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美中国的诗歌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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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美中国的诗歌

篇1

摘 要:艾青是中国新诗史上具有独特风格的现实主义诗人。他的诗把现代主义艺术的表现性与现实主义艺术的写实性融合为一,把热切的拥抱现实与超现实的象征、隐喻和寓言结合起来,从而把现实的外在生活化为内在的自觉表现,创造了一个基于社会现实生活又超越现实表象的充满寓言、象征和想象的多维审美空间。

艾青是中国新诗史上产生过重要影响、并具有独特风格的现实主义诗人,是继郭沫若、闻一多之后推动一代诗风的重要诗人,也是20世纪中国诗歌中最有力的、以现代目光重新感受和想象了中国大地的苦难与希望的诗人。无论从创作实践,还是从诗歌理论上看,艾青无疑都是20世纪现实主义诗歌大潮中堪称标志性的诗人。

从在丁玲主编的《北斗》(1933年第2卷3、4合刊)上发表第一首新诗《会合》至1941年3月从重庆奔赴延安,是艾青诗歌创作的早期阶段。就像许多伟大的诗人一样,艾青初涉诗坛就显示出了与众不同的气度和风范:他早期的诗歌既包含了现实主义的悲愤与深沉、浪漫主义的抒情与追求,也体现了现代主义的技巧与变异,达到了现实性、理想性和现代性的有机统一。尤其是他早期作品的深沉而忧郁的现实主义抒情风格对中国新诗的发展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现实主义是中国新诗中最早形成的一股诗潮。、刘半农等先行者在试验新诗时,就已显示出关注社会民生、忠于现实的特色。20年代的文学研究会更是高擎“为人生而艺术”的旗帜,大力提倡写实主义,并以《小说月报》《文学周报》《文学旬刊》《诗》等刊物为阵地,推出了徐玉诺、朱自清、叶绍钧、郑振铎、王统照等诗人,形成了早期“实诗派”。面向生活,反映现实;讴歌进步力量,反抗黑暗统治;语言朴素、通俗、口语化等成为他们共同的美学追求和诗歌理念。到了20世纪30年代,新诗在继承“现实的、战斗的传统”的同时,进一步密切了新诗与时代和人民的关系,但对诗艺的忽视,又往往使其流于“幼稚的叫喊”。现实与艺术的矛盾使这个时期的新诗陷入了短暂的困顿。

艾青的适时出现为新诗走出困境带来了希望。1932年,艾青从法国马赛回到他深深眷恋着的祖国,面对国破家亡、民不聊生的社会现实,他没有躲在自己内心的港湾中顾影自怜、自吟自唱,而是把自己的艺术追求与社会现实融合在一起,以一颗真诚而敏感的心,用朴素而富有感染力的诗歌的语言塑造典型性格和典型形象。发表于1934年5月《大堰河——我的保姆》,以伤感和怨愤的调子歌颂了用乳汁养育自己的贫穷农妇,向不公道的世界发出了强烈的咒语。这首诗震动了诗坛,成为诗人的成名作,从此“艾青”的名字进入了我国现代诗歌史。翌年,艾青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诗集《大堰河》,收入《大堰河——我的保姆》《巴黎》《芦笛》等诗作九首,这些诗歌深深地根植于现实主义的土壤,又走出了平铺直叙的狭小圈子,自觉地吸收浪漫主义的营养,并与现代主义中的某些合理因素相结合,以沉郁的抒情和丰富的意象另辟蹊径,不仅提升了现实主义诗歌的艺术品质,使现实主义诗潮得以深化,又为新诗的发展开拓了新的空间。

现实主义作品是以形象的现实性和具体性来感染人,通过典型化的方法,对现实的生活素材进行选择、提炼、概括,从而深刻地揭示生活的某些本质特征。艾青认为,“最伟大的诗人,永远是他所生活的时代的最忠实的代言人;最高的艺术品,永远是产生它的时代的情感、风尚、趣味等等之最真实的记录。”①基于这样的认识和思考,他的诗都来源于他对现实语境的直接经验,是对国家民族命运的诚挚关心,显示出强烈的现实主义色彩。

艾青的诗歌作品始终是那“伟大而独特时代”的产物。感受时代的脉搏,倾听时代的呼声,紧跟时代的步伐,把个人的悲欢与时代的悲欢紧密地结合在一起,鲜明有力地传达出时代的呼唤和人民的声音,表现自己对社会现实的真切认识,是艾青的早期现实主义诗歌的基本内容。他说:“我们写诗,是作为一个悲苦的种族争取解放、摆脱枷锁的歌手来写诗。”②出于这样的创作动机,艾青诗歌中所表现出的思想感情和精神特征,具有强烈的历史真实性。1937年至1940年,是中华民族遭受苦难最深重最残酷,又是反抗战斗最激烈最悲壮的年代,这个时期的艾青几经辗转,“满怀热情从中国东部到中部,从中部到北部,从北部到南部,从南部到西北部——延安”③,这一段流浪,使他一方面接触到了社会底层人民苦难的现实,更使他深刻地体察到了中华民族所蕴涵着的伟大的精神和力量。他在此期间的创作,大致可以分为两组:一组是以北方生活为主,表现了灾难深重的民族命运的,如《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北方》《乞丐》《手推车》《补衣妇》《我爱这土地》《旷野》等;另一组是以诗人激昂的情绪为中心,以太阳和火为主要象征物,表现不屈不挠的民族精神的,如《他死在第二次》《给太阳》《吹号者》等。那绝望的《死地》也“依然睁着枯干的眼/巴望天顶/落下一颗雨滴”;那滚过黄河故道的《手推车》所发出的尖音也“响彻着/北国人民的悲哀”;那“万里的黄河/汹涌着浊浪的波涛/给广大的北方/倾泻着灾难与不幸;/而年代的风霜/刻画着/广大的北方的/贫穷与饥饿啊。”贫穷与饥饿、愚昧与闭塞、战争与死亡像阴影一样缠绕着这个古老的种族……现实主义的真实、深刻,在他的这些诗歌中得到了饱满、强烈的和木刻般深挚的表现。

这些一再激荡着读者心灵的作品,挟着对现实社会的深切关注、对光明理想的不懈追求以及甘愿为祖国献身的殉道精神滚滚而来,不仅令生活在苦难的中国大地上的读者产生了强烈共鸣,而且还以陌生的文本魅力,为读者提供了新的的审美经验,体现出20世纪30年代现实主义诗派深化的实绩。

艾青早期的诗歌创作,一方面继承了从新文学之始开始的对中国现实及其命运的追问,另一方面将这一追问延伸到了纵深处。阅读艾青的诗作,常常相伴而来的是感动、伤痛、沉重等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他哀叹中国现实的凄惨、黑暗:“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寒冷在封锁着中国呀……”(《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他忧虑危亡中民族的命运:“旷野啊——/你将永远忧虑而容忍/不平而又缄默么?”(《旷野》);他赞美赞美中国民众的宽厚、坚韧:“在时代安排给我们的/——也是自己预定给自己的/生命之终极的日子里,/我们没有一个不是以圣洁的意志/准备着获取在战斗中死去的光荣啊!”(《吹号者》)……个人的痛苦与不幸被他融入民族的悲哀与时代的痛苦中,忧郁悲苦的调子倾吐的是整个民族灵魂的哀痛,这使他的诗作获得了丰厚的历史内涵。

丰厚的历史感和深厚的民族忧患感已经足以支撑起这位杰出的民族诗人了。但是,艾青现实主义诗歌的审美价值远不限于此,其艺术触角继续延伸,已经深探到人类灵魂的最遥远处:宇宙和生命本体。如果说他早期诗歌中的民族忧患感表现为生命的现实存在,那么由对于宇宙和人生的体悟而获得的生命悲凉感则表现为生命的意识存在。这种生命的悲凉感在艾青早期的诗作中体现为挥之不去的忧郁的基调。

“忧郁”是构成艾青诗歌艺术个性的基本要素之一。艾青的诗中一再回荡着忧郁的调子,不仅《我爱这土地》《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等诗郁积着深深的忧伤,甚至在歌颂光明的诗如《向太阳》等作品中,也同样交织着忧郁悲怆之情。在艾青的忧郁里,生命的悲凉感已经成为一种难以抹去的情感底色。这种抒情基调是诗人敏感的心灵对民族苦难现实和人民悲苦命运的回应。当诗人在20世纪30年代刚刚登上中国诗坛时,心境中就已渗透着一股前途莫测的茫然,他心中萦绕着这样的诗句:“走过了路灯的/又是黑暗的路”(《路》)。在《生命》一诗中,他甚至写下了这样的诗句:“我知道/这是生命/让爱情的苦痛与生命的忧郁/让它去担载罢/让它喘息在/世纪的辛酷的犁轭下/让它去欢腾,去烦恼,去笑,去哭罢/它将鼓舞自己/直到颓然地倒下/这是应该的/依然,我的愿望/在期待着的日子/也将要用自己的悲惨的灰白/去衬映出新生的跃动的鲜红”。诗人在这里告诉我们,生命的理想境界是存在的,但必须用自己的悲惨的灰白去衬映,表现出一种与生俱来的生命凄凉感。抗战爆发后,全民族的抗战热情曾使诗人为之振奋,想要拂去往日的忧郁,但心境的深处仍潜伏着生命的悲凉感。1939年创作的《他死在第二次》,虽然注入了战士为国捐躯在所不惜的爱国情思,但仍然没有忘记对宇宙生命的哲学拷问。在诗的第十节《一念》里,诗人写下了对于生命的哲理性感受:“活着,死去/虫子花草/也在生命的蜕变中蜕化着……/这里面,你所想起的是什么呢?”诗人接着回答说:“多少年代了/人类用自己的生命肥沃了土地/又用土地养育了/自己的生命/谁能逃避这自然的规律。”诗人的用意非常清楚:生命本身无法求得至善至美的崇高理想境界,只能是生的苦役与死的永寂的轮回。即使诗人怀着巨大的热情投进太阳的怀抱时,这种生的哀戚感也未能被拂去。

这一特点表明:从一开始,艾青的诗歌创作便具有了世界的眼光,他的诗作汇入了世界诗歌的潮流,成为20世纪世界诗歌的一部分。

艾青早期诗歌所表现出来的世界潮流、民族传统与个人气质的交汇,显示出了中国新诗经过近二十年的发展,已经达到了新的高度。

艾青一贯追求和坚持现实主义,但并不拘泥于现实主义的单一模式,而是有所突破,有所开拓。他的诸多诗篇把现代主义艺术的表现性与现实主义艺术的写实性融合为一,把热切的拥抱现实与超现实的象征、隐喻和寓言结合起来,把对美好理想的憧憬与社会现实生活结合起来,从而把现实的外在生活化为内在的自觉表现,创造了一个基于社会现实生活又超越现实表象的充满寓言、象征和想象的多维审美空间。正如法国诗人贝尔娜所说:“艾青从一开始就是写实派,但他不是僵硬的,教条的,这是一种自由的现实主义,开明的现实主义,进取的现实主义。”④也就是说,他在恪守现实主义本质规定的基础上吸收了多种文学流派的营养,使现实主义在艺术上具有多种色调和开阔的格局。

艾青是在西方象征主义、印象派的熏陶下走上诗坛的,他读过声称要“从恶中发掘美”的《恶之花》的作者波德莱尔的诗,喜爱希望成为“通灵者”的写过色彩绚烂的《元音》的兰波的诗,这使艾青在创作伊始已对现代主义创作手法有了一定认识;但同时他又始终不忘自己是“大堰河”的“儿子”,一直在为脚下这块多难的土地和贫苦的人民唱着深情的歌。20世纪30年代,面对新诗创作已经形成的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传统而现代主义方兴未艾的局面,艾青自觉地担负起了创造性综合这一新诗发展的历史使命,使自己成为现代中国第一个将现代主义的手法、浪漫主义的激情和现实主义的蕴涵成功地结合在一起的诗人。

艾青的这种融合集中体现在他对诗歌意象的捕捉上。艾青早期诗歌中所采用的意象,其外延相当丰富,就是说,他的诗歌是以现实主义手法对生活作真实的艺术再现。1937年初的作品《太阳》中有这样诗句:“震惊沉睡的山脉,/若火轮飞旋于沙丘之上,/太阳向我滚来……”不仅描绘了一种光明来临的具体化感觉,还强烈地暗示着光明时代到来时那种不可阻挡的雄伟气势。再如《死地》里有句“大地已死了……/它死在绝望里;/临终时依然睁着枯干的眼,/巴望天顶落下一颗雨滴……”以大地作象征的形象,刻画出人民在大旱之年痛苦绝望的情绪。成名作《大堰河——我的保姆》更是运用意象的典范,集中描述了她一生悲苦的经历:“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你的被雪压着的草盖的坟墓,/你的关闭的故居檐头的枯死的瓦菲,/你的被典押了的一丈平方的园地,/你的门前的长了青苔的石椅……”几个意象分别以坟墓、瓦菲、荒园、石椅这些物象的直观表现烘托出诗人对保姆大堰河悲惨身世的感念。这些意象注入了作者的主观感受,融入了诗人的情与感,使读者强烈地感受到诗中的意象描写已经不是单纯的写实了。

艾青诗歌意象外延的丰富多彩是与其内涵的深刻相一致的。例如在《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这首诗一开头就创造了一种富有象征意义的阴冷、凄怆的气氛和意象:“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寒冷在封锁着中国呀……”接下来用拟人的手法写道:“风,/像一个太悲哀了的老妇,/紧紧地跟随着/伸出寒冷的指爪/拉扯着行人的衣襟,/用着你土地一样古老的/一刻也不停地絮聒着……”这里的“风”和“雪”既是对大自然景象的如实描写,又是当时惨遭战乱的社会现实的艺术写照,不仅仅表现了自然界寒冷,更是对政治气候和民族命运的暗示,表达了深刻的思想内容,为诗篇后面倾诉心曲,抒发忧国忧民的深情做了铺垫。再如《乞丐》,为了表现中国劳动人民在日本帝国主义铁蹄蹂躏下流离失所至于沦为乞丐的惨状,对乞丐的神态和一些特征性的动作做了细致的刻画:“在北方乞丐用固执的眼/凝视着你/看你在吃任何食物/和你用指甲剔牙齿的样子。”从这些意象中既可以感受到乞丐那种饥饿的痛苦和渴求食物的欲望,同时又使读者对日本帝国主义入侵后的旧中国黑暗现实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如果说郭沫若是中国新诗中杰出的浪漫主义诗人,戴望舒是中国新诗中杰出的现代主义诗人,那么艾青则是中国新诗中杰出的现实主义诗人。在艾青的创作中,现实主义诗歌得到了最高体现。”⑤艾青的诗一面是对现实世界的诅咒,一面是对理想世界的徜徉和依恋,诗中所展示的视野的开阔与辽远、蕴涵的丰富与凝重及意象的圆融与透彻,无不显示出对此前现实主义诗学探索的深化和超越。他的现实主义诗歌创作上对于中国的汉诗写作具有不可替代的借鉴价值和规范意义。

艾青同时又是现代新诗发展的一个集大成者。他的诗歌始终关注着本民族的前途和命运,同时又把眼光延伸到整个人类的前途和命运,突出了民族性与世界性的融合,显示了诗人的博襟和宏大的艺术视野。

别林斯基说:没有一个诗人能够由于自身和信赖自身而伟大,他既不依赖自己的痛苦,也不依赖自己的幸福;任何诗人的伟大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的痛苦和幸福深深根植于社会和历史的土壤中。艾青的伟大正在于此。

① 艾青:《诗与时代》,《诗论》,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160页。

② 艾青:《诗与宣传》,《艾青全集》第3卷,花山文艺出版社,1994年版,第77页。

③ 《艾青选集·自序》,《艾青全集》第3卷,花山文艺出版社,1994年版,第227页。

篇2

关键词:樱桃 古诗词 社会风俗 文学意象

樱桃,自古以来就受到人们的喜爱,许多人都曾极力赞美樱桃。人们不仅把它当作珍馐,更把它作为一种特殊的观赏植物。例如,李世民在《赋得樱桃》中写道:“昔作@中实,今来席上珍。”宋代赵彦端的《豆叶黄》:“绿葱葱,几颗樱桃叶底红。”尤其在唐宋时期,樱桃成为文人墨客喜爱的抒情对象。如李煜的《临江仙》:“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金粉双飞。”宋代词人蒋捷的《一剪梅・舟过吴江》:“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等等。

不论是樱桃花还是樱桃果实,都在中国古典文学中占有一席之地,是重要的抒情对象。通过对此的研究,我们可以从中窥见古代中国的习俗,能够体味到樱桃所承载的中华传统文化。同时,樱桃花和樱桃果实在文学作用上又有微妙的差别。

一、樱桃花

樱桃属于蔷薇科落叶乔木果树,站在生物学的角度,樱桃和樱花同科但不同属,因此樱桃花有别于我们常见的樱花。

在今人看来,樱桃花的观赏性并不如樱花。但在中国古典文学中,不乏描写樱桃花的诗词名作,如元稹的《樱桃花》、李商隐的《樱桃花下》、刘禹锡的《和乐天宴李周美中丞宅池上赏樱桃花》、白居易的《樱桃花下有感而作》《题东楼前李使君所种樱桃花》《樱桃花下叹白发》,等等。古人对樱桃花的喜爱可见一斑。

通过众多描写樱桃花的文学作品,我们能够窥见古代文人常常将特殊的情感寄寓在樱桃花上。作为诗词意象而言,樱桃花的意蕴是极为丰富的。

(一)借花怀人

借花怀人是古代诗词中一种常见的手法。花朵绽放,却已是物是人非,曾经的人早已不在身旁。于是,赏花与怀人便联系在了一起。而在春季盛开的樱桃花,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人们借景伤怀的对象。

白居易在《题东楼前李使君所种樱桃花》中写道:“身入青云无见日,手栽红树又逢春。唯留花向楼前著,故故抛愁与后人。”无疑,这首诗中的“红树”便是指樱桃树,是友人李使君亲手种下的。枯木逢春、盛樱开放,却不见当年的栽树人。而这栽树之人,已经身入青云、难以相见。偏偏留下盛开的樱桃花还在这里,让故地重游的人不得不想起旧日时光,勾起一阵阵回忆,令人心中郁结难捱。白居易借用逢春绽蕾的樱桃花表达了故友之思,是借花怀人的佳作。

元稹的《樱桃花》则别有一番风味:“樱桃花,一枝两枝千万朵。花砖曾立摘花人,@破罗裙红似火。”开头便开门见山地写出樱桃花盛放时的灿烂绚丽,一枝两枝便盛开千万朵,体现出樱桃花繁茂的特征,雅静的樱桃花也有了一种热闹、绚烂的爆发之势。第三句则睹物思人,由辉煌娇妍的樱桃花联想到亭亭玉立、美丽可爱的摘花人。而这摘花人虽然如樱桃花一般美艳可人,却也只是“曾立”,如今她身在何处已不得而知,只剩这一树恢弘的樱桃花还在原处。满树盛开的繁花与远在他方的摘花女子形成对比,令樱桃花染上热闹之后的凄清。

诗人刘商《杂言同豆卢郎中郭南七里桥哀悼姚仓曹》也借此表达了生离死别的伤痛,令读者唏嘘。“桥边足离别,终日为悲辛。登桥因叹逝,却羡别离人。桥下东流水,芳树樱桃蕊。流水与潮回,花落明年开。可怜三语掾,长作九泉灰。宿昔欢游在何处,花前饮足求仙去。”经历了死生相隔的别离之苦,诗人内心痛苦郁结,流水东流、花蕊盛放,循坏往复、年复一年,却唯有那人,永远都无法相见。

另外还有许多作品中也体现了樱桃花在借花怀人上的作用,如王维在《送钱少府还蓝田》中所写的“每候山樱发,时同海燕归”等。

(二)感慨身世

古诗词常借物抒怀,诗人常常触景伤情,联想到自己的身世际遇,感慨万千。樱桃花于春日盛放,红花恢弘、覆满枝头,然而人生无常、世态炎凉,俯首间苦涩之感油然而生。

李商隐在《樱桃花下》中写道:“流莺舞蝶两相欺,不取花芳正结时。他日未开今日谢,嘉辰长短是参差。”樱桃花开放最盛时,流莺舞蝶却没有如约而至,空留一树繁华。正如诗人的际遇,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候,才华横溢而无人赏识。李商隐一生仕途坎坷不得志,见到此情此景难免有所感怀,于是便将感情寄寓在鲜明的意象上,通过诗歌来排遣心中的愤懑与郁闷。樱桃花开风华无人赏,暗喻了诗人生不逢时、怀才不遇,白白耽误了大好嘉年。李商隐借樱桃花表达仕途困顿的愤懑,达到了形象鲜明与寓意深刻的统一。

白居易也曾在《同诸客携酒早看樱桃花》中一抒忧愤之情。“晓报樱桃发,春携酒客过。绿饧粘盏杓,红雪压枝柯。天色晴明少,人生事故多。停杯替花语,不醉拟如何。”首联和颔联描写了樱桃花初开,作者便和友人相约赏花。酒香醇厚,樱桃花如红色雪花压在枝头,人生乐事也不过如此。然而接着便笔锋一转,感慨人生无常。阴晴不定的天气,就如世幻的一生。“天色”既是指气候,也暗指了政治变幻。“停杯替花语”实则是作者借花来表达自己仕途困顿,遭际落拓。这首诗借赏花抒发忧愤之情,感慨身世,是借物抒怀的典型代表。

(三)赞美春色

相对于借花怀人和感慨身世来说,赞美春色则是无数作者借樱桃花而做的一种更为简单纯粹的表达。因为樱桃花开放于四、五月万物复苏的仲春季,这是一个适合游玩观赏的季节,诗兴大发多半在游玩之时,所以惊叹山樱之美,盛赞大好春色的作品数不胜数。

如王维在《游化感寺》中所写:“抖擞辞贫里,归依宿化城。绕篱生野蕨,空馆发山樱。”这首出自王维之笔的诗,读来也确有其独特味道,素有“诗佛”之称的他,所写的诗更被苏轼评价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而这种感觉在这首诗中也体现得淋漓尽致,游玩之时遇到山樱,突觉此景甚好,又是谁说空馆野地就无趣呢?这种因山樱而发的简单的感慨,纯粹的赞美与欣赏也总能让人动容。

当然,注意到如此美景的自然不止王维,“诗豪”刘禹锡也曾在《和乐天宴李周美中丞宅池上赏樱桃花》中写到:“樱桃千万枝,照耀如雪天。……同此赏芳月,几人有华筵。杯行勿遽辞,好醉逸三年。”仲春芳月,与友人同道赏樱桃花实在是件使人心情愉悦的事,千万枝樱桃花所带来的震撼也使春色更为赏心悦目。

这种通过赞美樱桃花之美感叹春色的诗作较多,例如皮日休的《樱桃花》等等。总之,在古诗中,提到樱桃花的诗作有许多,每首诗中作者所要表达的情感所要赋予的含义也各有不同,需要我们细心去体会。也正是这种意象使古诗词更为光芒万丈,留下了深远持久的影响。

二、樱桃果

相较于樱桃花,更受人欢迎的是樱桃的果实。樱桃果实饱满、色泽鲜艳、玲珑剔透,模样十分可怜。唐代樱桃已经很普遍,上自皇宫御苑,下至寺院花圃,均有樱桃园。

樱桃味道鲜美,是颇受古代上层阶级和文人雅士喜爱的珍馐。唐朝的戴叔伦在《春日早朝应制》中提到:“丹荔来金阙,朱樱贡玉盘。”可见,樱桃在当时和荔枝一样,都是只有上流社会才能享用到的。同时,这样的珍果也被用于宗庙祭祀中。另外,樱桃还有较高的药用价值,在《本草纲目》《名医别录》《食性本草》等药学著作中皆有对其医用功效的记载。

正因为樱桃外观可爱、味道甜美,它也成为了古典文学中的“常客”。通过阅读各种有关樱桃的名句,我们可以窥见,文人墨客笔下的樱桃在文学上发挥着独特的作用,寄寓了他们对离别的伤感、对时光流逝的叹惋等丰富细腻的情感,成为中国古代文学中重要的植物意象。

(一)宴请宾客

在中国古代,樱桃的种植远没有当今普遍,再加上运输和储存上的困难,使得它成为了珍贵的美食。享用樱桃在当时是非常奢侈的,只有少数贵族阶层得以品尝。因此,倘若宴会上设有樱桃将是一件令人欢欣的事。词人辛弃疾就曾在《菩萨蛮・坐中赋樱桃》中写道:“香浮乳酪玻璃碗,年年醉里尝新惯”。

唐朝皇帝常以樱桃赐群臣,设“樱桃宴”招待新科进士,被招待的进士,认为是殊荣。就如晚唐诗人韩在《恩赐樱桃分寄朝士》中写道的:“未许莺偷出汉宫,上林初进半金笼。蔗浆自透银杯冷,朱实相辉玉碗红”。

在众多写有樱桃的诗词中,白居易的《宴周皓大夫光福宅・座上作》可谓淋漓尽致地描写出樱桃在宴会上的光彩:“绿蕙不香饶桂酒,红樱无色让花钿。野人不敢求他事,唯借泉声伴醉眠。”一幅上层人士饮酒作乐、酣然自足的热闹图景顿时浮现在眼前。而樱桃无疑为宴会增添了一抹色彩,红樱在盘、举觞饮酒、嘉宾满座,着实是令人身心愉悦,不禁便诗兴大发、把酒吟诵。

又如唐代宰相、文学家权德舆的《酬裴杰秀才新樱桃》:“新果真琼液,来应宴紫兰。圆疑窃龙颔,色已夺鸡冠。远火微微辨,残星隐隐看。茂先知味易,曼倩恨偷难。忍用烹H骆,从将玩玉盘。流年如可驻,何必九华丹。”全诗用热情洋溢的基调描绘出品尝樱桃的愉悦,在诗人笔下,樱桃已不仅是一道珍馐,反而更像一件难得一遇的艺术品。唐人对樱桃的喜爱,在此诗中可见一斑。

此外,在韩愈的《和水部张员外宣政衙赐百官樱桃诗》、陆龟蒙的《和袭美春夕陪崔谏议樱桃园宴》等作品中,也都表现了樱桃在宴会时的熠熠光彩。

(二)宗庙祭祀

樱桃作为宗庙之祭的贡品,最早可以在《礼记》中找到记录。《礼记・月令》中记载“羞以含桃,先荐寝庙”,其中的“含桃”就是指樱桃。樱桃罕有珍贵,色泽红润如玛瑙,口味而甜美,如此可遇不可求的珍果,普通平民百姓不可轻易享用,而是要先作为贡品用于宗庙祭祀中。同时,《史记》中也出现了类似的记载:“孝惠帝曾春出游离宫,叔孙生曰:‘古者有春尝果,方今樱桃孰,可献,原陛下出,因取樱桃献宗庙。’乃许之。诸果献由此兴。”可见,樱桃在宗庙祭祀中发挥的作用由来已久。

正如北宋的女词人朱淑真在《樱桃》一诗中写道:“为花结实自殊常,摘下盘中颗颗香。味重不容轻众口,独于寝庙荐先尝。”这首诗中,除了对樱桃芳香鲜美的描述,更多地表达出了对它的珍视喜爱,将樱桃作为重要宗庙礼仪的一部分来对待,是祭拜先祖的佳品。

(三)庭院观赏

中国古代的庭院观赏植物种类繁多,其中,樱桃也有其一席之地。

每年三四月份,樱桃花如期开放。时至五六月份,果实成熟,晶莹剔透的红色珍果挂满枝头,亦是一道亮丽的风景,为庭院增添不少情趣。另外,樱桃成熟后还可采摘来食用或是入药。因此,樱桃获得了部分上层人士的青睐。

唐代诗人白居易描写了众多有关樱桃的作品。如他在《伤大宅》中所写的:“绕廊紫藤架,夹砌红药栏。攀枝摘樱桃,带花移牡丹。”该诗便极力描绘了富贵人家庭院的华丽气派。从中我们能够窥见,在庭院中种植樱桃,已成为当时官宦名士的高级趣味,以彰显他们的地位。樱桃甚至同紫藤、芍药、牡丹一般重要、必不可少。

韦庄在《李氏小池亭十二韵》里写道:“花落鱼争唼,樱红鸟竞k。”李峤在《五月奉教作》中写道:“果院新樱熟,花庭曙槿芳。欲逃三伏暑,还泛十旬觞。”这些诗句都描写了樱桃在私人庭院中成熟时的风光,可以见得樱桃在唐朝时期颇受世人宠爱,作为一种观赏植物被广泛种植。

三、文学意象

中国历代文学作品中,植物意象的运用极为普遍,以草木喻情成为中国文学传统的抒情母题。中国古典文学中,植物常被当做抒情对象,草木意象中蕴含了丰厚的内涵。夏之放在《文学意象论》中对意象一词的解释是:“作品中的‘象’已都不只是客观事物的物理现象,而是主w的心理现象,是意中之象,渗透了主体的理解、情感和行动倾向的象”。

樱桃在初春盛放,满树灿烂、一派美好,之后慢慢成熟,红果玲珑可人,让人心旌摇曳。但旋即,恢弘渐渐走向糜烂、衰败零落,令人喟然长叹,悲凉之意袭上心头。在众多的植物意象中,樱桃这一意象虽称不上非常普遍,但却独树一帜,许多诗词名作都依托樱桃意象来抒发感情。

(一)临别抒情

送别诗在中国古代诗歌中占有较高的地位。在交通不便、通信不发达的古代,一旦别离便经年难见,因此,古人重视送别。歌咏别离愁绪,成为了古代诗歌的重要主题。古人常借物抒情、寓情于景,其中,樱桃也成为了古人借以抒发离愁的对象。

唐人项斯曾在《欲别》中写道:“花时人欲别,每日醉樱桃。买酒金钱尽,弹筝玉指劳。归期无岁月,客路有风涛。锦缎裁衣赠,麒麟落剪刀。”友人相聚在树下,畅意饮酒、高谈阔论,然而情随事迁,短暂的相会过后便迎来长久的离别。樱桃依旧红艳、美酒依旧醇香,而友人却身在天涯、归期难寻,这让人不得不无比伤怀。

清初诗人钱谦益的《吴门春仲送李生还长安》也体现了浓浓的别离伤感之情:“阑风伏雨暗江城,扶病将愁起送行。烟月扬州如梦寐,江山建业又清明。夜乌啼断门前柳,春鸟衔残花外樱。尊酒前期君莫忘,药囊我欲傍余生。”诗人拖着病躯,在风雨连绵的仲春起身送别,杨柳依依、樱桃靡靡,一樽清酒寄托他对后辈的无尽期许,无奈他自己已年老多病,余生却只能和苦味之药度过。迟暮老者在送别之际的悲凉之情,跃然纸上。

可见,樱桃虽然精巧可爱,但在特定的场景中,它依然可以勾起人的伤感悲情,成为送别诗中寄寓别离愁意的对象。

(二)借喻女子

以植物来比喻人,是古典文学中常用的方法。不同的植物有其不同特征,被文人赋予了各种不同的个性和秉性。

现今,当我们形容美丽的女性时,常用“樱桃小口”一词。事实上,这一词汇有很长的渊源。在中国古典文学中,以樱桃来借喻女子,尤其是指女子的双唇,是非常常见的。

樱桃小巧别致,成熟时直径只有约一公分,且呈精致的球形,惹人喜爱。而在古人的审美中,女子的嘴唇倘若小巧而红润,则为美丽。因此,古代女子的妆容中,就有“点绛唇”这一说法,将嘴唇中间涂上一抹圆形的红色,如樱桃般小巧可爱。所以,形容一个女子美丽动人时,常用“樱唇”来形容。

例如,宋代诗人白玉蟾所写的:“梅花体态香凝雪,杨柳腰肢瘦怯风。螺髻双鬟堆浅翠,樱唇一点弄娇红。”这四句话,体现了当时古人对女子外貌的审美要求,而“樱桃小口”就是其中之一。宋代赵福元的《鹧鸪天》中写道:“裙曳湘波六幅缣。风流体段总无嫌。歌翻檀口朱缨小,拍弄红牙玉笋纤。”将女子的双唇喻作朱樱,芊芊之手喻作玉笋,一个动人美艳的女子形象自然而然地浮现于眼前。而吴礼之则在《雨中花》里写道:“忆湘裙霞袖,杏脸樱唇。眉扫春山淡淡,眼裁秋水盈盈。便如何忘得,温柔情态,恬静天真。”以及纳兰性德的《眼儿媚・咏红姑娘》:“骚屑西风弄晚寒,翠袖倚阑干。霞绡裹处,樱唇微绽,H红殷。”这些作品中,都直接写到了“樱唇”,女子的嘴唇已和“樱桃”难分难舍,在文学中具有自然而然的联系。

王之道在《西江月・赏梅》中道:“酒面初潮蚁绿,歌唇半启樱红。冰肌绰约月朦胧,仿佛暗香浮动。”虽然没有直接写“樱唇”二字,但也以樱桃借喻了双唇。女子轻声吟唱、双唇微启的美丽仪态被刻画得形象生动。

(三)感慨时光

在我国古代,衡量四季变化、时光流逝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植物。无论是农作物还是果树、观赏植物,它们的兴荣枯败都预示着时间的流转。

而樱桃在春末夏初时成熟,之后便很快零落殆尽。于是,它也成了文人笔下季节变幻、时间流逝的象征。

南唐后主李煜在《临江仙》中写道:“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金粉双飞。子规啼月小楼西,玉钩罗幕,惆怅暮烟垂。”在这里,樱桃的零落不仅暗示了春天逝去,更烘托出了一种寂寥伤感的气氛,为全词奠定了感情基调。春归的惆怅无奈与樱桃落尽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宋代词人蒋捷的《一剪梅・舟过吴江》中有一名句:“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这首词,也同样表达了伤春的情绪。时光匆匆向前、不舍昼夜,流逝的速度让人措手不及,不知所措的人们就像被时间抛在了身后。在季节的无尽变化中,樱桃红熟,芭蕉染绿,春天就这样悄然逝去。

另外,还有许多诗词都以樱桃的生长成熟暗示了时间。例如,韦庄在《思归》中写道:“红垂野岸樱还熟,绿染回汀草又芳。”白居易《三月三十日作》:“今朝三月尽,寂寞春事毕。黄鸟渐无声,朱樱新结实。”等。

同时,由于樱桃和春笋都在农历三月上市,所以,古人以“樱笋”(或“樱笋时”)来指代阳春三月,并由此引申“樱笋年光”一词。唐代郑谷《自贻》诗云:“恨抛水国荷蓑雨,贫过长安樱笋时。”范成大的《西江月》:“樱笋园林绿暗,槐榆院落清和,年年高会引笙歌,戏彩人随燕贺。”以及清代陈维崧《丁香结・咏竹茹》词:“樱笋年光,饧箫节候。”等作品中,都出现了以“樱笋”指代农历三月春天的情况。

“樱桃”在中国古典文学中承载着极为丰富的意蕴,表达了许多复杂的情感。随着文学的进步和文人的创新,它在更多的地方得到运用,所包含的意味并不止以上所陈述的内容,而是会不断地丰富发展,变得越来越具有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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