妈妈的衣橱,一本暖黄色封面的笔记本从衣橱下方露出一角。蔓茵好奇地抽出来,原来是妈妈的日记,里面还夹着一封信,落款居然是爸爸的名字!
宋采薇:
这些裙子和衣服是为二十岁的你设计的。等你二十岁生日那天,你可以挑选一件穿上,在老地方等我。你随便挑选哪一件都可以,因为我相信那时候你已经懂得该如何做出最完美的选择。
顾思远 一九八七年七月廿九日
原来爸爸也曾是妈妈的学长!原来爸爸一开始学的是服装设计,而不是建筑设计!原来一向沉闷的爸爸也有那么浪漫的时候!
蔓茵把日记本和信原封不动地塞回了衣橱里。
阳光洒进了书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窗台上的百合花泛着纯洁的光芒,像十四岁的少女,温婉美丽。蔓茵坐在窗前,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她依然会幻想长大后的自己会遇上一个怎样的男孩儿,彭坦的脸庞依然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可是她再也不会感到惆怅和迷惘了。因为,她已经有了坚定的目标,并会为之努力奋斗下去。
篇4
其实。人生就是一个一个细节构成的。大事之于人的意义,无非在于时间轴,帮助你记住哪一年在哪里和哪些人干了哪件事。而真正留存在你心里的,总是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许只是一个眼神、一个举动,就足以让你刻骨铭心。
要相信,不管你再怎么坚硬冷酷,总有一个细节会在不经意间打动你,或感动、或凝噎、或酸楚、或忿忿、或羞愧、或雀跃……
那些细节,犹如青春里的一剂强力催化剂,能让我们瞬间成长。开始思考人生。遇上它,是你的幸运。然后,你才会懂得。如何在日复一日的日子里,去面对你扑面而来的人生。
A尊重
每到夏季,图书馆就成了我去得最多的地方,倒不是说我突然之间书虫附身,而是因为身在“三大火炉”之一的南京,能在盛夏大白天出门见面的也就只剩下生死之交了。学生宿舍没有空调,冷气充足的图书馆自然成了我的避暑胜地,一听冰镇可乐和一本小说就可以消遣一个下午。
国书馆里的一个女孩和一听可乐
图书馆有规定,废弃物品必须扔在门外的垃圾桶里,于是我每次离开前都会远距离的对着那个巨大的蓝色垃圾桶投射喝光的可乐易拉罐,就当是在训练投篮。打扫图书馆的阿姨长年回收这些易拉罐,用脚踩扁之后用编织袋装好,扛去废品收购站卖。她很矮小,不足1.5米,每次扛上那个编织袋我都感觉她似乎快要被压垮了。
有一次,正准备投射易拉罐,却见到阿姨弯着身子,费力地在垃圾桶里翻捡。看着那满是污垢的垃圾桶,和她被汗水浸湿了的留海,我突然就有一丝不忍心,一直等她站起来了才走过去把易拉罐递到她手里。
她很惊喜,又有一点不好意思,很小心地接过去尽量不挨着我的手,然后说:“夏天喝可乐的人多,一天就可以捡好多,女儿也一直想喝来着,我答应她这次期末考试如果能考到前三名就奖励她一听。”
喝一听可乐还需要等到期末考试之后,并且还必须考到前三名?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第二天,我刚刚坐下没多久,一个小女孩过来,举着练习册怯生生地请我讲一道题。我作为一个文科生,平生第一次有人向我请教数学题,一时之间还有点激动——虽然只是小学数学。索性告诉她,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接下来的几天,我去图书馆的目的就不再只是喝可乐、看小说了,终于找到了当年班里学霸的感觉。
然后,小女孩参加期末考试去了,我也就褪去了学霸的外衣。几天后,她又出现在图书馆,手里还举着一听冰镇可乐:“哥哥,给你的,谢谢你帮我辅导功课。”我一乐,这小女孩还真逗,接过她手里的可乐,分明看见她眼里的不舍。然后,却见保洁阿姨过来对我说谢谢,她竟然是小女孩的妈妈!
我想起之前她说等女儿期末考试考了前三名就奖励一听可乐,可见这一听可乐对于她来说几近于奢侈品。而现在,就因为我辅导了她的女儿几天功课,竟然大方地买给我。
那一刻,我竟然有一种受之有愧的感觉,第一次发现一听可乐的分量其实不止是330ml。
每一件物事,都有着相差无几的超市价格,在不同的人那里却可能有着大相径庭的意义价值。如果,有人给了你一件他视若珍宝的东西,即使你向来都觉得平淡无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只会觉得你拥有了一座城。
B朋友
交朋友就好像一个大浪淘沙的过程,总有一些人抵挡不住时间的洪流,如砂砾散落在沙滩,不到最后,你永远无法知道谁才是珍珠,是你一生最珍贵的朋友。就像是陈奕迅在《十年》里唱的那样:“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我,你,他: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这天夜里,我要写一封很重要的信。
我跟尚文已经冷战三天了,尽管我们的友谊一度是那么的铁,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之间有了嫌隙。也许是这几次模考我的成绩都远远好于她,也许是我无意间当着她喜欢的男生的面说她胖,也许是另外一个女生都知道她的秘密而我却不知道……女生的友谊就是这样的莫名其妙,一个眼神也许就是句号。
三天前,放学后,我看见她在我前面和几个女生有说有笑,于是大声的喊她。她没有听见,我便上去拍了她一把,许是下手重了点,她猛一回头,不假思索地反手推了我一下。我本能地进行回击,渐渐演变为厮打,直到周围的同学上来把我们给拉开。
我决定挽回这场岌岌可危的友情。虽然过几天就是模考,虽然数学卷子明天就要交,虽然在殚精竭虑的高三抽出时间来做和学习无关的事真的很不应该。但是,如果失去尚文这个朋友,我的心里永远都不会舒坦。
还记得初中时,老师把爱笑爱闹的我安排在成绩优异的尚文旁,原意是让尚文这个先进分子带动我这个落后分子。没想到,剧情的走向如此反转,我把班里最听话的女生同化成了另一个让他头疼的对象。这期间,自然少不了一起“作奸犯科”的共同经历,在这个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友谊,毋庸置疑是极深的。
我在信里,深切地回忆了我们从认识到现在的共同“罪行”。写到第三页,信笺被我的泪水给浸湿了;写到第六页,钢笔重新灌了一次墨水;写到第九页,我的手由于抽筋,字体开始变得歪歪扭扭:写到第十三页时,墨水再次用尽,我的眼泪也跟着枯竭了。不得已,我只得草草结尾,瞥一眼桌角的钟表:2点28分。
第二天,我把这沓厚厚的信放到尚文手中时,她掩饰不住的诧异,然后,看也不看便丢进了桌斗。她一定是因为昨天的事,今天拉不下面子当众拆开吧。我在心里帮她找借口。
整个上午,我都在偷偷观察尚文,看她什么时候拆开,但她似乎忘记了这回事。放学后,她自顾自地走了,也没有带走信。第二天课间操,我满脸堆笑地看着尚文,刚刚想提醒她看信,她就别过头去操场了。晚自习的时候,我突然在垃圾桶里发现了那封信。我花了一个晚上写好的信,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垃圾桶里,四周都是污物。
我担心了很久的事终于发生了,在短暂的难受之后,更多的却是释然。其实,早在她把信随手给扔在桌斗里的那一刻起,我的心里就隐约有了这么一个答案,只是一直不愿意去正视罢了。
当我尽了努力,结果依然不尽如人意,唯一能做的便是学会割舍,学会接受。前方的路一眼望不到头,谁知道还会有几个人拿着朋友的号码牌等着我?
C隐私
小G每天都睡得那么晚,她是担心吵醒大家所以故意晚睡,身为曾经的鼻炎患者,我很清楚地知道到了夜晚鼻塞是有多么的难受。我们总是以为自己正在经历着尘世间最大的痛苦,却不知道别人经历着的或许是更大的痛苦。
寝室里那个睁眼到天亮的女孩
关于住不住校,这成为了我读大学之前全家展开的第一个讨论。
我从小就有鼻炎,常常半夜呼吸不畅,好几次父母都是连夜背着我上医院。妈妈还开玩笑说,亏得我晚上睡觉呼噜声特别大,起个预警作用,一旦没有听见,那就得赶紧冲过来看看我有没有事。
这种痛苦,在15岁那年的手术之后才得以终结。但是,父母依然不放心我脱离他们的视线,虽然大学离我家也很近。
经过一番努力,父母终于同意了我住校,前提是每个周末至少回家一次。
这是我第一次住集体宿舍,一间房六个姑娘,来自六个不同的地方,彼此都是开朗的人,整个大一就在嘻嘻哈哈的气氛中不知不觉地过完了。
大二增加了很多专业课,专业四级英语考试也即将到来,整个宿舍就安静了许多,每天晚上的卧谈会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取消了。
而我,居然在这个时候失恋了!
白天像打仗一样地去图书馆占座位,埋头苦学大半天,于我而言只是劳累,睡一觉就好;晚上回到宿舍,看见姐妹们甜蜜地和男朋友通电话,那才是无法回避的折磨。
宿舍里唯一的单身小G,成了我的情感倾诉对象。每天晚上,我都和她在微信上默默地聊心事。小G是夜猫子,每次我都呵欠连天了她还精神抖擞,另外几个姐妹也都从来没有见她比自己早睡过。
一般的女孩子睡觉也就是磨牙或者说梦话,可小G是打呼噜。我常常在半夜醒来上厕所时听见她的呼噜声,还好不是很大声,我也能继续睡。
可是有一天,小G感冒了,于是那晚的呼声特别的大,把我从睡梦中吵醒。我大喊几声:
“能不能别打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小G的呼噜声戛然而止,很久都没有响起,我终于能够再次睡去。
早晨醒来,一切如常,我和小G打过招呼,便去上课。课间,照例刷新微信朋友圈。
“从现在起,不许睡,睁眼到天亮。”时间显示为凌晨4点55分,来自小G。
我怔住了,难怪后来小G一直都没有再打呼噜,那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睡觉。
忐忑地发个微信给她:“对不起,原谅我,我不是故意不让你睡的。”
小G回复道:“知道自己有鼻炎,一直担心会吵到你们,你们没说我就以为没事。直到今天早上,才意识到自己的鼾声是有多么的大,对不起一直吵到你们了。还有,你要赶快调整好情绪,不能再沉浸在过去的事情里。”
在未来的日子里,我想我都会记得有个女孩子陪我聊天到深夜,又为了我们睁眼到天亮。
D未来
那年春天我在南京城的星空下流泪奔跑
彼时,好朋友LJ也正因为考不考公务员的问题而跟家长冷战。于是,我们商量一起去南京看“五月天”的演唱会,就像两年前那样。
事发突然,演唱会的低价票自然是卖完了,我俩打算到了现场再看有没有黄牛票。很不幸,黄牛票也炒得很高,索性决定就在体育馆门口听听就好,还可以就着背景音乐,聊聊我们的坏未来。
乍暖还寒的夜晚,南京很冷,我和U盘腿坐在场馆外面的绿草地上,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喧嚣的人群因为演唱会的开始而慢慢静下来,里面的灯光偶尔扫射过我们的脸庞,我看着LJ的发梢在光影的交汇中闪闪发光。
我原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云淡风轻地在演唱会门口和我的伙伴谈笑风生,可惜我错了。
开场的第一首歌是《星空》,前奏传来后,我的情绪瞬间就崩溃了。我想,我实在是太需要一个情绪的宣泄口。
“猎户天狼织女/光年外沉默/回忆青想/何时偷偷陨落/那一年我们望着星空,未来的未来从没想过/当故事失去美梦,美梦失去线索/而我们失去联络……”
想起即将到来的毕业,那所谓的无限光明的前程,无非是充满了太多不确定性。我在场馆外痛哭流涕,全然不顾身边的人指指点点,他们八成以为我是一个因为没能进场而泪流满面的脑残粉。
我只能站起来逃走,逃离现场,甚至抛下还在我身边的LJ。2012年3月的那个夜晚,一个女生像个傻子一样,一路哭一路跑,后面跟着比她还傻的最佳死党。
LJ一路追着我,在我身后边跑边捡被我甩下的包包外套和袋装的零食,一边捡一边叫我的名字。终于,年级女子组长跑冠军的她逮住了我。她一边大口地喘着气,一边语无伦次地安慰我:“别哭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带你来看演唱会、第一排的VIP好不好?”
说着说着,LJ自己也哭了起来。
没经历过毕业的人,很难懂我们的伤心,似乎遥遥无期又似乎近在咫尺。
这就是我们的坏未来。
我们的理想和坚持,在即将到来的未来面前变得摇摇欲坠。
那场演唱会,我们从杭州到南京坐了四个半小时的绿皮火车,一路颠簸,却因为我的情绪崩溃只在门口听了五分钟。
更窘迫的是,因为没钱,那天晚上我们只能在南京城晃荡暴走一晚。看见躺在人行道上睡觉的农民工,我们因为害怕而忍不住飞奔起来。我们哭泣,埋怨,却不知道应该把这怨气撤向谁。坏未来就这样挡在我们跟前,除了害怕和瑟瑟发抖,我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后来我们终于熬到了凌晨五点,一上火车我就立马在卧铺上昏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我被绿皮火车里洒进来的阳光晃得睁不开眼,关于南京城的那片星空的记忆片段留在了火车上和我们背道而驰,却永远不会消失。
在未来必须到来以前,请温柔地对待我们。
E感恩
长大就是走到父亲的前面去
那晚,家里的煤气没了。时值春节,煤气价格步步攀升,甚至搬运煤气罐都不再免费。为了省那两块钱的运费,父亲独自骑电动车去了煤气厂。
回到小区楼底,父亲给我电话叫我下去帮忙。我那时正在守塔,舍不得离开电脑一步,母亲反复催促,我终于不情愿地下了楼。父亲倒没有计较我来晚了,指挥我将煤气罐从车上抱下来,还不住地叫我小心点。
我很是心烦,又不是什么宝贝,值得这样紧张吗?我半蹲着将煤气罐放到地上,灰尘沾了一身,一边拍打一边嘟哝:“不就是两块钱吗?何必那么折腾,又累又脏!”
“两块钱就不是钱啊?你在地上摔一跤,看捡不捡得到两块钱?”父亲吼了我一声,然后蹲下身把煤气罐扛到肩上,起身时一个趔趄。
我心里一惊,“爸,我未吧。”父亲没有理我,自顾自地上楼了。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还好我们家只是在4楼,我垂着头默默地跟在后面。这段楼梯我太熟悉,从出生起就在这里,到现在接近20年。刚刚学会走路时,每次须得很费力才能抬上一级台阶,父亲就蹲在旁边,用手为我架起一个扶手,让我撑着往上走。
后来,每次在电视上看见美加净的广告,“放我的真心在你的手心”,我都会想起父亲的那双大手。
不过,我是有多久没有再感受过父亲掌心的温度?当我一天天的长大,便开始嫌弃曾经托着自己向前进的那双大手碍手碍脚,总是想脱离它的束缚。
眼前的父亲,是老了吗?斜着身子扛着煤气罐的他,走几步就要歇一会脚,一直喘着粗气,再也不复记忆里抱着我跑上跑下的矫健。
“啊!”突然听见父亲一声短促的喊叫,我回过神来,原来是他在转角处踩空了。我急得赶紧冲上去,双手扶住他的肩,但还是因为煤气罐的强大惯性而往旁边一连蹿了好几步。
“爸,我来吧。”我尝试接过父亲手里的煤气罐,他却并不乐意,说自己能行。负气地连上几级台阶,后背随着喘气而猛烈地上下起伏,似乎每一步都拼尽全力:“每年不都是我扛上去的吗?”
我突然懂了,他是担心日益加剧的苍老使得自己的父亲形象在儿子面前失去光彩,不再被崇拜,甚至不再被信任。
“可是,爸爸,你不给我机会我怎么锻炼自己,以后怎么背媳妇儿呢?”我试着用一句玩笑话来削弱父亲的惶恐,“你也不想别人说你养了个闺女吧?”
父亲犹豫了一下,我果断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就像是小时候他鼓励学步跌倒的我从地上爬起来那样,接过他肩上的煤气罐,仿佛接过一件带着使命感的信物。
F爱
即使已经跨入大叔的行列,J老师依然是一枚资深帅哥。岁月对他很仁慈,馈赠大于沧桑,比如说阅历堆积的睿智。
能把枯燥的物理上得生动形象,让在座所有层次的学生都能听懂,这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的办公室永远挤满了叽叽喳喳问题目的女学生,对此,我表面上很不屑,因为内心不愿承认自己其实也很想属于那个群体,但又不敢。
谁没有过情窦初开的时候
对于没天赋还不肯努力的学生,没有多少老师会喜欢,比起被批评,忽略更可怕。
某次市统考,物理刚好压线及格。我瞟了一眼分数,觉得放在桌上太丢人,于是就把试卷放在桌斗里,低下头听课。也许是这种坐姿太容易令人误会,J老师突然停下讲课,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喊我把手机收起来。
被仰慕的人误解的感觉,你有过吗?那一瞬间,我的血往上涌,大脑来不及思考,一句话脱口而出:“我没有玩手机!”
委屈不是因为他当众点我名让我难堪,而是他对我的不信任。如果今天是物理课代表跟我保持一样的姿势,J老师也会这么批评她吗?
想着想着,我就哭了,坐在课桌前大把大把地掉眼泪,肩膀止不住地颤抖,试卷上的字迹被眼泪浸得一团模糊,红色和黑色混在一起,像笔法拙劣的水彩画。
J老师似乎是有点想安慰我,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也没有说,继续讲课。下课的铃声响起,他收拾东西准备出门,我哭着冲上去对他说:“老师我真的没有玩手机!”
J老师惊愕地看着我来,非常和蔼地劝我不要哭,还道了歉,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他让我把卷子拿出来给他看,说你又不比别人差,为什么不认真一点呢?这样吧,以后你每个礼拜都要问我三道题,好不好?
我说好,心底的小火苗噗地燃烧起来。
我真的就努力起来了,为那个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的道歉和那个每周三道题的约定。它们让我觉得我不是被放弃的那一个,我是有潜力的。
后来,我经常在J老师值班的晚自习拿着做好的成套理综卷去他办公室排队,分析题目。不管我的问题是多么的弱智,J老师总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再后来,随着物理成绩的提高、理科排名的靠前,我渐渐能和J老师开一些小玩笑,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高考考完理综,忐忑的情绪持续了一整晚,觉得自己会考砸。第一时间想到了J老师,忍不住给他发了短信,嬉皮笑脸地求安慰。
过了一会儿,收到他的回复,在循规蹈矩的安慰之后还附加了一个冷笑话。
从那以后,我们很少联系。我去了一个并不怎么喜欢的大学报道,有了新的老师,还是不太敢和老师过于接近:而J老师也迎未了一批新的学生,一如既往地受到女学生的欢迎。
大学期间我回过几次母校,但都没有碰到过J老师,我也没有给他电话。很多事讲究机缘巧合,能相逢自然是好的,如不能也不必遗憾,也许我们之间的缘分已尽。
G父亲
在一条短信里读懂父爱
从浙江到重庆求学,四年里最头痛的事情就是两地奔波。扛着巨沉无比的行李箱上下站台,30多个小时的火车坐到双腿麻木,在混杂着各种气味的车厢里吃泡面吃到想吐……
火车上,我通常会和母亲发发短信,抱怨抱怨。我一向和母亲更亲近,煲起电话粥来没完没了,和父亲却总是说不了几句。何况父亲很守旧,手机平日只用来打电话、设闹钟,收发短信教了多少次他都不乐意学:“有事打电话就行了,发什么短信?”
最近一次从浙江来重庆,是即将毕业,决定留在重庆工作。母亲因为有事,改为父亲送我。他是一个万事都火急火燎的人,赶火车这种头等大事尤其耽误不得!所以我们到火车站的时候,离火车预计的到站时间早了足足三个小时——还不算上可能晚点的时间。
等待自然是漫长又无聊的。闹哄哄的候车厅里,父亲叮嘱完那些老套的注意事项之后,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话可说。他又是一个坐不住的人,坐一会儿,去外面抽支烟;买份报纸,翻上几页,又出去溜一圈,给我买了水果回来。
如此反复几次后,我忍不住劝他先回去。他不肯,说是再陪我一会儿。我说我一个人正好听会儿歌,他想想,便同意了。
没多久,父亲居然又回来了。“我来告诉你一声,在车上钱包、手机什么的都藏好了,车上什么人都有。”
“嗳,我知道。你打个电话给我好了啊,何必再回来一趟。”
“那我回去了,到了打电话给我们。”
终于等到上车,第一件事便是闷头大睡,迷迷糊糊中收到父亲的一条长短信,让我照顾好自己,从此就要留在重庆工作了自己要各处当心,说他有我这个女儿觉得很骄傲。最后一句话,让我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滚落:“爸爸很舍不得你,所以走了以后再回来看看你。”
我翻过身,面对着卧铺的墙壁,紧紧抓着手机,无声地哭泣了很久。
小学时学习朱自清先生的《背影》,心中很是不以为然:“有什么稀奇的,写得也很稀松平常嘛!”前阵子人人网上又流行起了这篇文章,很多人分享转载,我重读之后竟然满面是泪。
年少时的我们轻狂且无知,不懂得父爱的缄默与伟岸。无数次的转身与目送,我竟然都熟视无睹。如果不是因为今天的这条短信,我或许永远都意识不到父爱是何其深沉。
H生命
活着是比任何事情都更重要的事
第二次准备考研是在2012年的8月,天很热,心很躁。
前一次考研,只是为了跟追了3年而不得的女生多相处一段时间,所以复习得心不在焉。结果女生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我毫无悬念地失败。虽然她再次拒绝了我,但我还是决定去北京,在她所在的大学附近租了一个地下室,我想再努力一次,看能不能考上。
考研失利的沮丧、身在异乡的寂寞、孤军奋战的无助、前途未卜的迷惘,以及对爱情的无能为力……那段时间,我过得很不开心,情绪波动特别大,好几次都喝得酩酊大醉,沿着马路一路狂奔、大声嘶吼,然后醉倒在路边。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如果有天晚上睡在大马路上被车给撞死了,她会不会有那么一丝愧疚,然后永远的记得我?
直到8月里的那一天。
下午上完2个小时自习,我习惯性地来到一楼大厅后门放松头绪,思维依然还游荡在“物质与意识”的辩证关系中,一个白色物体从天而降。
“有人跳楼了!”这是回过神来听到的第一句话。门外已经围了好几名同学,我没敢靠太近,但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死者稚嫩的脸庞上鲜血汩汩,以及身下被压得变形的一排自行车。
我默默地回到自习室,听同学们议论才知道跳楼的男生是上海某大学的大四学生,异地恋好几年,因为女朋友提出分手刚从上海飞来,经过几天的努力依然未果,心碎之下选择了跳楼这种惨烈的方式。
篇5
曼夏
纸蝴蝶翻飞的美丽光线,糅合一两声清脆的鸟鸣,射进覆尘的窗子里来,射穿谁透明的叹息。
——题记
2008.5.27 星期二 晴
曼夏
很烂漫的阳光。空气里渗透着汲取自扬尘回忆的干净明媚。初夏里,池水和流云都微眯起眼,看凡世的孩童在简单的欢乐中心满意足的笑容。
课间操后,淀雪飞奔着来找我,然后停下来,气喘吁吁地说:“老师……在……多媒体教室……找你……”
我看了他一眼,说,Thx。然后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过道里很是阴凉。在我最喜欢的夏天,仿若有清丽的雏菊,盛绽在阳光深处的美丽风景里。
我走近多媒体教室,茫然地望着班主任。然后一个名字叫陈静的女老师把我带到排练厅,说,你叫尧曼夏是吧,学校决定要你给艺术节做主持。
我突然发现自己很伟大。我轻描淡写地点点头。
陈静问:“有这方面的经验没有?”
“有。”我回答得很干脆。
“比较有登台经验吧?”
“是。”我毫不谦虚。
那个女人微笑着点点头。她的皮肤泛着亚健康的土黄色,眼睛很大然而光泽却那么昏黄。她的声音掐得很细,很有装娇的嫌疑。而那头发梳得闪亮闪亮,额前发际线上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渗出油来。
我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好像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说:“你的搭档——就是那个男主持——他过一会儿才来,你先看看稿子吧!”
说着,她把一小沓写满稀奇古怪字迹的泛黄的材料纸递给我。
我的目光落在了稿纸的第一行字上。
“让艺术放飞,与文明同行……”后面一团类似于鬼画符的东西我就不认得了。
幸亏刚才只是默念,卡壳了也没人知道。
谁知陈静居然立即说道:“读出声来啊!”
BT!
我只得清清嗓子:
“让艺术放飞,与文明同行……嗯……嗯……”
陈静的声音很轻柔,带着似有还无的微笑:“自己学校的校名都认不出来了?”
我茅塞顿开:“XX中学2008年艺术节文艺汇演现在开始!”
陈静听了,很满意的样子:“不错,不错。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吗?”
我说:“有一点,不很多。”
陈静点点头:“嗯,很好,很好。”
而她脸上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但是,至少在我看来,她身上的一切仿佛都是最最矫揉造作的。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但这种想法却是确确实实地从我一见到她开始就无比清晰地呈现在我脑海里了。
我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微笑着,目光向四处游离开来,一会儿,像一只披着媚俗彩衣的花蝴蝶,翩翩地歇落在大厅门口。
她说:“来了啊。”声音很轻,但在空旷的大厅里却无比清晰;经过四壁的反射,刻意加上的娇媚修饰让那声音最终钻入我的耳朵之后变得几乎刺耳。
我回过头去。一个高而且清瘦的男孩子轻缓地走进来。他的头微低着,脊梁稍稍弯曲。
他还没走近,另一个女人就风风火火地走过来了。那是个教音乐的,很BT的女人,经常给学校的文艺节目做排练。好像叫尹什么千的……对,尹千芊。
然后,陈静对那个男孩子说,你快点过来。她说话间尹千芊已经走到了我跟前。接着那男孩也走了过来。我们都很主动地隔对方好几米远。
我听见尹千芊小声地问,陈静,这俩孩子怎么样?
陈静说,还不太了解。然后她突然很大声地说:
“你们俩站那么开干什么?”
我低下头,用余光瞥见镜子里的我和那个男孩子。
连镜子里的世界都那么尴尬……
无可奈何地,我和那个男孩子都轻轻地像对方靠近了半分米。
尹千芊开始发飙:“那么忸忸怩怩干什么?叫你们站近点!”
我不敢看离我只有不到两米的镜子。我想我脸上一定已经浮现出“可爱”的高原红了吧。
我和那个男孩子很“大方”地把距离又缩短了五厘米。
陈静很平静地说,你们俩把稿子看一下。
我就把稿子递给他。他静默地读着,然后我们都很默契地往相反的方向偷偷挪步。
终于,在距离重新增到十五厘米时,尹老师一声咆哮:
“怎么又站那么远了?”
然后,她很粗暴地把我和那个男孩子推到一起。
我低下头去,望着和那个还根本不认识的人不到一厘米的空,欲哭无泪。
仿佛已经飘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光,我终于重新抬起头。镜子里,我身边那男孩子穿着很干净利落的衬衣和滑板裤,俯首注视着手中的稿子,沉思的面孔很精致,几乎有点完美。看着镜子中的两个人,突然觉得如果牵着手到街上走一圈一定是一对模范情侣。
而我并没有像小说女主角那样面红心跳起来。我不是花痴。
我是白痴。
就是审美观与正常人永远不一样的白痴。
其实“白痴”还有一个别名,叫“天才”。
很快地,他抬起头表示对前面一部分已经有了大致了解。陈静说,你们俩配合着念一下。
我看了他一眼,开始念第一句:
“让艺术放飞……”
他接道:
“与文明同行……”
陈静说:“停!下面一句齐读。”
“XX中学2008年艺术节文艺汇演现在开始!”
最后一个音落下时,我们已经很自觉地把距离增到了五厘米。
本来以为这么一点距离不会被发现,可尹千芊马上吼道:
“站近一点!”
崩溃……
好了,两厘米,可以了吧?
……
短暂的课间很快就过去了,上课铃匆匆响起,第一次排练宣告结束。
陈静和尹千芊商量了一会儿,说:
“好吧,你们俩就在下午第四节课到这儿来吧。到时候我要是没来,你们就先自己排练着。下午上课之前你们就可以来找我要打印好的稿子了。”
我长吁一口气,说声“老师再见”,连忙转身走了出去。
那个男孩子比我走得还快。一个漂亮的转身,直直地走出了大厅。我突然闻到一种似有还无的很清淡很温和的香味,轻轻钻进我鼻腔里来。抬头看他,他就在前面一两米的地方,面容那么精致,淡定的目光悠悠地、悠悠地飘落,挤进初夏时节一种空气与另一种空气的夹缝中间。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走到他身边。我问:“你下午真会来?”
他淡然一笑:“那还能怎样?”
我“哦”了一声,说,其实我不想来,因为我不想看见那两个女人。
他笑了,不作声。
我问:“你是几班的?”
他说:“八(12)班,风银染。”
我很惊奇地张大了嘴巴:“风银染?我怎么没听说过?”
他又笑了笑,说,没听说过,这很正常。
然后他又问,你呢?
我说,我啊,七(9)班,尧曼夏。
他什么也不说,眼角流溢出浅浅的笑意。
过了会儿,我说:
“明天,5月28日,是我生日。”
他转过头,脸上浮现出淡淡的不易察觉的一丝惊喜:“真的吗?那先祝你生日快乐!”
我微笑着点点头,说,谢谢。
初夏的阳光温和地撒在他脸上,他眼底映出很暖很暖的像雏菊一样的桔黄色。浅浅的隐约可见的笑在他阳光照耀的脸上铺散开来,一直铺到金光闪耀而依稀可辨的天边。他的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弧度,淡淡的笑意如水晶般透明,被阳光射穿了虚无,留下两瓣真实可辨的美丽的唇,如同东方清晨盛绽的妖莲。
今天,我还只有十一岁。
而,到了明天,我就真的、真的永远也不是个孩子了。
下午,我终于被陈静找到,她把打印好的稿子交了一份给我。临走时还不忘叮咛:别忘了,下午第四节课过来。
终于熬到了第四节课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带上稿子,不紧不慢地走到排练厅门口。大门紧锁,五分钟过去了,依然不见一个人影。
我有点急躁了。一分钟后我出现在八(12)班门口。
我没打报告就走了进去。然后我很大声地对正在结结巴巴讲课的实习英语老师说,您可不可以帮我叫一下风银染?
那个长得很普通的小伙子一脸痴呆地望着我,点了点头,并不问我找他做什么,就说,风银染,你可以出去了。
而我和他走出他们班教室的时候,听到身后一个充斥着邪气和嬉皮的声音响起:
“哟,风银染,你的女人哩……”
我几近崩溃地和风银染走在去排练厅的路上。我忍不住问道:
“风学长,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他说,你问吧。
我理了理头发:
“是不是我不来叫你你就一直不会来了?”
他笑出声来,说,确实是这样。
紧接着我无语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又问:
“陈静和尹千芊呢?她们不来了吗?”
他说,不来还不好?
我点点头,不说话,心想,当然好,当然好。自己排练可比被老师管着要好多了。
而实际上那一节课我们根本连稿子的一个字都没沾过。四十多分钟的大好光阴,就在我俩你一句我一句的东扯西拉横谈纵论中过去了。从学习谈到文学谈到生活之无聊,以及其他许多许多——反正是一句正经的也没有。他一说,我就笑。先是微笑,再是掩面而笑,最后,笑得前俯后仰。也许我的笑神经确实是过于发达了。说到散文的形散神聚,我叹着气说,我所写的东西,人家说全是一盘散沙。他马上接口宽慰道,不要紧,如果你的是一盘散沙,那我的就是一堆散沙。就这一句平平常常的话,把我笑得差点就搁那儿了。不过我倒也真有点儿佩服他,见到我这样的……白痴,居然都还能聊起来,如果说不是俗世奇人,那也是看书看得太多了因而包容能力特别强的缘故吧!
终于聊得差不多了,嚎丧样的下课铃声也合乎时宜地响起。不过,在我,这一声却是特别的清亮悦耳。因为,它的到来象征着我经历一天的劳累后终于被赋予了回家休息的权利。
过了十几分钟,我推着车兴高采烈地回家的时候,却在校门口处和陈静撞了个正着。
她依然是一腔娇媚:
“刚才我有点事儿,没能去成……”
我说:“不要紧,不要紧,我们俩自己练着呢。”
她听我这么一说,好像显得很高兴:“啊,挺自觉啊,不错不错。”
接着,又蓦地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嗯,明天上午课间操时间,你们也还是过来吧。我和尹老师给你们做做指导。”
我心里纵有一千个不情愿、一万个不甘心,嘴里也只得答道:“好的,谢谢老师。”
她脸上荡漾开妩媚的浑浊的笑容:“不客气。好了,你回家吧!”
“老师再见!”
十点多。一身疲惫的我把自己狠狠扔在床上,摊开一个象征自由和对美好心愿的追求的“大”字形。(注:关于“大”字睡相的这些解释都是曼夏自创的,纯属一家之言,无可考证)亘古如斯的月光穿越细细密密的线帘,细碎地温柔地散落在床头的书桌上。摊开的一个字也没有写的日记本,纸张上亭亭地歇落着说不清冷暖的深深浅浅的月光。
淡淡的清澈的光芒继续蔓延,蔓延到我腕上透明的琉璃手链处,突然被折射出明亮的光泽,直直地刺进我的眼睛。一瞬间,我感觉这月光就像可以随意抱在怀里的很温暖的冰块,清亮,柔润。而至于究竟为何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想法,我却实在是无从知道了。
初夏月夜的凉风轻轻地吹起来,线帘微?,月光更是肆无忌惮地穿透玻璃窗大片大片地涂满了卧室的地板。我能感觉到风在调情般地抚弄着我的沾满月光的睫毛。我抓起床头的兔子,不知是哪个缺老德的设计师当时竟然忘了给它加上一团小小的白色绒球作尾巴。而,美丽清晰的梦幻般的月光铺满它线条笨拙的PP,它依然倔强地死死闭着线条粗黑的双眼。
于是,我也像这只没有尾巴没有生命的兔子一样安然地闭上了眼睛。可是,一张精致的面孔却久久地浮现在脑海里,而且越来越清晰,挥之不去。
那张精致的面孔上,有着两道剑眉和高挺的鼻梁,黑得深邃黑得无可置疑的瞳仁里,竟然轻轻地晕开不易察觉的夕阳光辉。暖暖的夏末黄昏的颜色,美得奇幻,美得恍惚,流淌着万分浓醇的温柔,却也荡漾着令人无从理解的化不开的感伤。线条无比流畅的唇,优美得如同幻境,如同东方清晨盛绽的妖莲。
他微微地、微微地笑着,笑容温润如水,令人不由联想到江南女子熏醉了天下的那柔柔的一回眸。而我,仿佛跌入一个夏末夕阳余晖普照的梦境,梦境中,到处纷纷扬扬飘满初夏的雏菊……
2008.5.27 星期二 晴
银染
无聊。无聊。极度无聊。
上午,照常地上了四节课,中间,做操,两手握拳,两脚画圈,好像做了就可以升级成咸蛋超人或者奥特曼似的。
这个世界是多么疯狂。
也许,所谓生命的节律就是这样,匆忙,枯燥,循着沉淀万古的节奏,继续机械地律动着身子。
老师不断地强调,八年级下学期了,要好好学习,这已经是初中阶段“赶本”的最后机会。从他们扭曲的面容和疯狂的表情里我清楚地看到,在他们眼里,一个初中学生如果挨到了八年级下学期都还不肯努力,那么这个人必定是要成为被这个社会永远永远地淘汰掉的人渣了。
而,不幸的是,我似乎就是这样的人。
我很懒!
最后剩下的唯一一件可以使今天有别于以往那些流逝已久的日子的事情,也许就是它了。
课间操做完之后,本来准本趴在桌子上稍稍休息一下,谁知上帝老儿毫不仁慈,连这一丁点儿的空闲也要给我挖走。
尊敬的高高在上的语文老师把我叫到了排练厅。
我正拖着疲乏的身子走进去,突然身边掠过一阵裹着浓烈的香水气味的风。
我吓……又是这个人妖……
我抬头望过去。人妖已经火速走到了大厅另一角。而她身旁,一个模模糊糊的艳丽影子(注:银染是近视)是陈静,还有另外一个我不知道名字的修着短发的女生,穿着芋紫的上衣和浅啡色的格子布外套,以及一条慵懒的灰色滑板裤,安静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叠纸,轻轻地扭头看着这边。
仿佛穿越了无比冗长的时空,我终于走到了她们跟前。那个女生很自觉地和我保持着好几米的距离。
在陈静的命令下,她把手稿递给我。我心不在焉地看着,余光扫过排练厅硕大无比的镜子。女孩脸上有一颗很清晰很明显的痣,顽皮而且顽固地舒舒服服躺在那里影响着美观。
她为什么不去把它拿掉呢?
也许这正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可爱之处吧!
……
终于,在我和那个女孩N次站很开两个女人N次把我们推到一起我们又第N+1次站很开两个女人第N+1次把我们推到一起如此重复N2次之后,上课铃响了……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期盼上课铃到来啊……
第三节课。我全身瘫软地趴在课桌上,前排的前排的前排的前排的头顶上那个老女人在叽里呱啦些什么我根本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而那个自称叫“尧曼夏”的女孩子,明亮清澈的目光却久久地清晰在脑海里。
她说,明天就是她的生日。
明天,5月28日。
哦。
哦。
第四节课,我已经把排练一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不可思议地,那女孩儿竟然很大方地到我们班上来找我。可怜的实习英语老师讲课本来就不流利,而她没有打报告就直接走进来,直直地盯着那个小伙子说:
您可不可以帮我叫一下风银染?
我被雷倒了……
结果,老师一直没有来。我和她就聊了一节课的天。无论我说个什么,她都总是笑,笑声有点夸张,但是很脆,清泠泠,活泼泼,像永远崭新的风铃一样响起。
她的眼睛很清亮,黑白分明,并不像有些女孩子的眸子呈现出褐色而且泛出微浊的光泽。不算短的睫毛乖巧地搭在眼睛上,是羞答答的、天然的修饰。
夜,很深沉。月光普照。清风吹拂。
如果在心里点燃一星烛光,对于生与死,会向哪个方向倾倒呢?
——依然是一箩筐一箩筐无厘头的古怪的疑问。而这些疑问,等到什么时候,谁,可以给出令我满意而且安逸的解答?
我又想起那个女孩子。
她叫尧曼夏。
曼妙的曼,夏天的夏。
这是一个变得可爱的,曼妙的夏天。
——我突然这样想。
2008.5.28 星期三 晴
曼夏
早上醒来的时候,鸟鸣糅合着初夏清晨的阳光,婉转动人地射进窗子里面的世界来。
这个世界,很安静,也很喧嚣。
我突然想,是阳光糅合着鸟鸣,还是鸟鸣糅合了阳光呢?
是糅破了,还是糅碎了呢?
走进校园。正所谓春生夏长,曾经嫩绿的梧桐叶子,如今已经焕发着墨绿色的蓬勃的生机。树叶把慵懒的阳光切割成奇怪的几何图形状,星星点点地投向地面。对于树影,我实在已经不知道该用“斑驳”还是“婆娑”来形容。而打碎在地的几米阳光,却多像散落到凡间的美丽传说,——飘忽,——徜徉。
今天是我的生日。小时候我曾经感叹,我这么喜欢夏天,为什么我的生日却一定要在五月底,春天的尾巴上呢?直到后来,查阅了农历,我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我的生日——农历的四月十二,正是立夏之后的第一天。
那么,今天,即是今年的第一个夏日。
这是一个充满感伤的夏天,我想。
我牵挂了将近一年的那个男孩,我在零七年盛夏邂逅的那个演绎着温柔和热烈交织的舞蹈的男孩,光影变幻间,一年已经逝去。又是一个轮回,又是一个新的夏天。
而,当我对他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他也不改往日的温柔,平静地轻轻说道:
“曼夏,你小说看多了。”
我说,这是真的。
而他,轻轻地摇头,不语,这样一直陪我走到路的尽头,把我送回家,交给我的家人,然后微笑着,转身离去。
于我,他却是永远永远地走了。
可是,可是,我一直不由自主地牵挂着他。
我知道,在这一座小小的城市里,我在最南,他在最北。我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一起?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得知,我的兄弟竟然也是他的哥们。我郁闷得无话可说。而那个男生,作为我们俩共同的兄弟,竟然极富使命感地担当起了牵线搭桥的重任。我不止一次地说,我对他已经绝望了。而我的兄弟却不停地叨念说,他心里是有你的,只是他不会表达出来罢了。
……
如此地,拖过了一年。他,一直是我心头的隐痛。
在这个夏天到来之前,那一句话我已经在静默中写过千万遍:
“春天一过
我的世界便是秋天
因为
走不回那个夏天
我就再也无法拥有夏天
……”
为了他,我的曾经炽热跳动的心,而今已经浸泡在死亡的无望的浑水里了。
挨到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我突然想到,陈静昨天不是说要我课间操的时候去排练厅吗?
瞧这记性!差点误了正经事儿呢!
我走到排练厅门口。陈静和风银染已经在那里了,而大厅的门却紧闭着。
陈静说,钥匙在尹老师手里,可是到处都找不到尹老师,今天就到这儿排练吧。
我环顾四周。她所谓的“这儿”,不过是走廊尽头一块不到六平方米的空地。而楼梯的转角,堆满不知何时遗留下来的建筑垃圾。饱经凄风苦雨侵蚀的窗棂,木头几乎已经腐朽,外面是高高的、看也看不到头的斑驳的红色砖墙。
也好,反正是难得有人来这种荒凉得仅次于坟场的地方的。
排练似乎进行得并不那么顺利。我按着我的思维模式对稿子和其中所含的感情用声音来进行诠释,而陈静却总也不太满意。一句开场,练了百把遍,她总要嫌气势不够,嫌我声音太小。用她的比较含蓄的原话来说,就是“也太端庄了”。而于我,却总也只能是这样。——呜呼!实在无法可想。
风银染总是把稿子上的人名念错。他一念错,我就笑。笑完了,听他接着念,结果继续念错。
而陈静或许是懒得和他纠缠,也或许是因为作为他的语文老师已经带他将近两年的缘故,对他并不苛求些什么,只是很平静地说,你接着念吧。
这无聊的时光也总算流逝过去。和风银染一起下楼的时候,我问他:
“陈静刚才说要自己下去背稿子的,你会背吗?”
他点点头。
我笑着说,你真乖,我可不会背呢。顶多上场之前赶着记两句而已。
他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生日快乐,尧曼夏。
我有点惊奇地望着他。我说,我只是信口提了提,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
温软的微笑在他脸上荡漾开来,暖暖的如酒如风。他说,过了今天就又有一个为我所知的人永远也不再是个孩子了,这样的日子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我受他的感染,也笑了。干净的校道上,阳光普照。淡金色的阳光,暖暖地洒在我们两个人身上。
第四节课,又被拉到了排练厅。这一次,厅门好不容易打开了。陈静和尹千芊都来了。尹千芊不像陈静那样老掐着嗓子,她很直白地说:
“尧曼夏,风银染,你们两个练一遍给我听听。”
因为已经不再陌生,我们很自然地只保留了不到两厘米的距离。
然后,我清清嗓子:
“让艺术放飞……”
“停!”
尹千芊一声河东狮吼。
“声音那么小,指望哪只蚊子听到啊?到时候场下乱作一团,你一个主持人上去,说话跟没说似的,鬼听得到?到时候那气氛尴不尴尬?”
我只得重新来一遍;
“让艺术放飞……”
“停!”
又是尹千芊。
“你那个‘让’字那么大声,后面马上低下去,太突兀了!”
于是我又重新开始……
很久之后,她终于大致满意了。于是,接着一点一点念下去。风银染再也没有说错一个名字,想必回去是下了功夫的吧!
排练结束。陈静说,后天下午,还是这个时候,记得到这儿来。
我和风银染回应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了楼,穿过窄窄的过道,夕阳温暖的光辉普照着整个校园。我望着他,他的脸像梦一样精致美丽。
我突然心潮澎湃。橘色的光洒在他的脸上、肩头,他站在那里,宛如著名雕刻家最得意的一件艺术品,那么纯美,恍惚之间仿佛重叠了几个世纪的时空……
一切,在这一刻,定格。
我的整个脑海里,满满塞着的,全部都是关于他的一切……
2008.5.28 星期三 晴
银染
上午的排练,曼夏似乎来得稍晚了一点。其实所谓晚也就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好像就是有点二上三下的(就是还没有达到七上八下那么忐忑的程度)。
而她终于来了。她不紧不慢地走着,步履轻盈自若,不时低下头来,理理额前的碎发。她左手拿着稿子,臂膀修长,肤色自然,丝毫也没有刻意的修饰。
接着我们以过道的尽头为临时排练厅做排练。陈静总是嫌曼夏的开场没有气势,而我听着她反复地教育曼夏,自己却好像无事可干。我望向窗外。红色的砖墙斑斑驳驳,剥落而下的,仿佛不止是一块一块的岁月。顺着望下去,墙根处,几丛草却是碧绿可人。初夏的风轻轻吹拂的时候,那草也悠悠地晃几晃,很有生气,与这墙壁却十分不协调。这场景或许有些滑稽吧,仿佛生硬地重叠了两个原本完全不同的时空。
不知过了多久,陈静说:“风银染,你接着读。”
我蓦地回过神来,连忙接了下去。
曼夏站在我旁边。过道里很安静,我读到两句之间的间歇的时候,连她呼吸的声音我几乎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她的声音很好听,清脆,明亮,隐约掺杂着甜丝丝的笑意。不知为什么,我心里不很平静,读的时候,总是把人名读错。曼夏听了,就忍不住笑。她的笑声,像风铃,叮叮当当,若即若离,令人感觉总有种飘忽易逝的恐慌——那样真纯的完整的笑声,宛若辽远又辽远的地方,空旷山谷里唯一一株幽幽的兰,不可思议地开出清雅的花。
等她笑完,我就继续读,结果又读错。她又笑。听到她的笑声的时候,我心里忽然有种安逸满足的感觉。
下午,排练的地点终于转移到正式的排练大厅。陈静、尹千芊,还有曼夏,都准时来了。曼夏自然而且落落大方地站到我身边。她的轻柔的呼吸的节律,在离我最近最近的地方演绎,似乎就要钻进我的胸腔里来,却只轻巧地环绕在四周,令人总也抓不住、握不牢。
尹千芊也是说她的开场不行,总冲她大吼大叫。我又成没事人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轮到有我的事儿。中午回去练了一会儿,这下,总算是没有念错人名了。我感觉到曼夏用不无惊讶的会微笑的眼光看着我,过一会儿,又渐渐隐褪而去了。
排练结束之后向教学楼走的时候,曼夏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带着微微的、溶溶的醉醉的笑。那笑容从她水晶般玲珑剔透的心里发源,在这个被夕阳的余晖大肆渲染和浸透了的初夏的黄昏,一直一直晕旋开来,像绚烂的霞,溶入无边的天际,溶入我的心的深处……
曼夏,曼夏,你知不知道,你很可爱?
2008.5.29 星期四 晴
曼夏
这一整天,居然一点也没有作夏的悲叹,丝毫没有想着那个令我悲伤的男孩——滔,而整颗心里,却写满了银染的名字。
我释然地笑了。我想,银染,是你拯救了我垂死的灵魂啊,是你重新赋予了我无数个复活过来的全新的夏天啊!
那么,这个夏天,在没有滔的气息的晚风里,我,将是一样地欢愉,一样地飞扬。
想到这里,我不禁由衷地笑了。
临近黄昏,暖暖的安静的光芒像一层美丽的纱,笼罩着这座园林小城秀美的面庞。校园里,朱椽,碧瓦,瓦顶上流光溢彩,夕阳的光辉从屋檐处一下子翘飞出去,重新融入傍晚熊熊燃烧着的天际。
我手里拿着一只信封,那是一封感谢信。说破了就是以感谢信的形式写的披上了伪装的外衣的情书。
那是给银染的。
我不慌不忙地走过去。他的身影慢慢清晰,而肩头,镀着一层暖暖溶溶的夕阳颜色。
他缓缓地抬起头,面容还是那样精致得脱俗。夕阳的光辉从旁边斜射过来,映照在他的脸庞上。他的笑意分辨不出依稀的深浅,却有一种宁静的力量,使人心里充满一种回归的幸福感。
我轻轻地把信封递给他。他微微地笑。那一刻,我突然无比感动。
2008.5.29 星期四 晴
风银染
今天没有排练。
这该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吧,可是心里不知怎么的却好像还有一点空洞洞的感觉,好像缺了些什么。
没关系,这对我来说是最正常的感觉。
没有排练,是生活恢复正常的表现;正常生活使人产生正常的感觉,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我老是在想着一个人,曼夏。那种样子的想念,不深不浅,却好像很扎心。
她的面容,隐隐约约浮现在印象的彼岸,却调皮地和我捉着迷藏,总是若隐若现,总是那么的不真切。
下午,暮色初降的时候,我正准备走回家,突然看见走廊那头一个迷迷朦朦的身影。
呼吸突然变得很急促。余晖照射下,那短短一条廊的细长空间似乎被拉得无比漫长,漫长得甚至要令人遗忘了再记起然后再度遗忘。我无声地迈步,再迈步,脚上却像系了千钧的重物一样,放下去就难得再提起。好像穿越了冗长得几乎要腐烂的时空,终于,一个清澈可爱的笑容,宛如初夏含苞的雏菊,毫无矫饰地真纯地绽放在我面前。
她说:
“风银染同学,这个是给你的。”
声音像是从渺远又渺远的天际飘飞而至,并没有进入我的耳朵,那种清甜的令人感觉痒痒的香气却直接钻进心里来。
我轻轻地接过来,一言不发。我不知道那刻我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地微笑了。
2008.5.30 星期五 晴
曼夏
不知不觉,五月已经快要结束了。哦,对了,今天是东东的生日,只是我已经在几个星期之前和他吹了。
这是吹得很干脆的一次,因为一开始,就只是当作游戏的而已。
我曾经说我要吃他的蛋糕,他说,蛋糕本来就不大,一个人独享才好。
我一脚劈过去,我说你去死吧。
不过,虽说是东东的生日,却也是我开Party的时候。28日是星期三,没法开Party,所以才推到了今天。
这次,我谁也不想请,谁的礼物也不想收,却只想着一个人,染。
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染是什么人啊,我和染认识才几天啊,这不是比浆糊还要稀里糊涂的事情吗?
唉,算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像我这种人,生来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顾虑,能满足自己的需求就已经是不错的了。
下午第四节课的铃声敲响了。想到将可以见到染,心情莫名其妙地舒畅起来。
教室之外,阳光清澈透明;尘埃飞舞,光影幻变,微风吹拂起来,密密的树叶飒飒作响。
染这次来得稍晚一点。他微微耷拉着头,面无表情地走近了。
我感觉到我的心跳得很厉害。那种像在一个朦朦胧胧的黎明邂逅初恋一样的感觉,此刻完完全全地真切地回归到我的身体里,侵入进我的每一滴血液。我凝视着他,似乎能感觉到他呼吸的节律——就像潮汐一样,温软,而且令人安逸——这些,都绝对不是却也已经无可置疑地成为我怦然心动的理由。
我走过去,低声问他:
“你今晚有空吗,排练结束之后去给我过生日吧。”
他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微微颔首:
“你知道,28日是星期三,没法过生日的……”
他轻轻地点点头。
那天要排练的节目不止一个两个,所以我们的排练很快就结束了。我还有另外一个节目,所以只排到一半,就被老师叫了去。我走的时候,陈静开始给它做一对一的指导训练。在我转身的瞬间,我感觉到他的目光很快地在我身上游走了一遍。
我的另一个节目是个集体节目。我不知道会不会排到很晚。而我走的时候忘了对他说,请你稍等。我也忘了说,你不用等我了。
当我终于冲出空气污浊的临时用于排练的小房间的时候,暮色已经不浅。抬腕一看,好家伙,已是七点整了。
正如我所估计的,排练厅的大门早已上上了粗粗的锃亮的锁。不用四下里环顾,我就能猜到,他一定早就离开了吧。
初夏的晚上并不暖和。一阵凉凉的风吹来,虽不寒冷,也是说得萧瑟的。我唇齿紧叩,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微微地抖。
我不知道我是只穿了一件短T和超薄牛仔裤的身体冷了,还是被揭走了最后一层薄纱的心里冷了。
2008.5.30 星期五 晴
银染
下午我去排练厅的时候,曼夏突然跑过来,稀里糊涂地就说要我陪她过生日。
我浑身上下都一颤。我不知道这应该叫做惊,还是受宠若惊。
她有一点娇羞地低下头说,28日是星期三,没法过生日的。
于是我点点头。她霎时高兴起来,笑着和我一起走到老师跟前去。我发现我好想很喜欢看她像一只吃到choice carrot的小兔子一样开心地蹦蹦跳跳的样子。
可是,一会儿她就被叫走了。她还有另外的节目要排练。
我的目光短暂地定格在她的背影上。而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对一的排练效率很高。而且因为只有一个人,也就没有什么好排的了。陈静很快就把我放走了。我走出大厅,回教室收拾收拾书包,觉得还是等等她比较好。于是我在校园里走了几圈,而她却迟迟没有出现。
很不幸地,突然撞到了陈静。我不无惊讶地抬起头。她的眼睛瞪得很大:
“风银染,你怎么还没走?”
我低下头去,望着自己的鞋尖:
“我啊……掉了个东西,在这里找了几圈……”
汗,我真是越来越佩服我自己了,什么时候干这种事都不用打草稿了?!
她好像一下子变得很放心,长吁一口气:“这样啊,这样啊……”
后面半句的潜台词就是:最好不是和哪个女生有关的吧……
好不容易打发走陈静,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过道的角落里。远方的星已经隐隐约约现出了身子,我突然想到文天祥“干戈寥落四周星”的诗句。这和今晚的夜空又什么关系?也许就只因为一个“星”字吧。其实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
想起刚才令人不寒而栗的经历,我由衷地感慨,学生放学之后的学校确实不是久留之地。翻出表来,已经将近七点了。
初三的教室里,灯火通明,星星点点的光在夜幕下显得格外闪亮。我知道,九点多以后,这所学校所有的教室里才真的没有一个学生。
我想,像他们这样匆忙的令人无比疲惫的时光,离我也不远了吧。
到时候,我还可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每天见到乖巧可爱的曼夏呢?
回过神来突然发现自己很傻Q。是啊,很快地,不出几天地,艺术节的最后一场正式演出结束之后,我就将永远、永远地,看不到曼夏了。
还何必等到那时呢?
这时,暮色已经越来越深了。星星高悬在天边,像圣母脸颊上滚落而摔碎的泪珠中的一小块碎片,发出恒久的光芒,照耀着人间,点亮凡世的黑夜。
其实,要星星有什么用呢?我们有电灯的啊!
星星她如果知道这些,还会固执地守在天边吗?她如果知道这些的话,会不会伤心呢?她会不会从此离开自己的岗位,会不会从此对人间的一切事情不闻不问了呢?
我轻轻地推着车,走出校门。大门已经关上了,我是从侧门里挤出来的。
而,曼夏,你走的时候,为什么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此刻,你叫我该怎么办呢?
街上,已经灯火通明。我坐在车上,走到离校门十几米的拐角处,抬腕看表:七点整。
2008.6.3 星期二 晴
曼夏
夏天的天气总是这么好,可以连着晴将近一个月,老是万里无云的。
呼呼,今天就是正式演出了。中午连午觉都没能睡,吃完饭就赶到学校(由于饭吃得晚,赶到学校已经一点多了),处理化妆、造型、换装等一切乱七八糟但是又不能不做的事务。
那些所谓技术人员的比我老一二十岁的小女人给我把妆化得很浓,浓得矫揉造作,浓得令我一看到镜子中自己完全变了模样的容颜就作呕。
是的,是的。她们把我变丑了。
而我穿着透着很浅很浅的粉色的连衣裙,头上别着镶满水钻的小王冠,算是一种自我形象的拯救。
最终,当我登上台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忘了在脖子和手臂等地方擦上粉……
所以,站在皮肤本来就白而且又擦了粉的风银染旁边,下面的观众一定只有一个感觉:他是白的,我是黑的。
好不容易结束了为时两个小时的文艺汇演。我换上便服,卸下厚重的头饰,理好逆梳得乱蓬蓬的所谓具有凌乱美的头发,一口气冲出剧院,在阳光普照的公园里大口大口地做着深呼吸。过了一会儿,银染和他的母亲大人也走了出来。风伯母兴高采烈地和银染说着什么,他也很开心的样子。
阳光暖融融地铺散在草地上。有三三两两的情侣手挽手嬉笑着走过,享受着初夏和煦的阳光以及绒毯样的草坪。
一切都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了,银染。只要你是开心的,我纵是强迫自己擦干泪痕,也要陪你扬起嘴角的弧度。
2008.6.3 星期二 晴
银染
终于迎来正式演出了。
中午一到学校,多媒体教室前已经是人山人海。208个演员啊,还加上杂七杂八的工作人员以及许许多多毫不相干的纯属来看热闹的人,怎么也得三四百人吧。所以,人山人海还算是幸运的,要不幸点儿就直接摩肩“踩”踵了。
而我一直没看到曼夏。我也并不着急去找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我知道到了该来的时候她是不会来的,但是到了必须来的时候她一定就会疯狂地奇迹般地突然出现。
事实正是如此。直到我随着两百来个演员、几十个老师和领导的浩荡队伍从学校步行到了剧院,走进去,我一眼就看到曼夏和她的父母坐在第五排的中间。说实话,要不是彩排时就穿来的那身衣服,我还真都认不出她了。学校雇来化妆的那几个女子给她化得很浓,浓得应是把她变了一番模样。看着清美可爱的她娃娃样的脸上挂着那么浓艳的妆,我是该沉默,还是该怎样地感慨一下呢?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沉默。我只是淡淡地瞟了她几眼,也没有和她打招呼。她呢,似乎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我。
过了一会儿,我正站在后台准备的时候,她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这着实把我吓了一小跳。她依然顽皮地笑着,看着我一脸的惊奇,她笑得更是厉害——可以用前俯后仰来形容了。或者说,笑得花枝乱颤。哦,不对,花枝乱颤是说那种妖艳女子的,曼夏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可以用这样的词汇来玷污呢?还是用前俯后仰算了吧。
她掩着嘴巴大笑一通,好像也不怕把人家给她涂上的唇彩擦掉。笑完之后,她又揉揉眼睛。这下我是彻底服了她了,居然也不担心把眼影和睫毛擦花了。吓,她难道就真的率真到一点点女孩子的常识都没有?
我盯着她看了半天,发现好像有一点不对劲——哦,对了,可能是由于工作人员的疏忽,她只在脸上擦了粉,而身体的其他裸露部位却是毫无修饰的。说得明确一点,就是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脸呈现出白皙的颜色而已——至于其他部位,完全是自然肤色。
这……
而我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也许,过多的矫饰对她这样的女孩子来说也就只能是一种难以忍耐的束缚吧!别人怎么看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开心,只要她舒服,只要她行动自由,就是最好的了。
好不容易,文艺汇演结束了。我在伟大母亲的琐碎念叨和强行压迫下渐渐走出了剧场。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曼夏,她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好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不知道要跟着队伍,不知道要给老师打招呼,只是自己乐呵呵地走着。而,在初夏和煦的阳光照耀下,在绿草如茵的公园里,她开心地走着,这原本就是一道在这个污浊的世界里已经很难得了的清丽风景吧。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微笑了。
而最后,目送她走进她的教室的时候,我胸中突然涌起一派伤感。那种伤感的波涛越来越汹涌,越来越疯狂,仿佛要吞噬掉我的身躯。
但是,这都不要紧。
不要紧。
我已经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