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真好范文
时间:2023-03-29 19:22:47
导语:如何才能写好一篇下雨天真好,这就需要搜集整理更多的资料和文献,欢迎阅读由公务员之家整理的十篇范文,供你借鉴。
篇1
下雨了,那雨细细的,就像千万条细线,从空中落下来。
你们知道彩虹在什么地方出现吗?彩虹是在下完雨之后出现的!下雨能浇田地里的地。能让人们轻快,下雨真好!
雨哗啦啦的下着,越下越细,不一会儿,又下大了,田里的禾苗渐渐地长高了许多,农民露出了笑脸,禾苗摇了摇身子,叹了一口气,在向春雨致谢,农民伯伯又可以轻轻松松的了,我喜欢下雨天,因为下雨天真好,雨天和雪天不一样,雪花漫天飞舞,而雨是哗啦啦的下着,雨淋到你了,浇在你的身上,你会感到小雨点融到了你的身上,雨没日没夜的下着,到现在都没停下来,可见,雨真好!
雨天真好!下雨天真好!
六年级:张佳琪
篇2
雨是水的灵魂,在绿树间欢快的歌唱,在莲叶中奔跳,在河里奏乐。这一切似乎能托离尘世的浮华,演讲上千年的诗篇。这一切似乎能洗净人们的心灵,净化人的思维。朋友啊!当你走在雨后的树林,请你仔细倾听雨点花开的声音。
莲叶
‘滴滴滴’雨滴落在莲叶上,莲叶不停的低头,这让我心痛不已,我问莲叶‘痛吗?’莲叶说;‘不痛,想是在按摩’连是不会向侵害它的人低头,他只会抬起它那高贵的头迎接暴风雨的到来。
河
河像一个永不会劳累的农民,不断的向前奔跑。而雨的到来,更会让他兴奋不已。河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叫喊像是在高歌。那一刻我的心在不停地颤抖。
篇3
“哗……哗……”下雨了,唉!今天又下雨了!我懒洋洋地趴在床上想:下雨天,真烦!想出去玩玩都不行。过了很久,雨终于停了,当我正想出去的时候,朋友突然打了个电话给我,约我出去散步,我缓缓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就在门口等朋友。一场大雨过后,空气还真是不同了许多,我大口大口贪婪地吸着新鲜空气,人也渐渐有了精神。这时,朋友来了。
我们走在没有打水泥的泥路里,雨后的泥路非常泥泞,泥沾的鞋子到处都是,于是我们索性脱掉鞋子,光着脚继续行走,走着走着,朋友突然“哎呀”了一声,我连忙转过身去看,原来朋友踩着了一只蝴蝶,把它的翅膀给踩进了泥里。
那是一直纯黑色的蝴蝶,它的翅膀由于沾了露水,飞不起来了,现在又被朋友踩了一觉,还陷进泥里,这简直是雪上加霜嘛!我把救蝴蝶的想法告诉了朋友,朋友坚定的说:“不会的,蝴蝶一定会飞起来,我相信它一定能飞起来!”我很生气的说:“如果蝴蝶因挣扎而死掉的话,你就……哼、”突然,蝴蝶的翅膀抖动了一会儿,我的信心起来了一点,可是蝴蝶不但没有飞起来,还一动不动了,我连忙蹲下去,想用手去帮它,可朋友制止了我,要我慢慢等。接着,它的翅膀又轻轻地抖动了一下,我和朋友在一边给它加油。然后,蝴蝶的翅膀一次比一次抖动得厉害,这样一次一次的反复,我和朋友的信心大增起来。终于,奇迹出现了,蝴蝶飞起来了,它把翅膀上的泥都抖掉,飞向蓝天……
我的心在那一霎那被深深地震撼了,那么弱小的生灵,竟然有那么感人的举动,这是一种多么坚定自己能飞起来,多么值得我学习的信念啊!
下雨天,真好!因为那只蝴蝶给了我做人的道理,教会了我坚强,让我懂得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相信自己,要对自己有信心,还要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做,才能完成这件事。
篇4
关键词:教育口号;同质化;教育公平;他者;学生需要
中图分类号:G6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6124(2012)02-0059-05
“不让每个学生落下”,这确实算不上什么新鲜的教育口号,却常常能够得到许多不假思索的掌声。在教育公平发展的环境下,它几乎可以在教育的任何地方获得应用和赞誉。然而,这个声称关注学生的教育口号在现实中却变成了对学生的遗忘,成为一个非常糟糕的教育行为。“不让每个学生落下”正成为教育中一个危险的口号或理念。
一、什么是“不让每个学生落下”
“不让每个学生落下”最初是一个平等的要求,要求学校教育和教师无歧视地关注每个学生的发展,让原来少数人能够享有的教育资源也能够向那些弱势的学生开放;每个学生都能够成为教育中的成功者,他们的学习能力都应该在教育中得到锻炼并获得公平的教育结果;他们的社会关系、家庭地位、文化状况等不应该成为其接受教育的障碍。这一口号要求我们不放弃、不忽视、不牺牲任何一个孩子。一种好的教育必须是面向每个孩子的教育,是一种普遍的教育。教育家赫钦斯(Robert MaynardHutchins)的名言便是:适合于最杰出人士的最好的教育也是适合于所有人的最好教育。全纳教育的理论与实践也声援了这一口号。于是,“不让每个学生落下”就变成了一个教育目标,即让每个学生都得到良好的教育,并在这个教育中不再落后,即大家都要在这一教育中发展得很好。
“不让每个学生落下”,如此,学习中便不再有什么真正的“失败者”,每个学生都可以获得同样好的教育发展。“不让每个学生落下”演化为一个极端却令许多人不假思考地赞许的教育公平理想――教育结果公平。于是,截鹤续凫式的教育发展就不断地出现在我们的教育改革之中。所谓的“均衡发展”演变为某种教育资源的公平分配,其结果却差强人意,各方都不满意。不让每个学生落下,重要的责任落在学校教育和教师身上,也使得各方的指责完全落在学校和教师身上。大家认为,是学校和教师的低效、低能,才导致了学生的“落下”。这样,“只有不会教的学校和不会教的教师,没有不能/不可教好的学生”这一陈词滥调就总能获得喝彩。一种心理学的理论也为其提供了依据。这种理论认为,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并运用最佳的教学方法,进行反复的教学和反馈,那么所有学生都能掌握所学的教学内容;许多学生之所以未能取得优良成绩,问题不在于学生及智力,而在于教学不成功或其不符合学生,或在于没有足够的教学时间。
不让每个学生落下,这一口号的假设在于每个学生都能得到和其他学生相近或相同的教育。然而,确实有学生落下了。是谁/是什么让学生落下了?这一口号暗示着“落下”的原因在于学校、老师和家长,学生似乎只是一个“白板”。如此,为了不让每个学生落下,各种各样的教学方法和技巧就成为了教师教育的主旋律。对于教学方法、技能技巧的关注就悄悄地替代了教师、学校对于学生本身的关注。不让每个学生落下变成了对学生的遗忘。同时为了实现这一口号,避免自己在考评中不能过关,教师们的意识可能转向如何去保护他们自己,而不是去热爱他们的学生。
不让每个学生落下,这一口号暗含着这样的要求:用某种教育去教育孩子,让他们在这个教育中不落后,达到标准。因为,“落下”是对一个标准的诉求,否则我们无法知道“何谓落下”。实际上,“落下”常常最受争议,最难以落实。每个人对“落下”的理解大相径庭,这样就意味着“不落下”只是一句空话,不让每个学生落下就是一个伪命题。因为你实在难以确定在相异性的、个人性的“落下”中到底什么是落下。众说纷纭的“落下”中并不存在真正的落下。既然不存在所谓的“落下”,不让每个学生落下自然是无稽之谈了。为了让这一口号有意义,能够落到实处,简单化、标准化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方法,“落下”就具体化为一些通行的教育考评指标。于是,“不让每个学生落下”也就简化为一组数据,一组需要完成的目标数据。评判孩子们是否落下的标准变成了他们的各科考试成绩。“不让每个学生落下”不仅未触及现行教育的深层问题,而且与现行教育合谋,加固并合理化现行教育。“不让每个学生落下”最终变成用现行教育严格地教育每一个孩子,以关注每一个孩子来使现行教育毫无抵制地进行或更加深入人心。我们努力将每个孩子强行地放到这一教育状况下,却遗忘了抵制、批判和挑战这一教育形式。
二、“不让每个学生落下”能否完成使命
“不让每个孩子落下”鼓励了现行教育制度及其价值,这意味着让学生们在一条道路上争相竞发,同质化、单一化教育的危险在这一口号中复演。由于“落下”一词原本就蕴含着“对比”、“竞争”之义,所以,“不让每个学生落下”一定鼓励学生竞争、刺激他们争强好胜。我们常常会听到这样的言论,如“加油,不要落下!”“不要让其他小朋友超过你!”“你落后了!”等。要么落下、要么赶超的二元对立思维模式存在于这一教育口号之中,然而,“赶超”、“竞争”等不但永远无法消除“落下”的问题,而且会制造出诸多的“落下”。
一种教育制度必然使某种群体受益,同时使另一些群体成为弱者。这是制度自身的局限,意味着“落下”、“成绩不好”很可能是制造出来的。在鼓励考试成绩和标准化教学的教育环境下,那些善于考试的学生成了“优秀者”、“好学生”,而那些不擅长考试的学生则成了“落下者”、“后进者”。但是,如果在另一种教育环境下可能正好相反,这些“落下者”、“后进生”则有可能会成为一些卓越者。因此,正是我们简单的教育制度导致所谓的“落下者”,在这种教育环境中,他们将始终是“落下者”。如是,用一种导致他们后进的教育来关注他们,这些孩子怎样能达到我们的要求,甚至在“不让每个学生落下”的叫喊声中有些孩子辍学了、“变坏了”。因为,这个导致他们成为“落下者”的教育原本就忽略了他们,这个“不让每个学生落下”的口号本身就欺骗了他们,使他们感到自己是一个“失败者”,同时又使他们丧失了许多发展的机会。由于现行教育环境鼓励一种令人窒息的竞争,这个环境原本关注的就是那些学习成绩好的、有着较强的应试能力的学生,而那些学习成绩差的、不适应应试教育的学生则没有在考虑之列,实际
上这个教育环境以放弃、消除后者为大任。因此,在这个教育环境中,那些学习成绩差、应试能力弱的学生常常会自责、自卑,自我认同感差。依附于现行教育制度的“不让每个孩子落下”似乎是一个悖论,它并不能真正涵盖所有学生,它注定要使一些学生落下。
“不让每个学生落下”显然已经成为一个功利性的教育目标,成为各级各类学校与教育行政部门奋斗的“理想”。只有成为一个功利性的具体教育目标,它才能被学校和教育行政部门重视。因为这样的具体目标才容易操作、完成,才显得有说服力。于是,对数据的敏感程度就高于对学生需要的敏感程度。教育依然遵循着重视结果的纯粹要求,这样,这个美丽的教育口号就异化为一种压迫。这个压迫最初放置在学校和教师头上,但很快就转嫁到学生的身上。
为了这个任务的完成,实际是为了让每个学生在学习成绩上都能够取得好的分数,学校和教师可谓是煞费苦心。这样,学校有了充足的理由来压迫学生,推行考试衡量一切。为了不让每个学生落下,课堂教学会得到严格的控制,学校会选择标准化的教学和专业性的教师。对学生的全面关注减缩为简单的知识传授与接受,转化为无休止的考评和反馈。作为一个“pedagogy ”的教育变为一个“teaching”。为了能使每个学生不落下,“教学论”接管了对教育的所有考虑。为了让每个学生不落下,大量的作业、反复的灌输、严厉的惩罚和严格的纪律一定是必需的。这样,无论是教师,还是学生,他们都是一个个“执行者”,他们需要的是踏踏实实的学习精神。对于那些学习成绩差的学生来说,努力赚取更多的分数便成为恢复人的尊严的确定方式。在这一赚分过程中,如果你不完成大量的作业,不按照老师和学校的要求去努力学习,你将被视为一个“离经叛道者”,各种各样的压力或压迫将使你就范。这样的教育实践就是控制的教育:控制教师、控制学生和控制教学内容。在达成这一目标的过程中,学生成为我们利用的一种资源,成为我们完成任务的工具,成为我们操纵的对象。如此,一些所谓的“落下者”就可能产生一种故意不合作的态度,于是,教师和学校对他们的控制将更加严格。一个恶性的循环即刻产生。我们在教育学生:努力学习,老师、家长关心你们,“不落下”才可能获得成功或得到自己所欲求的东西;我们鼓励他们对分数产生贪欲,产生通过分数获得其他东西的贪欲。然而,我们似乎忘记了这样的教育对他们意味着什么,这样的教育会对学生的心灵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会导致他们什么样的行为。面对那些“落下者”,我们说“不让每个学生落下”或“要使他们获得高分”,这其实不会令他们感动,还会令他们恐惧。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接下来会在他们的生活中发生什么。“不让每个学生落下’’的结果常常事与愿违。
三、“不让每个学生落下”是否等于关心学生的真正需要
不让每个学生在现行的教育中落下,它假设每个学生都能够在现行的教育中获得成功,它承认每个学生都能学好,只要他们努力和教师用心与教学得法;同时,这一口号假定现行教育(或者让学生获得高分)对于每个学生都是必需的。这确实是一个充满了野心的教育神话。然而,它的假设并不是自明的,每个学生能够在这一教育中成功是一个十分可疑的论断。实际上,并不是每一个学生都喜欢现行教育,这一教育对于每个学生而言并不都是必需的。在我们的生活中,并不存在这样一个完全普及和所有人都必需的通用的教育,除非这个教育具有极强的权力支持。苏格拉底说教育中最大的困难在于建立一个关系(eros),学生想学的和老师想教的相一致。这要求我们对学生的教育必须结合他们的爱好,必须关心他们想学什么。教育是一个双边的活动,必须构建一个相互尊重而有益的共同关系。杜威在《经验与教育》中指出,教学一定要始于学生的经验与兴趣,教师要千方百计地在孩子们的生活和他们所学的知识之间建立一种联系。这意味着我们必须了解学生的需要、兴趣和能力,这点我们可以从“pedagogy”的原意中得出。“pedagogy”是教仆,是和孩子们在一起的引导他们上学的人,这预示着作为一个教师的前提在于你必须理解孩子。
我们必须承认,有一些学习障碍的学生,有一些根本难以适应现行教育环境的学生,有一些不喜欢学习的学生,还有一些智力有残缺的学生;我们必须承认,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对我们现行的教育感兴趣。如此,当我们用现行教育去关怀学生,不让每个学生落下时,实际上我们就是对这些学生的存在状况熟视无睹。我们或许根本不去思忖他们为什么会落下,却只知道一味地强调不让他们落下。即使对那些学习成绩好的学生,我们是否了解他们呢?我们并没有以一种尊重他们的方式去关注他们。相反的,这样的不让每个学生落下的天真口号会导致规训、严格控制、强制,严重地忽视、损害了学生的内心需要和兴趣,早已经遗忘了学生。
我们必须意识到,和那些所谓的“落下者”相处,重要的不是让他们不再落下,不是对他们产生一种要把他们教好的责任,而是要了解他们的特殊需要,避免我们的关心在他们心灵中变成一种受歧视的认同。因为,这种他们并不需要的关心会使他们觉得自己在老师和同学们眼里只是一个“失败者”,“不好或不行的学生”。学生并不希望自己被定为一个“落下者”、一个“不行的学生”,这对他们而言确实是一种歧视,甚至是一个侮辱,他们亦可能会将老师和同学的关心、帮助视为一种廉价的同情或假慈悲,这也就是那些最需要受帮助的学生往往拒绝帮助的一个缘由。我们看到那些能够和所谓的“落下者”很好相处的老师,他们并不是急切地用“不让每个学生落下”的责任去关心、教育他们,而是能够在这些学生身上找到自己和他们的共同点,找到他们的兴趣和爱好,让学生感受到和老师在一起的乐趣。
也许每个学生都可能达到这一口号的目标,但我们必须承认并不是所有的学生都适合这个教育,不管你教得多么好,学生之间的学习差异和接受差异还是非常大的,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达到这一个目标的代价是什么。如果我们教育学生某种知识,但我们不去理睬或不去思考这种教育所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或有多大,那么这种对学生的教育就丧失了意义。这提醒我们,必须注意教育的代价以及对孩子们心灵的影响。在古希腊喜剧诗人阿里斯托芬的《云》中,父亲斯瑞西阿得斯只知道让自己的孩子跟苏格拉底学习,却不顾儿子的警告和反对,结果儿子变成了一个俄狄浦斯,打父母和混乱法度,最终父亲懊悔不已,纵火烧掉思想所(苏格拉底的教育)。在许多时候,我们为了孩子的幸福,却毁掉了孩子的幸福。就那些在学习、考试中的落下者而言,这个天真的口号对他们的成长并不非常有利。我们对他们的关心、期望成了一种负担,致使他们产生自卑、压抑的心理。即使他们通过努力赶上,也会觉得自己不如别人,是在老师和自己的如此努力下才能达到这样一个基本水平。在一个考试、智育狂热和教育的年代,
我们需要注意考试、智育的无能,以及教育的有限性;需要注意教育中常见的“赶鸭子上架”。对于主张“有教无类”的孔子来说,他必须承认“惟上智与下愚不移”。我们必须坦陈这样的经验,我们对那些所谓的“落下者”的教育会变成对他们的强制。这就像人类要想尽一切办法去教育狼孩的故事一样。这个天真的口号似乎并不在乎,它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需要花费学生多少泪水。
哲学家纳斯鲍姆(Martha Nussbaum)说:“不了解他人的生活观,不了解什么样的生活使他们形成了那种生活观,就几乎不可能以尊重的态度对待他们的心智。”[2]理解学生显然比盲目的一腔热情地教育学生更为重要。在今天这个复杂的社会环境下,有许多不同的生活经历和家庭背景的孩子,作为教师的我们必须去理解这些特殊的孩子,理解他们的生活史。今天,许多孩子受到歧视,他们有的是留守儿童,有的是离异家庭的孩子,有的是来自弱势群体家庭的孩子,还有的是一些智商并不高的孩子,以及一些残障儿童,等。我们常常会把那些“落下者”之“落下”归因于上述这些因素,但是,我们却并没有太多地重视这些因素,我们感兴趣的是如何让这些“落下者”快速不落下,如何让他们学习成绩上去。于是,我们在教育(驱使)他们“赶上”的时候,早已忘记了这些因素。我们把这些因素统一化为“障碍”,亦不去关心这些“障碍”之不同,不去关心这些“障碍”对学生精神、情感等或整个心灵造成的影响。当我们认真去思索这些问题,并和所谓的“落下者”真诚而平等地交流时,我们会发现,对于这些学生而言,最需要的是对他们所缺少的人类的需要的满足,而不是对学习文化课、考试成绩的欲求。获得爱与关心、建立自信、受到尊重、平等相处等对他们的成长的益处远胜于文化课成绩的影响。当我们以他们所最需要的方式去爱,去关心,去尊重他们以及与他们平等相处,并得到他们的反应时,我们就会在他们身上发现另一番景致,我们会发现他们和其他孩子一样可爱,令人兴奋,使我们有希望,才使我们绝不放弃他们。
四、“落下者”对于我们意味着什么
“落下者”是现行教育制度的“他者”,它意味着对我们教育的一种限制而不是障碍,因为“限制”可能是一个有益的朋友,“限制”才能使自己知晓自己的不足、有限或缺陷。在苏格拉底的教育中,正是这个“限制”使一个人有了自知,而一个自知的人才可能减少犯错误的机会。“限制”才能产生一种更高的要求,要求自我走出自我之樊篱,勇敢地面对自己的问题。“落下者”的存在可以使我们存疑性地评判这个鼓励互相竞争而缺乏人情的教育价值,让我们对现行教育有了一种复杂性的视界。
“落下者”的限制为这个日趋成为铁板一块的教育世界保留了一种例外,它限制了我们用同一种教育去统摄、占有和支配每一个学生的野心,从而使我们及我们的教育少暴力而多民主。“落下者”并不意味着只是作为一个陪衬,从而烘托出现行教育的能力和功绩。“落下者”的出现并不在于如何去矫正问题,而在于“落下者”不可以简单地同化,在于寻求“落下者”给予我们教育的意义或启示。“落下者”的存在能够产生一种抵制,能够使我们不再那么快乐地拥有整个教育世界,不再为我们拥有的教育的成功而沾沾自喜。
“落下者”并不是一个现行教育要清除的对象,“落下者”意味着我们必须将他人视为有尊严的人、有内心世界和有个人情感的人。这预示着学校教育的雄心不仅仅是考试分数、升学率,以及充满残酷竞争的个人成功,学校教育必须让学生们感受到学校是一个爱的共同体,让他们之间少敌对而多合作。学校教育必须关涉人性的尊严及其要求的无条件性,学生们理应获得无歧视性的尊重。在这里,康德(Immanuel Kant)的道德律令是一个命令: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将一个学生当作工具来看待,而应该将其作为目的来对待。“落下者”使我们对教育后果或负作用的考虑更为积极,但绝不再将这个后果退化为单纯的数字计算与统计。“落下者”意味着教育需要展开民主的对话,倾听他者的声音。教师和学校绝不能用“是否是有用的人才(工具)”来评价他们,并将他们视为实现我们功利性教育计划的绊脚石。
“落下者”必须得到尊重,这意味着学校教育需要培养学生一种健康的同情心和敏锐的想象力。在杜威(John Dewey)的教育哲学中,想象力是我们尊重他人、实践民主的重要条件。在想象力中,我才能以“他人”而不是“自我”的角色去考虑他人,他人才可能以他者的身份走向自我;在想象力中,“另一种可能”才可能出现,从而才可以矫正我们的独断的错误,克服我们在教育中的近视症,批判性地看待我们自己拥有的成就。想象力使我们具有“根据可能性(what could be)看待现实性(what is before us)”的能力;同情使我们能够站在他人的立场,克服自身冷漠、麻木、无情的心理状态,使我们主动去改变那种“将自己价值与意见强加于他人而不尊重差异的常见的误导性习惯”
“落下者”意味着相对于我们强调的单一的、流行性的教育成功之重要性而言,一种多元的、宽松的教育环境更为适切与重要。这预示着教育必须反对让有不同生活和个性的孩子在同一条路上相互厮杀、拼搏、挣扎,使学校的生活变得恐惧;学校教育应该能够提供更多的机会让他们得到不同的、适其所性的良好发展。尽管后者大多时候被誉为一个天方夜谭,非常难以做到,但是难以做到并不等于不值得去做,天方夜谭并不意味着不值得我们去认真倾听、去谈论、去向往。我们需要承认这一观念对于孩子成长的重要性,即成为一个精湛的快乐的补鞋匠优于成为一个蹩脚的甚至败坏的学术研究者。“落下者”要求学校教育要尊重不同学生的性情、志趣、生活史、文化、禀赋和学习能力的差异,关心他们最迫切的需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世界有许多不同的值得尊敬的生活,相信他们能够在人生的不同领域获得成功,并使他们能够得到一些成功的体验。
学校需要成为一个孩子能够得到个性发展的地方,让他们更为丰富地生活,而不是一个宰制和训导的场所。它意味着我们需要认真地、谨慎地改造我们的学校,让那些天真而危险的教育口号远离我们,让我们真正从孩子的个体差异性和个性发展来思考教育问题。
参考文献:
[1]内尔・诺丁斯,学会关心:教育的另一种模式[M],于天龙,译,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11
篇5
2、有人试图和你无理取闹,安静的看着他,说:祝你好心情。然后离开。
3、如果有壹天你发现我已经离开,请你壹定要记得我对你的爱。
4、真正的爱情并不一定是他人眼中的完美匹配,而是相爱的人彼此心灵的相互契合。
5、下雨天真好,这世间的嘈杂在这一刻都被雨声覆盖,让人有了片刻宁静。
6、从此开始,你的世界,与我无关,我的世界,你也只配旁观。
7、人生是永远的竞争,奋斗是唯一的出路。
8、成熟是给陌生人看的,幼稚是给喜欢的人看的。
9、你的世界与我无关,我的世界你也只配旁观。
篇6
我妈妈出生于阳江市灵谷村,从小就吃尽了苦头,也许因为这个原因妈妈很着重饮食方面和金钱吧!我妈年纪轻轻就嫁给我爸爸,原来我妈嫁给我爸是因为家里穷,生得孩子又多,因此家庭负担过重,就把家里年纪较大的女儿嫁出去减轻负担。我妈妈22岁就生下了我。从我啼声到现在,妈妈对我的关心与照顾有多没少。无论在生活和学习妈妈对我还是那样得无微不至。妈妈的爱就像是一阵阵清凉的风—夏天我觉得热妈妈给我一阵阵凉风;妈妈的爱是滴落的泪水—我生病了,妈妈看见我滚烫头,焦急地流下了眼泪;妈妈的爱遮雨的伞—在一次下雨天,我忘了带雨伞妈妈冒着雨给我送伞。我相信天下母亲对自己儿女的爱是永无休止的。
在孩子的成长的过程当中少不了会有一些不如意的事发生,作为妈妈的肯定会教育孩子,甚至会打人。这种事也同样发生在我的身上。
记得在我6岁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在家玩,发现在妈妈的桌子上有1元钱,我就走去看,“不如我拿去买东西吃吧”,我想。“但是我还没有经过妈妈的同意”,我又想。我在看看那1元钱,它好像在诱惑我。好像在说:拿我去买东西出,你偷偷地那去不会有人知道,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真得受不了,就去买东西吃了。我买了一支棒棒糖吃,真好味道。(开心背后要付出代价的)天渐渐黑了,妈妈也回来了。天真无知的我还不知道危机已经逐渐逼近。晚饭过后妈妈走入房间,看见桌子上的1元钱“离奇”失踪,就问:“是谁拿了我的1元钱。”我马上紧张起来。妈妈又问:“小茹,是不是你呀?”这时我的心直跳个不停。妈妈看见我的神情异常,就严刑逼供,我说:“不是我。”妈妈说:“不是你?那1元钱会自己走的吗?只要你承认了,我或许会从轻发落。”我已经知道我“无路可走了,唯有“屈打成招”。我点点头,妈妈就大声说:“果然是你,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我说:“贪吃。”妈妈听了,马上拿起藤条打我。每打一下妈妈就骂我一下,妈妈一边打一边说:“养不教,母之过,你想要钱向我拿就行了,为什么你要偷钱?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你明白吗?”我越哭越厉害,而妈妈的心也随着我的哭声疼起来。“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我给妈妈教训完后,就去睡觉。不知道原因今天晚上特别好睡,也许是哭累了吧。在三更半夜我朦胧之间看见妈妈在给我涂药水。我还看见了妈妈的眼睛好像哭过似的。
篇7
九月里一切都是新的。我背着蓝色的耐克书包,穿着纯白色的阿迪板鞋,去我的新学校。第一次,一个人,坐轻轨到巴山路。
学校离家是很远的,只是除了坐轻轨便是过地下通道。这是山城建筑的特点。所以我常常不带伞,即使天气预报说,会下雨。
清晨的轻轨站台,亦是拥挤不堪。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多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打着求学的幌子,就像我这样。另一类就是打着奋斗的幌子,就像那些衣着光鲜,却常常为省几十块钱坐轻轨而不打的士的创业小白领。林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轻轨到站,人们蜂拥而上。我会站到一边,等到一切都平静后,再徐徐走进车厢。尽管如此,林还是将我绊倒了。他冲进车厢的瞬间,车门关闭。大抵是起得晚了些。他惊慌失措,将我扶起,嘴里连连说对不起。毕竟是上高中的第一天,遇到这种事情,我是有些不高兴的。只是在我抬头的瞬间,怔住的,只见他相貌清癯的脸上,竟有着那样一双眸子,清如水亮如星,一眼看去,仿佛可以看到清湖中那黑水晶似的瞳人,再看时确是深海中的黑珍珠,遥不可触。我没有理由不接受他的道歉,要知道那是一双让人如何眷恋着的眸子。
没有座位,林便拉了我站到他身旁。他的手总是有意无意地护着我,生怕我会再次摔倒,我心里暗生好笑,他竟是如此细心的男子。
巴山路,我和林同时出站。天瞬间下起倾盆大雨。若是以往,我定会将书包顶到头上,然后飞速冲进雨里。只是此刻,正当我准备飞冲时,林一把拉住我。他朝我笑笑,接着从他的商务包里拿出一把灰格子伞,塞进我手里。不容得我拒绝,他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2000年九月,16岁的我邂逅了一个叫林的男子,从此开始了彼此的纠结……
一连好几天,我都带着那把伞上学。即使在艳阳高照的晴天。可我没见到林,脑海里,却不自觉回忆起那双深邃的眸子,那种带着淡淡幽怨的纯粹与透彻,让人忍不住想要关怀和抚慰。
再见到林是一个星期以后。那天林到得很早,他冲我笑笑,陪我站在一旁看着人群蜂拥而进。我将伞递给他,他顿了片刻,才收下。这一次,我知道他叫林,27岁,在巴山路上班。
等待雨,是伞一生的宿命
又一个九月,天有些阴霾,天气预报说会有雨,我依旧将伞放到包里,尽管我从不用它,即便是在雨天。看了看表,不由得加快速度,昨晚做一个新策划,忙得晚,今早竟没有按时醒来。无情的镜子映出我日渐沧桑的面孔,虽然刮掉了凌乱的胡茬,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眼角细细的鱼尾纹,还有那因为日久熬夜积淤的黑眼袋。房子、车子、票子,我一无所有,毕业至今,却只能任由时光碾过。对于生活,我无能为力。
轻轨站,快!幸好,我赶上了,却唐突地绊倒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生得细小玲珑,薄薄的短发,背个俏丽的书包,包上一只小企鹅,随着她的身体一晃一晃。我急忙将她扶起,嘴里连说对不起。她不语,只是在抬头的瞬间,眼睛在我脸上有了短暂的停留。片刻,她微笑道,没关系。凭直觉,她是一个倔强的小女孩。我将她拉到我身旁,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倔强让我有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轻轨到站,巴山路。外面下起了大雨,她没带伞,正欲头顶书包冲进雨中。我一把拉住她,想起包里的伞,赶紧塞进她手里。没有犹豫,我快速转身走掉,尽管我的公司不是这个方向。我只是怕,稍停片刻,她定会拒绝,将伞还给我。要知道,她是一个怎样固执的女孩。想到此,我不禁微微一笑。快迟到了,我加紧步伐。
今天,阳光明媚,出差一个星期,再次来到这个站台。我看到了她,朝她笑笑。她将伞递还给我。固执的她这几天定是一直带着这把伞,大抵是想将它还给我。我顿了片刻,还是将伞收下。我本不用伞,留给她或许还能物尽其用,可是我实在找不到理由劝她留着,那就先放到我这里,再遇下雨便给她。
她说她叫夏雪,夏天的夏,冬天的雪。在巴山念高一。
踮起脚尖,我们就能离幸福更近一些
依旧不喜欢带雨伞,即便是在雨天。理由却不再如从前那般单纯。不带伞,林才会把伞借给我,尽管我是不喜欢灰格子伞的,却很爱惜这把伞,因为它是林的。
中午的时候,林常常会来学校看我,他买来两个人的午餐,说公司离学校很近。我想起第一次给我伞时,他转身的方向,不禁有些感动,林真好!我和林就这样平凡而快乐地生活着,分享着彼此为数不多的快乐。我常常会盯着林的眸子看得出神,林笑我,固执地伪装深沉。我不语,说林,你的眸子真好看。喜欢走在林左侧,我说林,那样我可以离你的心更近一些。林抚着我的头,不语,深邃的眸子遥向远方,仿佛要看到世界的尽头。
林比我高一个头,我想,等我穿上那些精致的高跟鞋,我就只比林矮半个头。突然有些厌烦脚上的休闲鞋,开始有意无意地注视商场里那些时尚的高跟鞋。我和林的距离,一个头的距离……
有一次,林问我:“小雪,你坐过地铁吗?”我说:“没有。”目光中透着一股诧异。他一把拉过我,将我轻轻拥入怀中,那一刻我没有挣扎,只觉得像容器盛满水,瞬间沸腾开来。他眸子深深地看着我,良久,又移开,遥望远方。他给我讲他的故事。上海,那个曾经载着他梦想与希望的城市,却也让他心痛意决。在上海念大学的时候,他和她认识在地铁站口,只是后来,她背叛了他。背叛,从林嘴里说出来,是多么轻描淡写的一个词。林说,这本就是一个充满物质欲望的年代,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粒虚荣的种子,时机合适,它便发芽开花,想要再去收拢,就未必容易了。所以他不怨她。我抬起头,用手蒙住林的眸子说,我不会背叛你的。林听得大笑,却只是用手刮了刮我的鼻子。
那一年我17岁,林28岁。林依旧比我大11岁。
时间就像沙漏,荏苒的瞬间,便飞速流走。快毕业了,我固执地把所有的志愿填到重庆,并在是否服从调配那一栏里慎重地打上一个小叉。这一切,林是不知道的。
那个暑假,我终于可以穿着高跟鞋了,我走得极不协调,却仍然很兴奋。我想,现在林只比我高半个头,踮起脚尖就能跟林一样高,那样我们就能离幸福更近一些。
每个人的选择都有无奈,谁又能对谁负责
小雪说,她的录取通知书来了,是重庆的大学。在巴山路的餐厅里,她幸福地叨念着,我终于可以留在重庆了。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不是因为高兴。不知道是想用酒来掩饰些什么,还是想用酒来麻醉些什么。我知道,从不喝酒的我,此时此刻却觉得酒是个好东西。我醉了,醉得乱吐一地,意识却固执地醒着。小雪扶着我,来到巴山路的站台。她说林,看我穿着高跟鞋,我只比你矮半个头了。夜里的清风徐徐吹来,有微微的寒意。我拉过小雪,将她拥入怀里,她轻轻地踮起脚尖,我的嘴唇碰触到她的脸,瞬间便滑向她的唇,热烈的,滚烫的,却也是含苞欲放的。瞬间,我睁开眼睛,紧紧搂住她,良久,说:“小雪,我爱你。”
小雪说:“林,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一辈子,多么遥远寂寞的词。
终于,我还是没能说出那个令小雪痛彻心扉的消息。婚姻,对她来说还太遥远了。而我,却早已步入而立之年。有些东西是不属于我们的,也许现状已经是最完美了。这是一个华丽而冷酷的世界,如果说现实是我的世俗,那么生活便是我的红尘,在这个世界里,我只能一个人艰难独行。那天,在昏黄的灯光下,我拥着她,盯着她的脸,一遍、一遍,时间慢些,再慢些,让我能把那张天真浪漫的笑脸铭刻入心。
我走了,没有回头。
我结婚了,新娘不是小雪。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一切都不会有结果。我什么都没解释,我想,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轻轨七分钟一班,地铁九分钟一班,而我们的爱――一辈子却只有这一班。无论轻轨还是地铁,我们都不会重逢。
那就让我们微笑着告别吧,我们曾经追求过幸福,至少我们见过幸福的背影……
雨伞外的女人,是否注定了雨天就不能出门
2008年冬,上海。
坐在徐家汇精致的上岛咖啡厅里,看着落地玻璃窗里映出来的那张面容,齿若瓠犀,绰约多姿。此时的我早已是长发飘逸。涵说,我是个美丽的女人。窗外,华灯璀璨,人声鼎沸,这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城市。
那晚,林送我回家后,就再没出现过。他换了电话,换了工作,丢掉了与我牵系着的一切。我不停地坐轻轨到巴山路,可是再没找到他。轻轨嚓嚓的声音和明亮的灯光在我脑海里融成一片雪白。窗外霓虹街景渐次倒退,回忆过去,我像是坐进时光逆流的盒子。
再见林,已是半年后。在商场偶遇,他的身旁多了一位女子,明目皓齿,丰韵娉婷。林向我笑笑,并亲切地向我介绍她――他的新婚妻子。那一刻,我死死地握着商场的护栏,就像一个溺水的孩子,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那个女子微笑地看着我,不明白我的忧伤。待他们走后,我不自觉地往后躲,一直躲到拐弯的角落里,维持着蚂蚁般卑微的姿势,手指抠着墙壁,指尖疼痛到麻木。第一次,我没有为哭泣找到理由。
雨天,林再不会为我送伞。是不是伞外的女人,注定了雨天就不能出门。
在众人的惊诧中,我退了学。又一次坐上巴山站的地铁。这一次,我只想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涵拍拍我的头,说,想什么呢?我朝他诡异一笑。这个阳光般的男子,虽不如林的眸子那般幽怨深邃,却也如碧波潭的湖水般清澈,一望便到底。涵是我的大学同学,认识四年了,他虽然比我高一个头,但我已经能娴熟地穿高根鞋了。我们的幸福是没有距离的。
涵亦不喜欢带伞,若遇大雨他会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我们俩头上遮雨。若是小雨,他便拉着我直接奔跑在微微细雨中。涵的手很大,亦很暖。让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感觉到家的温馨。
我和涵都在徐家汇上班,每天,我们都要跟着涌动的人群,在地铁站等地铁。只是,无论多挤,涵都会牵着我的手,从不放开。徐家汇,我们积攒幸福的旅程。
对于林,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个女子一样,我不怨他。谢谢他陪我度过的那些日子,我会把这些记忆锁进心里。也许林是对的,有些话,说不说都不重要,也许我那时不会理解他的无奈。
徐家汇,地铁站。我将涵的手握得更紧了。
篇8
不带雨伞的下雨天
九月里一切都是新的。我背着蓝色的耐克书包,穿着纯白色的阿迪达斯板鞋,去我的新学校。第一次,一个人,坐轻轨,到巴山路。
学校离家是很远的,只是除了坐轻轨便是过地下通道。这是山城建筑的特点。所以我常常不带伞,即使天气预报说,会下雨。
清晨的轻轨站台,亦是拥挤不堪。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多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打着求学的幌子,就像我这样。另一类是打着奋斗的幌子,就像那些衣着光鲜,却常常为省几十元钱坐轻轨而不打的士的创业小白领。林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轻轨到站,人们蜂拥而上。我会站到一边,等到人潮都涌入后,再徐徐走进车厢。尽管如此,林还是将我绊倒了。他冲进车厢的瞬间,车门关闭。大抵是起得晚了些。他惊慌失措,将我扶起,嘴里连连说对不起。毕竟是上高中的第一天,遇到这种事情,我是有些不高兴的。只是在我抬头的瞬间,怔住了,只见他相貌清癯的脸上,竟有着那样一双眸子,清如水亮如星,一眼看去,仿佛可以看到清湖中那黑水晶似的瞳仁,再看时却是深海中的黑珍珠,遥不可触。我没有理由不接受他的道歉,要知道那是一双让人如何眷恋的眸子。
没有座位,林便拉了我站到他身旁。他的手总是有意无意地护着我,生怕我会再次摔倒,我心里暗自好笑,他竟是如此细心的男子。
巴山路,我和林同时出站。天瞬间下起倾盆大雨。若是以往,我定会将书包顶到头上,然后飞速冲进雨里。只是此刻,正当我准备飞冲时,林一把拉住我。他朝我笑笑,接着从他的商务包里拿出一把灰格子伞,塞进我手里。不容我拒绝,他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二零零零年九月,十六岁的我邂逅了一个叫林的男子,从此开始了彼此的纠结……
一连好几天,我都带着那把伞上学。即使在艳阳高照的晴天。可我没见到林,脑海里,却不自觉回忆起那双深邃的眸子,那种带着淡淡幽怨的纯粹与透彻,让人忍不住想要关怀和抚慰。
再见到林是一个星期以后。那天林到得很早,他冲我笑笑,陪我站在一旁看着人群蜂拥而进。我将伞递给他,他顿了片刻,才收下。这一次,我知道他叫林,二十七岁,在巴山路一家公司上班。
等待雨,是伞一生的宿命
又一个九月,天有些阴霾,天气预报说会有雨,我依旧将伞放到包里,尽管我从不用它,即便是在雨天。看了看表,不由得加快速度,昨晚做一个新策划,忙得晚,今早没有按时醒来。无情的镜子映出我日渐沧桑的面孔,虽然刮掉了凌乱的胡茬儿,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眼角细细的鱼尾纹,还有那因为日久熬夜积淤的黑眼圈。房子、车子、票子,我一无所有,毕业至今,却只能任由时光碾过。
轻轨站,快!幸好,我赶上了,却唐突地绊倒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生得娇小玲珑,薄薄的短发,背个俏丽的书包,包上一只小企鹅,随着她的身体一晃一晃。我急忙将她扶起,嘴里连说对不起。她不语,只是在抬头的瞬间,眼睛在我脸上有了短暂的停留。片刻,她微笑道,没关系。凭直觉,她是一个倔强的小女孩。我将她拉到我身旁,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倔强让我有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轻轨到站,巴山路。外面下起了大雨,她没带伞,正欲头顶书包冲进雨中。我一把拉住她,想起包里的伞,赶紧塞进她手里。没有犹豫,我快速转身走掉,尽管我的公司不是这个方向。我只是怕,稍停片刻,她定会拒绝,将伞还给我。要知道,她是一个固执的女孩。
今天,阳光明媚,出差一个星期,再次来到这个站台。我看到了她,朝她笑笑。她将伞递还给我。
她说她叫夏雪,夏天的夏,冬天的雪。在巴山念高一。
踮起脚尖,我们就能离幸福更近一些
中午的时候,林常常会来学校看我,他买来两个人的午餐,说公司离学校很近。我想起第一次给我伞时,他转身的方向,不禁有些感动,林真好!我和林就这样平凡而快乐地生活着,分享着彼此为数不多的快乐。喜欢走在林左侧,我说,林,那样我可以离你的心更近一些。林抚着我的头,不语,深邃的眸子遥望远方,仿佛要看到世界的尽头。
林比我高一个头。我想,等我穿上那些精致的高跟鞋,我就只比林矮半个头。突然有些厌烦脚上的休闲鞋,开始有意无意地注视商场里那些时尚的高跟鞋。我和林的距离,只有一个头的距离……
有一次,林问我:“小雪,你坐过地铁吗?”我说,没有。目光中透着诧异。他一把拉过我,将我轻轻拥入怀中,那一刻我没有挣扎,只觉得像容器盛满水,瞬间沸腾开来。他眸子深深地看着我,良久,他给我讲他的故事。上海,那个曾经载着他梦想与希望的城市,却也让他心痛意决。在上海念大学的时候,他和她在地铁站口认识,只是后来,她背叛了他。林说,这本就是一个充满物质欲望的年代,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粒虚荣的种子,时机合适,它便发芽开花,想要再去收拢,就未必容易了。所以他不怨她。我抬起头,用手蒙住林的眸子说,我不会背叛你的。林听得大笑,却只是用手刮了刮我的鼻子。
那一年我十七,林二十八。林依旧比我大十一岁。
时间就像沙漏,荏苒的瞬间,便飞速流走。快毕业了,我固执地把所有的志愿都填到重庆,并在是否服从调配那一栏里慎重地打上一个小叉。这一切,林是不知道的。
那个暑假,我终于可以穿高跟鞋了,我走得极不协调,却很兴奋。我想,现在林只比我高半个头,踮起脚尖就能跟林一样高,那样我们就能离幸福更近一些。
每个人的选择都有无奈,谁又能对谁负责
小雪说,她的录取通知书来了,是重庆的大学。在巴山路的餐厅里,她幸福地叨念着,我终于可以留在重庆陪你了。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不是因为高兴。不知道是想用酒来掩饰些什么,还是想用酒来麻醉些什么。我醉了,醉得乱吐一地,可意识却固执地醒着。小雪扶着我,来到巴山路的站台。她说林,看我穿着高跟鞋,我只比你矮半个头了。夜风徐徐吹来,有微微的凉意。我拉过小雪,将她拥入怀里,她轻轻地踮起脚尖,我的嘴唇碰触到她的脸,瞬间便滑向她的唇,热烈的,滚烫的,却也是含苞欲放的。瞬间,我睁开眼睛,紧紧搂住她,良久,说:“小雪,我爱你。”
小雪说:“林,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一辈子,多么遥远寂寞的词。
终于,我还是没能说出那个令小雪痛彻心扉的消息。婚姻,对她来说还太遥远了。而我,却早已步入而立之年。有些东西是不属于我们的,也许现状已经是最完美了。这是一个华丽而冷酷的世界,如果说现实是我的世俗,那么生活便是我的红尘,在这个世界里,我只能一个人艰难独行。那天,在昏黄的灯光下,我拥着她,盯着她的脸,一遍又一遍,时间慢些,再慢些,让我能把那张天真烂漫的笑脸铭刻入心。
我走了,没有回头。
我结婚了,新娘不是小雪。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一切都不会有结果。我什么都没解释,我想,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轻轨七分钟一班,地铁九分钟一班,而我们的爱――一辈子却只有这一班。无论轻轨还是地铁,我们都不会再重逢。
那就让我们微笑着告别吧,我们曾经追求过幸福,至少我们见过幸福的背影……
雨伞外的女人,是否注定了雨天就不能出门
二零零八年冬,上海。
坐在徐家汇精致的上岛咖啡厅里,看着落地玻璃窗里映出来的那张面容,齿若瓠犀,绰约多姿。此时的我早已是长发飘逸。涵说,我是个美丽的女人。窗外,华灯璀璨,人声鼎沸,这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城市。
那晚,林送我回家后,就再没出现过。他换了电话,换了工作,丢掉了与我牵系着的一切。我不停地坐轻轨到巴山路,可是再没找到他。
再见林,已是半年后。在商场偶遇,他的身旁多了一位女子,明眸皓齿,举止娉婷。林向我笑笑,并亲切地向我介绍她――他的新婚妻子。那一刻,我死死地握着商场的护栏,就像一个溺水的孩子,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那个女子微笑地看着我,不明白我的忧伤。待他们走后,我不自觉地往后躲,一直躲到拐弯的角落里,维持着蚂蚁般卑微的姿势,手指抠着墙壁,指尖疼痛到麻木。第一次,我没有为哭泣找到理由。
在众人的惊诧中,我退了学。又一次坐上巴山站的轻轨。这一次,我只想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涵拍拍我的头,说,想什么呢?我朝他诡异一笑。这个阳光般的男子,眸子虽不如林的那般幽怨深邃,却也如碧波潭的湖水般清澈,一望便到底。涵是我的大学同学,认识四年了,他虽然比我高一个头,但我已经能娴熟地穿高跟鞋了。我们的幸福是没有距离的。
我和涵都在徐家汇上班,每天,我们都要跟着涌动的人群,在地铁站等地铁。只是,无论多挤,涵都会牵着我的手,从不放开。徐家汇,我们积攒幸福的地方。
对于林,我不怨他。我会把那些记忆锁进心里。也许林是对的,有些话,说不说都不重要,也许我那时不会理解他的无奈。
徐家汇,地铁站。我将涵的手握得更紧了。
篇9
一低头,就看到了坐在对面新坟上的男孩。
男孩短发、赤身、光脚,穿一条米黄色裤衩。黝黑的皮肤被雨水淋湿了,闪烁着绸缎般的光彩。她盯着男孩,有些吃惊,他什么时候爬上去的?忽又略略地红了脸。她不免有些气恼——因为男孩,也因为自己——大了声喊:
“你在那儿干嘛呢?下来!”
男孩捏着一颗比鸡蛋略小、芯子有宝石红花瓣的玻璃球,闭左眼,睁右眼,右眼藏在玻璃球后。他微张嘴巴,缓缓移动玻璃球,脑袋也跟着缓缓移动,仰头瞄准了不断坠落的雨点,又低头瞄准了山地、树林,忽地,扭头瞄准了她,咧了咧嘴,头偏向左又偏向右,打量半天,忽地掉转方向,瞄准了远处蓝得发亮的天。
男孩从坟头站起,吼道:
“太阳出来咯!”
“你哪儿看到太阳出来了?”她不以为然。
男孩八叉着手,昂首挺胸,俨然巡视战场的将军,红色玻璃球俨然单筒望远镜。
然而,太阳真出来了。
乌云被一只手撕扯着,一团一团飞速散去,露出大片蓝的天。她立起身,揉了几下蹲得酸麻的小腿,转身随男孩的目光望去。远方是层层叠叠的群山,烟岚缭绕,虚实难分;近一些,是大片蓝色的桉树林,树林中间,一条柏油公路蜿蜒穿过,偶有汽车奔驰,一闪一闪的泛着光,恰如夜幕里会放光的小小的甲壳虫。再近一些,是一垧垧油菜花。还是冬天,南方的油菜花却开得很盛了,又落了雨,看起来异常明艳。一只鸟忽地窜出,翙翙地扇着翅膀朝远处飞去,翅膀底下露出一抹鲜亮的红。
“玻璃山!”男孩忽然又吼了一句。
她回头瞅着他,见他一脸严肃,又好气又好笑,皱了眉,嗔道:“你怎么老是这么一惊一乍的?什么玻璃山?”
男孩不答话,仍严肃着脸,一手叉腰,一手捏着玻璃球。
透过红色玻璃球望出去的世界,和她望见的有什么不一样吗?她这么想着,又向不远处的小山望了一眼,桉树叶积聚的雨水被太阳一照,亮晶晶的,确实有那么几分像玻璃做的山,明亮,却冷。或者,男孩指的是透过玻璃球看到的山?回头再看男孩,她身上倏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关切道:“你不冷啊?”
男孩略微朝她低了低头,又望向远方,嘬了嘴,像是要吹口哨,不过只听得到嘘嘘的声音。看来,男孩还没学会吹口哨,她暗暗好笑。
“爸,我走了啊,过几天再来。”她瞅着墓碑轻声说。
男孩仍嘘嘘着,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我走了啊!”她大声喊,算是跟男孩打了招呼。
草地落了雨水,又潮又滑,她小心地侧着身、横着脚往山下走。走到山下小河边,雨已完全停了。河水涨了一些,耀眼的阳光打在河面,被轻柔的水波折弯了,如同孩子手里揉搓着的锡箔,哗啦哗啦响。
一条阳光蜿蜒着,游动到岸边,穿过蔓生的菖蒲丛,爬到草地上来了。
“呀!”她惊叫一声,朝后退了一步。
是一条黧黑的小蛇。
蛇身闪动着湿漉漉的光点,扁扁的头吐出一道红色的闪电。
她胆子并不小,只是怕蛇。
忽听得身后有咻咻地喘气声,回头一看,吓了一跳,男孩就在身后。
“怎么是你?”她脸色煞白,抚着胸口,大大喘息了两口,眨巴着眼睛,“你什么时候跟来的?脚步声都没有,吓死人了!”
男孩嘿嘿一笑,一只手仍攥着那颗玻璃球,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捉住了小蛇。小蛇扭动着,掉头去咬他的手。她又惊叫了一声。男孩仍嬉笑着。小蛇似乎咬不动他的手。
“你……放了它吧。”反轮到她替小蛇担忧了。
男孩得意地乜她一眼,捏住小蛇的尾巴,抖了几抖,手一扬,小蛇便如一条柔软轻飘的黑缎带,飘向远处的水面,一起一伏地随着河水远去了。
“你胆子那么大……”她赞赏道。
男孩脸红了红,盯着她脚上看。她脚上的白色帆布鞋鞋面用黑色笔写着:“豆芽菜”。
“豆芽菜!”男孩咕唧一声笑了。
她也低下头看鞋子。
“同学给我起的绰号。”她小声说,脸上微微红着,抬了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咧了咧嘴,摇了摇头,一声不吭,眼睛亮亮地盯着她,片时,笑了一声,转身往山上跑了。从小河边朝上望去,他真像只灵巧的猴子啊。光脚丫从松树间的红土上跃过,竟轻巧得没留下一个脚印。转眼间,他的身影就被密集的松林遮没了。
她盯着黑郁郁的松林,像盯着一道猜不出的谜题。
爸爸过世后,她有太多事要做,要想,又似乎忽然没了任何事要做,也没有任何事要想。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时刻想让手上拿着点儿什么。她尽量帮着妈妈做家务,陪妈妈说话。她们谁也不去谈论爸爸,尽说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说不了几句话,便觉得嘴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搜罗不出了。母女俩像两个坚硬而又脆弱的影子,贴在令人无所遁形的灯光下。
每每这时候,她便想着下次要晚些回家。
她没地方可去,除了爸爸的坟地。
从学校回家要经过一个岔路口,往山上去就是爸爸的坟地,往山下走,就是家里。从学校回来,她常常站在路口,踌躇着是要往上呢,还是往下。她知道不能总往上走,可又不愿立即往下走,这么一犹豫,她便往山上去了。
黄昏时的山头,风一吹,凉飕飕的。转眼间,远方的几团浓云聚拢来,雨点唰拉拉地落了。又一阵风,雨就歇了。太阳重新钻出云层,亮晶晶的像一面映出红绸缎的镜子。
一抬头,只见男孩坐在旁边的坟头上,一只眼睛藏在宝石红的玻璃球后。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不禁笑了,“天天玩这么个玻璃球,腻不腻啊你?”
“玻璃山!”男孩喊道。
她向远处望去,景象并没什么大的变化,还是大片大片的松树林、桉树林和油菜花,因落了雨,它们的颜色愈发鲜亮了。
“你老说什么玻璃山玻璃山的?”
男孩并不理会她,晃荡着两条腿,好一会儿,才将玻璃球对准了她。她看到男孩左眼紧闭,右眼火红,怪模怪样。
“独眼龙啊你。”
男孩换了一只手拿玻璃球,闭右眼,睁左眼,仍旧盯着她。
“你在火里!”男孩喊。
“你再这么盯着我,我走了啊。”她感到脸热热的。
男孩照旧盯着她,恰如猎人审视自己的猎物。
“还看!我真要走了!”她拉下脸。
男孩总算扭过头,嘘嘘地吹着口哨,声音低哑。
“真笨啊你,吹口哨都不会。”
男孩瞥她一眼,更加圆了嘴唇,“嘘嘘……”他的胸脯一起一伏的,“嘘嘘……”仍旧只是低低的哑哑的声音。
“哈哈……”她脸颊上露出浅浅的笑靥。
“你再笑!”男孩威胁道。
“哈哈……”她站起身子,笑得微微弯下了腰,白皙的脸变得红红的。
“还笑!”男孩瞪着她。
“要这样吹,”她忍住笑,慢慢地嘬圆了嘴唇,“你看,要这样。”
轻快的声音仿佛那只红翅膀的鸟儿。它在清冷的坟场上空穿梭着、盘旋着,久久不曾落下。男孩眼中先是不屑,很快,两只有些小的眼睛便亮了。他一会儿盯着她的嘴看,一会儿望向远方,眯缝着眼睛,似乎要看出那鸟儿般的声音飞向哪儿。鸟儿扇动着红翅膀,穿过了橙黄色的油菜花、钢蓝色的桉树林,一直飞往远处层层叠叠浓绿如墨的松林,又陡地转了回来,回到了她的眼前。他急忙转回视线,定定地盯着她的嘴唇。他下意识地模仿着嘬圆了嘴唇,试探着往外吹气。
“嘘嘘……”
可他的声音出不来。
她的声音是一只红翅膀的鸟儿,而他的声音,不过是一只灰不溜秋的山麻雀。她的声音飞得太快太灵巧了,他的声音怎么也赶不上。越使劲儿,越赶不上。最后,他干脆只剩下了一个空洞的嘴型,什么声音也飞不来了。他只能万分惊讶地瞅着她——那圆圆的小小的嘴里,竟藏着那么多梦幻般的声音!
忽然,什么也没有了。
坟场死寂着,一如猛然退潮后的沙滩,什么也没留下。一滴水珠压垮了草叶,猝然坠落地上。听得见水吱吱吱地渗进土地。
“你怎么吹的?”男孩回过神,从坟头跳下,因为急切,脸涨得通红,“快点儿说给我听,你怎么吹的啊?”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她还从未见到他这么急切过。
“给你。”她在书包里翻了翻,掏出一样东西来。
男孩看看手中的玻璃球,张开另一只手掌,盯着她的拳头。
她展开手掌,有凉凉的东西轻轻地落到了他的掌心。
是一颗淡绿色的口香糖。
“你吹得出泡泡,就吹得出声音了。”她微微笑着。
他打量着手中的口香糖,好半天,并未将它放进嘴里。
“我不吃……我不会吃。”他结结巴巴说。
“怎么不会吃呢?”她瞪圆了眼睛,“从来没听说过有人不会吃口香糖。”她想笑,但没笑,又摸出了一颗口香糖,两根手指捏住了,给他看了看,“就这样,放进嘴里,嚼啊嚼的,就行了。”她一边嚼着,一边向他说明,“只是别咽下肚里去就行了。这有什么难的?”
男孩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嘴,脸上露出稍许尴尬的笑。
“然后,再这样……”她想要张开嘴让他看看,想了一下,脸红了红,终究没有,只大着舌头说,“把口香糖抵到舌尖,轻轻一吹……”
“呀!”男孩张大了嘴巴,注目着一个白白的小球挤出她的嘴巴,越来越大。
“气球!”
“不是气球!”她一笑,“气球”就瘪了,蛛网似的糊住了她的嘴。
“气球破了!”
“你真笨哪!……不是气球。你试试看啊。”
男孩低下头再次琢磨着手心的口香糖,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不会吃……以前会吃,现在不会吃了……”
有一瞬间,男孩似乎露出了些微忧伤的神色。
“这还分什么以前现在啊?”她坚持道。
男孩终究没吃口香糖。他一时攥紧拳头,一时松开拳头。她看到口香糖给他的汗水弄得潮乎乎的快褪尽了绿色,这才不再说了。
天色将晚。坟场被暮色淹没了,一座座坟头小船似的浮在暮色之上。听得见无数鸟儿归巢的翅膀声,有小虫在茅草间细细地叫。
她伸手擦掉爸爸墓碑上的一些灰尘,低声说:“爸,我走了啊,以后再来看你。”
男孩和她一起走到小桥边。
“去我家玩儿吧。”
她想不到自己会这么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才不去。”男孩咧了咧嘴。
她伸手拉他,他哈哈一笑,转身便往山上跑,悄无声息的,就跑到山顶去了。
“我走了。”他喊了一声,身子像是一下子矮了——他跑到山那边去了。
她在小桥上站了一会。河水清澈见底,看得见绿绿的荇草和鹅蛋般圆而白的石头,河水也照见她的影子。以前,她并不觉得自己瘦。看着水中的影子,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真瘦啊。“豆芽菜!豆芽菜!”她低低地喊了自己两声。
打开的窗子被风吹得晃动着,窗玻璃将一小块阳光晃到了她脸上。她闭上眼,又躺了一会儿,有些纳闷,怎么睡了这么久?许久,才模模糊糊想起,老师给她放了假。
家里静悄悄的。她起床拿过杯子喝了一口水,走到院子里,看到奶奶坐在太阳底下,脚下有一堆绿绿的蚕豆壳。
“奶奶。”她小声喊。
“小雅,你醒了?”奶奶站起来,抖掉身上的几个指甲壳般的蚕豆内壳。
“嗯。”她应了一声,搬过一把小板凳,坐在奶奶身边。
“你怎么不再睡会儿?”
“不想睡了。”
“没事了吧?”奶奶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我没事啊。”她低下头剥蚕豆,躲避着奶奶的手,又低声说了一遍,“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奶奶微笑着。
她们静悄悄地剥着蚕豆。午后的太阳暖暖的,碧绿的蚕豆壳是那么鲜嫩。
“小雅,”奶奶放下蚕豆,把一只手放在她的头顶。
她盯着手中的蚕豆,蚕豆真绿啊。她莫名地有些难过。
“小雅。”奶奶又喊了一遍。奶奶的气息吹到她脸上,痒痒的。
她莫名地有些慌,很怕奶奶说什么。不要说,什么也不要说!
“小雅啊,”奶奶顿了顿,“奶奶和你妈,你更喜欢谁啊?”
“都喜欢啊。”她抬头瞥一眼奶奶。
奶奶眼睛里,有一些浑浊的很重的东西。
“如果只能选一个呢?”
她低下头,努力思索着。似乎明白了什么,渐渐拧起了眉头。
“小雅……你也不小了,奶奶跟你说实话。”
奶奶的手仍旧搁在她的头顶。她感到那手好比如来佛巨大无比的手,而自己是一只无论怎么折腾也逃不出去的猴子。
“你妈妈要嫁人了。你愿意跟谁啊?跟你妈还是奶奶?”
她终于明白了,她终于……她感到脸颊热热的,两行泪流了下来。她定定地盯着蚕豆。那是绿色的小刀子一样的火苗啊。
“我妈没跟我说。”她抽噎着,回想起这阵子每天和妈妈一起做家务、聊天,晚上睡一间屋躺一张床盖一张被,妈妈从没对她透露过一句半句啊。
“你妈当你是小孩子,怎么会跟你说……”
“你骗人!”她哭出了声,“我不相信,我要去问我妈!”
“欸……你别去跟你妈说……”
她头也不回,跑到镇外去了。太阳还有一竹竿时,妈妈下班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妈妈跳下单车,走到她身边,喊了她一声。她没答应妈妈,眼睛眨了眨,泪水就溢满了眼眶,再眨一眨,两行泪水便滚滚而下。
“小雅,你怎么来了?”妈妈停下单车,两手按住她的肩膀。
“你要嫁到哪儿去?”她哽咽着。
“什么?”
“你要嫁给谁?”
“你瞎说什么?!”
“奶奶说……你要嫁人了,她问我……问我要跟谁……”
“瞎说!你听她瞎说!”妈妈咬牙切齿地喊,“妈妈有你了,谁也不嫁,是你奶奶巴望着妈妈走吧?你别听她瞎说……”
她只是哽咽着,很多泪水被她咽了下去,咸咸的,热热的,让她想到了血的味道。妈妈又说了一些什么,忽地大哭起来,抱住了她,她也抱住了妈妈,哭出了声。她已经和妈妈一般高了,这么抱着时,她刚好看到妈妈头上有了几根白发。妈妈是什么时候有了白发的?
“小雅,那你说你要跟谁?”妈妈忽然推开她。
她怔怔地瞅着妈妈,泪水露珠般挂在妈妈脸上。
“你不是说不嫁吗?”
“我是说假如,假如妈妈要……要嫁人呢?你愿意跟你奶奶,还是跟妈妈?”
“你不是说……”她不再哭了。她感到泪水被看不见的风一吹,恍若枝头冻僵的果子。
“小雅,你说,你究竟愿意跟妈妈,还是你奶奶啊?”
“啊!”她大叫一声,挣开了妈妈的手。
她漫无目的地朝前跑,只要还有路,就一直跑下去。起初还听得到妈妈骑着单车在后面追,还听得到妈妈在后面喊,待她朝山坡上跑了一阵,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停住脚步时,发现又来到了爸爸的坟地。她这才想起,有一个多月没来看爸爸了。
太阳像是熟透的柿子,在离山头两三米远的树枝头,摇摇欲坠。朦胧的光晕浮在一座座坟头间,被丛生的茅草分割得七零八碎的。她并不觉得害怕,反倒是,心一瞬间安宁了。只有这儿,没有人问她难以回答的问题。
她分开高高的茅草,慢慢走到爸爸坟前。坟前的空地又冒出了一层短短的青草。冬天真的过去了。她在坟前蹲下,有些欣喜地,伸出手掌拂过密密的草尖。
四周没有男孩的踪影。
他会不会因为自己一直没来,也就不到坟地来了?她才这么一想,脸颊便薄薄地红了。又想,他家应该在山这边吧,她朝山下望去,得走出六七里山路,才在山坳里有一个小村落。他应该就是那儿的……她想着,他这会儿,应该在家里和父母在一起吧。他有爸爸,还有妈妈。他不会像自己一样被逼着回答什么……这么一想,她心中又有无尽的委屈涌上来,眼眶里又滚动着泪水。
她和爸爸说了这一个多月来自己都做了什么,临了,她很想问问爸爸,奶奶和妈妈问她的那个问题,她该怎么回答,可终于没说出口。奶奶和妈妈为难了她,她不能再为难爸爸。她一时找不到话说,就抬了头看天。天气真好,只有一丝丝云,给夕光勾出了金边,天色是那种种朦胧的半透明的蓝。看来,男孩真不回来了——原来,她是在等男孩。她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
她低下了头,再次伸手抚着坟前的小草。
忽地,脖颈凉了一下,又一下,她伸手摸了摸,是水。哪里来的水?她抬起头,不禁惊呆了,才一眨眼的功夫,头顶已布满了雨云。西山顶上,太阳仍旧悬着。一滴一滴雨珠,被太阳照耀得透亮,仿佛每一滴里面都有一个小太阳。无数太阳飞向他。
她下意识地低头,一转眼,就看到了旁边坟头上男孩。男孩正将玻璃球瞄准了她,见她看过来,赶紧掉转了方向。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她感到心猛地沉了一下,转而,又很轻地浮了上来。
男孩站起来,八叉着手望着远方。
“玻璃山!”
“玻璃山——”
她和男孩几乎同时喊道。
“我就知道你会喊‘玻璃山’!”她笑出了声。
男孩随即也笑出了声。
“……你还没告诉我呢,你从哪儿冒出来的?你是不是来好久了,一直躲着不出来?你每天都来这儿吗?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来放牛啊……”男孩支吾道。
“你的牛呢?”
“山下……你瞧!”
她顺着男孩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一头水牛,悠然地在田头吃草。她大大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真是疑心得够厉害的,胡想些什么啊。可马上她有了新的疑问。
“真奇怪,每次一下雨你就冒出来,……”
男孩嬉着脸看着她。他光着的上身还挂着大颗大颗的雨珠。
“真像个蘑菇。”她说。
“蘑菇?”
“是啊,蘑菇。”
男孩笑得前仰后合,站在坟头摇摇欲坠。
这天,男孩说了很多话,似乎要把以前没说的补回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太阳缓慢而不可抗拒地下坠着。她被男孩的笑声感染着,暂时忘掉了奶奶和妈妈的逼问。
“你学会吹口哨了吗?”她止住笑声。
“我才不想吹口哨……”男孩撇了撇嘴。
“骗人……是你不会吹!那你能用口香糖吃出泡泡了吗?”
“我不会吃……”
她并没注意到男孩眼里掠过了一丝暗影。她捏了一颗口香糖放进嘴里——男孩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嚼了一会儿,她的唇间便冒出了一个白色的泡泡,越来越大,也越圆。
“蘑菇!”男孩指着她的嘴,笑得后仰了身子,
“你也可以啊……”她呜噜呜噜地说。
男孩仍旧摇了摇头。
“好吧……你可真够笨的,”她像摘葡萄似的,用两个指头将泡泡从嘴边摘下,“你要是不嫌弃我的口水,就送给你。”
“蘑菇!蘑菇!”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接住了。
男孩两只手平平举在胸前,左手玻璃球,右手泡泡糖。他垂着头,看看泡泡糖,又看看玻璃球。黄昏的朦胧阳光打在玻璃球上,玻璃球内部的三片完全的宝石红花瓣将一抹红光折射到乳白色的泡泡糖上。
“你怎么不说它是气球了?”她咯咯笑着,也一时看看玻璃球,一时看看泡泡糖。
“给你看。”男孩朝她伸出左手。
“给我看吗?”她有些不确定。
男孩注视着她,咧开嘴笑了一下。
玻璃球比她想象的要轻得多,沾到眼睑时,凉冰冰的。她举着玻璃球,如举着一小团凉冰冰的火。火烧到树梢,树梢烧红了;火烧到油菜花,油菜花烧红了;火烧到茅草地,茅草地烧红了……远处的一座山、山顶的天、天上的一朵朵云,都烧红了。她几乎听得到它们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感到一团团火焰烧到了身上。她试着换个方向看,火烧得更大了,放眼望去,没有一个地方不被火笼罩着。没有一丝丝阴翳,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心在胸口雀跃着,连它也被烧着了吧?不然她不会感到胸口那么暖。
玻璃球移到正前方,她不禁一愣。男孩不见了,只看见一团燃烧的火。
挪开玻璃球,男孩就在眼前,正咧着嘴瞅着她呢。
“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没了。”
男孩无声地笑着。
她又用玻璃球挡住了右眼看,除了一团火,仍什么也没有。睁开左眼,用左眼去看,男孩并没什么变化。
“原来,你透过这玻璃球,根本看不到我啊?”
“你看不见我,我看得见你。”男孩一本正经地说。
“瞎说,什么也看不见!”
男孩把她送到山下小河边时,她鬼使神差地又把上次的话说了一遍:“去我家玩儿吧。”她抬头看看天色,又补充道,“这么晚了,你回去那么远,我家里有多余的房间……”
男孩摇了摇头——还不等他转身,她就抓住了他的手。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她稍稍有些惊异,仍牢牢抓住他的手。
男孩大力朝后拽着身子,一只脚抵住木桥桥头。
“豆芽菜!”他盯着她的鞋子,大声喊道。
“啊?”她应道。
略一分神,男孩便抽出了手,兔子似的朝山上跑去了。她喊他,他头也没回。
落日衔山了,晚霞如同一团团飞舞的火,即便映在冰冷的河水里,仍熊熊燃烧着。小小的木桥,便如烧着了一般。这一切,都如同隔着宝石红的玻璃球看见的。或许是这火光让她下定了决心,她重新朝山上跑去。她注意到,男孩每次上山的路和送她下山的路并不是同一条。沿着男孩上山的路走了大概一刻钟,她又回到了坟场。原来殊途同归。
朝山下望去,没有看到人影,刚才还在吃草的牛也不见了。站在阒寂的坟地边,目光扫过暮色中凸起的一座一座坟头,她低下头,在草丛间分辨出一条模糊的路径。顺着路往前走。四周静悄悄的。茅草擦着她弹开,发出刷拉刷拉的声响。她憋着气,朝前走着,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突然,她停住了。她站在一座矮矮的坟前。
这是偌大的坟地里最不起眼的一座坟了。其他坟都是石砌的、高大的、有着墓碑,碑上有字,只有这一座是土堆的、矮小的、没有墓碑当然更不会有字。它是那么默默无闻,像一只幼兽,俯卧在长长的茅草间,以致她一直没发现……
下山路上,有人喊她。
“你到哪儿去了?我找了你大半天,喊你也不答应……”妈妈抱住她,又是看,又是亲,弄得她很不好意思。她已经不小了,妈妈很多年没亲过她了。
“我到爸爸坟边了。”
“瞎说,我去那找了你几趟……你究竟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去哪了。”她淡淡地说。
她坐在妈妈的单车后座上,妈妈慢慢地骑着车。妈妈一再跟她说,再也不会问她那个问题了,她不会嫁人,她们母女俩也不会分开。以后的日子还长,虽然她爸爸没了,她们还是可以很好地过下去。
“我爸坟边有座小土坟,埋的什么人啊?”她岔开妈妈的话。
“你爸后面那个?”妈妈扭回头瞅了她一眼,说道:“你爸下葬第二天,你不是指着问过我吗?你还说,不晓得他妈妈有多难过。你忘了?”
她从后面抱住了妈妈的腰,把脸贴在妈妈背上。
“三四个月前一个下雨天,一对父子去走亲戚,走到一条小河边,爸爸先走到桥上去了,回头才发现儿子趴在桥头,两只手朝小河里捞着什么。原来,儿子的玻璃球不小心掉河里了。爸爸叫儿子不要捞了,儿子不听,爸爸心疼儿子,就回来帮儿子捞。父子俩一起趴在河边,把一块松软的土给压垮了,一起掉进了河里,淹死了。旁边石砌的那坟埋的就是爸爸的。那孩子才七八岁,没砌坟,就堆了个小土堆。”
过了一个多星期,她打定主意再到坟地看看。
她胆子并不小,何况太阳还有一大截,何况那儿有爸爸,何况……那不过是个小孩。
坟地有了一些变化,不知是谁割掉了坟头间的茅草。坟地变得空旷,干净。春日暖暖的阳光照拂着每一座坟头。她仿佛听得到每一座坟头的悄声细语。她默默地站着,它们便纷纷朝她打着招呼。当然,她听得到哪一个声音是属于父亲的。她循着那声音,来到父亲的坟前。还好,坟前空地上的青草并未被割掉,已有一拃多长,绿茸茸的,水里的荇草般随着看不见的风轻轻摆动,发出轻轻的声音。
还有别的声音。
低低的,哑哑的,从很近、又似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为这声音里透露出来的急躁微微地笑了。“就过来了……来了!”她低声安慰着它。这时,一个想法跳了出来:坟头会不会有个口香糖吹出来的泡泡呢?这想法如此强烈,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吹出来的泡泡稳稳地安放在坟头,仍旧那么圆那么圆……她听到心咚咚跳着,每一下心跳,都是一个泡泡,圆鼓鼓的泡泡。终于,她站在了一小堆黄土前——堆成了个大鸡蛋的模样。阳光照拂着坟头的青草,使叶缘沾染了一圈儿鹅黄。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地抚着草尖,草尖便如初生的小鸡嫩嫩的喙,轻轻地轻轻地啄着她的手心。其中一下特别轻柔,扒开草丛一看,是一小朵圆圆的乳白色蘑菇。她伸出手指又碰了它一下,很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