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碧城诗词范文
时间:2023-03-21 02: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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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1
通讯作者:赵庆玲
【摘要】 目的 探讨应用避光输液器输液,提高穿刺率的方法经验。方法 护士具备良好的心理素质,掌握熟练的穿刺技术,应用改进的进针手法,提高穿刺成功率。结果 常规组的静脉穿刺成功率为89%,干预组成功率高达98%,且减少了反复静脉穿刺的次数。结论 静脉穿刺改进方法有效,致穿刺“一针见血”,减轻了患者痛苦。
【关键词】 避光输液器; 静脉输液; 穿刺成功率; 经验; 护理
静脉输液是临床上用于纠正人体水、电解质及酸碱平衡失调,恢复内环境稳定并维持机体正常生理功能的重要治疗措施。正常情况下,人体内水、电解质、酸碱均保持在恒定的范围内,以维持机体内环境的相对平衡状态,保证机体正常的生理功能,但在疾病和创伤时,水、电解质及酸碱平衡会发生紊乱。通过静脉输液,可以迅速、有效地补充机体丧失的体液和电解质。此外,通过静脉输注药物,还可以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1]。
随着现代医学、药理学的迅速发展,许多新药、特药相继问世,药物作用和给药方法日趋复杂,给护理工作带来一定的困难。由于药物的作用都具有双向性,应用恰当对健康有利,反之则有害。许多药物需要使用避光输液器、避光袋进行静脉输液,否则将使药物疗效大大降低。笔者所在科自2008年以来便用江苏康进医疗器械有限公司生产的一次性避光输液器进行静脉穿刺输液,在穿刺中“一针见血”,有效地提高了穿刺的成功率,成功率达98%,现将在穿刺中的经验及护理对策总结报告如下。
1 资料与方法
1.1 一般资料 收集笔者所在科2008年9月~2010年5月住院使用避光输液器静滴的患者5000例,随机分为常规组1000例和干预组4000例。常规组年龄62~94岁,平均72.5岁;干预组年龄64~94岁,平均73.5岁。
1.2 方法
1.2.1 常规组患者按护理基本操作规程进行操作。干预组应用笔者总结积累的经验进行操作,静脉输液排气应注意操作方法得当,因是避光输液器,颜色较深,所以排气时应注意集中精力、眼神,争取一次排气成功,且不能浪费药液。
1.2.2 干预组穿刺方法
1.2.2.1 直接刺入法 对弹性较好、显露清楚的静脉,可采用直接刺入法,即针尖通过皮肤直接刺入静脉,针尖不在皮内潜行,与皮肤成10°~15°角,在静脉上方直接刺入。这种方法很少刺激真皮内的游离神经末梢,减轻了进针的痛感,而且针尖刺入皮下后,直接压迫被穿刺静脉,使之不易滑动,穿刺成功率高,患者也乐于接受,刺入血管后,由于使用避光输液器颜色较深不一定见到回血,但针尖进入血管后有“落空感”或“阻力消失感”,这时可挤压调节夹以下的输液管,不要忙于退针,如见回血且液体滴注通畅,局部无肿胀,则证明穿刺成功。
1.2.2.2 由于笔者所在科大都是老年患者,长期输液致血管弹性较差,有的静脉虽未闭塞,但已成条索状,触摸时感觉又硬又滑,再加上老年患者皮下脂肪较少,如采用常规穿刺法,则当针尖触到血管壁上时,血管易滑掉,过度的顶逼血管,易将血管刺破,而导致穿刺失败。此种情况则采用针尖斜面向下的穿刺法,则大大提高了穿刺成功率。具体手法如下:针尖刺入皮下后,将针尖斜面转向下方,对准血管壁与常规静脉穿刺方法相反,以增大针尖接触血管壁的面积,用针斜面向下压住血管,针头呈15°~25°角向下刺入血管,且回血后针尾向下压,使角度小于15°向前送针,送针时将针尖稍抬起左右晃动缓慢送入,使针尖沿血管壁前进,这样不易刺破血管,然后将针斜面转向上方固定,以防止固定针尖时斜面压向下方的血管壁,影响穿刺针的通畅。
1.2.2.3 在行手背部浅静脉穿刺时,可手部不握拳,而采用背隆掌空的握杯状手。因紧握拳时,手部皮肤紧张层压扁静脉,从而影响穿刺的成功率。
1.2.2.4 如患者体型较胖,皮下脂肪较厚,静脉位置深且细时,可采用直刺法,以稍大的角度(约35°角)直接刺向静脉。因老年患者大多血黏度较高,血流速度缓慢,再加上长期输液,血管弹性减弱而致回血不畅,且此种静脉深度又不易掌握,故进针速度宜稍慢,以免快速刺入时将静脉扎穿,而致穿刺失败。
2 护理
2.1 心理护理 由于笔者所在科都是长期住院的老年患者,需要长期输液,所以应做到耐心细致的心理护理,消除患者的紧张情绪,运用安慰性语言以宽其心。同时与患者家属或单位取得联系,让他们了解患者的病情、治疗及心理状态,动员家庭和社会共同关心老年患者[2]。在穿刺过程中鼓励安慰患者放松情绪,积极配合。同时护士还应具备良好的心理素质,着装整齐,亲切的语言,使患者产生亲切感和信任感,使穿刺一次成功。
2.2 加强巡视观察,在输液过程中,加强巡视,遇有患者解小便等情况积极协助患者,巡视输液部位有无肿胀及其他不适症状,遇有问题及时解决。
2.3 加强巡视补液情况,输液完时及时更换。因笔者所在科都是老年患者,老年人由于视力模糊,光觉暗适应能力差[3],加之避光输液器颜色较深,影响视觉观察效果。所以在输液过程中,应勤巡视观察输液情况,及时更换滴完的液体,以免输液滴空致回血使针头阻塞等不良情况发生。
2.4 良好的心理素质,作为一名合格的护士,还应具备良好的心理素质、沉着而稳定的心理情绪、高度的工作责任心以及对患者的一片爱心,这是提高穿刺成功率的保证。
3 结果
常规组的静脉穿刺成功率为89%,干预组通过总结积累的经验进行操作,静脉穿刺成功率达98%。
4 讨论
静脉输液是医院治疗、抢救患者的重要手段,也是临床常用的基础护理技术操作,应用避光输液器进行静脉输液,增加了静脉穿刺的难度,经过笔者不断的努力和总结,使静脉穿刺成功率得到了提高,降低了反复静脉穿刺的几率,减轻了患者的痛苦,减少了医疗费用,赢得了患者及家属的信任,从而提高了患者及家属对护理工作的满意度。
参 考 文 献
[1] 李小寒,尚少梅.基础护理学.第4版.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6:11.
[2] 宋加美,刘红燕.与患者的语文沟通体会.齐鲁护理杂志,2006,12(9):1854-1855.
篇2
人世间,很多令人羡慕的爱情,未必就有惊世骇俗的相爱理由。而很多让人唏嘘不已的中途夭折的爱情,却有着令人难以忘怀的拒绝爱情的理由。
最令人费解的理由,是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拒绝表哥的爱情。这位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女人,17世纪曾给瑞典带来无数的荣耀,对欧洲的历史和文化产生了重大影响。但她天生畏惧婚姻,“与其让我结婚,毋宁让我死。”17岁那年,她疯狂地爱上了英俊潇洒的表哥卡尔,一天中,两个年轻人要交换好几次写满秘密的小纸条。可最终,她还是关上了爱情这扇大门,拒绝嫁给卡尔,她无比悲伤地对他说:“我不得不坦率地告诉你,我不会与你结合,但我可以许诺,我也决不同别人结婚。”亲政10年后,她为了选择信仰而放弃了王位,在数万人充满哀求的目光的注视下,她微笑着从头上取下王冠,戴在了曾经的心上人卡尔的头上。
最朴实的理由,是军阀吴佩孚拒绝德国美女露娜的爱情。20世纪20年代,吴佩孚是威风八面的“孚威上将军”,成为首位登上美国《时代》封面的中国人。他又是军阀中的另类,能诗善画。他赢得了当时德国大使馆翻译露娜的芳心,她从北京跑到洛阳,亲手将一封热情洋溢的求爱信交给吴佩孚。露娜正当妙龄,金发碧眼,高大性感,风度不凡,说一口流利的汉语,让“秀才军阀”吴佩孚怦然心动。然而,挣扎了好几天的吴佩孚,在给露娜的回信中写了“老妻尚在”4个大字,婉拒了这份跨国恋情。
最令人动容的理由,是梁启超拒绝被自己称为“天涯知己”的何蕙珍的爱情。“”失败后,梁启超逃亡海外。在美国,他邂逅了侨商的女儿何蕙珍。何蕙珍学识广博,谈吐优雅,是他的狂热崇拜者,尤其对他的著述非常熟稔。很快,两人成了忘年交,她担任他的英语老师。她是一个大胆的追求者,多次当面向梁启超表白感情。一年后,梁启超也坠入情网,几近痴迷,陆续写了24首情诗,记述对她的赞美、思念和无奈之情,甚至告诉妻子打算纳她为妾。最终,梁启超以理智锁住情感,结束了这段爱情。他在给她的分手信中写道:“我敬你爱你,也特别思念你,但是梁某已有妻子,昔时我曾与谭嗣同君创办‘一夫一妻世界会’,我不能自食其言;再说我一头颅早已被清廷悬以10万之赏,连妻子都聚少散多,怎么能再去连累你这样一个好女子呢?”后来,梁启超对何蕙珍很“薄情”,回国后,何蕙珍不远万里从美国赶来探望,他连一顿饭也没留她吃。
最凄美的理由,是吕碧城拒绝普天下男人的爱情。吕碧城出身书香门第,家有藏书3万卷。12岁时,她已有很高的诗词书画造诣,20岁时主笔《大公报》,23岁时出任北洋女子师范学堂的校长。她不仅是大才女,而且是大美人,时人有诗为赞:“绛帷独拥人争羡,到处咸推吕碧城。”但风华绝代的吕碧城在爱情上是个失败者,终生未婚。她曾被父母订下娃娃亲,但因太能干而遭到“夫家”退婚。那个年代,女子被退婚是奇耻大辱。这段痛苦的经历,在吕碧城心里留下了刻骨铭心的烙印,成为她终生难以抚平的创伤。吕碧城成为知名人士后,各种聚会上常有她的丽影芳踪,名流们纷纷追捧她。她却心如止水,拒绝了著名诗人樊增祥的苦恋,拒绝了李鸿章之子李经羲的求爱。后来,追求她的人太多,她干脆公开自己的择偶宣言:“生平可称心的男人不多,梁启超早有家室,太年轻,汪荣宝人不错,但也已结婚。”这番话看起来心高气傲,实际是昭示天下,她此生已然放弃了爱情。(摘自《齐鲁晚报》)
篇3
关 键 词:吴藻;双性;明清才媛
中图分类号:I20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2972(2007)03-0075-05
深春浅夏、夕阳芳草生发之词意;梅风蕉雨、水庭虚窗外之禅心;花笺雅画、酒筵清游之风情,构建了一个多面多情的吴藻:似小女子,眉底心上的闺绪皆被她细细沉吟;又不似小女子,其胸中的不平之气亦付深深长啸。敏慧多情的性格,写入词间句句流丽清圆,博雅疏朗之意气,融进曲内行行舒放豪壮。“奄有众妙”,[1]《花帘词》序而又自成一格。
吴藻(约1799-1862),字苹香,自号玉岑子,原籍安徽黟县,“叶里人,父保真,字辅吾。向在浙江杭州典业生理,遂侨于浙”。[2]故世多以“仁和人”称之。吴藻自“幼好奇服,崇兰是纫”[1]《香)庐词》序,虽生于商贾之家,她仍工词、善琴、能绘、通律,梁绍壬在《两般秋雨庵词随笔》中以“夙世书仙”誉之。而吴藻向来亦以“扫眉才”自诩,称“想我空眼当世,志轶尘凡,高情不逐梨花,奇气可吞云梦”,从不掩饰自己欲超越闺阁之限的豪情。为此,除了“居恒料家事外,”如雅士一般“手执一卷,兴至辄吟”,[1]她还常与异性如魏谦升、赵庆嬉等人对词学互相讨论请益,并藉以建立了如男性文人间的诚挚友谊。据黄燮清《香南)北词》序叙述:“(吴藻)女士……尝与研定词学,辄多会解创论,时下名流,往往不逮。”而吴藻并没有词学专著传世,观其心路,应是不止要庄重地立言于众,而更是为了树立一个与男性比肩的儒雅姿态。为了进一步弱化自己的女性性别,她更曾效风流雅士赌酒青楼,于角韵歌弦声中品赏才妓美人,其怜香惜玉之感并不逊于男性。在《洞仙歌・赠吴门青林校书》中,吴藻以男子眼光,推赏校书“珊珊琐骨”、“翠袖生寒”的赢弱之美,更道出“买个红船,载卿同去”隐入“漠漠五湖春”的雅士梦想。向戏语挥洒真情绪,以换位法突现自己豪爽的雅士风貌。
据黄嫣梨《清女词人吴藻交游考》统计,在吴藻作品中可考的人凡73位,有官宦、逸士、名媛、商贾、书画家等各类人士。吴藻凡38阕唱酬之作和83阕的题跋词,占全词数目之40%,亦是其社会活动活跃的旁证。在或出游、或结社、或唱酬的场合中,若与仕女逡巡,吴藻又不失名媛风范,表现出纤细、柔弱、多情的另一面。她师从陈文述,既学诗词、亦学奉道参禅。与众碧城女弟子既雅聚唱酬以切磋相励、又共同编辑《西泠闺咏》以怜才自惜。接纳才媛的气度、见识之要求,亦为当时文人雅士所热衷培养的品格。吴藻常以女性情怀与闺秀相互鼓励,给予彼此继续深入生活、深入写作的力量。在才媛词集题跋中她往往不吝赞美,除却礼仪上的考虑,更倾注了对同以笔墨发泄情绪之女性的支持与搀扶。如挚友汪端临丧夫之痛,吴藻以《金缕曲》安慰之,并强调汪并非孤立“幽独”之境,诸多“知己”尚在身旁,继而鼓励其坚强振作,继续写作并整理丈夫的遗稿。而闺秀抒怀,一般离不开春思秋怨、缠云怀月,他人一笔一划的闺愁往往亦触到了吴藻心痛处,她往往亦沉浸在女性的愁海中与之同病相怜。与众红颜知己雅集,吴藻表现出来的小儿女的天真与柔情,既是一种社交的融合,亦是吴藻以共同的心事与际遇,在同唱共饮中酝酿相携相惜的氛围,由此凝聚女性自爱、自豪之张力的心想。
于闺阁之外或深或浅,或款款或洒落的交游足迹,适度纾解了吴藻抑郁的情怀,亦展现了她相对独立的人格魅力。而最能舒缓其情绪的,还是她笔下的文字。从她填的第一首《浪淘沙》开始,到最后觉得“忧患馀生,人事有不可言者……此后恐不更作”不过十年时间,吴藻之传世作品,计有:《花帘词》一卷、《香南)北词》一卷、以及收入《民国黟县四志》的《喝火令》一阕,凡292阕;《花帘书屋诗》九首;《乔影》(别名《饮酒读骚图》)一套;小令一首,套数五套。清嘉道年间,时人对其作品推崇备至:《两般秋雨庵随笔》云《花帘词》“逼真《漱玉》遗音”;吴载功《乔影》跋云:“灵均香草之思犹在人间,而得之闺阁尤为千古绝调”;《续修四库全书・提要》曰:“清代女子为词者,藻亦可以成一家矣。”苹香能特立于清闺秀词人,笔者以为,这不但因为其具奄有众妙的词笔、博雅的学养,更在于她独特的性情,即晚清社会对才媛之态度以及其不谐身世引发、培养出的雅士气向外而表现出来的显著的“双性”人格。
所谓“双性”,即“双性同体”,意为同一身体兼备雄雌两性的特征。此词源于柏拉图之《会饮篇》:远古之人类分为男人、女人、阴阳人,每人皆有两副面容及体格,天神宙斯因惧怕人类之力量过于强大而将其劈成两半,由此演化成了现代之人。于是人的生命与生活自此便在寻找另一半的题旨下展开,因为“它要恢复原始的整一状态,把两个人合成一个,治好从前剖开的伤痛。”[3]这种对可能是同性,也有可能是异性的“另一半”的精神追寻,后来衍化为个体在性情及艺术上的本性超越。而这种超越的思想基础,就是对男女性别差异的深刻认识和反思。
吴藻在写作与生活中,毫不掩饰、甚至在张扬着这种追寻精神和超越本性的渴望。而作为一位深具“夙慧”的才媛,她又并没有在对异性性情与社会角色的刻意套用下失去自我,于是,她笔下的作品,便呈现出了明显的“双性”风格特质。
首先,是笔意“双性”。吴藻之笔,点染着双色,一为女儿彩笔,一为名士青毫。女儿彩笔,自写小儿女情调。从春草秋月,到夏云冬),从闺阁花窗的视角,红尘三千丈的种种色相,皆融入闺秀之血脉,又伴随着莫名之愁汩汩由笔端流出,以“清才”点染成纸上的碧云红树、紫燕黄鹂;银涛钩月、翠袖瘦梅。赵庆于《花帘词》序云:“花帘主人工愁者也。不处愁境,不能言愁;必处愁境,何暇言愁?……不必愁而愁,斯视天下无非可愁之物,无非可愁之境矣。”自认“愁是吾家物”的吴藻,“病是愁根愁是叶,叶是双眉”(《卖花声》),吴藻词集中“愁”字出现79处之多,曲作中亦有9处。在吴藻之词曲宇宙中,几乎所有事物都被冠上了愁名:其身临的是“愁乡”;心埋的为“愁怀”;写下的皆“笺愁句”;举眼望“愁风”、“愁水”、“愁城”;低眉听“愁吟”、“愁宫”、“愁唱”、还有许许多多的“闲愁”、“旧愁”、“离愁”、“烟愁”、“病愁”、使举手投足也变成了“愁对”、“愁听”、“愁扫”、“愁坐”。凄清之愁怀,溢于言表,冷郁绵长,而其中欲言难言之苦,绵蕴隐深。闺秀之愁,往往首先源于姻缘。吴藻对于爱情的态度十分明朗,她期待的是福慧双修的婚姻,即夫妇“艳福清才都有”,既情长如“飞飞燕子,软语商量久”,又能同“吟得莲心作藕”,两人琴瑟和鸣、意趣相谐,可见她向精神境界交流的索求较一般闺秀更深。关于吴藻的婚姻,陈廷焯《白雨斋词话》云:“苹香父夫俱业贾,两家无一读书者。”徐乃昌《小檀栾室汇刻百家闺秀词》序中称吴藻乃“同邑黄某室”,《续修四库全书・提要》云“藻父夫并业贾。”近人多从之。而《民国黟县四志》存有另一说法,云藻父“故字女于钱塘县望平村许振清为妻,年十九而寡,矢志守节,才名藻于京师。”虽其夫之身世待考,而现存吴藻作品无一字提及其夫,无论是由于夫“业贾”、非读书之人而交流阻隔,或是由于早寡而缄语,其婚姻不谐,有“伤心之事,有难言之隐”[4]是可以肯定的。在这种无望孤寂的婚姻中,难怪吴藻一再有“问谁个,是真情种?”(《乳燕飞?读〈红楼梦〉》)的感叹。同时,吴藻婚后因家道尚算宽裕,无柴米之忧和育子之劳,便容易让敏慧的心灵又生发出一缕无端之闲愁,而这种“已坐到纤纤残月堕,有梦也应该睡,无梦也应该睡。”(《酷相思》)的叹息,以及“乱山隐隐,只与斜阳近”(《点绛唇》)的苦寂,却都是“一片吟魂无著处”(《卖花声》)的。吴藻只得无奈地让其洒落于彩笺之上,层层心事随笔游走,任由其长沉墨海,所有的情绪,只由一“愁”字代言,如《乳燕飞》:“不信愁来早,自生成,如形共影,依依相绕。”《苏慕遮》:“小令翻香词太絮,句句愁人,句句愁人句”等。此时年少意气,吴藻不但不讳言愁,更将愁放逐至伤心的程度。如《酷相思》:“怎廿载光阴如梦过。当初也、伤心我;而今也、伤心我。”《清平乐》:“一样黄昏院落,伤心不似侬多。”《虞美人》:“绿阴移上小栏杆,不是伤心不会卷帘看”等。这类作品中浓烈的女儿色调,既为吴藻的本性所染,亦是其观望尘世的原色。对于吴藻的境遇,友人多为轻惋,俞鸿渐题《乔影》曰:“倚竹频年翠袖寒,幽居怎怪感无端。”应得吴藻会心一叹。
而名士青毫,则是由胸中闷气锻造出的大家手笔。它超越寻常的闺情而向世情挥洒,纷纷之俗事只以青、白两眼简单相对,境界开阔,显露出女性觉醒之微光。
对性别差异的思考,最早出现在吴藻约26岁时所作的“见者击节,闻者传抄,一时纸贵”杂剧《乔影》中。[6]剧中生长于闺门而易装为男儿的谢絮才开篇便介绍自己:“性耽书史”、“不爱铅华”、“却喜黄衫说剑”,自识“若论襟怀可放,何殊云表之飞鹏。无奈身世不谐,竟似闭樊笼之病鹤。”由此便发出了第一声哀叹:“豪气侠情,问谁知道?!”以下曲风如开闸之洪流,怨气喷薄而出,既有对自己的傲气之怨:“你道女书生甚无聊……真个是命如纸薄,再休题心比天高。”斥己为“痴人说梦”;更有对社会之怨:“把一卷骚经吟到,搔首问碧天寥”,感叹“秀格如卿,除我更谁同调?”而最终,深知这一切“牢骚愤懑”终究是“咄咄书空”,只会招致“凄凉人被桃花笑”,谢絮才唯有无奈地“收拾起金翘翠翘,整备着诗瓢酒瓢,向花前把影儿频吊。”将长怨幽积为一汪愁水,独映芳草夕阳、渡晓风残月。易为男装而饮酒读骚,是对性别被弱化的挣扎,而根本还是对男性统治社会的被动认同,即接受了男子方能“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从而立德立功立言的观念。如吴藻一般,也有才媛愤起而书不平,如“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的鱼玄机;“怀壮志,欲冲天,木兰崇嘏事无缘”的王筠。但她们大多也只限于羡慕或伤感,吴藻却在易装不得的醒悟上,开始了另一个高度的抗争。在《乔影》之后的《花帘词》中,我们可以读到这样的句子:“英雄儿女原无别”(《金缕曲》);“东阁引杯看宝剑,西园联袂控花骢。儿女亦英雄。”(《忆江南・寄怀云裳》)既然天生为女子之事实无法改变,易装亦难,吴藻便提出女子与男子同样可成英雄的的论点,从根本上颠覆了宿世的男女观,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平等。为此,她不但于笔墨间驰骋“不唱柳边风月”之豪情,甚至还“收拾起断脂零黛”(《金缕曲》),“清晓也,慵梳裹,黄昏也,慵梳裹”(《酷相思》),欲驱除传统观念赋予女性的“女为悦己者容”的被动特质,其中或有闺寂之感,而吴藻意气欲矫枉过正的做法却也明晰。
为了进一步超越闺阁语,将青白两色描画得有文人理性的重量,吴藻还常常以用典的写作方式来显示其博雅和文人学养,或怀古、或讽今,在作品内容、形式上都向男性名士的意象靠近。她曾一口气写了《满江红》十阕,分别对宋高宗、钱、岳飞、韩世忠、白居易、苏轼、林逋、葛洪、济颠、苏小小十位历史人物作独到的评论,既敢于对宋高宗作一番辛辣的嘲讽,又大胆为葛洪之无人赏识而抱不平,怀林逋时还坦率地表白自己同样的奇情逸志,由此显露自己对历史的深入理解、独到认识以及对世情的关注,既拔高了词调,更显出了自己特立自由的思想魅力。
明清才媛文化所带来的性别松动并未提升到女性社会性别改观之地步,吴藻亦深知在“花神含笑也说荒唐,怎今夜词仙是女郎”(《云裳妹邓尉探梅图》)的社会纵有赏闺才之思,却难得用闺才之理,而她依然以“蛾妆不为夜凉休”自持,为的是能继而在自由的精神国度中“我待趁烟波泛画桡,我待御天风游蓬叹岛。我待拨铜琶向江上歌,我待看青萍在灯前啸。呀!我待拂长虹入海钓金鳌,我待吸长鲸贳酒解金貂。我待理朱弦作幽兰操,我待着宫袍把水月捞。我待吹箫比子晋还年少,我待题糕笑刘郎空自豪!”(《乔影》)效仿先朝俊逸神仙、洒落文士的潇洒;以及“或鼓霜宵铁马,或跨长川赤鲤”(《水调歌头・又题》)的豪情与放浪,更提出要于此境“比似赵清献”的高志。赵清献即赵(1008~1084),殿中侍御史,弹劾不避权贵,京师号称“铁面御史”,谥清献。韩绮曾赞赵之吏才、人品为世人所不及,吴藻却偏要与之比一高下,进一步为自己树立了目光高远坚定、气宇轩昂、不只低回于闺阁的形象。
其次,是笔风“双性”。吴藻作品的风格,亦有流丽清圆与舒宕豪放二径。由女儿彩笔之细腻,佐以吴藻擅用的重字叠韵与浅白语汇渲染轻松之词气,再籍慧想奇思点染出浑圆优雅、流畅清新之词境,如春溪消)、沁人耳目,风格流丽清圆。如《喝火令》:
扇引团团月,衫更薄薄罗,水晶帘子漾微波,梳罢一挂云髻,池上看新荷。无意留春住,惊心怕病磨,好天能几日清和?等得花飞,等得柳丝拖,等得芭蕉叶大,夜夜雨声多。
“团团”、“薄薄”、“夜夜”三叠词,既以音节的延长铺陈女儿娇柔之态,又在意蕴上起强调之势,而三句“等得”分别领二字、三字、四字,声声相催,音情高促。飞花、瘦柳、硕叶,意象一个比一个具体而逼目,意蕴深长,似秋风浣林,俊畅辽远。又如《河传》:
春睡,刚起。自兜鞋,立近东风费猜。绣帘欲钩人不来。徘徊,海棠开未开? 料得晓寒如此重,烟雨冻,一定留香梦。甚繁华,故迟些。输它,碧桃容易花。
东风轻软,碧桃悄开之烟雨春晨,本嫣红姹紫,作者只用几字交代,而把笔墨铺陈于“春睡、刚起、自兜鞋、立近、费猜、徘徊、料得”一串活泼而简洁的动词中,以平白之境托无边春色,以动态传递心灵的波澜起伏。作者由急切期盼转为怡心等待的过程刻画得细腻传神。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评曰:“自写愁怨之作,婉转合拍,意味甚长。”
词风的另一面吴藻又以名士青毫的疏落,通过体裁、词调的选择安排以挥洒舒放豪宕的气势。
初登文坛,吴藻以杂剧《乔影》直抒胸臆,除却要表达“巾帼翻多丈夫气”[5]的情感外,体裁的选择本就别有深意。吴藻善词,而明清有词体为女性天生之写作体裁的说法,明末诗人钟惺《名媛诗归》序云:“若乎古今名媛,则发乎情,根乎性,未尝拟作,亦不知派……惟清故也。清则慧……男子之巧,洵不及妇人矣!”把女子之“清”性情与诗词之“清”特质划上了文学等号,女性的善诗词,似乎已被视为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其实,闺秀对于诗词体裁的选择,何止因天赋。“内言不出、外言不入”的闺训下,诗词的程式性、韵律性、意象性、隐喻性都成为闺语逃出阁楼的风雅掩护,在其隐晦的语境下,闺情与心绪于寄托中收放自如,生发出鉴赏的多重性与朦胧性,女性语义方可在闺阁之外从容游弋而不被桎梏判评。向来男性文人亦有以闺语诗词托寓胸中不平或感伤之习,便是从其阴性语境考虑的。与之相反,戏曲、弹词、评论等体裁,更趋于阳性,作者于此中释放的心魂必须明确了然、个性分明,而且多有内心的思想出处可考,故此类体裁承载的“表白”意义较前者更为深重。为强调自己不让须眉,“若论襟怀可放,何殊绝云表之飞鹏”的“侠气豪情”,吴藻于是另辟蹊径,绕过诗词而择杂剧,于从来为男性作者所占的园囿,以阳性的语言体系,抒写闺闱内的情绪。而据近人郭梅考订,清代女曲家共34名,女性剧曲创作亦达到巅峰。[6]虽已触“巅峰”,而此数相对于“超轶前代,数逾三千”[7]的清代女性作家来说,比例只有1%,有才识与胆识涉略戏剧的女性还是非常稀少的。吴藻执意以曲在男性为主的剧场先亮其声,除了剧曲内容较长、套式较词更繁复,有动作、说白、歌唱,故也更容易完整而淋漓尽致地表达作者心绪外,体裁的选择本就是向男子挑战之声。而杂剧又分为场上剧和案头剧。前者必须具备演出的戏剧性与实践性,多为四折且要求故事及角色复杂多样,有情节可演,方有情趣可观。而案头剧更象是一种文体,它是抒发作者个人的思想感情。《乔影》本属于案头剧,只有一折一角色,原是吴藻化身为剧中人通过看画、读骚、饮酒、发怨几个简单的动作贯穿曲子而高唱愤慨、以他人酒杯浇己之块垒的文字发泄。然而此剧本一出,“吴中好事者,被之管弦,一时传唱,遂遍大江南北,几如有井水处必歌柳词矣。”[1]吴藻拥有了读者的同时,又拥有了观众与听众,且“传观尽道奇女子”。[5]可见,吴藻之文名,与其对性别超越的诉求特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为了表现如男性作者的刚健之气,吴藻在作品的声调上也别有安排。吴藻精音律,尝在业师陈文述的授意下,为其校正所作《玉笙词》,可知她对倚声填词的严格遵循和深厚造诣。从声律派之宗旨推发,吴藻作品中所选词(曲)牌,皆与其欲表达之情感相谐相应,方能得“持律不苟”之佳传。吴藻传世之词,共选用了七十一个词牌,她对词牌的喜好也较集中,使用次数居前十位的词牌如下:
此二十个词牌共计填了194阕词,占词作总数近70%,其中情调豪迈的词牌占主流,达四分之三。且前三名《金缕曲》、《满江红》、《台城路》皆为声情激越、雄浑高亢的词牌,而《虞美人》、《浪淘沙》、《念奴娇》、《摸鱼儿》、《菩萨蛮》等词牌,或豪壮激荡、或跌宕峭拔。此外,还有不少如入越调的《兰陵王》、《水龙吟》;入正宫的《醉翁操》;入双调的如《生查子》;入歇指调的如《卜算子》等气势昂扬的词牌作品散见于吴藻之词集。在其传世之六种曲中,《自题饮酒读骚图》属于南北双调合套,《云伯先生于西湖重修小青、菊香、云友三女士墓,刊见示,即题其后》则属于南仙吕入双调,亦皆属于“健捷激袅”之声情,于此类高亢的旋律中,吴藻引怀高唱“长剑倚天外,白眼举觞空”(《水调歌头・孙子勤〈看剑引杯图〉,云林姊属题》)的彭湃胸怀。吴藻之豪气,从屈原、苏轼处来,即陈文述《花帘词》序中所言“顾其豪宕,尤近苏、辛。宝钗桃叶,写风雨之新声;铁板铜弦,发海天之高唱。不图弱质,足步芳徽。”屈原之孤高,长吴藻之傲志;苏轼之高唱,拔吴藻之健笔,其词曲之境,自然卓尔不凡了。
两种迥异的笔风集于一身,并非偶然,于词集的编排可观,吴藻的豪放词虽于早期的《花帘词》中较多,而《香南)北词》中亦有篇章,两者虽有气脉的勃发力度与频率的不同,而它们穿插于婉约、悱恻的词作中间,终究是吴藻心中不平之气的一次次突围纪录,亦是其傲气只能侧身于夹缝中求存的真实写照。
“前生名士,今生美人”,陈文述非常准确地以此来评价学生吴藻,它指出了吴藻性情的两个方面,而又以“前生”与“今生”之间的不可逾越道出了吴藻心中无法化解的“双性”冲突。
西方主要存不同的两类“双性”理论:一类为反对双性同体的女权主义者,她们认为这实际上是将性别差异中和为一种特定的性别特征体系,以双性的假象掩盖实质的以男性为中心的父权文化。在此体系下,女性仍然处于边缘地位,无论她以女性抑或是双性同体的身份出现。另一类以法国女权主义理论家埃莱娜・西苏为代表,她在《美杜莎的微笑》一文中提出:“双性:即每个人在自身中找到两性的存在,这种存在依据男女个人,其明显与坚决的程度是多种多样的,既不排除差别也不排除其中一性。”她所理解的双性是包容和多元的,在差别中消除对立,从而激发游刃于两性之间的艺术乃至生命的活力。
笔者以为,女权主义文论亦应有形成体系的过程,如同女性从被忽略到觉醒再发展成女权主义运动一样,与其将以上两种不同的理解看作是两派言论,不如将它放到时间的洪流中,作为一种理论发展的不同阶段来认识。这两种思维方式在吴藻的思想中都出现过,并呈亦步亦趋地沿流着既定方向不断向前发展之态势。吴藻对于男女社会性别的差异最早的认识应起源于两件事:一、她自幼便显现的清才因身为女子而无用武之地;二、婚姻生活中精神交流匮乏,但因身为妇人而无法改变。当时之男子可立德立功立言的社会机会以及丈夫可“待买个红船,载卿同去”(《洞仙歌・赠吴门青林校书》)在婚恋方面的社会自由都为吴藻所羡慕和向往,故在女性的觉醒意识下,其早期《乔影》爆发的愤懑所指对象是“身世不协”(《乔影》),即身为女子之事实。齐彦槐评之云:“词客深愁托美人,美人翻恨女儿身。”强调灵均以美人自喻,而吴藻却以屈原自比的现象。而这种假扮异性的行为思想根源还是将两性差别以针锋相对的态度来处理的,即通过抛弃处于劣势的本性世界而步入自由高放的异性世界,此扬弃的过程实质上还是对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体系的认同,尽管此认同极大程度上出于被动。这种思维正与前文的第一类解释吻合,故我们可称其为以“双性同体”抗争男性社会体系的第一阶段。再观吴藻中晚期的作品,从“儿女亦英雄”论点的提出到身体力行地如男性般入世(怀古讽今)、如文人般治学(研定词学、校订诗稿)、如男子般处事(与异性建立友谊)等,吴藻开始进入到了消解两性差异的阶段:一方面她解构了固定男性与女性之间二元本质对立关系,另一方面游刃于两性之间,或由本性抒情怀思,或由异性之品格开笔立世。这与西苏的言论不谋而合,我们可称它为第二阶段。从吴藻之思路我们可见“双性同体”理论从性别逃亡到性别融合的发展历程,回望柏拉图之言论,这何尝不是其寻找另一半的故事中“双性同体”的本意呢?
与吴藻一样,众多在文化转型过程中的明清才媛与她有着丝丝缕缕的内在联系和相似之处。《乔影》的换装,在王筠的《繁华梦》、陈端生的《再生缘》、邱心如的《笔生花》、程惠英的《凤双飞》中皆可找到相同的母题。无论其中换装女子的出路有如何的差别,但明清女性基于性别意识觉醒而持的“白日梦”心理依然相互遥遥呼应。此梦幻色彩点染入诗词之境,又展开了“闲愁”之外的另一书写模式,吴藻与顾贞立、秋瑾、吕碧城等众才媛于此模式对时世投入深切的关注、独立的思考和刚健的笔调。写作之外,在这种或浓或淡的隐形气质驱使下,她们又一同在与男子艺术造诣比肩、交游范围比肩的活动和心态中舒缓本体社会性别所带来的压力与愤懑,并由此向平等大同的梦境顾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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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魏谦升. 花帘词序[A]. 小檀栾室汇刻百家闺秀词・花帘词及香南)北词[C].
[2]民国黟县四志(卷八)[Z]. 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县志辑[C]. 民国十二年黟县黎照堂刻本.
[3]柏拉图著,王太庆译. 柏拉图文艺对话集[M]. 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312.
[4]续修四库全书提要[A].
[5]乔影[M]. 续修四库全书[C]. 上海古籍出版社.
[6]郭梅. 中国古代女曲家的创作实践及其心态[J]. 河北学刊,1995,(2).
篇4
思念的诗句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千秋岁·数声鶗鴂》 宋·张先
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
《邯郸冬至夜思家》 唐·白居易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卜算子·答施》 宋·乐婉
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
《鹧鸪天·晚日寒鸦一片愁》 宋·辛弃疾
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 宋·辛弃疾
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
《夏日南亭怀辛大》 唐·孟浩然
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
《人日思归》 南北朝·薛道衡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无题·重帏深下莫愁堂》 唐·李商隐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玉楼春·春恨》 宋·晏殊
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
《乡思》 宋·李觏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乡思》 宋·李觏
望阙云遮眼,思乡雨滴心
《阴雨》 唐·白居易
怀君属秋夜,散步咏凉天
《秋夜寄邱员外 / 秋夜寄丘二十二员外》 唐·韦应物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
《寄黄几复》 宋·黄庭坚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寄黄几复》 宋·黄庭坚
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谒金门·风乍起》 五代·冯延巳
远书归梦两悠悠,只有空床敌素秋
《端居》 唐·李商隐
日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
《长相思·其二》 唐·李白
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
《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 唐·李商隐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
《如意娘》 唐·武则天
思念一个人的句子1
1. 宝贝宝贝我爱你,写首情诗送给你,你是我的小甜蜜,喜怒哀乐为你急,吃饭睡觉想着你,上个厕所思念你,急着给你发消息。
2. 离别在那深秋,相聚在缠绵梦中。心上人,你可知道,我渴望着眼睛和眼睛的重逢。
3. 细诉 记不得有多久没见你 你知否我的世界多寂寞 我想告诉你 我心中的小秘密,就是我在想念你。
4. 早上醒来发现自己丢了东西,却不知是什么东西,找遍房间也没有找到。后来想起那东西叫思念,昨夜梦里我让它去你那儿陪你,莫非还没有回来?
5. 每一缕微风,都惬意轻柔;每一丝牵挂,都情真意切;每一份思念,都情谊绵绵;每一声呼唤,都饱含真挚;每一份祝福,都蓄满美好:愿你幸福,快乐久久!
6. 在这思念的季节, 总会想起你这位好朋友 ,不知你近来可好, 深深祝福你快乐如意。
7. 在不经意的一瞬间,你自然而优雅地走进了我的视线,轻柔地拨动着我那尘封己久的心弦,我知道你的身影将成为我今生注目的焦点。
8. 两人以发短消息传递情意称为信爱恋,只收不发是自恋,只发未收是单恋,一发一收是相恋,常发常收是爱恋。
9. 思念一季的花香,是我无边的贺意,愿你的青春,满花满朵满芬芳。
10. 偶然中相遇,有缘不容易。也许天注定,错过多可惜。明知相思苦,寸心难言尽。春节又将至,何时见到你?祝你春节快乐。你想我吗?我好想你!
11. 不管时光瞬间流逝、变化万千,唯一不变的却是我对你的思念与祝福。
12. 上万事缘在其中,生死尚有时,缘之深浅岂无肖定?缘来时喜,缘尽时悲!真是何苦又何必!不若有缘时珍惜。
13. 我不知道你最近是胖了还是瘦了,我不知道你最近穿了什么衣服,我不知道你和哪些人打了招呼,我不知道你听了哪几首歌,我不知道你半夜是不是失眠看了看手机,但是我知道我想你,不见面没关系,你记得想我就好!
14. 晴天有你,雨天有你,风风雨雨中总有你,有你的身影,有你的心情,可是模糊视线的我,只能看见你的背。
15. 长夜空虚枕冷夜半泣,遥路远碧海示我心,父母亲爱心柔善像碧月,常在心里问何日报。
16. 你用优美的年轮编成一册散发油墨清香的日历,年年我都会在日历的这一页上用深情的想念祝福您的生日!
17. 再快的剑也快不过思念。你的影子就象月光,当我看见月亮的时候,月光早已落在我身上。
18. 远方的你可要好好得照顾自己,不要感冒了流鼻涕,偶尔也可以打几个喷嚏,那是代表我在想你!
思念一个人的句子2
19. 我想你的这一刻你是否感应到了?如果没有的话,那是因为你已经习以为常了,我分分钟都在想你!
20. 思念起千丝万缕,枫叶飘漫天甜蜜。有你的白天阳光明媚,有你的夜晚月儿皎洁,有你的时候睡觉都带着微笑,因为有你才幸福。此刻我想说:亲爱的,我想你。
21. 月亮在天上我在地下,就像你在海角我在天涯。月亮升的再高也高不过天,你走的多么远也走不出我的想念。
22. 交到你这样的朋友,真是… 一毛不拔…铁公鸡!视财如命…小家子气!记住,我永远记得你这个朋友!
23. 朝朝暮暮人想你,爱心手机呼唤你,日日夜夜人念你,温馨短信发送你,一片真情越千里,欢快彩铃提醒你:天气转凉,记得加衣!
24. 摘上一朵鲜红的玫瑰 送上小小的一张卡片 表达着我对你无限的思念 愿它能给你带来无限的温馨。
25. 西风老树下人家,池塘边落落野花,雨后的我,想起了我和你那共渡的美好时光。
26. 朋友,当你忆起我的时候,也正是我想念你最深的时刻,在这想念的日子里,让我问候你近来可好吗?
27. 寂寞时候想想我。想我的时候来看我,看我的时候拎水果,橘子香蕉和苹果,橘子代表你疼我;香蕉代表你想我。
28. 吕裕达一片两片三四片,片片思念你的脸,一滴两滴三四滴,滴滴珠泪长相依,一寸两寸三四寸,寸寸相思为你痴,愿我俩相爱相知。
篇5
关键词:南宋;江西诗派;杨万里;诚斋体;自然
中图分类号:I207.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3104(2012)03?0227?04
惯常谈到唐音、宋调,往往指出这两种诗歌审美范式对自然与人文世界的表现各有偏重。宋代从西昆体开始的“资书为诗”发展到江西诗派的“闭门觅句”,正如严羽所言,“以文字为诗、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成为宋调的典型特征。南宋诗人的创作大多属江西派,杨万里却以“活法”独辟蹊径、自成一体——“诚斋体”。论者皆称其创作走出书斋、师法自然,是南宋诗风转变的关键。不过,诚斋体的创作并非简单地将视角、诗笔从书本转向大自然,回归唐诗审美范式,而是承继唐诗渊源、在江西派基础上的一种创新,“诚斋体”诗的“自然”特质至少包括三个层次的涵义。
一、写眼前景、身边事,注意力从
内心转向外界自然
概括地讲,以江西诗派为代表的宋调偏重对人文意象、主观世界的关注和涵咏,正如李彭所言“以彼有限景,写我无穷心”(《次九弟游云居韵兼简郑禹功博士》),对外界自然的依赖降低;江西派的创作由天分转向学力,由直寻转向补假,由缘情转向尚意,诗中大量用典,增添了渊雅风味;而所谓“以故为新”“以俗为雅”的意象转换与语言锻造,更表现出高层次的文化内涵与审美需求。宋调打破并改变了唐诗情景交融、主客平衡的审美范式。到了南宋中期,风会始有转变,以陆游、杨万里、范成大等为代表的中兴
大诗人在创作中将目光重新投向自然,创作成绩最为特出的就是杨万里。杨万里曾称赞友人“四诗赠我尽新奇,万象从君听指麾”(《和段季承左藏惠四绝句》之四),“中原万象听驱使,总随诗句归行李”(《跋丘宗卿侍郎见赠北诗一轴》),自己更以自然为诗材,在自然中寻找灵感。对于帮助杨万里写出“诚斋体”的“活法”,钱钟书的解释是:“努力要跟事物——主要是自然界——重新建立嫡亲母子的骨肉关系,要恢复耳目观感的天真状态。”[1](255)《荆溪集》492首诗中,写景咏物之作占六分之五。在杨万里现存的4200余首诗中,写江山风月美景、日常生活情趣的也是绝大多数。“三月风光一岁无,杏花欲过李花初。柳丝自为春风舞,竹尾如何也学渠”(《寒食相将诸子游翟园诗》),渲染出明媚绚烂、喧哗闹热的春潮涌动;“旋裁蜀锦展吴霞,低低挂在秋山半。须臾红锦作翠纱,机头织出暮归鸦”(《夜宿东渚放歌三首》之三),活画出山水间云彩与暮气的飘忽不定,光影变幻;“春迹无痕可得寻,不将诗眼看春心。莺边杨柳鸥边草,一日春来一日深”(《过杨二渡》),春来无声,诗人却从渐深的柳枝与草色间发现了它的踪影。“芙蕖落片自成船,吹泊高荷伞柄边。泊了又离离又泊,看它走遍水中天”(《泉石轩初秋乘凉小荷池上》),莲瓣飘落,风凉水清,是秋天来了。正所谓“报答江山唯有诗”,置身自然的诗人只是敏锐体察、细腻描画,却不在物象中寄寓深意。杨万里在《送郭才举序》中说:“人之聪明有不用,无不达也。……用而精,精而达,物何坚而不攻,理何幽
收稿日期:2012?01?04;修回日期:2012?03?15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士阶层分化与南宋文学生态之新变”资助项目(11BZW051)
作者简介:熊海英(1972?),女,湖北武汉人,文学博士,江汉大学语言文学研究所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宋代文学.
而不穷哉?”又如《观化》所云“须把乖张眼,偷窥造化工”,“只愁失天巧,不悔得诗穷”,诗人所做的就是以其“聪明”去体察、以其妙笔去表现,不遗漏造化的精巧微妙,令“天亦不能逃于人”。[2]卷82
诚斋诗中的色彩描写,更能鲜明体现出诗人诗笔对自然界的偏爱。大自然本是五彩缤纷,呈现在杨诗中,颜色也同样丰富。如“高柳下来垂处绿,小桃上去末梢红”(《早春》);“一路东皇新晒染,桑黄麦绿小枫青”(《寒食前一日行部过牛首山七首》之六);“霜红半江金罂子,雪白一川荞麦花”(《秋晓出郊二绝句》其一);“草色染来蓝样翠,桃花洗得肉般红”(《明发海智寺遇雨》二首之一),诗例不胜枚举,故陈衍评杨万里诗“体物浏亮”。[3](125)从杨诗中浓烈明朗、丰富真实的色彩就可以感受到诗人的注意力已经从内心转移到客观世界。唐宋诗史上运用颜色词特点比较突出的诗人有李商隐、李贺、姜夔等,一经比较就可明显看出李商隐等人对颜色的表现具有高度选择性。李贺好用高浓度、冷色调的颜色词,尤其是红、碧、黑,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又以之形容鬼火、恨血一类意象,形成对其郁结幽深心境的象征;李商隐则喜用青、白、金等中间色类,这有助于暗示其情感的朦胧迷惘、暧昧温柔;姜夔诗词中的颜色也是冷调,但单纯明净,且常用以形容莲、梅、雪、月等意象,喻示其摆落俗世的高洁性情。这些诗人笔下的颜色多非外物的真实色彩,而是诗人想象中的颜色,它有助于渲染情调氛围,构成从属于诗人主观意念的诗境。反观杨万里诗中的色彩,显然更接近自然界和生活的真实;且亦不象一般文人那样偏好清雅色调,而是如农村年画一样热闹有力,呈现一种直接胎息于自然的原生态的美。
二、重视性灵本真在诗歌创作中的
保持与表现
杨万里不但以诗歌生动逼真地再现客观自然,其创作亦体现其性灵的天真自然。论诗者往往以杨万里比拟李白,如刘克庄云“放翁学力也似杜甫,诚斋天分也似太白”。[4](43)袁枚谓诚斋诗:“天才清妙,绝类太白,瑕瑜不掩,正是此公真处。”[5](272)吕留良在《宋诗钞?诚斋诗钞》中表达了一致的观点。其实杨万里与李白的诗歌风格并不相似,相似处其实是诗人的性灵天分在诗歌创作中的保持与表现。
论诗者皆道“诚斋体”诗有奇趣,“奇”在何处?其实就是思出常格,对自然外界、物我关系有特殊的观察角度与认识理解,在诗歌中突出表现为想象奇特、比拟新颖,赋予自然万物以生命、情感。传统诗歌中当然也有不少这类主客、物我之间互动交融的表现。如杨万里《宿小沙溪》其二云:“诸峰知我厌泥行,卷尽痴云放嫩晴。不分竹梢含宿雨,时将残点滴寒声。”而苏轼《新城道中》云:“东风知我欲山行,吹断檐间积雨声。岭上晴云披絮帽,树头初日挂铜钲。野桃含笑竹篱短,溪柳自摇沙水清。”也许正是杨诗范本。杨万里《过西山》“一年两踏西山路,西山笑人应解语:‘胸中百斛珠墨尘,雨卷珠帘无半句’!殷勤买酒谢西山:‘惭愧山光开我颜!鬓丝浑为催科白,尘埃满胸独遑惜’”,与辛弃疾《贺新郎》“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亦如是”同一机杼。杨万里写月亮:“屋角忽生明,山月到庭户。似怜幽独人,浑夜约清晤。我吟月解听,月转我亦步。何必更读书,且与月联句。”(《感秋》)而李白早已写过:“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下独酌》)
诗人与自然万象发生情感共鸣,彼此交心、会心、知心。他感受到落木的幽怨,“举头视嘉木,向人惨无姿。渠乃怀秋悲,瑟瑟声怨之”(《感秋》);与山宾主相得,“我行山忻随,我住山乐伴”,“有酒唤山饮,有簌分山馔”(《轿中看山》);杨柳依依,为惜别情,“柳线绊船知不住,却叫飞絮送侬行”(《舟过望亭三首》);梅花幽独,恨少知音,“山路婷婷小树梅,为谁零落为谁开。多情也恨无人赏,故遣低枝拂面来(《明发房溪》)”;《彦通叔祖约游云水寺二首》(其二)云“风亦恐吾愁寺远,殷勤隔雨送钟声”,《同君俞季永步至普济寺晚泛西湖以归得绝句》(其一)又云“湖山有意留侬款,约束疏钟未要声”,一殷勤、一约束,足见山水风月皆有情思。与传统诗歌中的诗人移情于物不同,杨万里笔下的山水云月、花草树木不光有情感,更有自己活泼、独特的灵性,能与诗人互动,产生思想和情感的交流和沟通:“欲借微凉问万松,万松自诉热无风”(《中元日早起》);“细草摇头忽报侬,披襟拦得一西风”(《暮热游荷池上》);它们那样调皮,竟然与诗人谑戏,“溪边小立苦待月,月知人意偏迟出。归来闭门闷不看,忽然飞上千峰端”(《钓雪舟中霜夜望月》);“两朵三枝梅正新,不疏不密最欢人。花枝夹路嗔人过,径脱老夫头上巾”(《至后与履常探梅东园》);它们也有嫉妒之情,争胜之心,“雨来细细复疏疏,纵不能多不肯无。似妒诗人山入眼,千峰故隔一帘珠”(《小雨》);“岭下看山似波涛,见人上岭旋争豪。一登一陡一回顾,我脚高时他更高”(《过上湖岭望招贤江南北山》,这些诗歌皆令读者忍俊不禁。再如《八月十二日夜诚斋望月》其一:“才近中秋月已清,鸦青幕挂一团冰。忽然觉得今宵月,元不粘天独自行。”写玲珑冰月,怀抱幽独,悄然独行。《过五里径》云:“野水奔来不小停,知渠何事太忙生。也无一个人催促,自爱争先落涧声。”写溪水伶伶俐俐,争先自爱。“鹭鸶已饱浑无事,独立朝阳理雪衣”(《壕上书事》);“小蜂得计欺侬睡,偷饮晴窗砚滴干”(《南溪山居秋日睡起》);“却是蜘蛛遭积雨,经纶家计趁新晴”(《蛛网》),在诗人眼中笔下,鹭鸶闲雅,小蜂狡黠,蜘蛛勤于家计,各具性情,无不活灵活现。杨万里诗中不仅有物我互动,更写出万物间的情意交融。如“着尽工夫是化工,不关春雨更春风。已拼腻粉涂双蝶,更费雌黄滴一蜂”(《春兴》),春装点万物,即使是细小如蜂须蝶翅,亦是一样的精心着意。如“自觉玉容微婉软,急将翠掌护婵娟”(《宿新丰坊咏瓶中牡丹因怀故园》);“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池》);“青山自负无尘色,尽日殷勤照碧溪”(《玉山道中》);“万山不许一溪奔,拦得溪声日夜暄”(《桂源铺绝句》),……诗例甚多,毋庸赘举。
传统诗歌常用移情手法,如“数峰无语立斜阳”,或者“泪眼问花花不语”“红萼无言耿相忆”等等,物与人同情,实即是作者将自己的主观情感强加于客体,就像月亮接受太阳的投射而发光,故诗中物象多是默默承受、无语旁观的状态。反观“诚斋体”诗中客观物象情态之活跃、丰富,则说明其创作并非简单的“移情”,仅从比喻、拟人等修辞层面来分析也是远远不够的。儒家认为“人者,天地之心也”(《礼记?礼运》),杨万里在《庸言》中进一步提出“观吾心,见天地;观天地,见吾心”,[2]卷九四孟子说“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杨万里认为这个“赤子之心”是有喜怒、有哀乐,能“觉万物之痛痒”“爱及乎万物”的。[2]卷九二诗人遂与万物为友,泯灭大小、主客之界限。赤子之心本不知贵贱,天性亦无分雅俗,诗人用一颗初心去体悟,发童心之所感,言童心之所欲言,与万物嬉戏相亲。诗歌是艺术,从艺术形成的角度来看,艺术创造与赤子的游戏本质相通,都是为了一种乐趣。而从诗歌创作中主体与客体的关系来看,王国维曾言:“诗人心中有轻视外物之意,故能以奴仆命风月,又必有重视外物之意,故能与花鸟共忧乐。”[6](15)杨万里《应斋杂著序》则称:“古今百家,景物万象,皆不能役我而役于我。”[2]卷八三似乎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然而对于充满生命活力,保持性灵之真的他来说,自身的生命律动与万物相通,其实就并没有轻视与重视之分别,刘过称杨万里“达人胸次元无翳,芥子须弥我独知”(《投诚斋》其六),可谓的当。造化之秘与心匠之运,在诗中沆瀣融合,无分彼此,再现大自然的同时也表现了其性灵的本真。
三、表达方式的返璞归真
诗歌发展到宋代,传统古典诗歌已经变得语言精粹、句雅味醇,一些书面词汇渐渐定型,一些意象已经积淀了有明确所指的涵蕴,甚至因为被反复沿用而显得陈腐,不能给读者新鲜的感受。而学诗之人饱读名言佳句之后,作诗最易“搜猎奇书、穿穴异闻”,如与人决战而利器在身,不能不倚助,结果遂如钱钟书所言,诗人渐对自然失去了直接接触的亲密和新鲜感,失去了自己的视角。[1](256)“诚斋体”则直如王国维所言,“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6](13)杨万里说“平生刺头钻故纸,晚知此道无多子”(《题唐德明建一斋》),说“春花秋月冬冰雪,不听陈言只听天”(《读张文潜诗》),彻底摒弃前作成法、惯用成语及传统意象固有内涵,用性灵之本真去感受,用自己独有的语言和方式去表达对自然的直接印象,描画和传递出各种未经人道和难以言传的新鲜情景与趣味。
如梅花傲雪凌霜,是士大夫喜爱的人文意象。杜甫写白梅,有“雪树原同色”(《江梅》)的佳句,王安石对红梅有“北人初不识,浑作杏花看”(《红梅》)的感叹,吕本中描写腊梅则云“学得汉宫妆,偷传半额黄”(《腊梅》)。杨万里《蜡梅》云:“江梅珍重雪衣赏,薄相红梅学杏装。渠独小参黄面老,额间艳艳发金光。”诗歌采用对比衬托之法,让江梅、红梅、蜡梅在同一画面里绽放,信手将杜、王、吕的诗境纳入己诗,却不沿袭咏叹梅花高洁品格的传统立意,而是切实写出眼前腊梅的勃勃生气、光彩照人。再如描写月亮,古来名篇佳句极多,月亮意象中已经积淀了丰富的人文意涵。杨万里也很喜欢写月亮,如《初九夜月二首》其一:“珍重姮娥住广寒,不餐火食不餐烟。秋空拾得一团饼,随手如何失半边”;其二:“也知月姊是天姝,天上人间绝世无。雾刷云撩何不可,却须插一水精梳”;《舟中买双鳜鱼》云:“江神挈月作团扇,一夜挥风卷波面”;《携酒夜饯罗季周》云:“淡月轻云相映着,浅黄帕子裹金盆”。月亮在杨万里诗中,有时是仙子的灯笼,有时是江神的团扇,或是素娥头上的水晶梳,抑或是望舒所驾冰车的轮子被冻凝了,等等。形容月亮的这些意象都来自日常生活而非典籍,虽然感觉有点凡俗,读者不一定喜欢,但无疑会产生审美经验上的新鲜感。杨万里将“梅”、“月”等传统意象上沉淀附着的人文内涵全然撇去,纯粹以自己的语言和方式来描绘,等于是自愿放弃武器,赤手空拳去生擒活捉。清人翁方纲评其为诗“敢作敢为”,“颐指气使,似乎无不如意”,[7](1437)固然意在贬斥,想必也感受到杨万里具备普通人不及的胆气力量。钱钟书说杨万里善于以“创辟”的语言表达自己的耳目观感,[1](254)如果了解古典诗歌传统的力量有多强大,就能了解身为宋人的杨万里做到这一点是多么了不起。
在“诚斋体”诗中,大批传统意象固有的涵义、固定的感彩被尽行剥除,而赋予当下最真切、最朴实的感受,得到新鲜的内涵。如他写雨落林中,“雨入竹林浑不见,只来叶尾作真珠”(《二月一日雨寒》);写清晨的日光,“金篦落地拾不得,却是穿窗晓日痕”(《晓起》)”;写闷热蒸人,“也无半点爽风吹,坐轿分明是甑炊”(《午热》)。同是描写“早行”,温庭筠云:“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商山早行》),清冷静谧,写景如画;杨万里则道:“雾外江山看不真,只凭鸡犬认前村。渡船满板霜如雪,印我青鞋第一痕。”(《庚子正月五日晓过大皋渡》)机杼虽一而写景令读者如身临其境,鸡鸣狗吠增添俗世的热闹,青鞋踏霜又何等粗朴有力,诗人真正走出书斋,走进自然、走进生活方能如此形容。又如描写烟光山色,陆游云“山光染黛朝如湿,川气熔银暮不收”(《杂题》),杨万里则道“暮山如淡更如浓,烟拂山前一两重。山背更将霞万匹,生红锦帐裹青峰”(《晚登连天观望越台山》)。一为氤氲弥漫之境,淡雅脱俗;一为红青映照,艳丽夺目,二者正有水墨画卷与活色真香之别。再以吟咏花卉的诗歌为例,一般文人诗客注目的对象往往是名花幽草、国色天香,如牡丹、白莲或是瘦菊、幽兰,“邀勒东风不早开,众芳飘后上楼台。数苞仙艳火中出,一片异香天上来”(唐李山甫《牡丹》),其高贵脱俗如彼;“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苏轼《海棠》),诗人的态度珍重赏爱如此。杨万里却道“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明发西馆晨炊蔼冈四首》其一),诗中多是山花野芳,粗枝大叶。如“东扶西倒”的野荼蘼,“金黄铜绿两争妍”的野菊荒苔(《戏笔》),“素罗笠顶碧罗檐,晚卸蓝裳着茜衫”的牵牛花(《牵牛花》),“花似鹿葱还耐久,叶如芍药不多深”的山丹花(《山丹花》),又或是鸡冠花、映山红等等,而诗人“绕遍岩花恣意看”(《昨日访子上不遇裴回庭砌观木
樨而归再以七言乞数枝》),亦是向未见于诗中的姿态。传统诗歌中文人墨客对自我的表现具有共性,大多是情怀高逸、风度闲雅,或非狂即傲,落拓不羁。杨万里也具有豁达无羁束的气质,他“仰看青天不看人,醉里哪知眼青白”(《赠都下写真叶德明》),自谓亦是一狂客谪仙,但在“诚斋体”诗中,文人士大夫的固有形象亦被颠覆,是“汉宫威仪既不入贵人样,灞桥风雪又不见诗人相”。如《梅花下遇小雨》云:“仰头欲折一枝斜,自插白鬓明乌纱。傍人劝我不用许,道我满头都是花。”插满头,正好衬托文人的疏狂;花片落满头而不自知,还忙着簪花的诚斋则象刘姥姥一样惹人忍俊不禁。《晒衣》诗中“亭午晒衣晡折衣,柳箱布袱自携归”,学富五车、居官朝廷的老爷也亲自料理生活琐事,呈现出赤足老奴的形象。可见在自我的表现方面,杨万里也不沿袭传统手法——注重表现士大夫身份特有的高雅脱俗气质,反而笔触朴质地写出真实家庭生活中日常的自我形象。总而言之,在“诚斋体”诗中,随处可见被赋予了新鲜内涵的传统意象,它一方面扰乱了读者早已形成的固定感觉和印象,但又给人亲近、切肤的感受,大大增强了诗歌表现现实世界的明晰度。
参考文献:
[1] 钱钟书. 宋诗选注[M]. 北京: 三联书店, 2002.
[2] 杨万里. 诚斋集[M]. 四部丛刊本.
[3] 陈衍. 宋诗精华录[M]. 南昌: 江西人民出版社, 1984.
[4] 刘克庄. 后村诗话[M]. 北京: 中华书局, 1983.
[5] 袁枚. 随园诗话[M].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2.
[6] 王国维. 人间词话[M].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8.
[7] 翁方纲. 石洲诗话[M]. 郭绍虞: 清诗话续编.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9.
A further Analysis of the Natur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 Chengzhai Style poems
XIONG Haiying
(School of Humanities, Jianghan University, Wuhan 430056, 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