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不回来范文
时间:2023-04-10 01: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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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1
那天就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依旧从他的面前飘然而过,她穿着一条大摆红蓝拼花的波西米亚长裙,在他的眼前一漾一漾地飘荡着,然后进了一家不远的民族服饰店。
这么多年,他想不到波西米亚风在这座城市依然这么盛行,成了经典不衰的神话,令他不禁想起了白离,白离是那么热爱这些东西,脖子上挂着藏链,耳朵上戴着尼泊尔的灯笼耳环,上身是泰国绣殊吊带,下面同样穿着波西米亚的长裙,当时,他就这样被她给选倒的,可是,她太爱旅游了,太爱这些东西了,去了印度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她曾经给他发过一封E-mail,说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华裔,一个跟她同样喜欢游走的男人,她说她热爱恒河,热爱吠陀文明,同样热爱这个国家,就呆在那里了,不回来了。
他无法想像白离生活在那里的样子,甚至想像了下她挽着凌乱的头发,蹲下身捡牛粪的样子,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白离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她这么爱干净的人,自己脑子一定是着了魔。此后,他再也没有白离的消息了。
此时,他鬼使神差地站在钟琉的店门前,莫名其妙地就流了泪,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令他想起白离,想起她总是不停地问他,晓风,你会爱我一辈子么,晓风,你知不知道,一辈子其实很短很短,短得一眨眼,就会飘走,所以,我要你永远爱我。
钟琉不知何时已站在他的面前,给他递过一块手绢,蓝色绣花图案,熏衣草的香,恍然间,他以为在他面前的就是白离,情不自禁地握位了钟琉的手,钟琉忙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眼里有着愠怒,张晓风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
钟琉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下来,“你怎么了,哭了?”
张晓风没看她,盯着一盒印度香喃喃说,“曾经有一个女子对我说,如果我从印度平安回来,我们就结婚。”
钟琉眨了眨眼睛,
“后来,她没回来是吧。”
张晓风看着她,点了点头,钟琉的眼神变得很温柔,像水一样的温柔,那一刻,张晓风感觉像一块缪蓝投入了他的心里,那些旧怨新愁都那么漫无节制地荡开了。
水漾蓝。
张晓风承认,他之所以爱上钟琉,或多或少跟白离有关。
而钟琉之所以开这样的店,因为她是曾经热爱过旅行,并钟爱民族与一切有着文化内涵的东西,现在她累了,也跑够了,再也不想动了,她只想安稳地生活,不想再到处流浪了,这店虽然才开了三个月。
张晓风想,钟琉应该与白离属同一类的女子,不管爱好,还是性情,总令张晓风感觉到跟他在一起的仿佛就是白离,那些曾经的时光就像是梦境重现。可是,他们又是不同的,白离开朗,大大咧咧;而钟琉话少,有时候显得忧郁。自从跟他恋爱后,他并没有感觉她快乐多少,或者,这个女人把全部的快乐都给了路上,可是,他真的怕最后他们的结局还是跟白离一样。
那天,午夜两点,钟琉的手还搭在他的胸膛,匀称的呼吸一起一伏,张晓风的手机响起,他接起来的时候脑子很是迷糊,“风,我想你。”就四个字,一下子令张晓风清醒过来,是白离的声音,听起来这么近,却又带着不真实的虚幻感,他看了看身边睡着的钟琉,然后起床,去了阳台,风吹过来有点冷,但他的内心却有点躁热并激动。
“白离,是你么?”是的,他需要求证与肯定,才能确定是不是她,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虽然,他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还爱着她,这么感觉很奇怪,就像一潭沉静的死水突然被搅混了。
“对不起,风,我想……告诉你实情,其实……我根本没有去印度,虽然我一直想去那个国家。”
张晓风张了张嘴巴,但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他使劲儿捏了捏自己的脸,很强的痛觉,虽然,此时,白离的声音,还有她的话听起来是那么不真实,又那么虚弱。
“对不起,这说起来像个下三流的剧情……但是……我觉得必须要告诉你,我怕,我怕以后再没有机会了,我也想不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在我的身上,风,我得了脑萎缩,真的不愿你看到我变得痴呆,流着口水,四肢萎缩的样子,纵然穿再漂亮的裙子,也盖不住的空荡……所以,我远离了一切,一个人去了乡村疗养院,但是,我的记忆还是在衰退,肢体还是在僵化……我怕有一天想不起你了,于是我在你送给我的项坠上刻上了你的名字,这五年,其实我一直在关注你,现在,是要走的时候了,所以我又回到了这座城市,我知道你找到可以爱的女人了,我也放心了,风,记得我。”
电话断了的时候,张晓风还在呆呆地握着手机,好一会儿才回头神来,然后他疯了似地跑回房间,套好衣服,然后拿上皮夹就要跑出去,而钟琉早就醒过来了,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地看着他,终于说了一句话,
“你要去哪里?”
“我以后再向你解释。”扔下这句话,就往白离的家里跑,第一次,他才尝到心急如焚是什么滋味,白离的家里却没有人,他回披那个号,是白离的父亲接的,说在医院,当张晓风看到白离的样子,忍不住地哭了,她穿着绿花的吊带,与五节大摆的波西米亚长裙,一如当初相识的装扮,只是伊人已憔悴,看起来就剩一副骨干,像一张轻飘飘的纸,躺在那里,窗口的风一吹,仿佛都要把她给吹走。
白离的父亲声音哽咽,
“她,刚刚走,留了最后一口气跟你说话。”
如果说,世间上最不堪的情感是生与死的别离,张晓风此时,已经肝肠寸断。他不知道钟琉正在他的身后,不言不语地看着他。
心里充满着悲悯。
有一段时间,张晓风不再联系钟琉。
钟琉知道,他需要安静。她是愿意给他时间的,她想起几年前,她与白离还有几个姐妹是一同认识张晓风的,但是,张晓风的眼里只有白离,还有她漂亮的绿花吊带与肥大的大摆裙,走起来惊风骇浪。那时候,钟琉就发誓,她也要拥有一条这样的裙子,这个夏天有多闷热,她就有多飘逸,况且,她跟白离同样都那么爱好旅游。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省吃省用了一个多月,花了五百多块到印巴专卖店买了条尼泊尔吊带长裙,然后站在张晓风必经的路口,傻傻地等,那年的夏天已经过去,冷冷的秋风夹带冰凉的的雨点与落叶,一阵一阵地刮,那么多的人都回头看她,多么靓丽的风景啊,在这个季节有点扎眼,但是,张晓风却始终没有出现,后来她才知道,张晓风搬家了,搬到另一个地方,跟白离同住,而那天后,钟琉却冻病了,重感冒,发烧到39度。
病好了后,她清楚感觉到爱情,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后来,她不再关注,开始一个人赚钱、旅游,钱花光了,再去工作,就如此轮回。后来,终于玩累了,不想再去任何地方,只是平淡而安稳地生活,于是,她凑了些钱,开了这家店。只是想不到,多年之后,她还是能碰到张晓风,在她差不多忘了有这个人存在的时候,虽然有段时间那么强烈地占据了她懵懂的心扉。
而张晓风走近她的原因,是因为她的装束,确定地说,还是因为白离,只是想不到世事如此兜转,在她的印象里,白离一直是个坚强并幸福的女子,跟她有几分像,但是,白离得到了,她却得不到,当她接近幸福的时候,却发现幸福原来还是离她咫尺之远,而这距离,原来,是她看得到,却永远都不能跨越的。
钟琉不再联系张晓风,张晓风也没有再来找她,这是一种奇怪的消失,不用言语就结束的感情,虽然,心里藏着那么多的不甘。
张晓风站在街口,盛夏的风一阵阵地吹过,滚烫滚烫。
他看见一个穿着波西米亚长裙的女孩子从他的身边飘然而过,像一道受伤的风,他想到的不仅是白离,还有钟琉。
他在她忘了关掉的网页里,看到了2004年她写给白离的信:忘了张晓风吧,求求你,你的病很难有好的希望,如果想放手,请早点放手,我的青春会一下子没的。白离的回信是:替我好好照顾他。
他真不相信钟琉会说出这样的话,两个女子的薄凉,令他心寒又心痛,但是,他却不知道,钟琉这几年来一直没有找他的原因,是因为写了那信后她又后悔了,是的,是的,白离都这么可怜了,她还在雪上加霜,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这么自私,她觉得白离应该回到张晓风的身边,白离才是真正需要关爱的人。
但是,她不知道,白离却以自己去了印度再也不回来的谎,远离了张晓风,因为,她已经承受不了自己日渐干枯、反应迟钝的样子,终有一天,谁都不会再记得,终有一天,她会结束自己,而她等这一天,等了这么久这么久。所以,她把张晓风的名字刻在她不离身的项链之上,并不停地告诉自己,她曾经爱过那么一个人,在那年的夏天。
而张晓风知道,他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爱,关于白离,关于钟琉,都是他生命中无法替补的遗憾,他只有选择远离,才能把那份疼痛深深地埋藏,埋在无人能知的树洞。
篇2
论文摘要:在杜甫晚年以《登高》为代表的登览诗中,常常将对个体生命的忧患意识融入到由深沉的社会历史感、宏大的空间感和悠远的时间感交织在一起而构成的三维一体的立体结构中。它是杜甫独特的时空感受,也是杜甫的创新之处。构成杜诗境界的博大宏深。
夔州,是杜甫晚年“飘泊西南”时的四个重点生活地之一。诗人在这里虽然生活了不到三年的时间,但在创作上却形成了一次“最后的”。而著名的《登高》川一诗,即为杜甫写于是时是地。该诗与杜甫的其它登览诗一样,即将对个体生命的忧患意识融人到由深沉的社会历史感、宏大的空间感和悠远的时间感交织在一起而构成的三维一体的立体结构之中,并使之成为了他晚年生命的无助与悲哀的一种标志。
当时的情况是,安史之乱虽已平息,但地方军阀又乘时而起,相互争夺地盘,社会一片混乱,在这种形势下,杜甫只得继续“漂泊西南天地间”(《咏怀古迹·其一》),并在“何日是归年”(《绝句·其二》)的叹息声中苦苦挣扎。在漂泊之中,诗人仍心系“万方多难”的祖国—“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泅流”(《登岳阳楼》)。这个时期,诗人在长安所特有的的“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奉赠韦左垂丈二十二韵》)的政治抱负,早已彻底破灭,因此只能面对苍天来表白自己“济世敢爱死,寂寞壮士惊”(《岁暮》)的志向,抒发自己的身世之感和家国之悲,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和历史的盛衰起伏紧密地结合起来,把自己忧国优民的满腔赤诚写进诗歌。在夔州的近三年时间里,杜甫在政治上虽然已是无望,但在诗歌创作方面却掀起了一次。据统计,杜甫在夔州共创作了430余首诗,且其中多为流传千古的名篇,如《秋兴》八首、《咏怀古迹》五首、《诸将》五首,就皆为脍炙人口之作。而《登高》,则是其中最具代表性者。
这首诗写于大历二年(767年)秋天,当时杜甫已经是一位漂泊受难、饱经沧桑的56岁的老人了,“壮心久零落”(《有叹》)、“江山憔悴人”(《送孟十二仓曹赴东京选》)是诗人这一时期的真实写照。他目睹了安史之乱给唐朝带来的重重创伤,感受到了时代的苦难,家道的衰败,也感受到了仕途的坎坷,晚年的孤独和生活的艰辛,心中百感交集,因而借“登高”写下了这首慷慨激越、动人心弦的旷世名作。清代杜诗研究专家杨伦称赞此诗为“杜集七言律诗第一”}z},胡应麟《诗蔽》则更推重此诗精光万丈,是古今七言律诗之冠。凡此种种,均表明了这首《登高》的非同凡响。请看其具体之所写:
首联“风急天高猿啸哀,诸清沙白鸟飞回”,写诗人登高俯仰所见所闻,融合了诗人复杂而深沉的感情。夔州即今天重庆的奉节,那里一向以猿多声哀而著称,自古就有“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巴东三峡巫峡悲,猿鸣三声泪沾衣”之说,而峡口更以风大浪急闻名,这时诗人独自登上高处,视线从高到低,举目四望,侧耳聆听,围绕夔州的特定环境,诗人选择了凄冷的秋风、空旷的天空、凄厉哀怨的猿声,以及凄清的江水、白茫茫的沙滩、回旋飞翔的鸟群等六个意象,为我们描绘了一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悲凉画面。寥寥数言,为全诗定下了哀婉凄凉、深沉凝重的抒情基调。透过这组意象,我们仿佛看见一位憔悴多病的老人,独自站在高台,正在举目望远,急风不仅撩起了他的衣衫,还凌乱了他的头发。“哀”,既是外景,又是内心。这是一种纯粹的生命的悲凉。凄清的江渚,宁静的白沙,这是一种外景的暗示,也是一种生命归宿的暗示,更是一种让人寒冷的暗示。唯一的活物,飞鸟,正在空旷里上下。鸟的出现,实际上是诗人自我内心的隐忧——归鸟翻飞,自己居然在此独站。诗人自己的归途呢?诗人此时甚为茫然,作为读者的我们也很茫然。这是一幅率先定格的画面。通过这个画面,我们能看见许多,也能听见许多,还能感觉许多:一种威压,一种凄清,一种旷远,一种不知不觉的凄凉,一种油然而生的茫然,甚至还有些淡淡的恐慌——风之凄急、猿之哀鸣、鸟之回旋,都受着无形的秋气的控制,仿佛万物都对秋气的来临惶然无主,充满了生命内在的无助。
颔联“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集中表现了深秋时节的典型特征。落木,实际上就是落叶。从宋玉的“悲哉!秋之为气,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屈原的“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到陆机的“悲落叶于劲秋”,“悲秋”已成为古典诗词的一个经久不衰的主题,悲秋,实际上就是悲叹生命的凋零。虽然诗人在这里还没有提到“悲秋”,但“摇落深知宋玉悲”(《咏怀古迹五首》其二),当诗人亲见落叶从树木上飘零下来,感受到生命就是这样飘零的。当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这中间的过程,实质上就是树叶从郁青到枯黄,从枯黄到陨落的过程,生命就这样走到了尽头。内心的伤感与绝望就像眼前的外景,外在的景象与内心的感慨交相辉映:生命的轮回总在秋天集中,万物的凋零总从秋天开始。作为诗人自己,生命仍在继续。苦难也在,漂泊更在。江水奔腾不息、滚滚而去,更引发诗人逝者如斯的慨叹。“无边”,“不尽”,旷野无碍,一种萧瑟博大的意象。“萧萧下”,树叶一片接一片地飘落下来,既有声,还有形,更多的还有那种飘荡的质感。“滚滚来”则挟裹着一种一去不返的气势。在写景的同时我们更深深地感悟到了作者的情怀——气势开阔,包容宇宙一切之慨,及无形中传达出的韶光易逝,壮志难酬的感怆。
“无边”、“不尽”的不仅仅是落木与江水,更是诗人胸中满腹的悲意和滔滔的愤情。这里,诗人放大了落叶的阵势和江水的流速,在万物代谢和宇宙永恒之间的矛盾中给人以无限启示,外在的景象与内心的块垒交相辉映。凄凉的外在反衬孤寂的内心,这实际上是一种无助:生命的消逝与有限,宇宙的无穷与永恒反衬出生命的渺小与无奈。
颈联“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是诗人一生颠沛流离生活的高度概括,有顿挫之神韵。诗人从空间(万里)、时间(百年)两方面着笔,把久客最易悲秋,多病独自登台的感情,融人一联雄阔高浑的对句之中,情景交融,使人深深地感到杜甫式的沉郁和悲哀。该联语言,充满着张力,具有高度的浓缩性。
虽然只有14个字,但却包含了八层内容,这在中国古代诗歌中是很少见的。宋代学者罗大经《鹤林玉露》析此联云:“万里,地之远也;悲秋,时之惨凄也;作客,羁旅也;常作客,久旅也;百年,暮齿也;多病,衰疾也;台,高迥处也;独登台,无亲朋也;十四字之间含有八意,而对偶又极精确。”3这里的“八意”,即八可悲:他乡作客,一可悲;常作客,二可悲;万里作客,三可悲;又当萧瑟的秋天,四可悲;年已暮齿,一事无成,五可悲;亲朋亡散,六可悲;孤零零的独自去登,七可悲;身患疾病,八可悲。这八可悲将生命的悲哀绝望宣泄到了极致,人生的哀痛还有比这更深的吗?!并和首联的哀景遥相呼应,意景浑融。
尾联“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诗人备尝艰难潦倒之苦,国难家愁,已经使诗人白发日多,苦不堪言,本欲借酒遣愁,但由于因病断酒,悲愁就更难以排遣,这又无端地给诗人增添了一层深深的惆怅和无奈的慨叹。“艰难苦恨”四字力重千钧,蕴涵丰厚,有晚景凄凉的慨叹,老病缠身的哀伤,半生漂泊的愁苦,更有忧国忧民的情志。就像面对滚滚东逝的江水、纷纷飘坠的落叶而感到生命的无助一样,诗人面对“万方多难”的祖国,虽是“不眠忧战伐”(《宿江边阁》),心急如焚,但却“无力正乾坤”(同上),一样的无助!一样的无奈!诗人只能将这郁结于心中的愁苦凝结在诗的结尾,将个体生命的潦倒不堪归结于时世艰难,其忧国伤时的情操表现得淋漓尽致。在古代,知识分子常以“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作为处世准则,而杜甫却是无论穷达,都兼济天下,情系黎民,这正是杜甫的伟大之处。
整首诗“悲秋”是核心,“哀”是贯穿全诗的情感主线。诗人由内心哀伤而登高遣怀,由登高遣怀到触景生悲,由触景生悲到借酒遣悲,由借酒遣悲到倍增新悲,全诗起于“哀”而终于“哀”,哀景着笔,哀情落句,诗人的悲哀既是伤悼“个人身世之秋”,又是伤悼“国家多事之秋”,是诗人感时伤怀思想的直接流露,是诗人忧国忧民感情的充分体现。
杜甫一生特喜好登览,并因此而创作了一系列登览诗,如《登兖州城楼》、《登四安寺钟楼寄裴迪》、《登楼》等,即皆为其例。在4o岁之前,杜甫登览诗的题材内容很广泛,记游,写景,怀古,叙事,行乐,涉及面广。他4o岁写的《同诸公登慈恩寺塔》是第一首充满忧国之思的力作。自此以后,其以生命忧患意识为核心的登览之作开始大量涌现,登高必赋,临水必歌,其登览诗很少有为写景而写景的纯写景之作,它们大都结合着诗人的遭遇和感慨,国家的动乱和不幸,《登高》即是这方面的典型。杜甫的悲哀虽然是个人的命运,客居、多病、白发、潦倒、借酒消愁,这都可能是俗套,但是,诗人是把自己个人的命运、个人的悲哀和远在视线之外的战乱和国家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并把它放在开阔宏大高远的时空中来展示,把悲哀写得相当深厚博大,具有一种崇高感和悲壮美。这即是苏轼所言的“唐人高处”。
这种博大,突出表现在空间视野上。诗题是“登高”,开头两句就充分显示出登高望远的境界。风急天高,回荡猿啸之声,渚清沙白,空间壮阔,本已有俯视之感,再加上“鸟飞回”,更觉人与鸟之间,如果不是俯视,至少也是平视了。这正是身在高处的效果。到了“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这种俯视的空间感不但广阔,而且有时间的深度。和前两句比,这两句境界大开,有一种豁然提升的感觉。如果说前两句给读者的感觉还可能是写实的话,这两句则明显有更强的想像性、虚拟性。落木居然满眼都是,无边无际,充满上下天地之间;长江滚滚而来的传统意象,不仅仅是空间的纵深透视度,而且是时间的无限长度。空间和时间的交织,当然不是局限于空间的画面可比,再加上意象是如此密集,前两句每句三个意象,后两句虽然只各有一个意象,但是其属性却有“无边”和“萧萧”,“不尽”和“滚滚”,有形有色,有声有状,有对仗构成的时空的转换,还有叠词造成的滔滔滚滚的声势。从空间的广阔到时间的深邃,不仅仅是自然界的,而且是诗人的精神气度:悲秋而不孱弱,有厚度,有浑厚之感。
其次,这种博大还表现在时空两种意念的对举上。在这类登览诗中,诗人最常用的方法就是,大量选用具有广阔意义的空间类词汇,具有悠久意义的时间类词汇人诗,前者如:“乾坤”、“天地”、“万里”、“千里”、“江山”、“风云”、“四海”、“万壑”;后者如:“万古”、“千秋”、“百年”、“岁月”,并在组织对仗时常常从空间和时间两个角度下笔,构成时空两种意念的对举。如果说上一联还是侧重于空间的感受,时间感只是从江水的意象中微微透出,那么第三联“万里”和“百年”则从空间和时间两个角度下笔,构成典型的时空对举。“万里”写故乡之远隔,是从空间角度着墨,“百年”写一生之困顿,是从时间角度着墨,诗人把自身形象放置于广大的空间与漫长的时间交叉点上,使抒情形象具有视通万里、思接百年的历史感、沧桑感,既有现实的高度,又有历史的厚度,同时,深沉的宇宙意识、强烈的时空感受蕴含其中。
我们来看他写于差不多同一时期的《登岳阳楼》: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
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
明明是个人的痛苦,健康恶化、亲朋离析,但杜甫却把它放在宇宙(“乾坤”)和时间的运动(“日夜浮”动)之中,诗人是把自己个人的亲朋离散、老病异乡和远在视线之外的战乱(“戎马关山”),和国家的命运联系在一起,这个气魄就宏大了。在《登楼》中,则是:“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动变古今。”他个人的“伤心”总和“万方多难”的战乱结合在一起,这就使得他的悲痛有了社会的广度。为了强化这社会性的悲痛,他又从“天地”的宏大空间和“古今”的悠远时间两个方面加以充实。
如果我们把杜甫的这类诗同仅从空间角度下笔的诗句比较,如王维的“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汉江临眺》)、李白的“山随平野尽,江人大荒流”(《渡荆门送别》)、孟浩然的“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i临洞庭上张丞相》),应该说,这些诗句所写的景物也很壮阔,但比起上面所举的杜诗,我们总觉得它们缺了点什么,那就是深度感,厚度感。这些诗中所描写的仅是现实的景物,而不是历史的景物;它们仅是空间的景物,而不是时间的景物。因而它们虽然阔大,却并不深厚。杜诗的妙处,正在于既写了景物的空间状态,又写了景物的时间状态,以纵横交错的笔墨展示出景物的雄伟壮阔和悠久历史,并于其中表达出漂泊岁月中的生命体验和对时局的感受。所以,杜甫登高诗中的景物,既是现实的,又是历史的,既缠绕着天地的云烟,又披戴着历史的风尘,同时还在这种深沉悲壮的诗境中凸显出白发老人面对天下烽烟的艺术形象,将个体渺小的生命放置于广大的空间与漫长的时间坐标点上,通过时、空的交构,抒发自己终身漂泊、老病孤愁的生命忧患意识。这个形象无疑是巨大的,它具有广博的视野,又具有深邃的思想,深沉的宇宙意识,强烈的时空感受,蕴涵在其中。
我们的先人很早就具有了宇宙意识和时空感受。《淮南子·齐俗训》将“宇宙”解释为:“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_4这说明古人已经把空间与时间紧密联系起来,并已经表现出对二者的无限性有所认识。基于这种认识,古代文人面对无垠的宇宙,频频发出个体生命的渺小与短促的叹息。晋朝人羊祜登临岘山,对同游者叹道:“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来贤达胜士登此远望,如我与卿者多矣!皆湮灭无闻,使人悲伤。”-5羊祜的悲伤即在于感慨江山之永存,人生之短暂。王羲之与会稽名士同游兰亭,他在“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时,亦不禁悲从中来,对比之下,感到了生命的有限:“人之相与,俯仰一世。”个体生命在无限的时空里所呈现出的微小和瞬息之状,是他们发出悲叹的哲学依据。宇宙永恒生命短暂的感伤,在古典诗歌中更是情感抒发的一个主要内容之一,曹操的《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13苦多。”人生就如朝露,生命是何等的短暂和无奈。唐代诗人刘希夷把个体生命与落花作对比,体认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哲思,落花逝去,还会再开;青春衰谢,再不回来。感叹红颜易逝,青春易老,繁华易过,生命易衰。李白在一首《拟古》小诗中悲怆地慨叹到:“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和永恒的天地相比,人生只不过是暂借尘世寄住几宿的过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