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范文

时间:2023-04-12 14:57:37

导语:如何才能写好一篇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这就需要搜集整理更多的资料和文献,欢迎阅读由公务员之家整理的十篇范文,供你借鉴。

篇1

我一向不具威信的,我晓得。你自卑,但也骄傲的恨。

你觉得你懂得很多,觉得自己的作为没有问题。是么?

又或者你懊悔得不行,更觉得我咄咄逼人。

总之你就是错。

你从没有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过问题。

以前这样,今天也这样。

所以你听完我的话还是走了,了不起是吧?

那么请你了不起你自己的,何必牵扯上我?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不管,看你带着满身戾气往外去。

你知道我一定要跟过来。

我已经控制了好长好长的距离,给你留着自尊心,

那你给我的尊重在哪里?

“告诉我你去哪里吧,我只是远远跟着,不会走近。

如果你还考虑我的安全——这么晚了,别去得太远。”

然后呢?

然后你撒腿跑了。

我真是好笑。你跑得那么快,就撇下我一个人在街上。

现在快9点了啊。我只好继续走,一边找你。

我打电话给他们,然后你的妈妈也出来了,为的找你。

这中间他们不断给我电话,问你,担心你。

包括我,也在想你会在哪里。

没有人问我在哪里。

是不是也包括你?

是不是都觉得我心里承受能力那么那么好,

所以不需要疏导,不需要担心。嗯?

所以我是找人的人,而你注定是被找的人。

所以我不存在安全问题。

你永远不考虑别人。像今天这样。

没有多少人真的和你一样的去看待问题。

面对你不熟悉的情境心绪,你为什么不能体谅?

为什么不能迁就一点?

你不能迁就,为什么要别人来迁就你?

凭什么?

你的那些烦恼,我没有吗?

比你深重的多的苦、累,你的母亲没有在承受吗?

你以为你担着多少,懂着多少?

你不过是不识抬举的小鬼。任性倔强。

轻易地伤害着每一个疼你的人。

今晚上没有人担心我,没有人关心我会出什么事。

而你呢,你凭什么无视我们的担心,就这样子跑出去。

如果我出事,你是不是又会开始新一轮的懊悔?

如果你母亲出事,你是不是又要开始发神经?

然后让你父亲去找你,让我的家人再去找你,

——然后他们再出事情,你就觉得痛快了是么?

或者你出了岔子,看你的母亲也为你伤心掉泪,

这是你希望看到的?

早知道你这么不识抬举,我何苦劝,何苦寻。

今天在医院的不是你!

你凭什么动用我们仅有的担心关心。

倘若你不要听我的,告诉我一声,

那么难吗?在你说“别跟着我!”的时候你就可以办到。

我就回家守着了,理都不会理你。就不该理你。

Your IMPULSEcost a nice meal.

Your IMPULSEcost our precious time.

Your IMPULSE cost extraworries.

Your IMPULSE cost a goodnight.

Your IMPULSE cost somuch,

hardly it cost alife.

你从不爱听我的话,我也承认那并不都是真理。

但是,你什么时候才可以真的懂事起来,

明白这个世界不是你的独立的意识世界。

明白自己做一切的原因和目的呢。

你看看因为你的坏脾气,得到了多少我从没有得到过的爱。

我简直哭笑不得。

因为你这样的性格,他们被你伤,被你弄疼,

却依旧给你无怨无悔的爱。

因为他们都是你的亲人,最亲的人。

你不是坏孩子,只是太自私。

篇2

??很多时候我问自己,是不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一个爱家的男人,怎么会天天在外面喝酒,朋友喝酒比家还重要么?即使是因为工作,工作不也为了家么?假若都不放在心上,还能有什么在心?屋子很乱,无心打扫。很多时候,劳累的工作之余,我也没有了为家去做什么的心思。于是,很多时候把自己扔在网络,依然什么都不想,我怕我每每用心感受,便会遍体鳞伤。偶尔,我会莫名其妙的掉眼泪,好在网络给了我一个发泄的平台,我的朋友们很少知道我的家庭如何,大家都知道我有个不错的老公。我也常常看到他的优点。只是,当一切的光芒消失在不在意的时候,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悲的。

??暗夜里,我会莫名的哭泣,没有人知道原因。哭过之后,我依然可以大笑,忘记一切的游戏在网络里。甚至让自己为了网络里的任何事情去感伤。

??生活里,所有的人都看到我阳光的一面,偶尔我说我是个很内向的人,大家会大笑,他们会说:“你郁闷,你内向?你要是内向和不快乐的,那我们这里就没有快乐和外向的了。”我无意在别人面前隐藏什么,或者我的本性就是这样子。我可以很容易满足,也很容易给自己找到快乐,我可以很在意,但是,很多时候过分在意了,就什么都不在意。该吃吃,该喝喝,只是,就怕深夜里被一种刺痛灼伤。

??印象里他好像没有洗过什么衣服,至少没有为我洗过,也很少做饭,到现在,他不会蒸米饭,更不用说别的了,他炒菜很好吃,只是一年也难得吃到几次。以前还曾经收拾屋子,一边收拾一边指责我乱扔,现在,满屋子都是他乱扔的东西。家,成了他的负担或者是成了他的旅馆。除了儿子,不知道他心里还有什么。

??有时候,感觉家里若是没有了他,也不用有所期盼,也少了很多不愉快。至少我不回去依赖什么人,又依靠不上。没有他,我也是过这样的生活。

??当一个男人不把你当老婆不把家当做家的时候,是不是我也该安静的走开?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只想有个人能关心我,我只想要一个安稳的家,可是我得不到。

??从来不奢望老公有多出人头地,我只希望我的老公是个平凡的人,能够疼我,关心我。我是平凡人,只想过平凡人的生活,我是一个女人,需要一个关心自己的老公。别的,我不需要。

篇3

体育节的加油稿通用2021

有多少次挥汗如雨,伤痛曾添满记忆,只因为始终相信,去拼搏才能胜利。总在鼓舞自己,要成功就得努力。热血在赛场沸腾,巨人在赛场升起。相信自己,你将赢得胜利,创造奇迹;相信自己,梦想在你手中,这是你的天地。当一切过去,你们将是第一。相信自己,你们将超越极限,超越自己!相信自己,加油吧,健儿们,相信你自己。

泥泞的路走过无数,累了,告诉自己,快了,再坚持一会儿,身上的伤流出血来,疼了,告诉自己,别哭,会好的,摔到了,告诉自己,快爬起来,世上很少有坦途。

不为掌声的注释不为刻意的征服不为失败的痛苦只有辛勤的汗水化作成功的脚步

致400米运动员 头一百米:心急如焚 落后就要挨打 次一百米:心神不定 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在一百米:心里斗争 生存还是死亡 末一百米:心有余而力不足 想说冲刺不容易

一起一落是否就代表着人生的平平仄仄,起起落落 然而倒下过后依旧是崛起 抑或是表现一种取舍的态度 舍弃平庸 拥抱伟大舍弃怯弱 拥抱成功 于是今天的你们 不仅是在进行一场体能的竞技 更是在展现拼搏的力量和我们蓬勃的青春 你们是青春的象征,加油吧,运动健儿们

你们挥舞着充满力量的双臂,看着实心球化成美丽的弧线,我着实在心里佩服你们,你们抛出了自己的最佳水平。

今天的你们英姿飒爽,今天的你们朝气蓬勃,今天的你们一马当先。相信自己,你是最棒的!不要放弃,不要气馁。成功永远属于你们。米运动员啊!加油啊

人生的路,有坦途,也有坎坷,做过的岁月,有欢笑,也有苦涩,泪水告诉我一个跌倒的故事,汗水使我多了一份沉重,几多成熟,理想毕竟不同于现实,失败是生活的一部分,谁也无法选择,无法抗拒,人生要自己去拼搏,去奋斗,在风雨中百折不饶勇往直前,流泪不是失落,徘徊不是迷惑,成功属于那些战胜失败,坚持不懈,勇于追求梦想的人。

不长不短的距离,需要的是全身心全程投入,自始至终你们都在拼全力此时此刻,你们处在最风光的一刻,无论第几坚持胜利的信心,只要跑下来,你们就是英雄。

青春是诗,青春是歌,青春是朝气蓬勃。看,踏着青春的旋律走来的是xx班的健儿们,他们热情,他们激扬,他们勇敢,他们顽强。

体育节的加油稿通用2021

你是否感到,烈日的照射 那是烈日对你的祝福 你是否感到,彩旗的摇摆 那是彩旗对你的呐喊 人们的注视 那是人们对你的希望 祝福在你身边呐喊在你耳边 希望在你心中 不要畏惧对手的强大 你的对手只有自己 付出的汗水就要得到回报 胜利的泪水就要顺颊而下 秋风会为你喝彩 阳光会为你庆功 掌声就要为你响起你,跳动梦想;你,激励辉煌;你们是将上下求索的人!风为你加油,云为你助兴, 坚定,执着,耐力与希望

致4*400米运动员 那激烈的场面, 令每一个人心动。你们拼尽每一份力,把手中的胜利传给下一个人;我们用力加油,把心中的希望传给你们。你撞线了,我们欢呼了。不仅仅为了胜利,更重要的是,我们懂得了一种珍贵的精神,那就是--团结

广阔的绿茵场,是为你们搭建的舞台。张扬吧,年轻的心,我们将为你永远喝彩!

当你面对强劲的对手时, 请你不要忘记––你能行。当你抛出铅球时, 请你不要忘记––你能行。当你失去斗志时, 请千万不要忘记在场外为你呐喊的我们永永远远都相信––你一定能行

在期盼中,在意料中,是悲是喜,是欢是狂,都未可知, 但可知的是我们拥有这样一场运动盛会。

你的汗水洒在跑道,浇灌着成功的花朵开放。你的欢笑飞扬在赛场,为班争光数你最棒。跑吧,追吧 在这广阔的赛场上,你似骏马似离铉的箭。跑吧,追吧你比虎猛比豹强

心中坚定的信念,脚下沉稳的步伐,你用行动告诉我们一个不变之理,没有走不完的路,没有过不了的山,成功正在终点冲着你高高的招手,用你那顽强的意志去努力,去迎接终点的鲜花与掌声,相信成功一定是属于你

心中坚定的信念,脚下沉稳的步伐,你用行动告诉我们一个不变之理,没有走不完的路,没有过不了的山,成功正在终点冲着你高高的招手,用你那顽强的意志去努力,去迎接终点的鲜花与掌声,相信成功必须是属于你,

篇4

(一)

方岚收拾好最后一件行李,伸展了一下有些疲累的四肢,然后转身微笑着巡视自己的新家。工作了两三年了,独自在这城市闯荡的自己终于结束了四处租房的半流浪生涯,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说真的,方岚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不错,在现今房价高涨的情况下,她居然能以二十万的价格在这不错的地段买到一套二室一厅的房子,真是有些不可思议。这个六层式的住宅区总共也只盖好了六、七年的时间而已,方岚买的房子在这个新村13号的401室,虽然房子不是新的,但原来的房主也没有长住过,所有的设备装潢都还很新,总之她是捡了个大便宜。

方岚十分庆幸自己在网上看到这则卖房广告时能在第一时间和房主联系并在看过房子之后便立刻作了决定,如果她也象林聆那样因为房价便宜而疑神疑鬼、犹豫不决的话,说不定房子早让别人买走了。虽然房主说急着用钱要她把房款一次付清,害她拿出了所有的积蓄之外还问林聆借了五万,但看着这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就算接下来要每天吃泡面她也甘之如饴。

“唉,总算忙完了!”收拾完客厅的林聆一边轻捶着微酸的手臂,一边走进方岚所在的卧室。一头微卷的中长发加上漂亮的娃娃脸,以及那娇小的身段,可爱的林聆总是让人误以为是高中生。她与方岚是大学时代的好友,现在又是同事,关系十分的亲密。“你也收拾完了吗?”林聆一边问道,一边懒懒地摊在了床上。

“嗯,都好了!”方岚也在床上坐下。与林聆的美不同,长发及腰的方岚属于那种带有古典韵致的温婉美人,不算十分亮眼,但很柔美。

“真不敢想象,你连考虑都不考虑就把这房子买下了来!”

“这么好的房子只卖二十万,我不先下手为强,还不让别人给抢先了?”

林聆有些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赞同地道:“就因为这房子很好,却卖得这么便宜,才让人不放心啊!没理由的嘛。”

“好了啦!”方岚微笑着揉了揉林聆的头发“你别疑神疑鬼的啦,我总算有家了,你该为我高兴啊!请我吃晚饭吧!”

“吸血鬼啊!”林聆夸张地哇哇大叫“哪有这样的啊,骗人家来给你搬家,还要人家请你吃饭,好过分啊!”

“没办法啊”方岚装出小媳妇的可怜样,目光“幽怨”地望着林聆“泫然欲泣”道:“人家的积蓄都用来买房了,你不请我吃饭,难道要我沿街乞讨不成,呜,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啊?”说完做作地往床上一扑,就学起林黛玉来了。

“好了啦!”林聆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她总觉得方岚不去演戏实在是浪费“又来这一套,我认输还不行吗?我请你吃饭啦!”其实,就算方岚不说,她也打算这么做的,谁让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呢。

“嘻嘻!”方岚狡黠地笑了,哪里还有半点难过的样子啊“我要吃海鲜!”很可耻地开口道。

“你抢劫啊!”林聆哇哇大叫,明知对方在故意逗她,她还是很配合地双手插腰做出恶霸状“白吃的人还想提要求,不要太过分哦!我做主,两碗光面,吃到你撑!”说着将方岚从床上拖起,替她拿好钥匙,推着她往外走。

“再加两块排骨,两个荷包蛋!”方岚象没骨头似的任由林聆推着走,并懒洋洋地讨价还价。

“要不要加点巴豆啊?”林聆拿好了钱包,总算把那个女人推到了门口了。

“那不用了,要求太多,人家会不好意思的啦!”方岚继续与林聆调笑着,并打开了房门。

一股阴寒的冷风在方岚打开门的那一瞬向她迎面扑来,冰冷而带着不安的气息让她竟然无法再向前跨出一步,就这样呆立在原地无法移动,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与寒气从她的腰椎处升起并漫延到四肢百骸,头皮一阵发麻,全身的汗毛也顿时竖立起。“这就是毛骨悚然的感觉吗?”方岚的大脑里突然冒出这句话,这种如坠冰窖的感觉没有比毛骨悚然这个词更能贴切的表现出来了。只是,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的人是无法体会这个词中所包含的恐惧的,但在这一刻,方岚却莫明其妙的有了这种经历。

“岚,你怎么了?”跟在身后的林聆不解于方岚的突然沉默与停下的脚步,忍不住去拉她的手,却低呼出声:“你的手怎么那么冰啊,岚,你不舒服吗?天啊,你的脸色也好难看啊!”林聆伸手探上方岚的额头,触摸到的也是一片冰冷,而她的双眼则直直地望着对面的402室,那看上去有些陈旧的暗红色的大门以及锈迹斑斑的铁门总让人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林聆曾听方岚讲过,房主说402室是没有人住的,空关了好几年了。但此刻门上的猫眼却让林聆有种强烈的被窥视的感觉,这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直觉得心里发慌。“岚!”林聆大叫了一声,并用力摇着方岚的肩膀。

方岚眨了眨眼睛,终于有了反映,转头看向一脸担忧的林聆,故作轻松地笑道:“你干吗叫得那么大声啊!我又没聋!”

“你没事吧?”

“没事啊!你怎么了?”不能让林聆知道她刚才的感觉,不然她又要大叫了!

“你刚才好怪,一直盯着对门看,叫你你也不理人家!”林聆不安地抚着胸口,一想起方岚刚才的样子就有种说不出的害怕与诡异。

“哦,可能是一时闪神啦。没什么,这一阵子太累了,有点精神恍惚也很正常啦!”见林聆似乎还要说什么,方岚忙岔开话题道:“别说了啦,人家都饿死了,快走吧!”说着关上了房门。

“去哪个海鲜坊呢?”锁好铁门的方岚又开始逗林聆,并转身,突然脸色又微微一变。

“吃光面啦!”被逗弄的林聆又可爱地叫了起来,没有发现方岚的异常。

“好啦,随便吃什么,快走啦!”说着便拉着不停地咕哝着的好友急急的下楼。方岚的心一阵狂跳,她不敢告诉林聆,刚才她转身时发现402室的房门似乎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但再定神看时,却发现房门还是紧闭着的。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但这里的气氛真的很诡异。说真的,连她自己都开始觉得买下这房子有些欠缺考虑了。

走出楼房的两人都没有看到,402室的房门慢慢地开启了一条缝隙,在那阴暗的房间里似乎有什么未知的事物在窥视着外面,窥视着对门的401室,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似有若无的阴惨惨的飘乎的凄冷笑声,随即“砰”的一声,门又重重关上,轻扬起一片厚重的灰层。而此刻,走在路上的方岚兀然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强烈的不安与恐惧令她忍不住回头望向401室的窗口,虽然,那里什么也没有!

(二)

初秋的夜晚已有了些凉意,吃过晚餐的方岚与林聆悠闲地走在回方岚新家的路上。傍晚时的诡异也因晚餐中的愉快气氛而消失无踪了。但随着临近家门,那种不安又向方岚袭来,让她的情绪不免有些低落。

突然,身边的林聆停了下来,并扯了扯方岚的衣袖。方岚不解地望着好友并用眼神询问。

林聆微皱着眉,有些不快地轻声说道:“岚,周围的人好奇怪啊,都死盯着我们,不知道在看什么,我看向他们时,那些人又装模作样地把眼光移开,这里的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啊!”

方岚闻言看了看四周,有不少正在闲聊的老年人,似乎是在偷偷瞥着她们,眼神都很怪异,但发现她看向自己时,又全都把目光移开、回避。但方岚也没介意,笑着对林聆说道:“我是刚搬来的,别人难免多看两眼罗,你也知道那些老人啦,总喜欢看个热闹,探听个什么的,这也不足为奇啊!”

“这个我也知道啦,可他们的眼神真的很奇怪啦!”林聆有些烦燥地道,并因为找不到原因而有些气闷。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明天还要上班呢,等会儿拿好你的包包,快点回家休息吧,”说着,又顿了顿道:“要不然睡在我这儿也行。”

“不了,我还是回家吧!不过,你要是害怕的话,求我留下来陪你,本小姐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说着装出一付了不起的样子“嘿嘿”地奸笑着。

“我求求你了,”方岚“卑微”而又“崇拜”地双手合握在胸前,乞怜着声音道:“你快回家吧,别再折磨小女子了!”说完忍不住笑了出来,并向家中逃去。

“坏人岚,你敢捉弄我,亏人家还尽心尽力地帮你,我要打得你变猪头啦!”说着也笑着追了过去。

直到两人都不见了踪迹,周围的那些老人们才互相对望了几眼,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眼中有着无奈与同情。

送走了林聆,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虽然有路灯,但已经空无一人的小区里面还是有些阴森,只有离方岚新家不远的转角处的小卖部里还亮着灯。想到冰箱里面空无一物,方岚决定先去买几包泡面以备不时之需。

店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伯,自称姓赵。灰白的头发,略胖的身形,脸色红润健康,声音洪亮,看上去倒也十可的和蔼可亲。在方岚选泡面口味的时候,那老人也随口与方岚攀谈了起来。

一听说方岚是新搬来13号401室的,老人的笑容不由敛了起来,神色凝重地说道:“小姑娘,你别怪我老头多管闲事,住在这小区的人都有个习惯,过了晚上十一点,家住这13号里的住户,或是住在这13号附近的年纪大点的人要是回来晚了,宁可在外面住宿也不愿回家,就连我这小卖部也都是在十点半或十点四十左右准时关门。你也最好留个心,晚上千万别在十一点后回家,十一点过后,门外若有动静,就算有人敲门也千万别开啊!”

“为什么?”方岚不安地问着,傍晚时的恐怖感觉又缠住了她。

“唉,你也别问了。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我也要关门了。对了,记住最重要的一点,千万别走错房间啊!要是进了那402室......”老汉顿了顿,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看着方岚有些苍白的脸色,心有不忍地道:“小姑娘啊,要是有地方住,还是别留在那里了吧。那姓刘的一家真是没天良啊,这种房子还卖人!”最后那句是赵老伯的自言自语。

方岚脸色苍白地拎着几袋泡面,站在13号门洞前,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虽然楼道里有路灯不至于漆黑一片,但下午的阴风阵阵与赵老伯的话始终盘旋在脑中,拖住了她的脚步。

好不容易有了个家,她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啊!方岚咬了咬牙,安慰着自己,也许自己只是太累了,产生了幻觉,而那些老人也总爱疑神疑鬼地故弄玄虚,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怪,人总是在自己吓自己。晚上和林聆回来,还有送她回家时也没有怪事发生啊,她只是这几天累坏了而已。而且,那赵老伯的话也很矛盾啊,她怎么可能走错房间跑到402号去呢,自己的家还会认错吗,何况她又没钥匙。想到这,方岚更肯定自己只是在吓自己,便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走进了13号。

一路上还算无惊无险。在终于走到了四楼时,方岚还是感觉到了楼下几层所没有的寒气直直侵入她的肌肤,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而傍晚402室房门打开的那一幕又跃入她的脑海。虽然她没有回头看,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402室的门开了,这种感觉是那样的真实而又强烈。在这空无一人的楼道里,气氛压抑、恐怖而又安静的令她想尖叫,但她唯一能做的是快点打开房门躲进家里。好不容易颤抖着双手打开了房门,她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也顾不上铁门没锁就关上了大门。随着门“砰”的一声关紧,方岚有如刚跑完一千五百米一般虚脱地抚着狂跳的心滑坐在了地上。冷汗伴着止也止不住的泪水一起流了下来。刚才在门外有着一种强烈的存在感让她惊恐万分的不敢回头,也幸好她没回头,不然,她就会看见一只苍白而泛青的指甲尖长的女人的手(或可称之为爪子)从402室微开的门缝里缓缓地伸出来,而那手的目标显然就是方岚。如果她当时回头了,那她就再也没有力气也没有机会开门或逃跑了。

好不容易稳定情绪的方岚终于有力气站了起来,并无意中看向厅里的挂钟,这时时针刚指向十一点整,而方岚所不知道的是,房外的楼道里的路灯瞬时全部熄灭,再也无法亮起来了!

三)

受了惊吓的方岚已经完全没有刚搬完家的喜悦了,只是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回到卧室后紧闭房门关灯上床,并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都盖的严严实实的,生怕有一点肌肤露在外面。她只想快点进入梦乡,这样可以让她忘了那些不安。可是,虽然她很累,但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看见402室那半开的房门。

方岚就这样躲在被窝里,想快点睡着,但却连眼睛也不敢闭上,脑海里却反复地想着傍晚所发生的事以及赵老伯所说的话,越想越不安,也越想越害怕。方岚有些后悔没有留下林聆来陪自己了,能多个人壮胆也好啊!也或许,她真的不应该考虑都不考虑一下就买下这所房子,就象林聆所说的那样,这么好的房子卖的却这么便宜,多多少少总是会有些问题的,她真的不该这么急着决定啊!

时间早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整个房间里都安静的可怕,安静的令人窒息,她唯一能听见的是自己小心翼翼地压抑着的呼吸声。突然,一种铁门开启的长长的“吱扭”声从大门外传来。虽然方岚在自己的卧室里,也关闭了房门,并用被子闷住了头,但在这静寂的夜里,那声音却格外的清晰、刺耳而又渗人。方岚顿时全身一僵,如果她没听错的话,这是她家的铁门打开的声音。但这么晚了,会是谁?突然,赵老伯的话又浮现在她的脑中“十一点过后,门外若有动静,就算有人敲门也千万别开啊”,不错,不能出去!方岚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努力地想平抚自己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

“叩、叩、叩”一阵冰冷、毫无温度的规则的敲门声瞬间击碎了方岚之前所做的所有的心理建设。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瞳孔急速的收缩着,此刻的敲门声有如死神的催魂曲般让她几乎崩溃。冷汗沿着额头缓缓地流下,身体无法克制地抖得有如秋风中的残叶,她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牙齿打战时彼此碰撞的“得得”声以及自己的急促的心跳声。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有规则地继续着,敲门的人(也许不是人)似乎很有耐心并不打算离去。方岚颤抖地用那已经浸透冷汗的手捂住自己微微抖动着的双唇,以防止自己发出声音,因恐惧而莫明涌出的泪水早已爬满她苍白的脸蛋儿。

“有鬼!”她的脑海中猛地浮现出这两个让人惊恐万状的字。毕竟,在这夜深人寂的夜里,有谁会来敲她这个新搬住户的房门?先别说她在这一个熟人都没有了,就算是朋友,也只有林聆知道她新家的地址啊,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是林聆了。而如果是小偷或强盗的话,根本不可能这么“礼貌”地来敲门了。也不可能会有人搞这么低级的恶作剧来捉弄她啊!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终于停了下来,方岚躲在被子里依旧一动也不敢动,她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到时候又把门外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给引回来。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门外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在确定那敲门声没有再响起后,全身都已被冷汗浸湿了的方岚,才鼓足勇气悄悄地拉开被子的一角,害怕地偷偷张望着。虽然她很怕自己会因此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但没有亲自确认自己是否安全,她也不能安心啊!屋里昏暗一片,只有从窗外投进的惨淡的月光给房间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阴蓝。她微微颤抖的手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灯,刹时,明亮的灯光扫去了一室的阖暗,也让她稍微地扫去了心中的恐惧与不安。方岚小心地用力撑起自己虚软的身体靠在床头拥被而坐,适才所受的惊吓让她再也忍不住地将脸埋入膝盖轻声哭泣着。

突然,震耳欲聋的电话铃声猛然响起,方岚被这划破夜空的突兀的巨响吓得大叫出声,她苍白着脸象看着怪兽一般惊恐地看着那响个不停的电话。此时床头的闹钟显示着两点三十分,她不知道这么晚了,会有谁打电话给她,但那铃声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过了片刻,方岚才战战兢兢地哆嗦着拿起了电话移向耳边,她只“喂”了一声,便立刻惊声哭叫着将电话扔向最远的地方。那电话里没有人说话,只有寒透人心的尖锐刺耳的凄惨的笑声,唯一能确定的是那应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与此同时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只是这次不再是规则的轻击,而是那有如怪兽要破门而入般用尽全力的杂乱而又激烈的巨响着的“砰砰”声。

“走开,走开,求求你,快走开,不要缠着我!”方岚再也忍不住了,她无法控制地伸手抓起枕头用力扔向卧室的房门,然后双手用力地捂住了耳朵,几近崩溃与绝望地尖叫着恸哭出声。而回应她的还是几乎疯狂的巨大的敲门声以及铁门来回撞击大门与墙壁的“哐啷”巨响,而电话里的可怕凄厉的笑声也从门外阴恻恻地渗进来,那根本就不象是人所发出的声波。所有的这些恐怖的声响交织着方岚的哭泣声,就这样,持续了一夜......

清晨五点多钟,当第一丝曙光从窗外照进来时,周围的一切终于平静了下来。心力交瘁的方岚隐约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巨大的关门声,而那声音似乎是从402室传来的。经历了如此惊心动魄的恐怖的一夜,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的方岚再也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林聆微皱着眉放下了手中的电话。又是忙音。

“怎么,还没联系上方岚吗?”林聆的老板,也曾是她们学长的迟蔚峰一脸凝重地问道。

“电话忙音,手机又没开,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岚从来不会这么无缘无故地不来上班的,就算有事也至少会打个电话啊!可现在都中午了......”林聆没再说下去,她都快担心死了,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该不会真的是那房子有问题吧?”。于是忍不住说:“都叫她考虑一下再买了!”

“买什么?”迟蔚峰挑了挑眉,五观深刻的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买房子啊!”林聆有些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这个学长怎么就跟个木头人似的,生意上的头脑不知算不算是基因突变啊!人家追女朋友,在还没到手之前,谁不是殷勤百倍地活象猎犬,非把对方的行踪查个一清二楚不可。他道好,只想好好地看着心爱的女人(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病态啊),却为了不想给她压力(他自己说的)而从不追查或过问她的行踪(脑子有病),只期望佳人能在某一天能惊觉(惊吓比较快啦)最好的其实一直就在她身边(除非他突然出意外死了),然后,Happy end(没睡醒呢)。

而据林聆所知,她这个学长从大学时代起就已经哈方岚哈得半死了,所以才会想尽了方法让佳人一毕业就背井离乡地跑来他的公司工作,为的就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也连带着她这个方岚的好友也沾光得了个好职业。本来林聆是很看好他们这一对的——方岚对人和善,开朗大方却不失温柔婉约,从外表看来简直就是古代仕女的翻版,而学长高大威猛,内外兼备,两人根本就是“美女与野兽”......呃,错了!是郎才女貌的最佳组合。谁知道这个品行、外表、才学都没的挑剔,还曾当过校园“白马”的迟蔚峰,居然纯情含蓄(也许是闷骚吧)的让人吐血,所以才会和方岚同事了两、三年了,却还处在“爱你在心口难开”的暗恋阶段,并从未在方岚面前表现出青眼有加的蛛丝马迹,反而一再地掩饰(只有方岚看不出来他蹩脚的演技,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迟蔚峰那纯纯的初恋给了谁)。也难怪她难得有同情心想帮上一把而对方岚说“学长喜欢你”,却总是换来方岚含羞带怯的一句“别乱说”。每当这种时候,林聆就有种想撞墙的冲动,这两人明明是郎有情,妹有意却偏偏爱玩“猜猜我在想什么”,难怪有人说“恋爱中的男女都是白痴”啦!急得他们这些看热闹的旁人都恨不得一脚踢他们进洞房了!

瞧,这不......“买什么房子?”真是气死人的问题,全公司连打扫的阿姨都知道方岚搬了新家了,他这个第一男主角(看来很快就会变成路人甲了)却还在那“茫然无言问苍天”。

“鬼屋啦!”林聆没好气地回答着,并开始收拾东西。她越想越不放心,所以决定翘班去找好友。

“鬼屋?!”听到回答的迟蔚峰,脸上终于有了比较明显的担心与惊慌的神情,林聆的心里总算有了些安慰,学长还是很关心方岚的。正想问他是不是愿意和她一起去找方岚,谁知......迟蔚峰紧皱着眉头,表情有些受伤地道:“难道我对她不好吗?所以她才想辞职自己开个‘鬼屋’营业?可是,只要她开口,我能帮她创一份更好的事业啊,那种‘东西’能有好的市场吗?林聆,你帮我劝......呃,林聆?林聆?”陷入“痛苦深思”的男主角终于发现第一女配角不见了踪迹,忙到处寻找。

“在这!”林聆站在办公室的门口,无力地招着手道:“我要去找方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啊?”见对方似乎犹豫了一下,忙道:“不去别后悔!”她决定了,这一次一定要把这两个害她出现未老先衰、早生华发现象的家伙给送作堆,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我去!”林聆的最后一句果然起了作用,只见迟蔚峰一脸坚定地拿起了车钥匙跟了过来。

一路上,林聆把方岚买房搬家的事情经过都大约地告诉了迟蔚峰,最后叹了口气道:“希望岚的翘班和这间房子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我总觉得这么好的房子卖得这么便宜一定有问题。”

“别胡思乱想了,也许就如同房主所说的那样,他急着等钱用,所以才会把房子便宜卖的。”迟蔚峰又恢复了一惯的冷静,十分理性的道。

“可是,就算岚买的401室没问题,但我的直觉告诉我,那间402室一定有问题!那里明明没人住,可昨天我和岚出去吃晚饭的时候总觉得那屋里有人正从猫眼里面看着我们。”想了想又道:“也不对,该怎么说那,如果我说感觉上象是在被整间402注视的话似乎比较贴切。但那不是很奇怪吗?房间怎么会盯着人看呢?”

“是很奇怪!”迟蔚峰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道:“所以才说你是胡思乱想啊!你们女孩子就是想象力太丰富了。对了,是这里吗?”

“对,就在前面停!”

迟蔚峰停好车后随着林聆进了13号,“401室是吧?”说着便一马当先的跑在了前头。

“是啦!”林聆疾步跟在了后头,有些受不了地嘀咕着:“早不知道在干吗呢,现在急了!”却见迟蔚峰早不见了踪影,忙叫道:“等等我啦!”耳畔却已传来了敲门声。

“方岚,你在吗?”声音停了下,林聆听到了打开铁门地声音,心想也许她在家呢!忙赶快了两步。

公房的每层之间都是采用两层式的折回式的楼梯,所以当林聆走到三楼半转上四楼时却吓了一跳,因为她没在楼梯口的401门口看到迟蔚峰。一种不好的预感让她急忙奔上四楼,却见迟蔚峰站在402室的门口一副要进门的样子,可那房门并没有开啊。

林聆忍不住大叫一声:“学长!”

被吓一跳的迟蔚峰忙回头看向林聆,不解地问道:“做什么啊?”说着还伸手推着房门,在遇到房门紧闭的阻力后不由“咦”了一声道:“方岚,怎么啦,开门啊!”

“学长!”林聆已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忙上前将迟蔚峰拉开道:“你在敲哪个门啊,这是402室!”然后拉着他转身道:“这才是401室!”

迟蔚峰有些疑惑地定睛一看,确实没错,但,“我刚上来时根本没看见这里的401室啊!”然后指向身后的402室道:“而且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上面写着401,刚才还有人开门呢,我以为是方岚。”说着,不由陷入了沉思。

林聆只觉得心里发毛,她刚才是见学长想进门的样子,但那房门并没有开啊。会是......林聆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忙道:“还是快找方岚吧。”说完,便拖着迟蔚峰一起用力敲门,也这才发现方岚的铁门是大开的,而一种好象是针对自己的怨毒的注视也从身后的402室向射来,让林聆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五)

方岚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在片刻的茫然之后,便记起了昨夜所发生的事情。她立刻惊坐起惊恐地目光散乱地打量着四周,在发现自己还在卧室里时,才稍稍地安心一些。这时却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她的神精又立刻紧绷,双手用力地抱住头闭着眼睛哭叫着:“走开,别再缠着我了!走开!”她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惊吓了,也不愿去想是谁在敲门。

“方岚,你在吗?我是林聆,快开门啊!”

“方岚,你没事吧?我是迟蔚峰!”

门外隐约传来了好友和学长的声音,让方岚安静了一些,但现在的她有如惊弓之鸟一般,不敢轻易相信门外站的不是昨夜的那可怕的“东西”,也许“它”会学别人的声音来骗她开门。于是,她开始有些歇斯底里地大声哭叫道:“我不会相信‘你’的,快走开啊!别再敲门了!求求‘你’!”

林聆和迟蔚峰对望一眼,他们确实听见了方岚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她的话很奇怪,语音里带着哭声和不稳定的情绪,但她的行为更奇怪,他们不明白方岚为什么不开门。一种不好的预感同时袭上两人的思绪。

“学长,方岚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林聆忍不住伸手掩住嘴唇,担心与不安让她的眼中不自觉的浮现泪光。

迟蔚峰紧锁着眉头,神色严肃地略一沉吟,然后对林聆道:“林聆,你让一下,我来撞门!”

篇5

后来我知道他叫李川。撞了人的我连连道歉,他转过脸淡淡的道,没关系。我很懊恼自己的过失,捧着乱七八糟的纸匆匆走开了。那天,晴,二十度。我的面试生活终于就要开始了,虽然我一直觉得自己还只是个半吊子的业余,而且没有姿色,没有经历,也没有钱。四处奔波果然是件很艰辛的事,特别是我这样没有背景没有后门的灰姑娘。

第九次面试是一家叫做《锦年》的青年杂志,交稿的时间很松,正是我想要的。我花了很长时间准备面试,结果也还让人满意。喜欢这家杂志还因为,它和我的名字有同样的一个字,我叫许锦。我开始在这家别致的办公室里工作,写稿的时间我可以不用呆在办公室,虽然和杂志社的同事们来往不是很密切,倒也乐得轻松。直到主编让我催美术顾问的外景照片,一切才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从主编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其他的同事用一种叹息却又怜悯的眼光看着我,后来我得知这家的美术顾问是个很难接触的人,催他的照片无疑是被主编推进了万劫不复的火坑。我的心一下子就沉了,怎么说着也是我进编辑部以来第一次被主编任命,搞砸了岂不是永无翻身之地了?

我无奈的叹气,心里做好了被泼冷水的准备。

美术编辑的房子在离市区不远的馨语小区,我在报纸上看到过这个小区的宣传,不是一般工薪家庭能住得起的地方。不知为什么,对于有钱人我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厌恶感,看来这次想顺利把照片拿回来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十六楼,我按了三次门铃,难道没有人么。我记得同事告诉过我美术顾问有不喜欢给人开门的习惯,难道我也遇上了闭门羹?心里顿时有点火大,于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死按他家的门铃,好像那按钮和我有仇似地。

哗,门开了,但是是隔壁的,出来一位五十上下的阿姨,匪夷所思的看着我,很不耐烦对我说,小姑娘你别按了行不行?就算分手了你这么折腾有用么?你把他门砸了也没有用啊!这个点还有人要睡午觉,不能为了自己的私事打扰别人的正常休息你懂不懂?看上去你也像有是文化的人啊!我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哑巴吃黄连了。虽然我被误解了,但还是很好脾气的给对方道歉着,好不容易把这位阿姨哄了回去。我突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撕下便签纸刚准备转身留纸条,面前就站了一个很眼熟的人。

“你找谁?”

“我?我找李川,我是和他在同一家杂志社的工作人员,我需要找他要照片。”

我越说越没有底气,因为站在我面前的人,就是那天我在街上撞到的人。我原本看着他的眼睛慢慢低了下去。

“我就是。还有,下次不要按那么多遍,坏了你赔不起。”

他幽幽的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进去了,我愣愣的站在他的门口。

“不进来的话可以自己坐电梯走,记得把门带上。”

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小心的把门关好。我已经严重感觉到李川是个很难靠近的人,加上我在街上不小心撞到过他,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向他要照片。

“主编就是派你来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监视我的生活?”

“不,不是的,那个,快出月刊了,你的照片还没有交给主编。”

“所以你义无反顾的成了主编的狗腿?”

“好吧!但是这不是我是不是狗腿的问题,主编指名要你的照片上这期杂志,就是怕耽误这次发刊才要我来催你的照片,你不能因为一个人耽误了大家的事啊!”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很激动,声音也变大了,刚说完就觉得心里猛然一沉,这下糟了,我这是什么态度,一定会弄巧成拙了。李川很平静的看着我。然后像是看着一只动物一样微笑了。

“你要的照片在你身后书架上第二排的纸袋里。但是你的出现打扰了我正常的作息。你耽误掉的事情就由你来完成。在拿走照片之前把这里收拾干净,沙发上的衣服送去干洗,桌上的胶卷送去冲洗,我要到指定的店冲洗,在城东的那家抽象艺术摄影馆。最后把垃圾带走,暂时就这些。”

他说完就向卧室走去,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动作轻一点,吵到我睡觉的人不会有好结果。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把这些话说完,直到他关上房门我才发现客厅里乱得不堪入目,好像刚刚才被贼洗劫过一样。

果然想要拿到这个美术顾问的照片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花了一整天的自由换来主编要的东西,我可以算是个令人满意的员工吧。想着这些心理觉得安慰很多,但莫名其妙的开始回想关于遇见李川和第一次撞见他的样子。原来世界很小转身便是那个陌上相逢的人,尽管在自己心里这仅仅是个很轻然的巧合而已。嗯,就是这样。

主编很满意李川的照片,顺带说了一句我很有胆识,我讪讪的想这究竟是否算是对我的夸奖。从着手做月刊开始小小的办公室就变得忙碌起来。手头的工作一直一直做不完,倒是即使忙碌也不见李川的影子。即使奇怪却也与我无关,想着便也释然的嘲笑了下自己。五点时候办公室已经没剩下几个人,对面桌子的嫣然走之前交代给我一份名单。

“许锦,这是这期杂志特邀嘉宾的名单,你要确认所有人的文章和稿件,要按照白天我们做的样子进行排版和组织,版式要求和范本一模一样,此外还要附上他们的照片。他们的简介你看着写,但是主编满不满意就看你运气了。”

我平静的听她说完。无奈的叹气。嫣然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补充说:“这只是给你们新人的试炼罢了,做不好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待下去。”

我听出了她的语气,微笑道:“需要什么时候交上去?”

“明早七点。”嫣然很满意的表情。“一切顺利,明天见。”

“明天见。”

其实嫣然也是很善良的人。我的第一份加班就这样诞生了。我伸了伸手臂,让自己舒服起来,便开始做手头的工作。不过一个人在安静的办公室看着窗外华灯初上的样子也是难得的景致。我对自己微笑。嗯,加油。做完手头的工作已经是一点多了,最后一次确认完所有的稿件我才放下紧张的肩,结结实实的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回去。

“可以走了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我被吓得尖叫。转过身去才发现是李川,脚边放着两杯咖啡。

“你想吓死人么?这个点你能不能别神出鬼没的?”我没好气的埋怨,因为我真的被吓到了,心还在剧烈的跳。

“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是坏事做多了么?”李川倒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我已经没有那么多力气和他争辩了,抬眼有气无力的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还是主编派你来监视,做我之前做过的狗腿?”

他笑了。“小姐,你坐的是我之前的座位,你没看见桌底下有我的纸箱么。”

我低头看,果然硬纸板的箱子安安稳稳的躺在那里。李川走过来弯腰捧起箱子,淡淡的说。“那边的咖啡有你一份,自己拿好,想走的话就动作快点。”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和他集体入室盗窃的团伙,偷完了赶紧撤的感觉。但我照做了,拿好咖啡跟在他身后进电梯。“你怎么知道我加班?居然还有免费咖啡喝。”

“九点左右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某些人一直头都不抬,可惜我没有打扰别人的习惯。后来自己买咖啡上来继续等着,出于对员工的关心顺便买的而已。”

但是我明显的感觉到手里的咖啡很有温度,但他的那杯早已经冷却。他一直在更换我的那杯么?李川说话的时候眼睛停留在手里的纸箱,直到出电梯都没有再抬头然后便各自散去。

“喂,你想在这里站到天亮么。”

我循声望去,李川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我,我才发现这个点已经没有公车了。凌晨的风很清凉,裙摆被掀得很高。李川什么也没再说,把纸箱放进车里转身向我走来。还没到面前的时候他已经脱掉了外面的衬衫,什么都没等我说就披在了我肩上,牵起我便走向他的车子。我一时愣住,只知道跟着他的步伐向前走。就算是在凌晨只穿着T恤的李川,手心也沁着细密的汗。好像他的行动是不容我置喙的指令,或者说我每次在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无从选择,还是说我放弃了选择。

“喂,我没记错的话是这个方向吧?”

“你怎么知道我家怎么走?”我抬眼看向他的脸。

“应聘上的个人资料是假的么。”

李川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定定的望着什么地方。他的目光,甚至,有点冷。我不再说话转头望向车外,过隧道的时候灯光交替着洒在我身上。这样的时候我又变得很空白,思绪被成块成块的灯光扯得碎碎的,怎么也拼凑不起来。怎么也不知道该对身边这个熟悉又好像很遥远的人说上一句什么。

突然我转头对他说,“我有名字的,我的名字不叫,喂。”

李川没有回头。只淡淡的说,“我知道。”

“那……”

“不为什么。仅仅是我不喜欢你的姓氏罢了。”

我不再说话,车子已经开出去隧道很远。在我家楼下的花坛边停下,我下车之前说了谢谢,还有一句谢谢你的咖啡。关上车门的瞬间我似乎听见他说了什么,是晚安么?还是我的幻觉。也是,李川这样的人又怎会对我道晚安呢。我笑自己的多虑,转身便上楼了。回到房间关窗的时候看见李川的车缓缓的从院子里倒出去。我对着空气说,晚安。

把做好的稿件交到嫣然手上的时候她有些诧异,但是好像早就知道我会完成一样,她扫了一遍手里的稿件,抬头说,“你还是很适合在锦年工作的,作为责任编辑我有必要向主编说明这点。”

我微笑,“没有事的话我就不打扰了,工作愉快。”

回到自己办公桌的时候我很释然,看来没有被上级讨厌呢。想着随手打开了桌子下面的抽屉,翻出了一个黄色纸袋,里面好像是沉甸甸的一叠照片。想起来昨天李川有对我说过这是他以前的座位吧,那这袋照片应该也是他的东西了。我深知未经物主允许就查看别人物件是很可耻的行为,所以只是翻手又把纸袋子放进原来的那个抽屉里。

下班的时候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喂,你好。”

“许锦,是我。”李川的声音像这个季节的风一样灌进我的耳朵,就算只见过几面我也能很轻易的识别出他的声音。

我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吞吐的问,“嗯,是我,怎么了?”

“下楼,现在。”又是这样带有指令的语气。虽然我不是很满意他对我的态度,但还是草草的收拾了东西就下楼。

李川站在车子门口,白色的衬衫被夕阳照得有些透明搭配起银灰色的TOYOTA刚刚好。“上车。”上了副驾驶我瞥见后座有大包小包的袋子,我有些疑惑的望着他。“我需要你帮个忙,一会我会把你送到市第一医院,你把这些东西送到十九楼402就可以。”

他甚至没有说医院里住的是谁,更没有问过我是否愿意便发动了车。心里的惴惴不安慢慢扩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胸口难以呼吸。我像是急切要完成任务一样在下车之后就径直走进了医院大门。出来之后李川在车里等着我。“你看上去不是很好,我妈对你说了什么?”我呆住。

过了很久,我才问:“为什么你不自己送过去。”

“因为我不喜欢这个女人。”

他回答得很干脆,看不出他的表情,也感觉不到他心绪的起伏。“走吧。我很饿了。”

李川带我到了一家很舒适的餐厅,服务员很自然的叫他李先生。说饿了不过是他自己想要逃离的把戏,尽管他点的莱看起来都很美味,我却吃得如同嚼蜡。他把我送到楼下,我下车回家,没有道别。我看出来李川看我的眼神有些不解,但他自始至终没有多问什么。我躺在浴缸里设法让自己忘记下午的这些事。或者说我完全没有力气搞清楚中间的来回曲折,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被很多莫名的眼光注视让我很不舒服,刚坐到座位上嫣然就走到我身边,带着有点逗乐的眼神。“你是怎么会和美编认识的?我们这所有的员工和他说过的话都不超过二十句诶。”

我抬眼望她,“你忘记了他这期的照片是主编派我去催的么?”

嫣然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来你的交涉能力也很惊人嘛。”

我不想去深究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当做是夸奖就埋头做我的事情了。原来李川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大家会觉得他那么难以接触,是他说话的样子太过冷漠了么?一天的工作都因为李川的事不是很安心,结果弄到晚上又加班,我还真是没有定力,这么点事也能影响到自己。九点左右的样子我才从办公楼里出来。李川的车停在门口,我很诧异。天边的云,也瞬息万变,涌动着。我预感有事要发生。

他摇下车窗,“上车。”又是让人不舒服的命令语气。

我们去了上次那家餐厅,吃饭到一半他终于开了口。“我不喜欢叫你的名字,仅仅是因为拆散了我的家的人和你有一样的姓氏。”

我望向他,他的眼神很干净,好像一眼能看穿又好像什么都看不出来。

“昨天,我让你去见的那个人,你认识是么。”

“不久之前和我爸分开了,就是你所讨厌的宏兴集团的部门经理。”

李川没有再说话,仅仅是像望着空气一样望着对面的我。出了餐厅我们没有回去,他带我到离家不远的中心花园独自坐在木制的长椅上。我下车,轻轻走到他面前。“我讨厌的应该是她自己吧。放弃了自己的家庭奔赴向她所谓爱的人,最后还不是一样狼狈的回到了被她抛弃的人身边。”

李川有些微醉,刚刚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在喝酒。我坐到他身边,感觉到他身上浅浅的酒气。“也许我的残破不堪与你无关,当然我也没有必要迁怒于你。”

我低头,“对不起。但是我很早就从家里搬出来了。我只知道李阿姨和我爸在一起,最后又分开。”

“那你知道是你爸亲手夺去了我父亲的公司和全部财产以至于他出国逃债么?”我茫然,对于我爸的事果然我一无所知。李川说得很淡,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简单。我突然觉得很心疼,下意识的伸出手挽住了他。

“对不起。”我一字一句的说。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推开我。

好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这本来就和你无关。”

他转头,像是询问我似的说,“我是个很惹人讨厌的人么?”

“没有。”我回答得很快很干脆,好像怕下一秒的犹豫就会伤害了他一样。“你没有很惹人讨厌。你知道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么。”

李川看着我,微微皱眉。我伸出手去抚平了他的眉,说,“再皱下去就像小老头了。”我动作很轻,好像是对久违的恋人一样温柔。李川在我放下手的时候抓住了我,把我揽进怀里。“许锦,你让我很温暖。”

我没有说话,手掌放在了他的背,心也安稳了下来。这晚李川是在我家过夜的。因为喝了酒有些醉,他睡得很熟。我轻轻吻了他的额头,便沉沉睡去。第二天李川开车送我去上班。在我要下车的时候他叫住了我。“许锦,我就要出国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像个孩子一样显得很焦虑。他说,“如果我还会回来,我们在一起吧。”我把这句话当成了庄重的诺言,看着他的眼睛已经有些模糊。他抬手擦掉我的泪,对着我微笑,“只要我再次出现,我们就在一起。永远。”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到的办公室,只记得下车之后李川跟下来,叫住我,吻了我的唇。到现在嘴边还有他的温度。更难释怀的是他要出国,还有那句我们要在一起。

办公室里嫣然已经在我的桌边等我,“我看见他的车了。你们在一起了么?”我没有说话。更准确的说是我没有力气再回答。“这么重要的场合你不去么,还是不打算办葬礼了?”

“你说什么?”我难以置信的盯着嫣然,我试图弄清楚她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么?那家伙的老爸出国逃债了,最后因为穷困潦倒在国外自杀了,那家伙没有告诉你他要出国么?”

我像个被拔了插线的木偶一样呆在那里,等我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李川早已消失在人海。

电话那头传来机械的女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我从办公楼大厦的玻璃门里看见狼狈的自己,已经是满脸的泪。之后我去了李川原来住的公寓,隔壁那位阿姨告诉我这里的房子已经外租。就这样,李川消失在了我的生命。在他走后的第七天,杂志社的月刊已经出来了。我拿到手翻开自己写在这一刊上面的文章。我写的是一只无尾鱼的流浪记。因为丢了尾巴,无尾鱼很难活下去,可是它还是在拼命的游。揣着那仅剩的一点希望努力的活着。我翻开第二页的插图,照片里的女子跌倒在地上,碎花裙子划了长长一道口子,打印好的稿子散落了一地。

我微笑,笑得眼泪一直掉。我像守着箴言一样守着他的那一句话。

篇6

在第五工业区附近的一间铁皮屋里住着我们。我们其实就是三个人:赵客车、胡周圣、叶小鱼。叶小鱼是我本人。我们每天不停地奔走于工业村的路上,穿行在工业区大大小小的工厂门前,寻找着下落不明的生活,碰撞着无人喝彩的机会。我们自己都没有弄懂,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我们为了找一份工作,竟虚度了近一个月的光阴。光阴似箭。在我们瘦小疲惫的身体里折腾着又尖又疼的孤独的滋味。

我们租住的铁皮屋已经到期了。如果今天再找不到工作,意味着我们三个人今夜将露宿街头。

我痛快淋漓地朝空中撒了一泡尿。这泡尿憋得太久了,它们在我的体内哩哩地叫。这个世界无人可知,是我最先发现了它们的慌不择路,它们都等不及了,想涌出来。我几乎是选择了跑步,一路小跑,就找到了它们的去处。在一棵树前。就是这儿了。还没等我完全准备好,它们就汹涌而来,用了弹性的射击。它们在阳光和白云之间,看不出一点的害羞。它们还大胆地弄出声调来,像轻音乐。树一定是个安静的智者,它洞察了我的整个内心。而我却无法知道它的内心。我突然对这棵树产生了感情。

我问树,你懂得赞美吗?

树不说话,面对一个寻找答案的人,树的沉默不语让大地隐含忧愁。

树挡住我的远方,却让我对远方心存感动。

我若无其事地吹起了口哨。口哨吹得低低的,轻轻的,并不响,但有了音的质感,很亮。当我粗枝大叶地撒完了这一泡尿回来时,赵客车却不见了。

赵客车不见了。

赵客车哪里去了?

德宝制品厂门前围拢的一大群人,一下子就消失了一大半。

招聘的小黑板也不见了。

这个发现让我微微慌了神,惊了心。事态正在朝着恍惚模糊的一面迈进,越来越远。也越来越近。清晰的答案告诉了我距离产生不了真正的美。想象有时比现实还要糟糕,现实从一开始就预料了生活的严峻考验。

就在刚才,我还没有跑去撒尿之前的几分钟里,铁门上还挂着一块小黑板,用粉笔字写着:

我和赵客车走到德宝制品厂时,刚好挂出招聘的消息。这对于我和赵客车来说,无疑是一次神奇的相遇。欢腾的心和喜笑颜开的皮肤显得那么决定。赵客车说,现在好了,机会来了。我补充了一句客里山的修辞:望两个当真味瓜。望两个当真味瓜,这句话后面的一个瓜字也可以换成呱、舌、剐等。这句话的意思说,我们两个人现在真的很好很好了。很开心很开心啊!现在看谁还能把我俩分开,我们两个有足够的把握进这个厂了。想象迅速地扩充了我和赵客车的道路,道路上阳光很好!它们以一种温柔和煦的光泽映照着我们的身体。德宝制品厂看上去很大,宽敞的厂门口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另外一个是赵客车。

我和赵客车各自掏出了身份证,朝铁门里递了进去。

里面的人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好的,你们先在门口等着。我和赵客车就站在那儿,耳朵里充满了对消息的期盼。两个人的眼神放射出了终被上帝怜爱的抒情来。可上帝还没来得及接近抒情,里面的人却说,人事部的领导有点事需要处理,可能要多等一会儿。说完就把身份证退回给了我俩。大概要等多久?这个不好说,你俩先等着吧。我俩就只好在厂门口等待了。人来人往的工业区里,等待是一种威胁。不到十几分钟的时间,厂门口便多了几个等待的人了。时间越长等待的人就越多了。七个八个。十个二十个……他们和阳光暴晒在一起,赵客车和我开始犯起了嘀咕:看来,还不一定呢?是哦,还不一定呢。我的语气没有了刚才的兴奋,也没有了太多的自信了。照这个情形来看,就只能靠碰运气了。应聘普工就是这样,谁的身份证先递进去,谁先填了表谁就可能有机会被录用了。每个人手里都捏着身份证,每个人都心存被召唤的渴望。每一个人的手心里都捏着自己的前途和去向,我,赵客车,还有他们都紧紧地捏着身份证,捏得心跳咚咚地响。

我们都在等待着,等待着机会的来临。

机会这个东西太难说了,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

我从家里刚出来时,还带了好几百元钱,来到第五工业区,在五号路呆的时间越长,生活就越艰难,压力也就越大。没有工作消息的日子,时间就像一场等待的手术。工作一直了无音讯。手里的钱也越来越少了,眼看就捉襟见肘了。在工业村形形的工厂门前,机缘巧合,我认识了刚从家里出来打工不久的湖南老乡赵客车,还有胡周圣,因为三个人很谈得来,加上又都是我的老乡,我们隔得很近,彼此差不多可以用各自家乡的方言来交谈了。三个人立马合伙在第五工业区附近租了一间廉价的铁皮棚屋,每个月才一百多块钱,是深圳市区内最便宜的租房了。

叶小鱼,赵客车,胡周圣。原本三个人,还有那个胡周圣哪里去了呢?胡周圣进厂了。他运气真好!好像机会这个东西想着法儿往他身上撞,撞得他措手不及。他几乎还没来得及准备,运气就给了他一张进入异乡的门票。胡周圣进厂了,他要感谢的人是我,要不是我,他哪有那么好的运气呢?

三个人曾雄心壮志地宣言,一定要找个坐办公桌的白领干干。可当我们找了好多家工厂后,才发现没有经验,光有幻想是经不起考验的。现实就是现实,它不仅无情而且残酷,它以一种决绝的表情拉开了我们站在原地想入非非的距离。胡周圣掏出三块钱请我和赵客车在第五工业区综合市场每人喝了一碗冰冻糖水。喝完糖水后,胡周圣很洋气地打了一个响指:结账。然后盯着我和赵客车说,照目前的情形,我看我们得先随便找份工再说,先进厂找个地方住下来再说。有了机会再跳槽。

我和赵客车很认同地点了点头。

也只能如此了。

糖水的效果真好,喝完以后整个人精神都上来了。可是这样的效果太短暂,很快我们又渴了。渴了也是没办法的。胡周圣说,今天三个人无论如何得进厂,再不进厂,我们已经身无分文了。流浪街头不但容易碰到坏人,还有可能会饿死。三个人走在工业区的路上,阳光无情地暴晒着我们,我们的汗珠就流了下来。今天就算是找个杂工也得进厂了。三个人恶狠狠地说。

当我们三个人走到一家厂门前时都停住了脚步,我们发现这个厂在招人,招聘广告是用纸打印出来贴在墙上的。可惜只招一人,是个办公室文员。我们都知道文员一般只招女孩子,上面没有标明只要女性,这说明还是有可能性的。不过,上面很清楚地注明了一条,必须懂得电脑操作系统。我们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赵客车看到电脑两个字就走开了,走到厂前面好远的地方站着,嘘着眼睛看着。我对胡周圣说,要不,我俩去试试看。胡周圣说,一看就知道没戏了。去浪费表情么?我说,试试怕什么,机会总归是试出来的嘛。胡周圣说,有两条很明确地给出了我们答案:一是文员90%是要个女的;二是我们一点儿也不懂电脑。连电脑开关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去试呢?你真是开国际玩笑!胡周圣不由得摇了摇头,笑了一声。胡周圣的话不完全没有道理。他这么一说,我也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但我还是想去试试,不是去试工作,是想借应聘的机会去办公室喝杯水。说实话,我实在口渴得不行了。在这之前,我们已经在别的工厂尝试过这样的“待遇”了。我对胡周圣说,要不,去喝杯水吧,喝杯水就下来,如何?

在我的鼓动下,胡周圣才勉为其难地跟我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小姐给我们从饮水机里各自倒了一杯冷水。我眠了一口,这水真冰爽,我一口气就喝完了它。小姐看着我笑了笑,问,你们是来应聘的吗?小姐说完又帮我去倒了一杯水。这一次我却舍不得再喝了。我想,要是进了这里面上班,有这么高级的水喝也是挺好的。你们是想应聘什么工作呢?我本来是想说来应聘文员的,但看到办公室里每一张桌子都摆放了电脑,想起了胡周圣的话,心里一下子就虚了。我哪里还敢说出口呢?我很务实地问小姐,你们这里还招普工吗?小姐说,我们现在不招普工,急需要一名文员。小姐又转过头去扫了一下胡周圣,问道,请问这位也是来应聘普工的吗?胡周圣赶紧站了起来,声音很响地说,不是,我是来应聘文员。说着,胡周圣就把手里塑料文件袋里的资料递给了她。资料有个人简历及发表作品的复印件,还有手写的自我推荐书。为何要一份手写的呢?胡周圣是这么跟我解释的,让老板知道我的字写得好。字写得好,也是一门技术。小姐说,没想到,你还是个人才啊!胡周圣就偷偷地朝我挤了一下眼睛。小姐说,你会电脑吗?胡周圣说,不会。小姐停住了翻看的资料。这句话让小姐有了忍痛割爱的决断。小姐就很客气地说,不会电脑,那就没办法了。你是个人才,可你不是我们要招聘的人。小姐正准备把胡周圣手写的那份推荐书装进去时,就在这时,一个男人走了进来,问这是什么?顺手拿起来看了看。当他看了胡周圣手写的推荐书后,说,你的字写得好!你想应聘什么?小姐就把刚才应聘的事给他说了。他又看了看胡周圣发表的作品及其它资料。他说,你还是一个人才呢!这样吧,你先试写几个字给我看看。胡周圣就试写了几行字:自信的才是美丽的!这人看了后,想了想说,我临时有个想法,你来我们厂务部门上班,负责书写和一些文字类的宣传工作,如何?胡周圣没想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出乎意料的惊喜让胡周圣的眼睛亮了一下。机会远于尽头时又蓦然回首了,机会转了一个弯又轻轻弹到了胡周圣的身边。对于胡周圣来说,别说去厂务部做宣传工作,就是去仓库打杂工去流水线干工人都心甘情愿了。胡周圣哪里还有什么选择呢?他满口答应了。那人问胡周圣,你是现在就开始上班呢?还是等到明天?如果现在上班,你晚上就可以住厂里,在厂里吃饭了。胡周圣连想都没有想过就答应了这个人,我马上上班。这个人就笑了。出来时,我问小姐这个人是谁?小姐说是我们老板。

上去面试的是我,胡周圣是被我拉上去陪衬的。谁又能想到生活却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不想去面试的被录取了,而一心想进去的却反而被踢了出来。进去的是两个人,两个人说到底都只不过想去喝一口水而已,可下来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赵客车看到只我一个人下来,就问胡周圣怎么没下来?

赵客车说,胡周圣怎么没下来啊?

我说,他被录用了。

他被录用了。

赵客车和我在路上不停地想着这件事,觉得好笑又觉得好烦,更多的是觉得机会不可思议。机会就是这样,碰到了就要大胆去抓,抓到了就成功了。不去碰不去抓它,机会永远就只能是一个空缺的机会。经过这一次,我和赵客车有了新的想法和决定,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只要有招聘就去试验。

没想到,机会碰到了,我又没有抓住。

这一次,却被赵客车抓住了。

在德宝制品厂门口,我问里面的人,厂门口的一部分人都哪里去了?我的那个老乡赵客车哪里去了?里面的人说,进厂里面去面试了。我问,还可以进去面试么?里面的人说,不行了,今天的人数太多了,今天只招十几个人。进去了的是不是就差不多都能应聘上了?里面的人说,收了身份证能进去的就差不多都要了。进去主要是去填表和到人事部核对一下身份。当初三个人出来时还亲如兄弟般地相互说,有苦同当,有福同享,进厂要进就进同一个厂。可到了现实面前,大家又都忘记了最初的约定。正这么想着时,我看到厂里面涌出了一大批的人来了,他们应聘完了。远远地我就看见了赵客车。赵客车看上去很高兴!脸上满面的笑。他走近了,问我,你怎么去撒泡尿那么久啊。我还跑到厂后面找了你,都不见你。你是不是跑到山上面去了?我说是的。你现在好了,胡周圣进厂了,你也进厂了,你们都进厂了,只剩下我,剩下了我一个人了。我……赵客车当然知道理解我的心情,知道我的难处。俗话说,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原来是三条路的,现在就只剩下自己一条路了。赵客车说,要不,我去问问里面的人,让你也进来。我说,没用的。他们说了,人数够了,不招人了。

你什么时候上班?

我上晚班。这个厂是两班制,每班十二个钟。一个白班,一个晚班。

阳光照在我和赵客车的面前,明显没有以前那么充足了。它们正在我们的身体里慢慢地散失原有的亮度,阳光这么温柔,却给了我无尽的落寞。

赵客车说,要不,我也出厂算了。跟你一起再去找?

我说,你好不容易都进去了,再出来,恐怕难再找到了。你知道我们三个人已经找了好长时间了,睡地板床也睡了好久了。现在都没钱了,进了厂至少还有饭吃啊。赵客车说,这样,你再去找,要是实在找不到,以后我天天从厂里打饭出来,两个分着吃。好不好?赵客车说,我身上还剩下十块钱,全都给你。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趁着阳光还很光亮,赶紧去找找吧。不要怕吃苦,一家一家地找,一个工业区一个工业区地找。要相信自己。我们三个人都会在同一天进厂的。

从德宝制品厂一直往下走,从第三工业区走到了第八工业区又从第十工业区走回到第五工业区,走了多远的路,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阳光正在淡下来,天色越来越暗了。

无论是干什么,我都要不顾一切地去干了。

我已经没有了选择,我已无路可退了。

在第五工业区的铁皮屋里,尽管铁皮屋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门,里面也有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床,整个房间里就只有一块被废弃了的大木板,算是房间里惟一的家什了。尽管环境和条件是那么的差强人意,但毕竟有我们三个人,大家都不觉得有多么苦,至少还可以苦中作乐。我们把这块大木板抹干净,下面垫了几块砖头,铺上新买的席子就算是一张可以安身的床了。房间里的灯光暗得看不到对方的脸庞。每到晚上,蚊子成群结队地侵扰着我们三个人,有时半夜被蚊子咬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那些做面条烧烤小摊生意的人常常在凌晨回来,回来了声响弄得很大。做这种生意不是一家两家,有七八家的样子,这些声响叠在一起,把整排铁皮棚屋都撑起来了。有人就会忍不住发出牢骚:妈的,真是吵死人了。我们隔壁有一家也是做小摊生意的,是一对年轻夫妇。女的长得还是蛮好看的。有时凌晨在房间冲凉,声响弄得过重,把我们弄醒了。她们房间的灯光是自己换上去,特别亮。从各个铁皮的缝隙里射进我们的房间里,射到我们的床上、身上。铁皮屋是千疮百孔的,穿越的灯光就像天上的星,在我们的房间里星罗棋布。不知是赵客车还是胡周圣起来撒尿无意从缝隙里窥见了女人的身体,赶紧压低声音散布了这个消息给我们。三个人从不同的缝隙里窥见了这惊慌失措的一幕,三个未婚男人那一夜沉浸在了难以想象的高度兴奋之中。我看到在黑暗里赵客车偷笑时无法遮盖的一排牙齿,是那么的白净。

有时候睡不着,趁天色还早,我们就到外面去闲逛。看到广场上露天舞吧里那些像年轻人一样轻歌曼舞的大伯大妈在翩翩起舞时,我们都陷入了另外一种乡愁里。我们三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想起了自己父母亲,想起了他们在地里干活的苦和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也能像他们这样跳一场舞,该多好啊!胡周圣说,我好想在这里面看到我跳舞的母亲啊!赵客车没有出声,但他的眼睛是那么专注地瞪着那些大伯和大妈们看,他一定也在心里想到了家乡的母亲了。我想,我的母亲恐怕这一生都难以去享受这样一场浪漫的舞曲了。

胡周圣说,我们一定要在深圳这个地方混出一点样子来,把家里的老母亲接来深圳看看。胡周圣说这话时,我们三个人的眼睛里都是湿润的。母亲在我们的生活里成了一块心病。我们天真地认为,只要能找到工作,就可以把母亲接来深圳看看。然而,残酷的现实就在我们天真的附近。

那段日子苦不堪言,但我们还是在困苦之中自信地挺着。每天我们都花三元钱买一个盒饭,有时候,为了节省钱,我和赵客车两个人分着吃。吃完了我们就对着自来水猛喝。我们知道自来水喝了对身体不好,可那时我们已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们还调侃说:只要善良,永远健康。我们热爱深圳的那份狂热现在想来真是不可思议。在蚊子大军“四面楚歌”的夜晚,我的身上到处是蚊子“亲吻”的痕迹,可我还那么信誓旦旦地说,哪怕在这里搞建筑,我也要留在深圳。赵客车和胡周圣也会马上附和说,是啊是啊。

当我走到最后一个工业区――第五工业区的一家玩具厂时,门口居然有几行用香港笔书写的字体:急招仓库杂工一名,能吃苦耐劳。我掏出了身份证,对保安说,我应聘杂工。保安看了我一眼,就把眼光收了起来,理都不理我。我以为他没听懂我的话,我又问了一声,我是来应聘杂工的。保安说,是你?我点了点头。保安瞄了我一眼,挥了挥手,示意我走开。你干不了这个。保安一定是看到我的个子小,脸上又架着一副眼镜,肯定不是干这个的料。保安还顺势把窗玻璃也关上了。我又去敲了敲,保安无动于衷。我再敲时,保安一把推开了窗子,来了火,你想干什么?我想应聘杂工!我用了很响的声音,其实我也来了火,但我没有发作出来,我强忍在了心里。我把这股火拧成了一种力量。天色越来越暗了,一天将要过去了。这是我最后的一个机会,我必须抓住它,不能让它跑了,我必须赶在傍晚之前进这个厂。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不是干这个的料。保安看上去很凶。

我心里有了说不出的委屈。

一种想法油然而生。我挽起了右手的袖子,用手示意保安过来,保安不明白我的意思,走了过来,我手上的血管马上粗了起来。我突然把手伸了出去,一把抓住了保安的手。保安没想到我会如此动作,没有准备的他一下子也慌了,保安说,你想干什么?我说,不干什么,与你较量一下力量。我们来扳一下手劲,看看谁的力量大。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免得让人小瞧我。保安这时一定看清楚了我黝黑的皮肤不仅是健康的,还是充满了力量的。说完,我就把他的手立在了窗台上,一声吓令,扳倒了他的手。保安没想到我有如此大的力量,这是他始料未及的,这种发现让他对我有了新的认识和看法。他说,你虽小,可力不赖,我去帮你喊人事部的领导来。很快一个胖胖的小个子男人下来了,看到了黑黑小小的我,问,是你应聘杂工么?我说,是的。保安在他的耳朵旁边,用广东话小声说了几句,我没听懂,但看到了胖子的脸上有了笑容,胖子说,你如果愿意进来,就填一个表,不过填好了表现在就要上班,得马上去仓库搬运货物。你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