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摸学生的小缝范文
时间:2023-03-18 10:03:32
导语:如何才能写好一篇摸摸学生的小缝,这就需要搜集整理更多的资料和文献,欢迎阅读由公务员之家整理的十篇范文,供你借鉴。
篇1
三路出击,迈向未来
“小蜜蜂大学生”是一个由广东约20所大学逾70名大学生自发组成的非政府机构,他们秉持着“世界观改善做人,方法论运用做事,跟社区持续精进做功德、奔和谐”的理念,分批投入到建设生态文明大学村的伟大愿景中去,希望实现“让‘大学生+传统农民’成为‘新公民’来建设‘综合商社+和谐社区’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发展模式,并逐步复制到中国56个民族”的战略目标。
目前,“小蜜蜂大学生”团队将人员分为三个部分,开始逐步迈向他们的目标:
农村组:这一部分人先行下乡当“村官”,深入了解待改造乡村的现状,针对性运用所学理论和知识,逐步改善农村现状,谋求长远发展,同时引入专家教授,有步骤地利用开发乡村资源,建立全国首个“生态文明大学生村”。
学习组:建村的过程中,大学生们将需要很多知识去指导实践,于是,这部分人将组队到北京、深圳等地阶段性地学习世界五百强企业的先进管理方法,并在团队中广泛推广。
实业组:学到了知识就需要运用。这组人在广州市天河区小新塘社区里开起了包子铺,将包子铺作为实践管理运营知识的“实验室”。现在,他们计划在一两年之内将包子铺发展成为连锁店,同时和乡村直接联系起来,引进一些特别的农产品,做有自己特色的包子,同时将收益的两成支援“大学村”建设。
这三个部分人同时运作,相互补充,可谓是一个完整的“产学研”一体化的集团式运作。
农村组:大学生当“无薪”村官
两年前,“小蜜蜂大学生”团队部分成员便开始深入农村。今年三月,“农村组”的成员正式赴湛江市廉江市三合村,担任起了副村长、妇女主任等职务。因为是非政府组织的自发行为,故他们属于编制外人员,并无一分钱酬劳。
私立华联学院08届毕业生马锦添回忆道,三合村就是他脑海中典型落后乡村的形象:人畜共居、村道杂乱、公共设施严重不足;全村1000多人中,约占4成的青壮年都出外打工了,只剩下老孺留守;村里唯一的小学,仅有不到100名学生和3名正式教师。于是,在中央大力提倡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大方向下,大学生们将眼光锁定在了这片落后的土地上。但只是投入到乡村工作中并不能给农村落后的现状带来太多的改变。比如,近年来很多大学生下乡当村官所担任的不过是撰写文书之类的工作,并没有起到实效,更没有让所学所用得到发挥。对于这种情况,大学生们有着属于自己的规划:将理论与实践紧密结合创新发展的道路――建设生态文明大学村。
“生态文明大学村”就是以“大学生小蜜蜂”小分队的形式进驻农村,把人“种”在农村,与当地农民“捆绑”成“新农民”来共同发展;以生态文明新思想结合西方“六西格玛”等工具方法论,凝聚社会上各种资源与力量(高校、教授、资本等),创建标准化、系统化、体系化,持续改善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新农村社区发展模式――以湛江三合村为标杆榜样,逐步把成功的模式复制到中国的56个民族。
下乡以来,“小蜜蜂大学生”团队的部分成员甚至连续两年的除夕夜都是在三合村同村民一起度过的。两年来,他们与村民一起亲手铺好了村道、搭起了路灯,建好了养老院、文化楼、计算机室、篮球场、公厕等一批公共设施,而建设资金则多通过网上召集外出打工的村民筹集。村民的支持是大学生们建设生态文明大学村的强大后盾。
学习组:把握机会学管理
就在“小蜜蜂大学生”团队急切需要补充相关知识的时候,一个难得的机会降临到他们的面前:从前只有企业的高层才可以参与学习的,全球五百强企业应用的“六西格玛”管理培训课向大学生敞开了大门。“六西格玛”简单地说,就是一个遇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方法论。
在对先进管理方法急切的渴求之下,“小蜜蜂大学生”团队迅速组织了一个代表团赴北京参与培训学习,并将所学到的内容带回广州与团体的每个成员分享。培训课结束后,成员们还带回了作业,便是如何将“六西格玛”理论在实践中应用。
其他的理论,比如应用于工厂流水线的管理方法――“5S”理论,即清洁、清扫、整理、整顿、教养,“小蜜蜂大学生”团队暂时还无法将它运用到流水线生产管理上,但他们将其运用到了宿舍整理以及内务规划上,从另一个角度进行实践。他们认为,只要把细节都做到最好,小事情也可以有大应用。
实业组:包子铺成为实验室
为了实践学到的“六西格玛”管理方法,大学生们成立了“实业组”,在天河区小新塘开起了包子铺,将包子铺作为“六西格玛”管理方法的实验室。
作为“实验室”,包子铺有着双CEO的公司管理模式,下设“总经理”、“GB LEADER”、“秘书部”、“采购部”、“销售部”、“财务部”等多个部门,直接负责做包子的“生产部”则由4个人组成。对此,大学生们是这样解释的: “我们现在是在经营一种模式,而不仅仅是为了卖包子。我们要让团队里每个成员都熟悉这种规范化、企业化的生产方法。只有用管理大企业的方法管理好这个小店,等到我们的事业做大了,才能运转得更顺畅”。他们还对做包子的流程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将理论都投入到包子的运营中去。用他们的方法,从前包一个包子要用60秒,如今只要45秒。在遇到“和面波动”这个问题的时候,大家将影响因素分为人、机、法、料、环境等,并针对问题解决问题。
篇2
初来乍到,对这个班的孩子还不了解,只是觉得二年级的孩子比我想象中要小得多。
在教室为孩子们分完午餐后,我坐下来吃饭。半天高强度的运作让我没什么胃口,我一边看着班上的孩子们用餐,一边勉强把饭往嘴里送。
突然,一个小女生跑到我旁边蹲下来,“砰砰砰”在我腿上敲了起来,还歪过头露出豁缝的门牙,笑眯眯地问:“老师,舒服吗?”我吓了一跳,嘴里的饭还没来得及咽下去,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说:“快起来,快起来!”
顿时,小女生挥舞的小拳头停在了空中,她没有直起身,仍然蹲在我腿边,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我看看窗外,越来越多的老师和学生从窗前路过,走向食堂。
我有些慌了,瞪着眼厉声道:“快起来!”
她有些畏惧地看着我,迟疑地站直了身。
“老师不需要敲腿!小竹,你回座位上吧。”
小竹一下变得满脸通红,低着头,慢吞吞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曾经在网络上看到一则被刷爆的新闻:某学校组织郊游,一位学生为老师撑伞,引起很多非议。震惊之余,我暗暗提醒自己:注意和学生保持距离!对学生的亲密接触尽量敬而远之。刚才,小竹对老师毫不拐弯的喜欢,着实让我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下午,上了两节课,我观察到小竹没举过一次手,当我们的眼光碰到一起时,她便低垂下头。
整整半天,我没看到她笑过。当然,我也不愉快。
我想,这个下午她一定会拼命地寻找答案:老师为什么不要我为她敲腿?老师不喜欢我吗?我不是好孩子吗……
对呀,为什么不要她敲腿?
因为,我怕她对我的爱被曲解!
因为怕自己被误解,就速冻了对方传递过来的温暖!
二
我想起去年假期的一件事。我回家探望父母,看到阔别一年的双亲很是高兴。饭后,我和父亲坐在沙发上聊天时,母亲从卧室出来,双手捧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灰色运动服,笑着说这是单位老年协会发的福利,质量好得很,一直给我留着的。父亲也在旁边连连称道,说我穿上一定好看。我没有伸手去接,婉言谢绝说,我衣服很多,你们留着自己穿。母亲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转身走进了卧室,我和父亲的谈话也瞬间冷场了几分钟。事后,我意识到自己的好意拒绝伤害了父母。晚上,我主动要求母亲把衣服拿出来试穿,并连连称赞衣服得体,然后肯定地说,我就缺一套运动服,这套衣服我要定了。我看到二老的脸上像孩子般地笑开了花!
很多时候,我们没顾及对方的感受,以怕给对方添麻烦为由就轻易拒绝对方热腾腾的关怀。其实,适时接受别人的关心跟对别人付出关心一样重要!如果喜欢,就给予;如果喜欢,就接受。
第二天午餐后,小竹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又乐颠颠地跑来为我捶腿。我让她捶了两下,便牵起她的手,笑着说:“谢谢你,你的小手捶得真舒服!但是,你看,我在吃饭,你一捶,我会噎着的。”
她腼腆地一笑,然后回到座位上去了。
用完餐,我刚准备站起身,她一下又闪出来:“易老师,你吃过了吧,我可以帮你捶腿啦!”
我赶快做了个被撑饱打嗝的动作:“哦――老师才吃完,还没消化呢!”便端着盘子准备走出教室。
谁知,小竹紧追不舍,拉着我的衣角问:“那你什么时候要捶呀?”
这个可爱的小女生实在是想为她喜欢的老师做点事情,看着她那还沾着菜汁的小脸,我怎忍心拒绝?
我从口袋里拿了一张餐巾纸给她,说:“好吧,我腰酸背痛的时候一定叫你啊!现在,你先用这张纸巾把嘴擦一下,再帮我把桌子上的汤汁擦干净,好吗?”她点点头,拿着纸巾高兴地跑开了。
事情并没有结束。
第二天中午,我看到餐盘前有一张叠得很整齐的餐巾纸,我向班级扫视一下,看到小竹苹果般的小脸正朝我笑,那笑容是幸福的。因为,她为自己喜欢的老师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这对于幼小的心灵,是一次多么愉快的体验啊!
以后,我的餐盘旁边总是按时放着一张餐巾纸;我呢,也总是当着小竹的面,用那张纸巾认真地擦着嘴……
是的,如果喜欢,何必拐弯!
这天早上,我刚到学校,一个小男生跑来向我告状,说小竹骗人,说自己生病了要吃药。我便把小竹叫到办公室问情况,她拿着一包冲剂说自己咳嗽,我摸摸她的额头,体温正常,也没听见咳嗽声。我把她手中的药包拿过来一看,是成人的补钙冲剂。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必须了解清楚。我盯着小竹的双眼,正色道:“你哪里不舒服?”
“这里不舒服。”她指指自己的胸口。
“说实话!”我严肃起来。
“我――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她怯生生地看着我,有些害怕了。
“谁给你的药?”
“我自己在家拿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我语气软下来,说:“你知道自己胡乱吃药是有危险的吗?”她不作声,只是用那双清澈的双眸看着我。
刹那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上个星期,小竹因为感冒吃过几次药,我觉得教室里的纯净水太凉,就让她把药拿到办公室来,给她兑上温水喝,难道......
“你是不是觉得老师给你兑的温水特别好喝,所以还想到办公室来喝?”我试探地问。
“嗯!”她使劲地点点头。
哦,这个可爱的小女生,为了亲近老师,为了从老师那里得到更多的爱,竟然想出了这个办法。
我摸摸小竹的头,笑着说:“如果想来喝水,就直接来,不用拐弯!”
篇3
关键词:小学语文;汉语拼音;方法
当孩子年满六周岁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地走进学校,他们面临的第一任务,就是如何拥有那把闪亮的“金钥匙”――汉语拼音。汉语拼音是小学语文教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既是帮助识字、学好普通话的有效工具。只要拥有了它,孩子们可以不需要人教而读出字音,独立进行简单的课外阅读。高深莫测的文学大门就开启了一道缝,透过它就可领略人类智慧的伟大。人们常说,越有价值的东西就更来之不易。九义版教材的汉语拼音内容是安排集中学习,对刚入学的孩子来说,在很短的时间掌握汉语拼音是有一定难度的,再加上汉语拼音字母字形简单,既无吸引人的色彩,也没有满含童话味的神奇,它的拼读要求严格、一丝不苟、不能有一点想象和夸张。教师在课堂上怎样赋予汉语拼音诱人的色彩,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激发孩子们的学习兴趣,创造轻松愉快的学习氛围,就成了孩子们能否学好拼音的关键。
一、编诵儿歌,让孩子易记、乐学拼音。
汉语拼音中有许多需要硬记的知识,把这些看起来死板、孤立的知识,融入朗朗上口的儿歌之中,可以减轻知识的难度,便于记忆。1、拼音字母字形歌。联系图画编儿歌记字形。如:韵母ü的教学,可引导孩子们看图上的鱼,问:“跟ü有什么相同的地方?你能不能编一句儿歌记住ü?”孩子们思维活跃,有的说:小鱼跳舞ü、ü、ü,小鱼跳高ü、ü、ü,小鱼跳跃ü、ü、ü,小鱼甩尾ü、ü、ü等等。又如:半圆一竖小尾巴,张开嘴巴弧弧弧K门m、单门n、伞把t、9下带钩馈馈赖鹊取2、拼音书写要点儿歌。书写时,孩子们常分不清字母在拼音格中所占的位置。为帮助记忆,可编儿歌帮助记忆。如:“拼音楼,有三层;胖子都住第二层。”“胖子”,指拼音字母中的半圆部分,书写时半圆都占中格。如:弧b、p、d、q、馈(股狭降闶⌒垂嬖蚨歌。可以编下面的儿歌帮助孩子们记忆:“小ü小ü有礼貌,见了j、q、x、y就脱帽;j、q、x、y小淘气,从不和u在一起,见了鱼眼就挖去。” 4、标调儿歌。为了便于孩子们学会标调,可以编写标调儿歌。如:“有徽舀唬无徽o、e;i、u并列标在后;小i标调去掉点儿。”
二、做游戏,让孩子们在活动中学知识。
课堂上有些孩子注意力易分散,为了活跃课堂气氛,可以组织一些拼音游戏,如“找朋友”,“打电话”,“摘果子”,“夺红旗”等游戏,使孩子们在愉快的课堂氛围中积极参与教学活动。例如:汉语拼音中声母和什么韵母相拼,如果让孩子们死记硬背,很难达到预定的教学效果。教师可组织孩子开展“找朋友”的游戏。课前准备好声母、韵母卡片,把卡片发到孩子们的手中,让拿声母卡片的孩子在歌声中找出自己的声母朋友,并请孩子们当裁判,看谁找对了朋友。游戏中孩子们兴趣盎然,很容易就记住了声母和韵母相拼规则。
三、讲故事,变枯燥为有趣。
篇4
老鼠遇见猫
朱 芸
我的同桌长一双小豆子眼,还有一张像临安山核桃般的小嘴,若有两撮小胡须,那就是老鼠的人类版了。他有时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喝我一声,让正专注于做事的我魂飞魄散。这么偷偷摸摸,简直就是老鼠的行径!
老鼠见了猫就跑,我就是那只让他跑的猫。
他经常会受到我的“虐待”,比如被我踢两脚、掐几下、打几拳,不是我蛮横无理,而是他总惹得我牙痒痒。他的嘴像拧不住的水龙头,经常会在同学面前喊我的绰号。有时候会拿个毛毛虫在我面前晃,吓得我尖叫,他则在一旁幸灾乐祸。一次在教室吃午饭时,我打开饭盒刚想往嘴里送饭,他用手肘撞了我一下,勺子里的饭撤在地上了,我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下,继续吃饭。谁知他又撞了,我一下,我忍无可忍,“腾”的一下站起来,把桌上的笔啊本子啊统统砸向他,班里说话、吃饭的声音马上因我的举动而消失了,他吓得缩着头一动不动。
不仅捉弄我,他连老师也敢捉弄,尤其是对老班。趁老班不注意,拉一下她的辫子,在她的书上写字画画……对这样淘气的学生,老班也束手无策,甚至向我讨教制伏他的秘诀。连老班都知道这只老鼠怕我这只猫啊。
这只老鼠虽然顽劣、调皮了点,但数理化却学得好。这源于天赋,绝不是他发奋的结果。课堂上别人只怕听漏一个字,他却坐在那里,屁股扭来扭去,眼睛东瞅西望,就是不瞧黑板。不过仅凭上课时听几耳朵,写作业时翻几下书,他的考试成绩每次都会比我高出一大截,我平时辛辛苦苦地听课、复习全没了意义。老天这种不公平的安排让我大为恼火。
不过气归气,我不能否认他的可爱。别看他头脑聪明,心理年龄却跟几岁小孩一样,经常会撅起嘴,鼓起两腮,像吹气球,我真想上去捏两把。笑时,两只小豆眼眯成一条缝,嘴巴扯向两边,脸上出的小痘痘粉粉的,真可爱。
其实,当初班主任把我安排到他身边,目的是让我监管他,可有时候我也不由得跟他“同流合污”了。唉,这只让人哭笑不得的老鼠!
友谊很坚固,却也很脆弱
沈 溜
小乙从小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也吵闹过,随后彼此都道歉和谅解了,不过最终因为同样倔强的性格,在四年级时,友谊完全破裂了。
那次我无意中把她的秘密泄漏给了别人,她知道后,大为恼火,一字一顿地对我说:“你,不再是我的朋友!”
她决绝地,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我想有一天我们会重归于好的,像往常一样,甚至期待她跑来对我说“我不怪你,我们一起去逛街吧”。可她没有这样做,我也很倔强。我没有认错,没有挽留她,忍着痛,再也没有与她搭过话,虽然我知道跟她在一起说说笑笑,带给我很多快乐,但每次看到她,我还是会扭过头;即使碰到有特点的小店习惯性地拨她的号码,也会在按下后挂掉。
那个夏天我痛苦万分,跟她分开的日子,每天都是煎熬,这时小同成了我的新朋友。一次我遇到麻烦了,问她怎么办,她乐观地说:“有我在,不要担心。”就因为这句简单而温暖的话,我跟她成了朋友。她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总是满脸温柔、不厌其烦地听我诉说困惑,然后帮我解开一个个疙瘩。她的出现,淡化了我对小乙的怀念。
小学毕业时,小同跟我提起小乙:“小乙对我说过,她之所以一直没有原谅你,是因为当她转过身时,你没有留住她。当她已经想要原谅你时,你又若无其事地与别人说笑。”
“其实我很想跟她和好,只是……”我不好意思说是我的倔强在作怪。
“只是因为你不愿向她低头吗?”小同责问我,“去年冬天,她的妈妈因车祸去世了,马上,她就要跟随她爸搬去北方了。”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后来她回北方去了。
外婆家的八年
徐 晨
外婆住的村庄被高山温柔地环抱着,清澈的溪水从山顶流下,袅袅的炊烟飘向天空,我在那里度过了难忘的八年。
外婆门前的空地很开阔,她在空地上开辟了一块菜地,修成漂亮的花朵形。菜地里种着番茄、辣椒,茄子和葱,一些简易的竹架上还爬满了苦瓜和丝瓜。菜园外生长着凤仙花和仙人掌。园子虽小,里面什么都有,不仅有蔬菜花草,还有各种可爱的小昆虫。蝴蝶、蜜蜂爱在凤仙花上歇脚,菜虫会趴在菜叶背面偷食,草丛里甚至还有小蜥蜴呢。我很怕菜青虫、蜥蜴,因此不敢进小菜园,只站在外面看里面熟透的番茄、漂亮的蝴蝶、能染指甲的凤仙花。有时被番茄、黄瓜引诱得直流口水,就冒险进去摘一些,又急忙跑出来。
外婆家的后面有一条小河,深不到一米,却很清澈,水像镜子一样明亮,底下的石头也看得一清二楚。体态轻巧的小鱼儿忽地从石头这头钻进,又突然从那一头钻出来,十分灵活。夏天的傍晚,我和妹妹一起坐在河岸上,把脚放在清凉的水里,扬起脸看天上的晚霞,一直玩到外婆喊我们回家吃饭。
篇5
小花妹妹对大学生活的期待,随着暑假的一天一天结束,而变得愈加浓烈,入学的前一个星期,她就早早地准备好了高跟鞋和漂亮的裙子,准备来一个完美的亮相。
陆耀穿着家居服,双手插在口袋里,闲闲地看着她忙忙碌碌地往箱子里塞衣服,看到最后忍不住出声提醒她:“带这么多衣服是没用的,学校里有制服和训练服,冬夏各一套,四套衣服换着穿,你以为穿自己衣服的机会有多少?”
小花妹妹默默地转头,看着陆大帅哥,眼珠子不停地转着。
她见过陆耀穿制服,简直帅得没朋友,据说帅哥都已经上交国家了,警校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帅哥。一大群制服帅哥,想想就让人心驰荡漾呢。
她捂着嘴嘿嘿笑起来,笑得陆耀直发毛,皱着眉走了。
第二天,陆耀也收拾好了行李,前来接陆小花,小花爸爸和陆耀爸爸则负责送他们去学校。
学校离家里并不远,坐地铁也就一个小时的路程。陆耀以前住在宿舍,但是为了能经常看到小花妹妹,只要课不多就往家里跑,住不住校都一样。这一回小花妹妹要跟他一起住校,他觉得这一次在学校的时间估计会撑得久一点儿。
说是两位爸爸送陆耀和小花去上学,其实根本就是陆耀在开车,两位爸爸坐在后面拉着小花,东叮咛西嘱咐。
“小花,有不识相的男生追你,就让耀耀去揍他,知道吗?千万别被人占便宜。”
“现在的男生都坏得不得了,千万别在外面喝酒,如果非要喝就买回去跟耀耀一起喝。”
“夜不w宿万万不可,如果非要夜不归宿,就跟耀耀一起夜不归宿。”
……
两位爸爸唠叨了半天,主要内容就是不放心小花一个人在外面,而陆耀就是她光荣且可信的保镖。
小花妹妹别的技能没有,就会安慰长辈,当即摆出一副诚恳的模样,对两位爸爸发誓:“放心吧,两位爸爸,到了学校之后,我一定讲文明懂礼貌,不接近异性生物,如果非要接近,就只接近欧尼酱,欧尼酱就是我的天,我的光,是我唯一的神话。”
小花妹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竟然成功堵住了两位爸爸的嘴。两位爸爸欣慰地点点头,然后开始给小花妹妹塞钱。
“女孩子花钱的地方多,拿着拿着,不够打电话给爸爸,爸爸给你送来。”
“已经给过了呀,两位爸爸,我很节省的,不需要太多钱。”小花妹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实力上演“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一张不漏地将所有“毛爷爷”都收进了囊中。
在前面开车的陆耀,简直就是真正的司机师傅,看着后座温馨和谐的一家人,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那位慈祥的爸爸,你还没给过你亲儿子一毛钱呢。
幸好他不是需要家里人养着的书呆子,幸好他刚上大学那年就掌握了多项赚钱技能,否则生在这种重女轻男的家庭里,他非得活活饿死不可。
2.
在两位爸爸面前乖巧可人的小花妹妹,等两位爸爸离开之后,便换了一个人似的,表情狰狞地提着小箱子在校园里狂奔。
“哈哈哈哈,大学!帅哥!满是帅哥的大学!我来了。”
陆耀在她身后,提着其他的行李,看到如脱缰的野马般不受控制的小花妹妹,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假装自己不认识她。
陆耀怎么说也在这所学校生活了两年,各个地方都熟悉得很,所以不用一个小时就带着小花妹妹办完了登记、缴费、领生活用品,分宿舍等流程。
如果路上不是遇见了乐正珊,小花妹妹缠着乐正珊说了好半天的话,可能还会更快点儿。
小花妹妹的宿舍在女生楼303号,为了吸引女生,校领导将女生楼的外墙做了粉色的装饰,但是因为这栋宿舍楼本身的设计又特别阳刚,所以看起来像穿着粉色外套的金刚芭比,直男的审美也是要命。
小花妹妹心情好到飞起,竟然没有吐槽“金刚芭比”牌的宿舍楼,而是小跑上楼,满是期待地推开了303宿舍的门。
303宿舍里面空荡荡的,四张床整齐地摆在四个角落里,床边各有小柜子和书桌,房间外面有个阳台,阳台连着洗手间,洗手间里的卫浴设施一应俱全,看起来还不错。
小花妹妹四处看了看,将自己的行李放在靠门口的一张床前,仰面就躺在了床上,抱着床柱子亲了一口,道:“床啊床,你就是我未来四年生活和奋斗的起点了,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陆大帅哥再也看不下去了,伸手就把陆小花从床上揪了起来,怒道:“床还没擦,而且什么都没铺就往上面躺?脏死你算了。”
陆小花抱着陆耀的胳膊嘿嘿傻笑:“怪不得我妈说有欧尼酱陪我,她就放心了,原来欧尼酱这么唆呀,完全可以兄代母职。”
“谁兄代母职?”陆大帅哥的脸都绿了,他好歹也是爽利的汉子一个,放着班上一堆事务不管,先来安顿这个小混蛋,小混蛋不但不感谢他,还嫌他唆,真是够没良心的。
他挑了挑眉,气哼哼地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懒得帮你。我去班上看看,一会儿再来找你一起去吃午饭。”
说完,他转身走了。
小花妹妹对着陆耀的背影挥手,然后朝男生楼狂奔。
3.
陆小花是故意把陆大帅哥气走的,不把他气走,她怎么能愉快地跟船长见面?
船长来得非常早,在陆小花来学校之前就住进了宿舍,并将自己宿舍的门牌号发给了小花妹妹。
刚刚小花妹妹趁着去洗手间的工夫,偷偷摸摸给他回消息:“一楼真是太棒了,适合。”
“没错,没错,快来找我。”
“等把我欧尼酱支走就来,爱妃别急。”
“皇上,臣妾今晚就是你的人了。”
陆小花向船长坦白自己喜欢陆耀之后,两人关系也并未生疏,船长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很快就将陆小花哄成了自己的闺蜜,两个人这样在微信里笑闹、打趣也不是头一回了。
船长不与她生疏,陆小花当然开心,可同时她又不希望陆耀不开心,所以只能偷偷摸摸地与他来往。
男生楼在女生楼的前面,有很高的栅栏挡着,中间还隔着教职工宿舍,汹涌的青春期荷尔蒙瞬间被教职工的神圣光辉封印了,祸害不到女生宿舍那边,对于这种安排,校领导真是良苦用心。
今天新生报到,到处都是送新生来上学的家长,男女宿舍都没有舍管,可以随便进出。小花妹妹带着好奇心走进男生宿舍,只觉得一股浓厚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她忍不住兴奋起来,踮着脚溜进船长的宿舍。
船长宿舍里的其他三人也还没来报到,只有船长自己坐在床上,抱着平板电脑在打游戏,见小花妹妹进来,漂亮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笑容,接着放下平板,起身迎她。
“你可来了,一个人在宿舍里待着,也没事做,真是无聊。”
船长今天穿的是简单的衬衫黑裤,剪短的头发很利落,常年戴着的钻石耳钉也摘了,因此平日里看起来过分漂亮的脸也没那么阴柔了,反倒多了几分帅气。
小花妹妹看着他的脸就觉得特别羡慕:“船长,你长成这样,住男生宿舍真的好吗?会把你们宿舍的人都掰弯吧。”
船长有些无语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无奈道:“你脑子里整天都装着些什么?我是直的,干吗去掰弯别的男人?”
“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你不掰别人,别人因你而弯。”陆小花一本正经地替船长担忧。
看着陆小花严肃的小脸,船长扑哧一笑,道:“好吧,我会注意安全,并且努力不做让人误会的事。”
陆小花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才对,你都不知道,这个学校里男性荷尔蒙有多重,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男生足足有一米九多,比欧尼酱还高,站我面前就像一座山一样,吓死人了。”
正说着,宿舍的门被人推开了,陆小花口中的一米九几的男生提着行李走了进来,扫了船长和陆小花一眼,回头对门外的人道谢:“谢谢学长指路。”
“应该的,我就住你隔壁,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门外的人的声音有点儿清冷,十分耳熟,陆小花只用了零点零一秒就判断出,这是陆耀的声音,条件反射性地就想躲。可是中国好学长此时已经探头进来,想看看学弟们安置得怎么样,然后就看到了陆小花。
小花妹妹“嗖”的一声躲到船长身后,船长双手插兜一脸坦然,跟陆耀打招呼:“学长,你好。”
陆耀沉默了一下,然后冷着脸走进来,绕过船长,拽着一脸生无可恋模样的小花妹妹出去了。
4.
提着陆小花离开男生宿舍路上,陆耀一直冷着脸。正在带新生进宿舍的郑贺和谭飞,两个精力充沛的大男生看见他,老远就跟他招呼,陆耀也只是冷着脸点了点头,就越过他们,继续往外走。
郑贺拐了谭飞一胳膊,一脸八卦地道:“班长这脸色可不太对。”
“没看见班长手里拽着谁吗?小花妹妹。班长对他这个妹妹可宝贝得很,没准是妹子看上哪个新生了,偷偷跑来幽会,被班长抓了个正着。”谭飞也停下,做捋须沉思状,认真分析道。
“这帮新生够狂的,学长们都还饿着呢,就敢跟我们抢学妹?”郑贺义愤填膺地道。
谭飞点头:“就是,学妹有限,学弟们不容小觑,我们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女生宿舍走起。”
郑贺当即拍掌叫好:“帮助学妹是我们学长应尽的义务,走起。”
说着,两人转身往外走,而被他们带进来的四五个男生,见学长走了,有些着急:“学长,我们怎么办?”
“你们手上不是拿着分宿舍的单子吗?单子上有宿舍门牌号,自己进去找。”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那几个大男孩嫌弃地皱眉道,“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学弟了。”
男生们一脸问号:我们招谁惹谁了?
两头狼蹿向女生宿舍,另一边,陆耀提着陆小花在操场上转了一圈,然后提着的姿势变成牵着,脸色也由黑转成正常。
他不说话,小花妹妹自然是不了解陆耀的心路历程,只觉得内心忐忑,不知道陆耀接下来会怎么训她。就在她准备示弱道歉的时候,陆耀将她带进了食堂,点了两份石锅拌饭。
在食堂的勤工俭学的妹子对陆耀十分热情,看陆耀的眼睛里满是星光,那情意得简直不能再了,等拌饭端出来时,小花妹妹就算再傻,也看出来这个妹子喜欢陆耀了。
陆耀那锅饭里的鸡蛋火腿满满铺了一层,而小花妹妹的饭上只有可怜的几片火腿,连饭都没盖住。
陆小花自认从小就讨喜,人见人爱的,还从没受过这种排挤,忍不住指着陆耀的锅问那个妹子:“为什么他的鸡蛋这么多,我的这么少?”
“学长每天很忙的,当然要多吃点儿。学妹,你不能再胖了,当然要少吃点儿。”妹子胡说八道起来,竟跟陆小花有几分相像。
陆小花在暑假期间体重确实长了五六斤,可是每天跑步,肥肉都变肌肉了,因此外表根本看不出来,这会儿被别的女生说胖,她自然不爱听,刚准备发作,就见陆耀抬手将自己的锅和陆小花的交换,又瞪了她一眼,道:“别闹,好好吃饭。”接着抬头对那个妹子客气地道,“谢谢你,下次不必对我特殊优待,被你们老板看到不太好。”
他虽然瞪了陆小花一眼,但是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宠溺,对那个妹子虽然客气,但是语气疏离,谁亲谁疏,一听便知。
那妹子原本以为陆小花只是一个新来的,黏着学长的学妹,没想到会得陆耀如此待她,有些气不过,咬咬牙,转身走了。
陆小花心情大好地将米饭和半熟的蛋拌在一起,又挤了好多拌饭酱进去,舀了很大一勺,塞进嘴巴里,立刻被美味征服了,并原谅了那个喜欢陆耀喜欢得十分明显的妹子,夸张地大叫:“太唔次了。”
陆耀本来想训她的,看她像贪吃的松鼠一样,两个腮帮子鼓鼓的,训斥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好道:“慢点儿吃。”
陆小花吞下嘴里的饭,重复刚才那句含糊的话:“太好吃了,欧尼酱这里真的是学校食堂吗?简直比专业的韩式料理都好吃。”
“当然是学校食堂。”陆耀抬头,骄傲地笑。
不是他吹,他们学校的三个食堂,都超级棒,尤其这里的石锅拌饭,味道是一绝,要不然,这里有个对他意图这么明显的妹子,他怎么还会往这边来?实在是美味难以放弃。
接下来,陆小花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饭上,享受完满满一锅饭,她才打着饱嗝,想起之前的事。
她私会船长被陆耀抓包了,陆耀竟然没发火,还带她来吃好吃的,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最后的晚餐”吧?
想到这里,陆小花胃里一抽,吃下去的饭似乎都变成了沙粒,硌得有些疼。
她痛定思痛,小心翼翼地问陆耀:“欧尼酱,你刚才是不是生气了?我知道我错啦,不该瞒着你跟船长见面的。”
船长上回用她的照片挑拨陆耀,耀怕是到现在还在生气。
哪知道陆耀却说:“你跟你的朋友见面,我为什么要生气?”
“真的吗?”陆小花有点儿不信,毕竟刚才他抓到她的时候,表情实在是太臭了,不是生气,难道是便秘?
见陆小花如此怀疑的眼神,陆耀别扭地别过头去,哼了一声,道:“好吧,刚开始确实有点儿生气,但是在操场上溜了两圈,就想通了。你现在已经是个大学生了,要学会独立思考问题,当然也能自由地选择朋友,我不能总是管着你,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应该由你自己去判断,而不是由我来告诉你。”
陆小花愣了一下,感动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真的很享受被陆耀保护的感觉,可是也不愿意错过人生的种种乐趣,好的、坏的,就算是痛的,她都想自己去体验,大学不就是这样的开始吗?
她隔着桌子握着陆耀的手,一脸“谢主隆恩”的表情,道:“欧尼酱,你真的是太通情达理了,简直就是我的偶像,家里的两位爸爸,完全到达不到你的高度。”
小妮子的手嫩嫩的滑滑的,陆耀想甩开她,却又有点儿不舍得,只能别扭地任她握着,听她胡说八道。
离开餐厅时,他们遇见了船长。船长看到陆小花一脸担忧,便诚恳地对陆耀说:“学长,是我先约小花的,要怪就怪我,别怪她。”
陆耀挑了挑眉,当即就后悔了,可是说出口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只能硬撑着。
小花颠颠地跑到船长面前,兴奋地道:“我家欧尼酱特别开明,不干涉我交朋友,他说了,我们随意见面。”
“真的?”船长抬头看陆耀那一脸的敌意,显然不信,但还是顺着陆小花的话说,“那太好了,我在这个学校里谁都不认识,还真是有点儿孤单呢。小花,我要去看教室,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好啊。”陆小花立刻应下,挥手跟陆耀说了再见,便蹦蹦跳跳地跟着船长走了。
篇6
还有就是“音乐故事”碟片行,我喜欢这家店在进门的地方挂了十几幅试听的大耳机。
这几家店老板都有点懒洋洋的,他们不会打扰你。别看我顶着一头鲜橙色的头发,其实我有点胆子小啦,只要被一双眼睛盯上一小会,就浑身不自在。这一点上,我有点像鼠类。
不过整天过着不用出地铁的生活,我觉得真的慢慢变成一只鼹鼠。
我有点向往童话里鼹鼠先生那种的生活,拥有两个卧室三个米仓,冬天在暖和的起居室里抽雪茄。喔,他多半是个自得其乐的单身汉。
然后有一天,来了一个拇指姑娘,袖珍美丽,楚楚可怜,单身汉的心里忽然起了涟漪……
哗啦啦的吊扇下,我十指大动,狼吞虎咽。老妈给我准备的绿豆芽拌冷面和冬瓜番茄汤,爽口又凉快。
“倍贝要来看你。”老妈给我盛第二碗冷面时,突然迸出一句话。
我一下停止咀嚼,两三根沾着厚厚一层花生酱的面条挂在唇边。
“我有什么好看的,真是的!”
“呦,”老妈瞟了我一眼,“你们小时候不是很要好的吗,睡觉都要挤在一张床上的。”
“哦~”,我几乎是了一声,放下筷子,没心思再吃。
那一年倍贝3岁,不足一米,净重却超过20公斤。
那一年六岁的我午睡正香,被一种奇怪的声音吵醒,那种声音怎么说,噢,如果一只小老鼠会抽水烟,多半就是那种声音。
我睁开眼,看见倍贝酣睡的胖脸蛋,一只手捏着我的右耳朵,小猪一样打着呼噜。同时,一条沉沉的小象腿毫不客气搁在我肚子上,让我不能动弹半分。
我看见一屋子大人,我家爹娘她家爹娘全都屏住呼吸,一脸欣喜倾听那头小猪的呼噜,好象那是最美妙天籁。
我腿发麻,耳朵痒痒,奋力要坐起来。
四双大手登时一齐过来死命把我摁住,“求你呀!”倍贝妈妈轻声哀求我。“乖乖,忍一忍噢。”老妈把风扇开大了安抚我。
我只好仰面躺着,一动不动。
倍贝最讨厌别人弄醒她,只要被吵醒,就尖叫大哭暴跳,循环往复不知疲倦。
只有倍贝睡着的时候,这世界上才会有太平两个字。
严重肾病、大量激素、手腕手背针孔累累,小小年纪一天天发胖,一夜夜失眠,也是蛮可怜的。
某个中午她闹累了,不知怎的爬上了我的床,捏着我的耳垂一瞬 睡神悄然敲中了她的前额,这一觉睡得从未有的香甜安静。
大人们发觉,我大大的耳垂,居然是倍贝最灵验的安眠药。
那个痛苦不堪的夏天,我成了被倍贝睡眠绑架的犯人。倍贝老妈免费敞开供应我冰淇淋、可乐、薯条、冰镇西瓜……我狠狠大吃特吃,直到肚子凸出象小轮胎一样,可以毫不费力招架小象腿的分量。她对着我呼噜,我对着她更响地呼噜,终于她败下阵来,放过我的耳垂,背转身体去睡。
后半个夏天,我们背对背午睡,两个老妈悄悄推门进来,看得热泪盈眶,“真像一对小天使呵!”
几年后,倍贝肾病痊愈,没有了同舟共济的理由,本来就处得别扭的倍贝爸妈选择了分手,倍贝跟着老妈搬去了厦门外婆家。
两家老妈做了十几年的死党,临别抱着哭成一团。
剩下两个小胖子面对面呆呆站着,我下意识摸摸耳垂,倍贝“腾”跳过来,死命捏住我的耳垂,她尖尖的指甲抠得我好疼,我想也没想,重重给她来了一脚,她痛得蹲下来,哇哇大哭。这时火车要开了,“啊——”倍贝叫得象汽笛,被她老妈拖进车厢。
“明天就来了,你去接倍贝噢!”老妈打开水龙头洗碗。
“要接你去接!”
“听说高考没考好,整天在家憋着,和家里人玩自闭,她妈都愁死了!”我的声音被哗哗的水声挡住了,老妈没听见。
电话响了,我接起来,是倍贝妈妈。
“是嘉杰吧?不,不用叫你妈,我有话要和你说。”
“……我们横劝竖劝,去玩吧,出去透透气,到哪里都可以。我们在地图上圈N个地方,她好象没有看见一样……最后,总算开口了,‘我要到上海,找嘉杰哥哥玩。’”
除了忙不迭答应,倍贝的老妈舅舅外婆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秀芹呵,就让她出来散心好了,交给我们你就放心吧。这孩子,折腾得你也苦呀。”老妈甩干两手,急急从我手里抢过电话。
“有的孩子,生来就是麻烦的,要是我不操心,还有谁来操心她?”倍贝老妈很响地抽泣着,我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
好吧,只要让老妈们开心,接就接吧,我会让她开心的。
“嘉杰,那把你那头黄毛染回原来的颜色,还有,”老妈一样一样拿出白T恤、牛仔裤、白色跑步鞋,“到时候把这些换上。”
“干什么?”我有点傻了。
“我和她妈妈一直跟倍贝说,你在同济大学念建筑系……”
“你不知道,你一直是倍贝的榜样和动力。唉,要不是最后一门她发挥失常,我们神不知鬼不知的就成功了!”
老妈吞吞吐吐地讲。
我愤怒地叫起来,“不干!”
情愿被倍贝的小象腿压得肚子发麻,情愿被倍贝捏着耳垂直到脖子发酸,就是不愿意假模假样装大学生。
“嘉杰,求你了,就装这一回,倍贝答应看过你以后,回去就参加复读。”
“我受够了,从小到大,你们不由分说,总拿我做她的陪绑……”
第二天,我出门上班,埋头在那里穿好鞋,抬脚就走,没有象平时那样说一声,“妈,我走了!”关门的一刹,听见老妈在那里自言自语——
“是我们连累你了,可是倍贝真的很可怜呀……”
“彩虹兄弟”是名副其实的,七个发型师头顶七种眩目发色,老大鲜艳的粉红色,阿二的我进口橙子一样的鲜橘色,阿三麦子一样的亚金色,阿四孔雀羽翎上的翠绿色,阿五的迷彩绿酷得没法说,阿六的宝蓝走到哪里哪里亮,个子最迷你的阿七则顶着一头高贵的深紫色。每天一开铺,我们排成一队,赤橙黄绿青蓝紫齐刷刷鞠躬,一起喊“欢迎光临”,效果真是弹眼落睛,年轻的顾客MM没有不开心尖叫的。
“你要染黑发?”兄弟们笑得嘻里哗啦,“还要剃那种干干净净的短发,呕——别吓人啦!”
“染不染?!”我大吼一声,他们表情定格几秒种,马上乖乖围上来,刮风一样忙碌起来,咯吱咯吱推来小车,套围脖、调药水,七手八脚在我头上忙开了。
我注视着遮住额头的飘逸刘海纷纷扬扬落在地上,注视着橙色一丝丝一绺绺被抹去,作为我的标志,店里的客人们都亲切地叫我橘子哥哥。
两个小时以后,我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像校园民谣里的男生,如果再夹着一叠书和讲义,就可以象蓝天白云一样清爽了。
兄弟们围着我,好像对他们手下的作品张口结舌,橘子色的董嘉杰变成了一个穿着校服的乖乖男生,和五颜六色的他们特别不搭调。
“我出去一下!”我背上老妈给我准备的双肩运动包,想赶紧溜。
“喂,是为了一个女孩吧?”深紫色的阿七最先沉不住气
“不,是妹妹。”
“是不是要去见她开心得昏头啦,妹妹难道不是女孩吗?”他们齐齐笑我。
我愣一下,真的想象不出倍贝现在大女孩是什么样子,那个多病的爱发脾气的有捏我耳垂怪癖的胖小姑娘的印象蛮横地占据了我的整个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
“这个妹妹厉害呀,嘉杰为她什么都舍得豁出去的样子……”他们啧啧啧的,一脸羡慕。
耳垂一阵发烧,是拇指姑娘真的要来了吗,她肯定是骑着龙卷风来的吧,要不,我怎么连一头漂亮橘色头发都被连根调换了呢?
“都不是!”我粘粘糊糊说,“只是好多年都没见的一个老邻居,小时候胖得要命!”
“哇,还是青梅竹马。放心啦,女大十八变,她准保变成一个漂亮女孩了!”
“兄弟,好运啊!”他们一人上来捶我一拳,一个个装着要流口水的样子。
“好、好运!”我口齿含糊应着。一边赶紧着走出店铺。
不知为什么,虽然是走了无数遍很熟捻的路,我两只脚绊来绊去,一路走得心神不定。
徐家汇地铁通道有十三个出口,人群像旋涡一样,一团一团被吞没,又一团一团涌进来。
我从13号通道走下去,一两分钟路程可以走进美罗城的出口,跳上一段斜插的楼梯就可以看见太平洋数码广场大门.面对大门左右两边是长长的楼梯,随着楼梯走上去就是美罗城.
我在美罗城选了一个柯达数码相机,很早就一眼看中的,只是钱一直没攒够。我一有空就去看,害了单相思一样,好像它是随时被人抢走的心爱女孩。因为倍贝来,老妈慷慨补足余额。
没想到倍贝让我如愿以偿,我第一次对她有微微的感激。
不买完相机我原路返回,沿着长长的楼梯下去。我把背包转到胸口,像袋鼠那样。新买的数码相机装在左侧的小袋子里,呀,尼龙搭扣有点松,正想着要把相机转移到更保险的地方,手机响了,是倍贝妈妈。
“倍贝要来看你,这个念头她悄悄攒了很多年了,可我这个做妈妈的都一直没有满足她。她考上初中的时候,我正好失业,学费都凑得好辛苦,结果她傻傻等了一个暑假。等她考上重点高中了,你妈妈答应带你来厦门,倍贝欢天喜地翘首盼望,没想到你没参加高考把家里搞乱了。我们对倍贝说,你考上了同济,和一帮同学旅行去了……高中三年,我们一直用你的口气给她写信,和她约定‘三年后我们在同济校园见。’我这个女儿,谁的话都听不进,唯一就把嘉杰哥哥当作天上的星星一样仰望……”
“我,天上的星星?”我感到吃惊,“她、她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呀?”
“倍贝有很多怪念头,也不跟我说。不知道这次她会不会跟你说?”
犹豫了一会会,她又说:“嘉杰,阿姨知道很为难你,不过,尽量不要让倍贝失望好吗?”
“好。”挂了电话,我呆立在那里想,到底有多少年没见倍贝了呢?我开始数数,结果十个手指都动用了,还不够。
天,我们竟然有十三年没见了。
天,难道我真的懵懵懂懂做了她十三年的完美偶像?
这十三年里,倍贝的这个完美的偶像哥哥都干了些什么呀?武侠书、网络游戏、女孩、还有每天守在校门扣敲诈的坏孩子……一点点从优等生下滑到底层,开始厌学偶而逃学高考前干脆玩失踪……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像油星子一样漂来浮去,直到我挥舞着银光闪闪的剪子,女孩们长长短短的秀发在我指尖轻舞飞扬,我才觉得好起来,我才觉得心定了,我才觉得自己能够决定自己的生活了。
只是现在我又慌了,我不知道怎样去扮演一个完美偶像,一个优秀的哥哥。
倍贝、倍贝要来了……
我习惯性摸摸左侧那个小包,肚子一阵抽搐,小偷动作真快!
搭扣松了,小包洞开,数码相机……没啦。
我停下来,看着周边那么多人,每一个都很正常的样子,每一个都漠然地各走各路。
报警吗?到派出所也只能是登记一下,然后等着偷我相机那个小偷哪天倒霉被抓在局子(这种机率比较低)。即便小偷招了,而那些警察已经不知道怎样联系我这个无关紧要的受害者了。
这样的失窃太多了。
倒霉的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是在做梦,我的600万像素的全自动数码机呀。
“我看见是那个人拿走的!”有人拍我肩膀。和我比起来,他足够瘦小,戴棒球帽,嗓子细细的,指着前面一个彩条汗衫的男人说。
“你肯定?”我像抓住一根从天而降的救命稻草,
他重重点头。我飞一样跑上去,一把揪住彩条汗衫,“嗨,把相机还我!”
“什么呀什么呀?!”对方嘴很硬。
“装什么蒜,快交出来!”我急了,暗暗握紧拳头。
“谁看见我拿啦?”彩条汗衫的贼反过来推我,我的手眼看要松开了。
“我看见的,就是你拿的!”棒球帽男孩拍马赶到。
“不还给我我马上报警!”我胆子陡然壮了喉咙也响了,一边搂住他的脖子,另一手摸他的口袋,什么都没有。
有人围观了,我大喜,“帮我打110,他是小偷!”
没人帮我,我看谁,谁就扭头走开。
“我来打!”还是那个棒球帽。围观中那么多壮年人,最瘦小嗓子眼也最细的那一个,偏偏是最勇敢的一个。
一个穿红T恤的跑过来,“不要喊了,还给你就是了!”
另外方向有两个人跑过来,我还没反映过来,手里 数码相机.
傻子都知道是遇到小偷团伙了,见好就收吧。
我把相机抓在手里,没来得及对棒球帽男孩说声谢谢就飞快地奔向太平洋数码的门里。我已经闻到了危险的味道,而且知道哪里比较安全。 据我对这里的了解,每天这里有无数的小偷和骗子及乞丐,知道最起码商场里有保安。
这一点上,我的确很像鼹鼠。
我进了在商场门里开始往回看,那个男孩他、他居然浑然不觉,左转上了去美罗城的楼梯……
“完了完了!”我在门里跺脚,我预感会发生什么了,那是一段公共区域,好多路口可以跑路,如果报复一个人之后,这里是最容易逃窜的地方。
我蒙起眼睛,可是还是忍不住在指缝里张望,果然,三四个人跑上去包抄,一语不发开始揍那个男孩。
男孩一下摔在地上,他太瘦了,被几双大脚踢来倒去,好象几条大狼狗舌头下的一根孤零零的小骨头。
那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后退,这中间有我。我们任由那几个打脚踢.而我,居然感觉腿微微软着,抖着。
N年前,我也被一帮人打得一败涂地,第二天开始乖乖交钱,每天交每天交,直到口袋里不剩下一毛钱,远远看见校门,腿微微软着、抖着,心里想,要是能挖一条地道避过他们该多好,就不用挨揍也不用逃学了。
也许就是从那时侯,就暗暗埋下了做一只鼹鼠的愿望吧?
形势越来越怕人了,男孩背包被打掉,背包里的东西飞了一地,嘴里出血了,帽子也飞了,一头什么、什么散开了?
是乌溜溜的长发,他、她难道是个女孩?!
哈哈呜呜,他妈的鼹鼠,懦弱!下作!怪不得拇指姑娘一天也不想和他呆,毫不犹豫骑在鸟背上远走高飞。
一股血冲到脑袋,我一脚踢开门,冲上去开打,我抓住两个人打,拳打脚踢,还用双肩包乱砸乱吼。
第一次,我看起来有种连命都不要的狠劲。那几个人对我有所顾忌,撕扯着对打着渐渐有点心不在焉了。
猛然,寒光一闪。“死定了!”我浑身一激灵,跌坐地上,闭紧眼睛。
“起来吧,呸!”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我脚边。
我用胳膊夹住脑袋,一直在发抖。
“不过是把没开刃的刀!”女孩“啪”把刀身摁进刀槽,声音像一根银针,又细又冷。
打人的小偷们各自跑了,眨眼消失在徐家汇地铁站的N个出口。
我捏着手掌,有点擦伤,看着女孩擦去嘴角的血,她的手指那么细那么白,我的心一抽一抽的。她 她是个女生,为了我被人殴打的时候,我却在第一时间里扔下她一个人逃跑。虽然后来又回来了,最后,还是靠她救了我。
我想找条缝钻下去,鼹鼠的本性又开始发作啦。
她无声地迅速地捡起散落一地的东西,太阳镜、矿泉水、钥匙包、防晒水……
我帮她拣起笔记本,掉出一个扁扁的小纸包,露出一张黑白相片一角,我顺便瞟了眼。
“不准你碰!她叫。
“让我看看!”我呼吸急促,抽出相片的大部分。
“啪!”她打开了我的双手,包相片的纸一下被打飞。女孩把包背起来,转身上了电梯。
“对不起!”我转身拣起那张纸片,看了一会,跟着跳上电梯,
她看着我,高高在上,眼神里有一丝轻蔑,“你最好别跟着我!”
“你要不要医院看一下?”
“我们要不要到去警署备案,就这样放过他们了?”……
电梯冉冉上升,我低声下气,亦步亦趋跟着求着。
她把头摇了又摇,很坚决。
电梯一先一后把我们送到地铁出口,靠近港汇广场喷泉的那个出口。
“我在这里等人!”她抱起双臂膀,对我抬抬下巴,全然一副驱逐的意思。
“你应该通知你的朋友到商场里去等,这里也不安全。”
“要不,我陪你到他来好吗?”
我的警告果然起作用了,她说,“对边站着,离开我远点!”
好吧,好吧,我照办。
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又一眼,简直不可思议,她怎么可以这样瘦呢?
不知过了多久,她掏出手机。
“算了,坏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我先给打电话吧。”
我悄悄把手伸进裤袋。
号码摁到一半,她忽然停下,“不行!”
“怎么啦?”我很友好地问。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我坐车去看他,他也坐车去看我,我们插肩而过,谁也不知道。我到了车站,没见他,他原来在我们家那里的车站,我哭了!”
“这不算糟糕。”我嘟囔着,“还有更糟糕的事,他一看见你就逃掉了!”
“P!”她飞快地摁号码,然后放到耳边听,半分钟后,“关机!”再拨再拨在拨,终于她放弃了,“乌鸦嘴!”她要哭了。
地铁口的雨丝织成了雨幕,空气热乎乎潮兮兮的。
“请你吃甜筒好不好?”我满头大汗又小心翼翼问。
我们小跑着穿过宽宽的虹桥路上的斑马线。
凉快的KFC里,我们吞下了两个老北京鸡肉卷,三对辣鸡翅,一大包蘸足番茄酱的薯条。填饱肚子,才进入最后正题——吃甜筒。
她的吃法很怪,喝了一杯滚烫红茶舔一口冰凉甜筒,乐不滋滋说这种吃法叫“一半火焰一半海水。”
“就算哥哥不来,我也不怪哥哥!
“哥哥?”
“谁叫我到了感情空白期才想来找他,老天爷也会怪我没有诚意吧?”
“空白期?”我楞了。
她低下脑袋,“喜欢上第一个男生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冲到最近的商场里,买了一条超短裙,粉红点点的,芭比娃娃的风格,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可惜他是韦小宝,认了一个又一个妹妹,还对我说,我不要女朋友只要妹妹。
“第二个男生超帅,长得像蓝正龙噢。而且他好高,我的羽毛球挂在树梢上,跳呵跳够不着,一只长长的手臂轻而易举就摘下来了。我回头看到他一笑,露出峡谷一样又长又深的酒窝。
“可惜他是最自说自话的B型血的男生,考高中的时候,他一把抢过我的志愿表,代我填了和他一模一样的学校。可是我想考的是幼儿师范学校。“难道你不想一直和我在一起吗?就这么决定了!”他甚至不许我穿露出膝盖的裙子,理由是我的膝盖象凹凸不平的土豆。
“高一那年我过得水深火热……”
说着听着,外面也雨过了天晴了。
“想不想到交大看看?”我又提议,“几步路就到。“
“我哥哥在同济念书呢。”她好象特别念念不忘。
“那要跨过大半个城区呢。”
“喔,这样呵。”她失望,又无奈。
“等我一刻种!”我一跃而起,以百米冲刺速度赶回店里,兄弟们纷纷“慷慨捐捐车”,老大还画了地图给我。
当她看见两部神气漂亮的跑车,除了惊讶,还有开心,“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呀?”
在心里我对她说,“因为我是你哥哥。” 嘴巴上我在讲,“因为你见义勇为!”
打从第一眼看见那张黑白照,一对小胖子,一个捏着一个的耳垂,一个腆着胖肚皮坦然承受着一个的小象腿,酣睡得象一对小天使,亲密无间的小天使。
我就知道她是倍贝。
我的心就跟着一半是火焰一般是海水。
一路轮子滚滚,倍贝眉飞色舞哇啦哇啦说她哥哥,为她赴汤蹈火,对她无微不至的哥哥。
为了让她睡觉腿搁着舒服,六岁的哥哥毅然把自己的肚子吃成轮胎,而且,捏着他的大耳垂,她真的好舒服好安心。
为了她喜欢听小猪储蓄罐里沉沉的钱币声,七岁的哥哥把压岁钱统统换成硬币。
和她一起陪狗妈妈生小狗,她不管不顾睡者着了,八岁的哥哥整晚先后抱狗宝宝到狗妈妈面前喝奶。每只狗宝宝喝奶的时间足足要1小时,结果使他足足蹲了6小时,等她醒来。哥哥已经连路都不会走了。
为了她说哥哥要跑第一名,这样她就可以在他第一个冲到终点的时候给他送饮料擦一头汗,很拉风的。十岁的哥哥半夜起来,在家里附近的无人的天桥上没命地练折返跑。
甚至 为了她说我将来要住在哥哥设计的漂亮楼房里,哥哥去考了同济大学……
我越听越迷糊,那个完美的哥哥真的是我吗?里面有多少被大人逼迫的,多少是我真的干过的,又有多少是倍贝自己的想象呢?
“我喜欢过别人,也被别人喜欢过。甩过别人,也被别人甩过。只要哥哥一直在我心里,给我温暖,给我力量。我想要一种有干净单纯的感情。”倍贝的黑眼睛严肃起来,“除了哥哥。我在任何一个男孩身上都没找到
身边的男孩可以来了又走,哥哥,永远只有这一个,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哥哥了!”
我感动,心虚,同时心里愈加不安、难过。总之,乱糟糟的一团。
无论如何,事情总得给个收场。或者,我可以继续扮演同济的优质男生,不过,逃跑的开场实在糟糕。
“听着、听着,”我清清嗓子,“假设、假设我就是你哥哥……”
“你?”她目不转睛看着我,她的眼神挠挠得我脸上痒痒。
我的心窜到喉咙口,答案呼之欲出了。
她的黑眼睛扫了我一眼,再一眼。我的肚子里仿佛有是么东西在作怪,我腿肚子发软 我、我都骑不动了。这样没出息的家伙
“扑哧!”她的手指划到我下巴的位置,“你不是的,你下巴上没有星星!”
“星星?”
“你还记得么,我不肯在幼园里睡中觉,呜啊呜啊呜啊哭个不停,老师烦透了!拎起我的洋娃娃阿金朝外面丢,洋娃娃落在围墙顶上。你爬墙给我去取,下来的时候磕破了下巴……?
“再说,哥哥是不会扔下我逃跑的。不过,总算你良心发现。”她拍拍我肩膀,安慰似地说“谢谢呀,听我讲了那么多胡话,陪我骑了那么多路。”
我的手在口袋里,那张纸,那张曾经包着一对甜蜜酣睡的小天使的纸片,慢慢、慢慢地揪成一团,连同上面的倍贝的字——
哥哥,我想要去看你。不知道你还认不认得我。你买一个甜筒给我吃好不好,如果你还觉得我算是一个漂亮妹妹,我们一起骑单车去好不好?
如果你已经长得很高了,哥哥 我很想踮起脚尖,用指尖摸摸那一块小星星。那是我留给你的纪念,好让你永远也不会忘记我。如果别的女孩因为这不喜欢你,那么我会偷偷高兴的,就把这块疤疤留给我好了,这个哥哥本来就是我的呀……”
我的心也跟着被揪得皱皱的。
妹妹,我没脸认你啦!所有的勇气都消失。
我不是那种疤痕性的体质,下巴上的疤痕一年年在变淡。在我16岁的那年 无数小小的胡须穿过光滑的表面,倍贝以为长着星星的地方,那颗勇敢的星星,莽撞的星星,深情的星星,已经永远消失了……
我和她之间,那颗星星也已经远走高飞了。
看见马路对面的同济校门了,倍贝的眼睛发亮起来了。
好象有个高大的男生在校门里一闪而过,“哥哥!”倍贝灿烂地笑着,忽然加速,飞驰过马路。
迎面而来一部摩托车,他们、他们结结实实撞在了一起……
万幸,摩托车的速度比较温柔
还好,短暂休克以后,倍贝在医院里醒来。除了手臂和小腿上几块擦伤,她看上去没什么不妥。
“头部的伤的确只是外伤。”医生说。
“会有什么后遗症吗?”老妈还是一个劲地问。
一个男人吵吵闹闹进来问医生什么时候轮到他做电疗,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你早做完了,可以走了!”
“骗人,你们想让我白交钱不干活对不对?”
医生耐心地让他过来,指给他看胳膊上的针孔,男人这才安静下来,喏喏地退出门去,“对不起呵,我怎么一转身什么都记不得了?”
“看到了吗,短暂性失忆?”医生说,“这个人是在楼梯上一脚踩空。”
“你好。”
“你好。”倍贝很安静很礼貌地对着我笑。
“看到了么,这对小胖子就是我和你呐。不过,现在我们都变得很瘦,分开以后的日子都有点糟糕吧?不知道你现在还愿不愿意叫我嘉杰哥哥?我没有去考大学,我的胆子也一直基本上象鼹鼠那么小,不象豹子一样血性啦。不过我会做头发,什么样的发型和颜色我都能搞得漂漂亮亮的……”我的手指在黑白照上很用力地指指点点。
唉,她好象根本没在听哎,脑袋很沉醉地一晃一晃。我轻轻拨开她鬓际的长发,正塞着MP3耳机呢。
“什么歌呀,好听吗?”
她起劲地点头,主动拔出一个耳机交给我。
我们一人一个耳机,我听到高低错落三个女声,是最受女孩们欢迎的SHE——
记得要忘记/我提醒自己/你已经是人海中的一个背影/长长时光/我应该要有新的回忆。
人无法决定会为谁动心/但至少可以决定放不放弃/我承认我还是会爱着你/但我将永不再拆封那些记忆。
“唱得好!”我心痛着,却同时是暗暗喜悦着。
妹妹,把不快乐的事情都忘记了吧,最后留在脑子里的总是你愿意记得的。就如同你的手不能拎很多的袋子,不然你会神经紧张,因为很可能丢锝一塌糊涂。所以就只选择留下快乐的袋子吧。
篇7
桃芬蜷着瘦弱的身子,缩在被子里,嘴里呢喃有语,眼中噙满了泪花,刘医生来过,号了脉,摇摇头,叹口气,说:恐怕是挨不到四月了,买好棺材,等着进去睡觉了。
桃芬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木春,小儿子兆春,都是在这桃花灿烂沁人心脾时日里来到这个世上。如今大儿子在城里当大官的秘书,小儿子却禁锢在小镇那冰冷的牢房里头。
前十几年里,只要邻居们在一起胡吹神聊,当调侃起桃芬的家事时,都无不对木春竖起大拇指,说是有前途啊,机灵,这孩子说话有一套,又在大城市里读书,而谈到小儿子兆春是就诙谐地笑称:未来的监工……监狱里的长期工人。
那年,木春金榜题名时,拿着通知书兴奋地往家赶去,等走到家里时,惊愕地看到:兆春被几个穿制服的人绑在屋外的那颗桃树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唇上还残留着一束暗红色血水。桃芬跪在地上,满脸泪水,苦苦的哀求着:放过我家兆春吧,是我管教不好,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天哪,求你们了,求你们了。其中一个人怒斥道:不要打,不要打这个烂人,他妈以后就是个大祸害,读几年级,啊,打架,打架,打啊,打我小弟。那人眼神带着血丝,脸色黑黑的,一边用粗长的棍子,一边脏话连篇的叫骂着。而兆春却只是狠狠地咬着嘴唇,使劲的用力瞪着周围,流氓头上也被人用棍子抽了一下,留下一道不浅不深的血印子。
木春把通知书放在一旁,赶紧把桃芬扶起,难后试图推开这几个看似凶神恶煞的人,大喝着:你们走,你们走,不准你们伤害我妈妈和弟弟,走走走……一边哭喊着走一边尽全力推开周边几个人。
那几个人却变本加厉,吐口口沫,那人又说话:哪来的狗杂种,跟我一块打。几个人拿着木棍又是一阵乱打,木春见自己只是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转而看着兆春,心一痛,拥上前抱住兆春,让棍棒朝自己身上打。
流出血流出泪更流出兄弟情义。桃芬在一旁一哭成泪人。几个人打得痛快了,气也消了,走了。木春解开粗绳,兆春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紧紧的抱着木春,桃芬也张开无力的手,抱上前去,三个人哭肿了,累了才松开了手。
次日,兆春留下一张信纸,放在饭桌上,桃芬发现了,让木春来认,字迹弯弯扭扭,但不长,木春念着:哥,妈我没用,我走了,怒(恕)我不孝,我先做好约定哦,十年后我们相约在门外那棵桃树上,十年后再见……2000年三月二十七日。
村里们姑七大婶又聚在一块了,说:木春这人有情义,懂事。可兆春呢,肯定是逃难,或是去为害一方了,丢下桃芬一人,那有什么钱供个大学生咯,啧啧,可惜咯,可惜!
桃芬忍着泪水把屋前屋外的桃树砍下来换钱去,只留下屋前那棵最大的桃树,大家都说这棵树老了,马上死了,砍了吧,木春的学费还缺着呢。桃芬摇摇头,苦笑着说:这棵树,是祖宗留下来的,砍了不好,不好,砍了祖宗会说木春不孝哩。
木春在大学勤工俭学,倒也没苦着桃芬,只不过每次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吃饭,就会想起兆春,这孩子不知道怎么样了,都怪自己没教养好,对不着泉下他爸了,偶尔看着门前那个桃树,又唉声叹气地:他爸,你祖宗倒是怎么了,好几年不给花儿开啊?
四年大学生活很快过去了,木春选择下海,但几年的风雨过后,却没捞到半点油水,反而碰得一鼻子灰,人家都在背后说:木春做人还可以,就是死脑筋,一根筋横冲直撞,遇到车祸了吧。
木春偶然邂逅了一位美女,碰出了火花,过年带女友回家看桃芬,人家看看还有这么个穷酸母亲等着自己照看,一个劲儿摆手摇头,木春只好死缠烂打,幸好这美女果然是个有缝的蛋,木春这苍蝇算是苦苦飞进去了,但活罪可免死罪难逃,美女给了选择:要妈妈还是要老婆。这一边爱情,一边是亲情;一边是困苦不堪但心神安定,一边是金光大道而又充溢趣味,两玩意儿都是鱼和熊掌,矛和盾,拿在一起烫手,分开了又扎人。木春遏制住了飞速转动的大脑,起身拿起一枚硬币往上一抛,掉在手上,是反面,反面就预示着要割舍着亲情了,木春转而一想,这女友也许不太了解自己的母亲,等结完婚,带她们一起游玩,让她们又在一起的机会,增添感情,谁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谁说不能相互矛盾,这不就成了嘛,锁住了爱情,守住了亲情,木春很自然的点点头。
可现实和理想有事本来就是矛和盾,相互排斥,娶回的老婆丝毫没有念过动摇过立场,桃芬倒是很想融合这新媳妇,有时还会幻想抱着孙子和媳妇促膝相谈。
但是很显然,慢慢的磁场已经有了改变了,呈一边倒的趋势,木春愈发觉得老婆那边尽是吸引力,桃芬那边虽算不上排斥力,也算个弱磁场。老婆那边家庭关系铁,于是开始走向开始从政道路,平步青云,一年更上一层楼。而桃芬那却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唠叨:木春啊,什么时候有孙子抱,木春啊,注意身体啊,你从小身体虚,不要喝太多酒,伤身啊,你爸他就是嗜酒啊,命软。木春啊,你弟还没回呢,你再去找找吧……一连串的唠叨好像一团乱麻,窝在心口,都快麻木了。于是看望桃芬的次数有意的减少,一年四次,三次,两次,一次,最后干脆不去,也许心真的麻木了,都快忘了还有个妈在世。
村里人又开讲了:木春这孩子变了,也不回家,先前桃芬对他的好白费了哩,全被他丢脑后跟去咯。可怜啊,桃芬,两个儿子都跑了。
桃芬也发觉木春的变化,可是这能怪谁呢,又能怎么做呢,桃芬不停的反问自己,不停地簌簌的流着眼泪,都说花无水不开,人无泪不成长,自己的那颗心也快枯萎了,该找找泪水滋润滋润了,孑然地看着门前那棵桃花,还是没开,已经九年了,明年也就是约定的时候到了,而这个约定又有谁还记得,木春记得吗?兆春自己呢?哦,只有我一个吧,我就是个小丑,桃芬这样想着。也许人真的需要希冀鼓励着自己每一步脚印吧,只会有彩虹,人们才会很享受磅礴大雨的快乐。只要觉得真有这么个约定,每一天就充满着新奇。
木春有了将军肚,饭桌上能和八两喝一斤,大家都夸木春有前途,有魄力,来年定是一层楼,拍马屁的人都把功夫拍到肚子里去咯,这个举起酒杯:副县长,我三杯,一杯祝你来年更上一层楼,二杯还祝你更上层楼,第三杯祝你穷尽千里目,想上几层就上几层。我先干咯,你随意,随意……木春听着心里乐呵呵地,也狂喝一杯酒,豪情万丈下肚,还咕咚咕咚唱着歌配合着气氛呢。
不久,市里文件下发了,木春“金榜题名”,大城市某官员点名要木春当秘书,这可真让拍马屁那家伙说中了,走马上任,践行时木春还不忘语重心长跟那人说:你很有前途。那人听了,眼咕噜都兴奋的掉出来咯,一脸春风。
作为孝道,礼貌性的看望了桃芬,见到桃芬满头银发,满脸皱纹,似乎感觉很悔恨自己,羞辱自己不孝,不仁,泪珠子都流下了,害的桃芬赶紧跟他抹眼泪,忙说:没事,男儿志在四方,有泪不轻弹,你的心意我做妈的还不知道,很多事很多话就让人家说就是咯。
木春很惊奇看着桃芬:谁说的,说什么了,胡说什么了,我把他全家抄了。桃芬看到木春说话模样顿时想起那些凶神恶煞打兆春那些人,心里想着:这有什么分别,一个模子刻出的,木春真是变了。
木春走了,去大城市了。兆春回来了,回这穷乡僻壤了.
这年,冬雪霏霏,地面上白雪皑皑,好多年没下雪了啊,瑞雪兆丰年,这是个好兆头啊,桃芬刚从镇上医院回来,正准备做饭,生好了炉子,冒出的黑烟呛眼睛。忽地听到一声推门响,转过头,一个身影跪下来,这不就是赵春嘛,天哪,怎么会成这个样子了,原来脸上干干净净,傲气十足的,现在头发邋遢,脸色敦厚,冗长胡须,眼珠子还暗暗发黄,瘦骨如柴。
兆春猛地磕了三个响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暗黄的眼珠子开始布上血丝,几颗豆大般晶莹泪水打落在木地板上,桃芬放下手中的活,忍着肚里的隐痛,激动的把兆春搂在怀里,跟着一起哭成一团儿,相逢之时,纵然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抱在一起,便是最好的心灵互相问候的方式了。
雪停了,夜也深了,电也停了,在这所谓鸟不拉屎的地方,似乎停电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桃芬点上蜡烛,烛光缓缓跳动着,偶尔发出几声“嗤嗤,噗”的声音,照着两个人的影子也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两人吃着饭,兆春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低沉着头吃着饭,桃芬幸福地看着。
突然,兆春抬起头噙着泪哽咽着:妈,我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菜哩。
桃芬欣慰地笑着说:吃呢,今天的菜都是你爱吃的。
兆春夹着菜往桃芬碗里送:你也吃。然后一个劲儿把饭菜全消灭了,抹抹嘴角上遗留下的饭粒,一看桃芬还没开吃呢,两人相视着,然后乐呵呵的大笑。
兆春吃过饭,有精神讲自己这些年的风风雨雨了:当年我被几个人绑在树上,看见大哥这么重情义,为了让我少受点苦,把自己当做肉垫打,他的身子单薄,那经得住这样的苦。我开始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兄弟,相比较来,在道上的人说是说兄弟,可看我是个烫手的芋头了,都赶着丢呢。只有你们还当我是宝,于是我就在想,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我还要给你们惊喜来报答你们,只可惜……
说到这,兆春突然停下了,桃芬啪啪他的手,表示继续讲,没关系的,兆春点点头,接着讲:那时,我摸摸口袋,只有十块五毛,还是抢过来的,去车站买票,售票员说这些钱只够到“家里蹲”,开始还晕乎乎地,后来一拍脑袋,这人家不是在嘲讽我哩,没办法,后来我就爬在一座山顶上,等看到有火车来了,我就跳过去。一会儿果然有火车经过,刚好我跳进装有碎煤堆的一节车厢,害得一身黑。
后来到了上海,上海这地方真漂亮,有好多车,好多高楼,夜里好美,就是看不到星星。饿了几天了,终于有天碰着了位贵人,他说手里有份工程,看我年轻力壮,要是不找的话,就是暴什么天物,浪费资源,三十块钱一天,包吃包住,不过先要培训,培训要先交钱,我掏空口袋告诉他我没钱了,他说不急,钱先他垫上.
培训班那老师可会讲了,可以把死的讲成活的,可以把鹿说成为马,听得我们心旷神怡的,可以一会后我就觉得不对了,他讲的都是卖东西当老板什么的,我只是来听怎么造房子的啊,有次听人在讨论,说他们是搞传销的,我忙收拾东西走了,和我一块逃的有个被抓回去,我算是比较幸运的。后来我还真找到工作了,也是造房子,只可惜好景不长,大楼还没造好,就倒了,砸死好几个工友了,我很幸运地躲过这一劫。
又听人家说,去山西那挖煤吧,二百多一天呢,我算计着,一个月就六千呢,这不是顶的上白领嘛,于是乘车到山西那挖煤了,第一次领工资,老板拿出厚厚的一打钱,说里面有三千块,剩下的工资下个月发,他是怕我们走不跟他干哩,我怎么舍得走呢,一个月这么多钱,赶我走我也不走。每次数着这些钱,心里的困苦顿时就消失了,人一下子精神百倍,傻傻地想着:继续奋斗,抓紧赚钱,也许两年后就可以回家孝敬你们了。可是干了一段时间后,发生矿难了,我和工友被压在地底下,乌黑黑的,什么都看不到,没有阳光,没有食物,没有井水,在里面八天了,饿了就扒树皮吃,渴了就喝污水,总算是挺过了,等救援队把我拉上时,我看到阳光了,好灿烂,刺痛了我的眼睛,三十个人活下三个,我再一次幸运啊,等我们身体缓和好了,有记者采访我,她问是什么力量让我坚持到现在,我说是因为我还有个约定,和妈妈和大哥的约定,我还等着回去孝敬他们。
对了,妈,在回家的车上还碰到了姑娘,挺朴实地,她还主动跟我搭话呢,她问我家乡是什么地方,我说是宁国,那里好美,好多山,我好久没回了,挺想念那。她瞪大眼睛说她也是,她说她被拐卖到山西了,这几天逃出来,我们在车上聊得好开心哩。她问我有号码没,我点点头,说是232400,她噗地笑着:哪是啊,是手机号,人家城里都用着的。我摇摇头说:但可以写信啊,她点点头:恩。她笑起来好美啊,她下车时还转头看我,害的我脸刺热刺热的,心扑通扑通的跳。
桃芬听到这哈哈笑着说:哟呵,兆春恋爱哩。
兆春突然想到什么,乘着烛火,翻开破旧的行李包,里三层,外三层,还没找到想要的,急死了,可终究还是没找到什么。叹着气,垂着头,不断自责。桃芬关切的问着:怎么了。兆春使劲地抓着旧黄色的行李包:妈,没了,什么都没了,三万块钱没了,我一直都很小心的,怎么会没了呢!
桃芬心里咕咚落下一块石头,但看着兆春难看的脸色,语重心长的说:莫急,再想想会落在什么地方,再说钱丢了就丢了呗,只要人平安,家里团聚就比什么都强。
兆春忽地啪啪桌子:只可能是这样,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隔着皮呢。桃芬问怎么了,兆春开始挖掘回忆了:是这个姑娘,是她拿的,在火车呆久了。想上厕所,箱子又不知道叫谁看着,那姑娘是我唯一信任的人了,我就叫她帮忙看着点,肯定是这下子丢的。哎,这姑娘怎么会……也怪自己不小心,信错人了。
听着兆春讲着这些外面的事,心里打着咕噜,这外面咋这么混咯。看儿子还陷入自责中,想转移话题,她一直觉得团聚比什么都强,是千金买不到的,然后说着:对了,兆春,我刚刚到镇上检查,这几天这肚老犯着痛。你今天下午去领领结果吧。兆春点着头。
下午结果拿到了,医生推推眼镜,带着同情的眼神说着:剩不久了,已经肝癌晚期,没得治了,如果花三四万化疗,吃药,也许可以勉强在撑半年吧。不吃药,一个月也活不了。哎!……
兆春气愤地把检查结果表单撕成破烂,然后数数口袋的钱,只有一百多,而这些都是他全部家当,望着天空……很茫然的死死地盯着天空。心里想着,都怪自己没用。
回到家,对桃芬说:没什么事,表单丢了。但他的眼神始终骗不了桃芬,桃芬领会似地然后很释然地笑说:那就好。
兆春说写信给大哥吧,叫大哥回家团聚,其实是想叫大哥寄点钱来。桃芬点点头,也好,家里也趁着这点时光团聚,也好久好久没团聚了。十天、二十天……过去了,寄出的信似乎石沉大海了,一直没得到回复,一个月都快到了,兆春急红了眼,人急了,就是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什么事还会干不出来。
在镇上,一个人从工行取出厚厚的一笔钱,然后骑着自行车经过空巷时,一把刀子架在脖子上,拿刀子的正是兆春,兆春以前也是用把刀子架在小朋友脖子上,那时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可现在手却很不老实的发抖,偶尔在那人脖子上抹出一点血迹,那人吓呆了,乖乖的把钱交给兆春,苦求着饶命。兆春得到钱赶快一路狂跑,可没多久,警察就包围上了……
桃芬还是坚强的,这个月总算是挺过来,她心里就感觉有种力量摧使着自己向前,向前,再向前……偶尔去监狱看兆春时,都是苦骂着儿子不孝顺,不听话。而兆春看到母亲这个样子,心里又如刀绞动着,忏悔不已,可这一切都成为事实了,事实无法改变。
此时的三月,本是阳光明媚,却忽地刮来了西北风,把桃花都打乱,花瓣留在地上,还尽力的散发着余香。刘医生刚刚的话还在耳边萦绕着:这次真的活不长了,买上棺材,进去睡觉吧,不然没个人下葬啊。
人到晚年,最凄惨的就是没子女给自己下葬了,桃芬真的很害怕突然自己死去了,却没个人给下葬,死在床上,死在厨房,死在...等孩子们回到家,看到的却是自己那腐烂得不成样的尸体...想到这,桃芬都会不由自主的打着寒颤。
二十七日,为什么是个雨天,想象中:那和煦的阳光普照,云舒云卷,微风习习,桃花白中透红,香气逼人,三个人讲着这些年各自的故事,然后在桃树下放肆地大笑着。可是现在,狂风暴雨还在肆虐着万物,也在肆虐自己的心。
桃芬手摸着发痛的上肚,蹒跚地走出门外,接着跪在地上大哭:天哪,天哪,呜呜呜……好像要把一生的苦在这生命遗留之际全部给宣泄出来。老天也应合了,响起了春雷。
木春回来了,在这个时刻他没忘这个约定,他跪在桃芬面前:妈,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回来了。桃芬一巴掌打过去,尽管使出了全力,但在木春脸上看不出半点痛楚木春心里却恸哭着。这巴掌是打在心里去了,是妈妈已经没力气原谅我了。我这个不孝子啊!
兆春也回来了,因在监狱表现良好,获得假释,兆春看见大哥,心中冒出火,一拳给过去,深深地打落在木春后背上,气愤的大喊着:你这杂种,这几年跑哪去了!还知道回来啊!知道你妈已经到晚期没!你这杂种、杂种、杂种。一边叫骂着,一边用拳头使上去。
木春抹掉嘴角的血条,也一拳给过去:你呢,你跑哪去了,你这几年你照顾了妈妈嘛,我是杂种,你就不是杂种,呸!
两人又抱成一团,只是这回却是相互厮打,撕咬。
一切都变了样了,一切都是向自己所理想中的反方向朝去,桃芬的心好像又被刀狠狠地划了一下,生疼生疼的,大喝着:别闹了!你们这些不孝子!都是杂种,我就是专门生杂种的。呜呜……呜呜呜……
两人停止厮打,相视着,然后同时死死地将妈妈抱住,用心、用心的去表达心中的那份对母亲的忏悔,用心去诠释此时此刻都醒了,一切都醒了,都醒了,都醒了啊……只可惜桃芬却永远的睡着了,桃芬是笑着睡去的,她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份爱,那份一直在寻找、在等待的爱。苦笑着自己,告诉自己有人给自己下葬了……
检查院成立了专案组,针对木春生活作风糜烂、持有受贿,行贿、与黑派势力有染等问题展开调查。老婆交代了一切,然后斜了一眼,露出诡笑跟人跑了。法院宣判出来了:有期徒刑,十年零八个月。木春坦然笑对这一切,这一切似乎来得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