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我就要嫁人范文
时间:2023-03-21 06:02:25
导语:如何才能写好一篇姑娘姑娘我就要嫁人,这就需要搜集整理更多的资料和文献,欢迎阅读由公务员之家整理的十篇范文,供你借鉴。
篇1
我的小菱姐,她是有旱莲草一样轻盈的身段,是有百合花一般素雅的容颜。她在她的家乡生活了二十余载,在她的母亲身边陪伴了许多年,如今,她就要嫁人了。
我的伯伯共有三个女儿,小菱姐居第二,但偏偏是她,最为简朴最为殷勤能干。她从很小起,就在父母的店铺里帮忙打点,招待着一个个前来购物的顾客,节假日也很少出去。等到她不上学了,就把全部的时间奉献给了店铺。她通常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忙到晚上十点钟店铺打烊。她穿的衣服,总是最最朴素的,用了多年的文具盒,生锈了,她也不舍得换。她也从不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但自有她的气质。每一个见到小菱姐的乡亲,都不由地赞道:“这小姑娘,可懂事了!”
如今小菱姐长大了,她就要嫁人了。
在我还住在乡村的时候,小菱姐经常到我家来玩。我们一起打扑克,踢毽子,捉迷藏,还玩过无数次过家家。初秋的午后,我们曾到村外大河边去捞蝌蚪,那么多那么多的小蝌蚪,用小碗一舀,就舀上来十几只。我们把蝌蚪养在器皿里,天天去看,可是夏天还没过完,它们就全都死去了。
伯母让小菱姐去邻村要账的时候,小菱姐总对我说:“陪我一块去吧!”我们就一起走过乡间的条条土路。放学了,小菱姐说她不知道几个图形的面积怎么求,我就拿了一根小木棍,在地上画着一点点讲给她听;她说她作文总是不会写,我就郑重其事地给她讲我的经验。
有多少个金色的晨曦,多少个沉甸甸的黄昏,都在转瞬之间逝去了。当我随同父母去了城里读书,故乡的一切,都一去不复返了。
当树木落光了叶子,满村子便刮着寒风。满街的玉米秸秆的叶子,枯黄枯黄,到处飞跑。我和小伙伴们叫着“过年啦,过年啦”,快乐得像一只只小老鼠。除夕之夜,小菱姐和伙伴们到我家来玩耍,我们每人手里拿一支金灿灿的烟花棒,一次次抛向空中,看它们炫然飞下,又点燃一个个五颜六色的烟花,拍手叫好。记得要燃放那种大型的烟花时,我总不敢去点火,小菱姐就去了,她的胆子比我还大呢。整个小院里喜气盈盈,就连那棵棵枣树也仿佛为我们欢庆。
小菱姐读完中学,就没有继续上学。伯伯家没有一个儿子,小菱姐在一年又一年的磨练中,变得越来越坚强了。家里的灯绳断了,她敢站到很高的地方去,把灯绳接好;家里的木椅坏了,她取来钳子和小锤,叮叮当当地修好。冬天,她骑着自行车到外乡去进货,寒风凛冽,把她的手皴裂了,她都只当做习惯了。
那村庄上空的云彩,仍是每天悠悠地飘着,那村边的大槐树,仍是年年岁岁地长着,长到我认不出它们的模样了。
如今,小菱姐就要离开我们的村庄,嫁到外乡去了。那大红的灯笼挂了起来,那鲜艳的喜字贴满墙壁,一切是那么热闹红火。可这情景越是红火,就越是让人的心里感到凄凉似的。
小菱姐儿时的伙伴,一个又一个地都出嫁了,现在轮到了她。她默默地筹备着她的嫁妆,默默地梳理着她的心事,没有人知道她何时归来。
篇2
【爱旅游的人,适合嫁人】
韩美琳做Airbnb的房东缘起一次游行。那一年,她27岁,在Airbnb上订了房间,一路乘着红眼航班,从欧洲逛到美洲。
回来已是一个月后。
卫星采访她:“有什么感受?”
韩美琳答:“累。”
“有没有得到什么人生感悟?”
“有,我不适合做文艺女青年,我适合做少奶奶。”
“现在,你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后悔了。”
卫星放下手里充当采访麦的勺子笑起来。他说:“美琳,我看你还是赶快嫁人吧。”
此时,正值10月,卫星和韩美琳坐在东方明珠的旋转餐厅里。餐券是卫星在公司活动中抽来的。球体外,飘着薄薄的雾,半个上海在雾气里若隐若现。他们上次来,应该是高三。某个土豪同学办生日会。如果不是免费,他们谁也不会再来这。
有些风景,看过一次就够了。
韩美琳说:“你就看准我非嫁人不可了?”
卫星说:“走这么一圈不就看出来了?爱旅行的人适合独身,爱旅游的人,适合嫁人。”
【旅行和旅游有分别吗】
旅行和旅游有分别吗?
仔细想想,还真有。前者是一个人简单又孤独,类似苦行僧般追寻精神境界的旅程,后者是一帮人,五星酒店住起来,大包小裹买起来,吃喝玩乐,走马观花。
韩美琳经历了前者之后,发现自己可能更爱后者。朋友圈关一天就要抓狂的人,还谈什么享受孤独。
韩美琳旅行的一个月,随拍随发一个月。朋友有羡慕的、赞美的、加油的、打趣的……只有一个无动于衷。
她问卫星:“我旅行的照片,你怎么一张都没点赞呢?”
卫星说:“看过就行,还点什么啊。”
“真是不明白你,平时打打闹闹的,网上一句话不说。”
其实,卫星从学生时代起就是个特别能搞能闹的人,但是在网络上,最多只是看看,从不秀自己的生活。他觉得一个人的时候,就要完整的一个人。自己的宇宙,不该任人窥探。在这一点上,他与同时代的人格格不入。
一个人的卫星,并不寂寞。把门关起来做公仔,搪胶的,自己注模,烤制,彩绘喷漆。朋友生日,毕业分别,他都会拿来做礼物。韩美琳无业在家,闷出做Airbnb房东这个主意的时候,书桌上就摆着卫星送她的搪胶公仔。
她给卫星打电话说,“你接不接私活儿?”
【游者乐在坐享其成】
女人身边,总会有一些拿来随便用的男人,但她决不会爱上他。这一点不难理解,真正爱上的人,哪舍得用呢?
韩美琳家里有一套老房子,是当年外公外婆留下的,之前的租客刚搬走,新房客还没找到,韩美琳干脆收回来。
卫星是半路出家的室内设计,受尽客户各种奇葩审美观之后,忽然得到一个任他发挥的小房子,还蛮兴奋。然后,没多久就上了贼船。
在这里,又要谈谈旅行者和旅游者的区别了――行者贵在自我践行,游者乐在坐享其成。
在这个大项目里,韩美琳只负责注册和挑毛病,剩下的都归卫星。装修采购,打扫布置。时间到了2014年,卫星辞了职,他们在静安、杨浦、徐汇、闸北租下十套老房子,装修上线。个性的设计,贴心的服务,生意还真不错。全年入住率高达85%。
他们把兴趣做成了生计。
这时候,大部分人都把韩美琳和卫星当作Airbnb上的夫妻店主。但他们还真不是。
但是,他们滚过床单,最初在苏州河畔的那套客房。租客刚走,清洁阿姨请了假,韩美琳和卫星自己过去打扫。
那晚他们赤着脚,半躺在刚刚清洁过的地板上,喝红酒。夜色从时空之门里浸进来,暗暗稠稠的。
韩美琳说:“你的脑子里,总是装着一堆奇思妙想。”
卫星嘻嘻地笑着说:“如果是别的女人说这句话,我会觉得她是在给我送暗号。”
韩美琳翻了个身,刚好就到了他耳边。
她说:“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在和你打暗号呢?”
卫星脸上的笑就变了味道,从嬉笑,变作了轻佻,他说:“咱俩过了界,我也不会娶你。”
“有人说要嫁给你吗?”韩美琳主动扑上来。
【彻底的不婚主义者】
韩美琳也是在后来才发现,卫星是个彻底的不婚主义者。韩美琳也乐得他单着,也算有人陪着自己单下去。
不过关于结婚,卫星面对的压力还好一点,毕竟男人嘛,父母又都在新疆,山高皇帝远。韩美琳就不一样了,母亲大人直接在朋友圈里广撒逼婚帖。
大小姐,帮帮忙,再拖真就没人要了。
其实,韩美琳不是没想过结婚。25岁那年,她最想结婚。工作不上不下,年龄不上不下,身边的朋友同事好事频传。她做了N次伴娘,于是心底里迸发出强烈的把自己嫁出去的冲动和热情。可是,结婚是需要一个好对手的,他得了解你的习惯,知道你的节奏。旋律可以唱得不一样,但必须唯美和谐。
这种人并不难选,难的是25岁的韩美琳,根本不清楚自己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才能琴瑟和鸣。事业有成型,年龄和形象就是问题。俊朗帅气型,好像看不住。文艺清新不实际,诚实肯干缺情调。她的人生只走过三分之一,后面的路那么长,她想不好未来的自己要和什么样的男人一起。
后来,想嫁的冲动,就在无可奈何的时间里淡减了。
人太想某物而不得,就会慢慢把它放逐在最不关心的位置。是变得自信了觉得它不再重要,还是自卑了不敢面对,不好定论。总之韩美琳开始接纳一个人的自己,挑战自己从前之不能。比如,辞职,一个人去旅行。再比如,在Airbnb作房东。她把自己的世界,打理得丰富多彩,有一点洒脱浪漫的情怀和一点点勇敢的冒险精神。然后不断地晒、晒、晒……
只是把自己大把的精彩瞬间晒出去,是自信还是自卑?这个问题还是不好说,也许在别人眼中,不论她玩得多自High,都是老姑娘的自欺吧。
【只想一个人行走】
韩美琳终究是个游者,无法真正享受孤独的旅行。她还是需要热闹舒适、走马观光的人生。2015年8月14日,步入30岁的韩美琳参加了盛大的相亲会。这一次,她不迷茫,不胆怯,目标清晰,一击就中,挑中了财好人也还好吧的周必兴。
周必兴38岁了,前半生都在打拼人生。失败过,成功过。除了双鬓提前花白,一点不显老。
他们谈了一个月,就决定结婚了。
周必兴说:“结婚以后,我希望你能回归家庭。”
韩美琳说:“我本来也没上班啊。”
“我是说那个Airbnb。”“那个啊,我也觉得没意思了。”
“那……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
“把Airbnb苏州河旁的那套房子买给我。”
那房子小小的,周必兴连眼睛都没眨,就同意了。
9月,韩美琳和卫星说了结婚和自己退出的事。卫星道了喜,并且表示自己也不想干下去了。10月,他送走最后一单客人,房东生涯正式下线,之后做了一次长途跋涉的旅行。
有关这次旅行,韩美琳没有一点消息。因为,卫星骨子里是个真正的行者。当他收起所有的嬉皮笑脸之后,只想一个人行走。
11月12日,韩美琳和周必兴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她碰上了可以结婚的对手。而卫星,他们注定了只能成为人生的队友。
11月末,韩美琳和周必兴提前结束了蜜月,从欧洲回到上海。周必兴有大生意要谈,韩美琳也没怪他。
她回到家,拜了公婆,见了父母,然后一个人去了苏州河的房子。一进屋,她就看见桌子上摆着一对搪胶的手绘公仔。它们一个写着“行者”,一个写着“游者”。
篇3
陈然的不幸是从8岁开始的。那是1983年10月,在石家庄市长安区一家医院当医生的妈妈撒手人世。刚上小学二年级的陈然被人带到医院,上大学的姐姐已经哭得晕了过去。陈然扑上去,大声哭叫着。
送走妈妈后,爸爸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平日里优雅干练、侃侃而谈的风度全不见了,变得邋遢不堪,经常喝得醉醺醺的,甚至学会了整夜整夜跟人打麻将。陈然幼时的欢乐和幸福全没有了,成了一个失去了娘也没有爹管的苦孩子,变得孤独沉默,一个人常常想念死去的妈妈。
两年后的一天,爸爸从外面领回一个女人,对陈然说:“然然,这是你的新妈妈。”陈然冷漠地看了一眼那个女人,一声不响地走开了。
继母带来一个小陈然两岁的女儿,叫英子,是个任性、霸道的小姑娘,在继母的公然怂恿下经常吵闹着欺负陈然。爸爸面对继母的和陈然求助的目光,不吭一声。陈然偷偷地流泪,半夜醒来,给在外地上大学的姐姐写信,爱莫能助的姐姐只是安慰陈然,说等她毕业了就好了。
1987年,姐姐大学毕业了,和她的男朋友康平一同分到了市里的一家棉纺厂。
一天,爸爸给陈然和英子买了两个一样的新书包,英子不高兴,把陈然的书包丢到了厕所。陈然和英子讲理,继母随手扔过手中的簸箕把陈然的头打出了血。陈然哭着找到姐姐,姐姐当即气冲冲地跑去和继母大吵了一顿,然后把陈然领到了她的单身宿舍,并发誓再也不让陈然回那个家了。
第二年,姐姐和康平要结婚了。康平看出恋人的为难,也明白了陈然的惶恐,笑着唱起了王洛宾的《达坂城的姑娘》:“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带着你的妹妹带着你的嫁妆赶着马车来。”康平对姐姐说:“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然然以后就和我们住在一起吧。”
陈然作为特殊的“嫁妆”和姐姐、康平生活在了一起。两年后,再婚后并不幸福的爸爸也在工厂的一次事故中离开了这个世界,姐姐、康平的家便成了陈然真正唯一的家。
康平的关怀,使陈然渐渐消除了起初的生疏而变得依赖他。她觉得康平既是位好兄长,又是慈父。初一暑假的一天深夜,陈然得了急性肠炎,上吐下泻,恰好姐姐出差不在家,康平背着陈然到医院时,全身已被汗水湿透了。几天以后,痊愈的陈然出院了,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的康平却病倒了。看着倒在床上消瘦的康平,陈然哭了。
1990年夏天,姐姐生下了女儿欢欢。姐姐和康平对欢欢爱如珍宝,陈然当然也是非常地喜爱欢欢,每天放学都要哄她玩。最让陈然激动的是,欢欢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姨”,陈然深深地感受到了家的温馨和幸福。
1991年,陈然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市里的一家重点中学。
一次次的关爱中她爱上了自己的姐夫
日子在快乐中不知不觉地流淌,转眼到了1994年。这年,陈然被河北经贸大学录取了。手捧着录取通知书的姐姐激动地哭了,但通知书上高昂的学费又让姐姐发出了惊问:“这么高的学费?”姐姐的话像一盆冰冷的水浇在陈然的心上,使她一下子清醒了:这两年,由于工厂不景气,姐姐和康平一个月加起来才400多块钱的工资维持四口人的生活已是捉襟见肘,哪里还有上大学的费用?
那晚,陈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多年苦读梦想成真却转瞬间被金钱击个粉碎,她感到了生活的残酷。听到隔壁姐姐哭着数落自己对不起死去的妈妈的声音,陈然无声地流下了难过的泪水,她知道自己再不能让姐姐、姐夫为难了。
就在离开学还有三天时间的那天晚上,康平匆匆地回来,递给陈然一个信封,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说:“然然,我和你姐姐商量过了,你还是得上大学,我已经借到钱了,这4000块钱是你一年的学费。”
陈然惊呆了:姐夫竟然为我筹集了学费!捧在手上的信封像秤砣一样沉重地压着陈然的心,她能想象得到一向刚强的姐夫是怎样拉下脸面开口借这么一大笔钱的。看着姐夫憔悴的脸,陈然的眼泪涌了出来。
几天后,康平辞职离开了工厂,筹集资金与朋友开了一家公司,他一下子忙了起来,家里的担子全压在了姐姐身上。陈然知道康平辞职有工厂不景气的原因,但更是为了支付自己四年大学几万元的费用。看着每日早出晚归、忙忙碌碌的姐姐和姐夫,陈然暗暗地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地报答他们。
1997年初,姐姐的工厂终于倒闭了。姐姐到一家浙江人开的服装店做了售货员。
陈然学习很刻苦,第一年就拿到了一等奖学金,并被评为“三好”学生。为了减轻姐姐和姐夫的负担,业余时间她还找了一份家教。陈然喜欢这种紧张忙碌的生活,她知道自己不能辜负姐姐姐夫的期望,陈然各方面表现始终颇佳,加上她相貌端庄,自然成了许多人注目的中心。
但陈然始终无法接受男生的约会。每当收到男生的情书时,康平的身影时时在眼前闪过,她不由自主地将身边的男孩与康平作一番比较,康平的精明强干,踏实稳健,显得这些男孩是如此的稚嫩而浮躁,缺乏康平那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不可能,他是自己的姐夫呀!”比较的结果让陈然感到震惊,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爱上了康平。
陈然感到不安,她想躲避他,但几日不见心里就慌慌的像长了草一样。见到他却又心头撞鹿般想逃掉,而每次见到姐姐那慈母般的面容更是让她羞惭得无地自容。
陈然没有别的选择,只有逃避,她很少回家,保持着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的简单生活。她变得沉默了,她的清高、孤傲使一个个男生望而止步,慢慢地陈然有了“冰美人”的绰号。
苦难中她要与姐夫共同向厄运挑战
1998年5月,再有两个月陈然就要大学毕业了。毕业考试、论文答辩忙得不可开交,几乎两个月没有回家了。一天,陈然突然接到欢欢的电话,欢欢在电话中哭着对她说:“小姨,你快回家吧,爸爸妈妈吵架了,说是要离婚。”
陈然急忙赶回去,只见姐姐坐在床上流着泪抽泣着,姐夫康平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抽烟。在陈然焦急的询问下,姐姐说出了原因:同康平相交多年的朋友竟然见利忘义,席卷了公司的钱逃跑了,南下北上找了一周连影子都没见。公司一下子垮了,绝望中的姐姐再也不愿与姐夫过那种提心吊胆的苦日子,决定带着欢欢随追求了她半年的浙江老板一同到南方去。
陈然惊呆了,无法相信一向给她温暖、快乐的家竟突然濒临破裂。她流着泪劝说姐姐,姐姐始终抽泣着一言不发。她又流着泪央求姐夫康平,抽了满地烟头的康平最后终于开口了:“然然,我对不起你姐姐,没能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不是受苦受累就是担惊受怕,你就让她走吧。”
姐姐走的那天,阴沉的天下起了小雨,姐姐塞给她2000块钱,嘱她保重,望着细雨中姐姐和欢欢渐渐模糊的背影,陈然已分不清脸上是泪还是雨。
姐夫康平一下子消沉了,原本活泼开朗、幽默诙谐的性格无影无踪,每日里不修边幅,东游西逛,不知做些什么。
陈然害怕康平一时想不开,每天晚上都要从学校回家,等康平回来才能放心入睡。一天深夜,陈然被人用电话叫去,将喝得东倒西歪的康平连拖带拽地弄回家。她憋在心里好久的伤心、难过全爆发出来,哭着大声地对康平吼叫:“康平,你是个男人,你就不能重新振作起来?难道一辈子就这样下去吗?”陈然的激动显然让康平感到吃惊,他呆呆地看着泪流满面的陈然不知所措。
第二天,康平对陈然说:“然然,我决定贷款再开公司。”欣喜之下的陈然陪着康平不分白天黑夜地忙碌,两个月后,公司终于开业了。毕业后没有马上找到工作的陈然干脆到康平的公司帮着跑业务。
由于前一次的失败使大量的客户对康平失去了信任,公司刚刚开业就面临困境。康平很着急,嘴都生了火疮。刚刚走出校门的陈然一点办法也没有,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坚持下去,为康平,为自己,更为了爱,她要让康平感受到有一个爱他的女孩在与他共同向厄运挑战。
8月的石家庄热似火炉。终于有一天,劳累过度的陈然头重脚轻几乎虚脱了,感觉轻飘飘地要倒下去。康平疼惜地把她揽在了怀里,他温暖的怀抱使埋藏在陈然心里几年的感情像决堤的洪水喷涌出来。她的倾诉使康平大吃一惊,猛地推开她严肃地说:“然然,这绝对不可以,我只把你看作是我妹妹。”康平的拒绝让陈然忍不住哭了起来。看着泪雨滂沱的陈然,康平又把她揽在怀里,“傻妹妹,姐夫是不忍心你和我受这份苦的。”那一刻,陈然发现从未流过泪的康平眼里竟蓄满了泪。
陈然一如既往地每天到公司干活。她对康平不再称为“姐夫”,毫不客气地直呼他“康平”。
春日中她要去南国寻找自己的真爱
1998年圣诞节那天,陈然忙了一整天,把家打扫得干干净净,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等着康平的归来。烛光摇曳中陈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焦虑地等待丈夫归来的幸福的妻子。陈然决定今晚一定要对康平说:我要嫁给你。我就是圣诞老人送给你的特殊礼物。
很晚了也没见康平的踪影。突然一阵敲门声,她不由一喜,冲上去把门打开,却是个陌生小伙子。小伙子说:“我是康平的朋友,他让我捎给你一封信。”
陈然迫不及待地抽出信――然然:
我走了,随朋友到外地去发展。公司开不下去了,我将它转让给了别人。我已经托一个朋友给你找好了工作。然然,我走也是为你的名誉着想,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真心喜欢你。但我们不能那样做,别人会怎么想?你的姐姐会怎么想?我怎么能忍心让你受到无端的屈辱呢。我也曾经想过带你到外面共同闯荡,但我更不忍心让你跟着我颠沛流离。然然,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小妹妹。
陈然傻了,直愣愣地呆立着,她不相信康平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
陈然开始四处打听康平的消息,找遍了他所有的朋友,一个个摇摇头爱莫能助的样子使她一次次失望。
一个月过去了,康平像蒸汽一样从陈然的身边消失了。康平的那个朋友劝陈然去上班,她流着泪办了手续。坐在窄窄的写字间里,陈然觉得一切都是陌生的,一切都引不起自己的热情。她知道她的心已在这个无雪的冬天遗失了。
篇4
沈伯喻留学归国,正值晚秋,整个北平落叶纷纷,天高气爽。这一归来,家里少不得要通知各路亲朋,好为独子日后继承家业积累人脉。
宴会办在自家宅邸里,当中不乏达官显贵和商界名流,沈伯喻置身于灯光璀璨的大厅,眼前全然是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不少男女翩翩起舞。耳畔响起清脆的声音:“沈公子可否赏光和我跳支舞?”
他一转身,对上一双盈盈笑眼,是何总长的千金,也曾赴外学习过,是一名新派女子。伯喻微微一笑,冲她伸出了手,做出邀请的姿势,二人便走入了舞池中。
跳舞之际,忽然听得何小姐说道:“闻得李将军的三姨太很是受宠,风头无两,如今见他时时都将这位夫人带在身边,这传闻倒是真的。”
沈伯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角落里立着一位女子,身穿白底绿绣的旗袍,绰绰约约,静静地独自站着,仿佛一株清丽的水仙。
何小姐又说:“原是在茶馆里唱大鼓戏的,我本以为会有股小家子气,今日一见却是斯文清秀,没有半分市井人的俗气。”
伯喻笑道:“何小姐这番话,是褒还是贬?”
何小姐也笑起来:“我只是感慨,一个出身底层的姑娘,也要嫁入好人家,才有了这样的风度。”
沈伯喻再一抬头,却发现那一角落空空如也,那女子已不知去向。
和何小姐跳完舞,又和宾客们寒暄一阵,沈伯喻感觉头昏脑涨,大厅中馨香馥郁,叫人透不过气。他径自走向二楼,倚在走廊的窗户上透气,这里正对着自家的后园,枝繁叶茂,衬着秋日圆月,一番心旷神怡的好景象。
他却见到园中走廊上坐着一个人,正是刚才那位三姨太,她也正抬头注视着空中明月,双腿并在了一起,悠悠地晃着。他这才看清楚,原来她年纪尚轻,神情却沉稳平静,早已没有了半分妙龄女子的娇憨。
忽然,略微尖利的声音打破了园中的寂静:“玉梅,你怎地变这样瘦啦?”
听到自己的名字,三姨太有些受惊地回头,看清说话的是秀英,便将心口那抹惊吓压了下来。秀英从前在天桥随着父亲练把式,后来被人推荐给了张统制,做了第五房姨太。她们俩小时候家住得很近,曾一块玩耍,如今各自嫁了人,反而很少来往了。
玉梅淡淡地笑了笑:“是啊,从前身子好,还能在后海爬树和跑圈,如今吃好喝好,倒变得弱不禁风,出个门都得有人扶着。”
秀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坐在她身边:“人人都说你命好,虽然嫁作偏房,风光却不输正房,只有你自己知道……你今天也见到他了,唉,真是作孽啊。”
玉梅拍拍她的肩:“这种话不要再提,”她顿了一下,“前尘往事,都过去了。”
话及此处,声音却是低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后院风寒,二位夫人还恐伤了身体。”
两位夫人一愣,回头一看,是沈伯喻站在不远处。
秀英反应过来,笑道:“公子说得对,我们俩光顾着说话,一时忘了。”
玉梅却定定地看了他良久,一言未发。沈伯喻被瞧得有点不自然,尴尬地咳了一声,她恍然惊觉,低下了头。秀英拉着她,飞快地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她们俩从他身边走过,空气中便传来一股清柔的香,如雨后新叶一般,他料想,这定是属于这位三姨太的。沈伯喻看着她们走远,玉梅低垂着脑袋,却在走廊的尽头,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亮若星辰的眼神,温柔的背影,还有一起一落的步伐――它们好像一缕强光,透入了沈伯喻的脑海深处,仿佛这样的画面,早已上演了千百遍。
他忽然觉得头痛欲裂。
二、 小草与阿广
雕花大门缓缓敞开,沈伯喻的目光掠过行礼的卫兵,又落到了前方富丽堂皇的洋楼上。李将军和他的亲眷都有不少款项在沈家的银行,趁着沈伯喻归国,沈父也就多让他接触些重要业务。
出乎沈伯喻的意料,整个府宅静悄悄的,唯有将军一个人在厅里为自己煮茶。
“将军好雅兴。”伯喻上前做了个揖。
“难得清闲半日,消遣一番,公子是新派人,不要嘲笑我方式老旧就是。”李将军笑了笑,吩咐下人,“让几位夫人都下来吧,银行的沈公子来了,也好让她们清清近来的账。”
原来女眷们都在天台的花园打麻将,怪不得底下如此安静,不一会儿就叽叽喳喳走了过来。将军扫了一眼:“少了玉梅,她怎么不在……是了,她说今日去翠峰苑听戏,不过她本也没什么款项,罢了,不用管她。”
沈伯喻心中一动。翠峰苑近来在修葺,所以贴出了告示暂不营业,这位三姨太既然是爱听戏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沈伯喻未再提及此事,却在完事后驱车向翠峰苑,果不其然,大门紧闭。他摇摇头,心中很疑惑,却见到不远的小胡同里有一抹绰约的人影,正是玉梅,不过只是一闪,又不见了。他赶紧跟上去,却见她一路向里走去,胡同越来越窄,房屋也越来越老旧,好在她今日穿了一件极素淡的旗衫,和周围比起来也不显突兀。
终于,她在一个小院门前停住了脚,推门时破旧的门发出“嘎吱”的声音,里头的房屋也是年久失修的模样。玉梅却未觉不妥,坦然坐下,将手中拎着的东西放到桌上,待把包装纸一层层揭开,沈伯喻看清楚了,那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蜂蜜乳糕,玉梅却郑重其事地点了蜡烛,还许了个愿。
她剜了一勺送入嘴中,好像那是什么了不起的珍馐。沈伯喻禁不住微微笑了笑,却觉得耳旁似有回声,是一对少男少女在对话。
“今天你生日,快吃吧。”
“说得好像不是你的生日似的,我是男孩,当然要让着你。”
“那我们一人一半。”
声音忽近忽远,模糊缥缈,不知是因何而起的幻觉。沈伯喻摇摇脑袋,正欲离去,却看见玉梅手中多了一个木盒子,她将盒中的东西翻看了许久,静坐如一座雕塑,待到日薄西山,才又起身离去。
她离开后,沈伯喻走进那间屋子,里头陈设简陋,应是许久没人住了。他学着她的样子趴下地,果然找出了那个盒子,打开一看,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什。一张照片,还有……沈伯喻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一枚干枯的草戒指。
玉梅的脚步停了下来,却并未转身,沈伯喻注视着她的背影,瘦削柔弱,站在院口的枯树下,有种难以言表的萧瑟。半晌,他才听到她的声音,又恢复了沉静如水的语调:“既然先生都说了是从前,那从前的事,又来追究做什么呢?”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也无从分辨她这句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是看着她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胡同口的落日里。
又是一阵冷风,玉梅用手背轻轻揩了揩脸,上面还有未干的泪珠。这样也好,她在心里说,命运本是如此。
十字路口车水马龙,舞厅的霓虹已然初上,她在路口茫然四顾,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喧嚣浮华的世界,才是她现在身处的地方,她要回到将军府,继续做三姨太。
刚走了没两步,却有人用力扳过了她的肩膀,是伯喻,他一路跑来,还有些气喘吁吁:“你不要走。”
“天色不早了,府里还有人在等我,”她试图挣开他的手,“沈少爷,我刚才说过的话,你就忘了吗?”
“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从前发生过什么,我们俩又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你为什么要嫁给将军,是不是有人逼……”
他的问题太多,话太急,像是喷薄的岩浆,憋了无数时日,终于无法收场。周围路人纷纷侧目,对面的舞厅来往着富贵男女,当中或许就有将军的部下,他们的眼光投射过来,或好奇,或惊疑。
玉梅在他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她自幼长有一对尖尖的虎牙,很快便尝到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沈伯喻疼痛之下松了手,她转身就跑,想要叫一辆汽车,赶紧离开。
路上车来车往,她惊慌之下蹿得毫无章法,一辆汽车疾驰而来,根本刹不住,沈伯喻向前一扑身,猛地将她推开,在行人的一片惊叫声中,他感到身子被重重撞击,接着眼前一片漆黑,如置身于滚滚车轮之下。
黑暗中,他看见玉梅向他跑了过来,她穿着一件淡青的小袄,长发梳了个辫子,辫梢还握在手里。哦不对,这不该是玉梅,是小草。
四、 胡同旧事
他和她,原来认识这么久了。
两家门对门,“残砖对败瓦,这倒是真正的门当户对了。”他这么逗着她,她竟也很高兴:“这样很好,长大以后,我就只能嫁给你。”
日复一日,她在茶馆中唱曲,酒鬼父亲将所赚钱资拿去烂赌豪饮,她拎了几把烂菜孤零零回家,巷内无灯,傍晚就已漆黑一片,他在胡同口等她,再慢慢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细软的长发,轻盈步伐,纤弱的腰肢如春风里的一枝新柳。每次走到院门,他便顿住脚步,不再跟进去,她也停下来,回眸一笑:“阿广,我做饭给你吃。”
他耸耸肩,不置可否。大娘外出帮佣,她的父亲也不会早归,两人捧着清寡的菜汤,在月光下吃得很起劲。小草多拨了些面条在他碗里,吸了吸鼻子:“等以后有钱了,我天天做葱油饼给你吃。”
他哈哈笑起来:“就这么点出息。”
“你看月亮好圆,像一张饼,”她望着天上,“我好馋啊。”
他用手肘推推她,她这才注意到两人坐的台阶上放着一个油纸包。她一层层拆开,惊呼了一声:“鸡蛋乳糕!你从哪里得来的?”
“当然是商店里买的,”见她只是呆呆地捧着,他做出不耐烦的样子,“你不吃我就拿走了。”
她连忙将乳糕护在怀里,又使劲地嗅了嗅,忽然说道:“阿广,就当今天是我们的生日吧!”
“胡说,你明明是春天生的。”
“爹根本不记得日子,”她一脸认真,“而大娘也不知道你的生日,所以,就当我们是同一天出生的吧。”
她的想法永远像乱窜的兔子,奇怪得很。他笑了笑,由她去了。
“以后每年的这一天,我们就能一起过生日,分食同一个乳糕了。”她见他没出声,又着急地逮住他的胳膊,“我们说好了,拉钩,不许变。”
“好好好,”他无奈地伸出手,“一百年不变。”
他们哪里能想到,一百年是如此遥远。
不久之后,忽有一辆锃亮的黑色小轿车出现在胡同口,车上下来两个自称是他亲生父母的人,他们穿着面料华贵的衣衫,端详了半晌,一把将他搂在怀中,口中大喊着“我的儿”,热泪纵横,惊动四邻。
看热闹的人挤满了院子,他很不自在,想要挣开,却被大娘阻止。那个被称作沈行长的男人颔了颔首,身旁的随从将一张支票递到沈大娘手里,她抖了抖,继而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感恩戴德。
他也不怪她。大娘一生孤苦,无儿无女,当初花了些钱买个男婴回来就是为了养老,如今支票上的数额已够她衣食无忧,留他在身边,也没什么实际用处了。
被众人拥着坐上汽车的时候,他抻长脖子向外看,看到小草远远地站在人群外,冲他笑。
当年沈家婴孩被拐走是轰动一时的大新闻,如今他终与家人团聚,世上便再无阿广,只有沈家少爷伯喻。他穿上了精心裁剪的长袍,由先生授以知识,还有个洋胡子老头教他各种奇怪的字母,各种亲戚往来和业务账目让他眼花缭乱。他像个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不得休息,也失去了自由。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小草了,只好想了个法子,趁着夜里守门的仆人换班,便从窗户里翻出,偷偷溜到了外头。胡同还是那么黑,许久未走这条路,他险些跌倒,有人用手轻轻扶住了他。
“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我问才对,”她笑起来,眼睛像是天上的星辰,“我嘛,我自然是在这里等你。”
她说得那么轻松随意,他的心却像灌了石头。再也无人每晚送她回家,而她,还孤零零地等在胡同口。
“犯什么傻,天这么冷,”他敲敲她的脑袋,“万一我不来呢。”
“你这不是来了吗。”她仍旧笑嘻嘻的。
他伸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鼻端传来悠悠的香,那是属于她的,清新温柔的味道。
“过两天,是我们的生日,你记得吧。”
他终于笑了:“我会为你买一块最好吃的乳糕。”
结果,连这小小的约会也只能搁置。父母告知过几日要前往杭州老家,他已回归沈家好一段时日,这是承蒙祖荫庇佑,当然要祭拜先人。
他闷闷不乐,她反而安慰:“回来再过也一样,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就先去吧。”
沈家的事,是更重要的事,而这个破败胡同,就像是光鲜丝缎上的一个污渍,理应被他抛在身后。他忽然觉得,锦缎长袍的竖领是那么紧,勒得他喘不过气来:“我并不想做这个少爷。”
“你怎么开始说傻话啦,”她咯咯笑,“一想到你每天都生活得比以前好一百倍一千倍,我连唱一天的曲都不累呢!”
他见她笑得灿若春花,一把拉起她的手朝外跑去:“我们去照一张相吧。”
她第一次照相十分紧张,将头发和衣角理了又理,照相的青年人冲他们打手势:“坐近些,马上要照啦!”
两人紧紧地靠在了一起,闪光灯亮起的一瞬间,他悄悄握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手。
“你看,你当少爷也有这么多的好处,还带我去照相馆子。”回来的路上,她兴奋得像只小鸟。说话间,正走过一家金珠店,他欲为她买一枚戒指,这回她却怎么都不肯依,两人谁也不让步,她见他固执得紧,眼睛四处看了看,在路边摘了一片草叶子,“你给我编个草戒指吧。”
他被她的孩子气逗笑了,笨拙地编了个指环,牵过她的无名指,套在了上面:“戴上以后,你也姓沈了。”
“嗯,”她将戴戒指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我等着你。”
五、 良缘错失
可是他从杭州回来以后……
沈伯喻猛然惊醒,守在床旁的沈母喜得用手帕连连拭泪:“昏迷了好些日子,可算醒了。”
“别人呢?”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是说李将军的姨太?前日她托人送来了好些补品,说是那日跳完舞出来,多亏了你,才得以在一辆失控的汽车前脱身呢。”
他似乎没听见,顾自提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她是如何嫁过去的?”
“瞧你问得,”沈母答道,“能嫁给将军,那是多少人想都不能想的福气,从此一生锦衣玉食,哪个女子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您很清楚她不是这种人,”他冷笑了一声,“当年因为不愿意嫁给方老板,她绝食了好几日。”
沈母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意识到眼前的人不再是单纯的沈家伯喻,这一场车祸,让阿广从沉睡中苏醒了。
他记起了在胡同里清贫快乐的时光,也记起了他从杭州回来,见到的是小草躺在家中的破床上,人事不知,她爹已将半张草席盖在她身上,哭号得很大声。
卖女求荣的路就这么断送,教他如何不伤心气极。几日前有媒人向他提议,隆兴布行的方老板刚死了夫人,小草年轻貌美,正合老板心意,可嫁过去作续弦。谁知这妮子性子烈,说什么都不肯,他去弄了副锁链,将她锁在屋中,谁知她动真格地绝食,眼看着就快不行了。
沈伯喻的耳边如同有千万只蜜蜂在飞,他捏了捏小草的手,烫得惊人,他又摸了摸她的脸,可是她再也不能睁开眼看他,她的呼吸气若游丝,胸脯已难见起伏,请来的郎中摇摇头:“怕是活不成了。”
他一脚踢翻了郎中,想打人,想咒骂不公的命运,他如疯狂的野兽般冲了出去,却发现外面漆黑如墨,暴雨倾盆。
他跌倒在雨中,痛哭失声。
最后,他在雨中失去知觉,大病一场,记不得从前的身份,忘记了让他牵挂爱恋的人。沈家借此机会,花钱将胡同旧户都打发到别处,又送他出国留洋,他们很欣慰地发现,儿子终于成了他们最满意的样子。
哪知……沈母沉沉地叹了口气。
这一场车祸,幸无大碍,恢复也迅速,他打听到玉梅被撞了腿,还在医院里。见他推门而进,她也未见得吃惊:“先生身体好,竟痊愈得如此快。”
“我今天来,不过是想问一个问题,”他看着她,“你为什么避着我?”
“我与先生素无瓜葛,况且男女有别……”这套说辞从她嘴里说出来很流畅,像是早已打了腹稿,说着说着,她却自己停下来,因为发现了不对劲。
他的眼神不对劲,不是作为沈家少爷对于她的打量、疑惑或是好奇,现在的神情,她太熟悉了:坚韧、倔犟――这是阿广的眼神。
她的阿广,终于又回来了,可惜一切都太迟。
她轻声道:“我已经嫁人了。”
“我去打听过,杨婶告诉我,你爹当年烂赌欠债,债主们放火烧了你家的房子,还威胁会杀了他,你在馆子里唱戏,也被他们追过去,将馆子砸得稀烂,李将军恰好经过,替你还了债。”
“条件是嫁给他,”她嘴角扯出一抹很淡的笑,“我自然不稀罕这些,什么将军大帅,在我眼中,和之前的黄老板并无两样。我没有再死一回,不过是为了想再见到你。”
她心中藏着太多的疑惑。她不明白为何阿广会忽然消失,也找不到昔日的邻居打探消息,她无数次在沈家的银行与宅门口逡巡,却没有关于他的丝毫音讯。
“我想,嫁给将军,大概就有机会知道了,”她又恢复到平静的笑颜,“后来知晓你生活平顺,父疼母爱,我很放心,很高兴。”
他一路飞黄腾达,远走高飞,却不记得她了。这种难过,她竟只字未提。
沈伯喻心痛难忍:“你本应该姓沈。”
“将军待我还算不薄,富贵荣华,一样不少,”她有些倦了,躺了下去,“你前程大好,不应为我自毁。”
他在病房守了许久,听见她呼吸均匀,似是沉沉睡去。在掩门而去的一瞬间,他听见她轻而低的声音:“阿广,前尘往事,都忘了吧。”
他回过头,却发现被子遮住了她的脸,看不见表情。
第二天,他再去医院,却发现她已出院,回家休养去了。渐渐地,她消失在了公众的视线中,大家都知道备受宠爱的三姨太近来身子每况愈下,倒是听说她的女看护机灵漂亮,很得将军的心,怕是很快要成为第四房了。
沈伯喻拜访多次,均被告知“夫人正在睡觉,不便接见”。他仰头,发现她卧室的窗明明开着,心中明白,这是她婉拒的方式。
他终于按捺不住,准备在夜里重操旧业,翻窗入宅,不管怎样都要见她一面,出门前却听见家仆禀告:“少爷,有位张太太在客厅里,想见您。”
原来是秀英。他自然也想起来,从前在胡同里,小草和她是最要好的。秀英坐在沙发上,客气地寒暄一阵,将一张字条递到他手中:“玉梅让我转交给你。”
他展开,仅寥寥八字:“冬日苦寒,望君珍重。”
秀英眼里像是有泪:“今日去看她,憔悴得不成人形,喝了多少药都不见效,怕是……熬不过这个冬了。”
字条自沈伯喻手中滑落,吹到门外,被寒风肆意撕扯。从小草到玉梅,命运待她总是残酷,她如此弱小,唯一抗争的方式便是放弃自己的性命。她心事已了,不愿再活在这世上,却嘱咐他千万珍重。
“告诉小草,我就算抢,也要把她抢回来。”
六、 桃之夭夭
没想到,几日后的北平掀起了千层浪,炮声轰隆,战争终于惊醒了这座沉睡的古城,守城的李将军节节溃败,城里的居民纷纷收拾细软,惊惶逃窜。沈家银行破产,宅邸也被强占,一大家人连夜赶往天津,要从那里回杭州避灾。
沈伯喻放心不下小草,想要带她一起走,却被沈母死死拦住:“将军的亲眷早就被转移到了东北,你以为,你还能见到她吗!”
他先是一愣,缓缓地,又松开放在门上的手。
几年过去,一切都已平静,沈家在南方重振基业,他却只身返回北平。父母当年对他说了谎,李将军并未转移亲眷,而是在兵败前夕弃城而逃,身边只带着出身东北军阀之家的大夫人。
“将军的家里人呢?”他四处打探,然而如今涌入北平的大多是外乡人,他们对这座城的往昔十分陌生,只有一位老大爷,指着将军府的方向:“被炮弹炸啦,起了一场大火,死了许多人。”
火,又是火。
春日里风暖和煦,四野桃花开放,他却如坠冰窟。同行的朋友口渴,拉他入了家茶馆坐下,边喝茶边介绍:“这里有位小桃姑娘,曲子唱得不错。听说是茶馆老板捡来的,人长得美,只可惜在战乱里受了病,心智不太正常,这辈子都好不了了,真是可惜。”
他无心听故事,只见前面的屏风后有一抹绰绰的人影,是位女子。
她清了清嗓,调子宛转而起,沈伯喻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朝屏风疾走而去,同伴欲拉住他,两人拉扯间碰倒了屏风,引来众客一片惊呼。歌声戛然而止,唱曲的姑娘扭过头,两人四目相对。
她的长发不见了,剪成了齐耳短发,穿着半旧的淡蓝布裙,像学堂里的女学生,脸比分别时饱满了些,骨肉亭匀,精神爽利。
同伴心里叫苦,传闻这位小桃姑娘脑子不太好使,性子自然也古怪,哪位客人稍不合意,她便冷着脸,收声走人,为此茶馆老板没少赔笑脸。果然,她盯着沈伯喻,半天脸上都没个表情,整个茶馆都静悄悄的,不知她是否又要发脾气。
沈伯喻的双手都是汗,一颗心跳得飞快,她的名字在唇边,马上就要喊出来。
谁知,她却先冲他一笑:“先生觉得我唱得不好,也不必如此费劲,到时不用给赏钱就是了。”
他的一颗心猛然跌到了谷底。
她竟然,不认得他了。
小桃未察觉出他的异样,又朝他走了两步,相距不过咫尺:“今日见着先生,觉得很有眼缘,像是在哪里见过。”
他看着她的眼神,清澈如水,笑容娇艳,仿佛又回到了二人年幼初识,少有忧患的时光。
“先生若不嫌弃,”她边说边站回原来的地方,“我为先生唱首《汉宫秋》吧。”
这是从前,他最爱听她唱的一首曲子。
篇5
当中国道教史首位女方丈作为新闻炸开时,有人说吴诚真红了,有人认为最重要的是道教得到了关注,是她吸引了众多眼球。11月15日的武汉长春观,这天非比寻常,仅人流和道乐就足以证明阵势的宏大。上午9时30分,吴诚真大师在两列身着道袍的道人引导下,步入长春观大门前正式接受奏章文疏,接着在长春观的王母殿前,隆重举行吴诚真大师升座为方丈的庆典。
11月24日,吴诚真在北京接受了《新世纪周刊》的专访。“我德浅、才也浅,自己的综合素质和功德与方丈有很大差距,现在把我推到这个位置,我会更加珍惜众生对我的爱。”
在答应了拍照要求后,吴诚真迅速整理道服,她说自出家后就不再看镜整理,“我最不喜欢这些,那天的新闻,网上照片我的头发都是毛毛的。”她边说边摸耳边的头发,“我从来不进商店买着哩水、擦脸油之类的。”
29年入道经里,在吴诚真看来是短暂的,她一直娓娓而谈,但电话不断,半小时,接了7个电话,两个未接,不包括短信。除了信徒的请教,还有升为方丈后的“繁忙业务”。“后天晚上10点的飞机回武汉,三家大报要一起采访,有《广州日报》,这是个大报、党报,剩下两个我不记得了。”她接着把散开的道袍带子紧了紧,“政府的安排,要宣传,没办法,你看我这个人,没有喜、没有悲。”
当时邻村的女孩都笑我土
你从小就爱看和道教有关的书?
是的,很爱看道教的书,比如《玉露金磐》、《七真传》、《观音济度》,他们如何修行成仙,从六七岁就开始看这方面的书。还有三国水浒学堂、《封神榜》,我记性很好,里面讲的内容,现在都还记得,包括诗歌,其实书刊对我信道的影响还是很大。小时候家里有很多书,父亲非常爱看书,对我也有影响,四书五经之类的书都有。
当时家人支持你入道吗?
很反对,我二姐信,在年轻时就立志独立一生,我在家最小,但上学最多。高考制度恢复后,父亲希望我参加高考,但我已经开始食素、放生、留辫子,为出家盘头做准备了。当时邻村的女孩都笑话我土,因为那时流行烫发、短发,该出嫁的也都出嫁了。
听说当时去你家提亲的人很多?
的确很多(笑),但我已经抱定了终生不嫁、一心修道的决心,为此父亲经常很恼怒,拿大扫把追赶我去相亲。嫂子也很不满,劝我不要学二姐,说姑娘生下就是要嫁人的。但我不想像二姐那样在家修行,我决心修道时就想着要出家了。
你是1980年到长春观出家,那时每天的修行具体做什么?
什么都做,会计、出纳、支客、厨房、卫生、接人等等,那时人特别少,条件艰苦。我去时刚落实政策,又受到摧残,老人多,几乎没有年轻人,而我就是那个时候的年轻人,我们要自筹自养,现在也是。那时就像一个螺丝钉,哪儿差人就去哪儿,照顾老师傅,衣食住行什么都做,还负责出纳、客房等等。当时有个蔡师傅,七十多岁,年老多病,要照顾他。我给蔡师傅倒了三年痰盂。他在屋里拉大便,那个院里没厕所,要把痰盂倒到很远的一个地方。开始让大家每人轮流端一个星期,别人做了一次就不愿意做了,后来的三年都是我在做。当时饭都吃不饱,还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自己种菜园,过年时线粉都是好的,还有园子的青菜。记得姑姑去看我,她都喊:这怎么可能,在家里是很宠的,这个要怎么过啊。
想成仙就得苦
那么苦,没想过放弃?
菩萨修行多苦,我这算什么啊,我觉得意志一定要坚强,苦修不仅是肉体上,还有精神上,你想成仙就得苦。凡是有人的地方哪能没矛盾,在八几年九几年,内部的磨难太多,我不愿去回想。一块进的是八个道友,后来有的到小庙里去了,因为实在受不了折磨,一些旧社会出家的老修行,冷淡、怪异,脾气很坏,经常出言不逊难为人,这些你都要接受。一个小家都有矛盾,何况几十人的大家,所以还是通过自己的修行,自己去消化、去忘我,要自己去忘掉它。他们都爱说我经历了太多磨难,我这个人不记,过了就过了。
这段过程也让你收获很多?
一开始哪会思考什么大问题,到了长春观通过修行才慢慢领悟到。佛教也好、道教也好、洋教,(基督教)也罢,这些教归根结底都是令人向上的。道教所体现的是一种乐观的生活态度。道教重实、返璞归真,讲无为;道教重生,不仅是人的生命,还有万物的生命,它都很珍重,而且道教是多神教,不是一神教,而多神教,就告诉我们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实践,通过理性的修炼,人才能够成仙,成大智慧。
成仙听起来很神话,要怎么去实现?
先苦修嘛,什么叫苦,不仅在体力上要苦,精神上也要磨练,你想成神仙就得苦,但是你心里不要苦,心里是乐的,这都是我修行的一个过程。我如果连干些体力活、受些精神磨难的事情都怕苦,怎么还能成神仙、成大智慧呢。
这也是你潜心入道的根本原因?
当然我根本没有说要当方丈,也没有想到去当政协常委,这都不是我想得到的。但有了这些,也是一个方便的阀门,我不能去违背。既然给你推到这样一个位置上,给了这样一个责任,我就要带更多的人去实践,把我们的道场建好。
宗教商业化,没法管
在现代社会,如何理解道教的价值?
随着社会的发展,在物质上的确比以往好,但道德呢?老子在两千年前就提过,在生态上,昆虫草蜢不可杀。不要因为征服而去征服,不要过分的贪有。现在破坏生存环境的事件经常发生,很多人良心缺失,我觉得太应该、太需要这种传统文化去规范人的行为。
从你自身的经历看,如何具体实践?
我认为要修行,就是要弘扬道教文化,去做人。做人首先自己先要明白,要开目,自己要有智慧。就像刚刚来的那两个信徒,问我说:“大师,您给看看相吧。”我说大师不看相,看相有看相的人,相好不如心好,心的修炼才是真正能改变你的。道教的文化博大精深,给人家指点迷津之类的,我不搞,我只搞内功的修炼。我不是要观你的相、他的相,我是要自己观自己的相,可能很多人未必能听得明白,我不能过多的观别人,我要观自在,才能得大智慧、大作为,我这么一个人去看相算卦,那不是我要做的。
提起看相算卦,让人想起道教现今的商业化现象。
社会上道教的商业化,也没法管,这个只是他们的修行和德行。宗教商业化,我肯定不赞成。宗教应该是朴素的、弘法的、慈善的,应该带着人去净化思想和灵魂。昨天有一个老师问我,你对佛教释永信的这种商业化怎么看,我说我不评价,两个派,我没有必要去评论他,还有更多的人,世界上几十亿人都在观看他。
方丈是投票选举出来的
都知道佛教称方丈,而道教的方丈听起来很新鲜。
道教也有方丈,在南北朝时期就有这个称呼了。北京白云观封过好几次。
作为女性,被选方丈在道教史上还是首位。
道教过去就没有男尊女卑,有很多神仙女传。道教的太极图是平等的,阴和阳、乾和坤、男和女都平等,是众生平等的真正体现,而且八仙(八仙过海)里有才子,也有当官的、残废的,有男有女。道教维系男女平等,古往今来都很讲究,包括在封建时代就支持这种平等。
升方丈需要具备什么条件?
升方丈的选拔很严格,得具备一定条件,必须受过三坛大戒,接过“方丈法”,还要出家十五年,得到全体道众拥戴。他们认为我在这些方面的条件都具备,政治上爱国爱教,行动上大家都最拥护,事业上也有成绩,当然这是政府和下面人的观点,并且都是投票选举的,记得除了一票弃权外,全都通过。
成为方丈后生活是否也发生很多变化?
当了方丈,依旧要弘法、弘道。其实也一样(笑、拍胸口),关键在于心,心态平和,什么荣誉就都无所谓了。我现在只管宏观,不再管具体的事。我这个人其实很洒脱,无为而治,不然我在这里学习这么久,家里(长春观)有事,怎么办。现在升为方丈,这些都不是我要的,也不是我想的,我很平静。至于媒体报道,我更多的希望宣扬中国的传统文化,不要宣扬我。
信徒什么身份都有
听说你的信徒多而广,具体有多少?
很多(笑),刚挂的这个电话就是。我还真没有具体数字,我的徒弟不分性别年龄、高低贵贱,有企业家、经理、职员、工人、农民、教授、博士,很多,你刚在门口遇到的两位也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武大美院有很多学生都是我的徒弟,测八字起道号,经过正式拜师礼仪的。也有很多社会人士,因为感情的挫折找我倾述的、家境困难需要帮助的、看破红尘想出家的,说起来不分轻重,只要时间允许,我从不拒绝,尽量帮助他们,说实话我就想每天搞好自己的修行,把每一件事情做好。
你们的资金来源有哪些,收支情况如何?
篇6
据《兰州晨报》3月22日报道,兰州一个叫林鹃的女孩从1994年起就发誓:“不见刘德华,我决不嫁人。”12年来,她前后三次前往香港和北京想见刘德华。林鹃曾对父母说过:“如果今生见不到刘德华,就没有活着的勇气和希望。”其家人为了助其实现愿望,不仅债台高筑,就连家里不足40平方米的房子也卖了!另据上海市一项对16~20岁人群的“亲情调查”显示:有20%的青少年不记得父母生日,60%的青少年过生日时不会想到感谢母亲的养育之恩,48%的青少年和父母无话可说,但他们中有超过70%的人曾为超女的“真情感言”流泪。有人将这种“见超女尖叫,见父母无言”的现象称作“新移情”。这些“移情e族”为何只知爱超女,不知爱父母?为何偏偏“愈亲愈远,愈远愈亲”?
在母亲节即将来临,2006年“超级女声”再次启动时,让我们一起来关注――
【现状】
茫然的母亲:我的孩子怎么了?
春节刚过,笔者就收到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我儿子今年20岁,去年考上大学后,与我们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今年春节前,我提议一家三口回长沙探亲,哪知道儿子一口拒绝:“那些亲戚好多年没见,见面不知说什么好。要回你们自己回去。”无论我怎么劝说,他就是坚决不回家。孰料我们准备订火车票前,儿子又改变主意,理由是:“李宇春会出现在湖南卫视的‘春晚’活动上,我要看她真人。”这让我很心酸,他的爷爷、姥姥和小表妹都在长沙,一家三代亲人的吸引力都比不上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孩子变得如此冷漠和麻木?为见一个不认识的人,他宁肯千里迢迢地赶去,而那些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他却置之不理。公司里和我年龄相仿的父母也有同样的困惑,他们的子女为了支持喜欢的“超女”,不顾家庭经济窘迫吵着要买手机,然后又花光零用钱用手机投票,却舍不得主动给爸妈打一个电话!
我真想不明白,现在的孩子到底怎么了?难道在他们心目中,天遥地远的“超女”比近在眼前生他养他的父母还亲切可爱?
一个茫然而又无奈的母亲
从这位母亲的来信中,笔者读到的不仅是茫然和无奈,更多的是不平与委屈。时下的新生代,有着得天独厚的物质环境和教育机会,他们理应珍惜与感恩,然而他们却不以为然。他们清楚地记得Rain抵港的日期,却不知道父母的生日,他们只知圣诞节、情人节,却不知道还有母亲节、父亲节等,他们舍不得抽出十分钟陪父母聊天,却甘愿夜以继日不眠不休地泡在网络里――
【画像】
在游戏世界里我是王者
口述/程然(17岁,铁杆游戏迷)
我承认我对游戏的热爱超过一切,除了吃饭睡觉和上学,我所有的业余时间都在网吧里度过。起初上网,是因为害怕听见老妈的唠叨,只要我一回家,她就没完没了地埋怨我“早晨起床又没叠被子”或者是“数学才考70分,你好不好意思?”
为了逃避她的罗嗦,我放学后就在网吧混时间,渐渐爱上了CS游戏。我可以把那些敌人当成可恶的考试和老妈的不满,然后持一把机枪疯狂地扫射,看见他们倒在我的枪林弹雨中,我就有种报复的。如果你问我为什么爱玩游戏,我想是因为,在家里我得听命于父母,在学校我要顺从老师,只有在游戏的世界里,我才能随心所欲,称王称霸。
画外音许多沉浸于网络、游戏、酒吧、KTV等等场所的男孩女孩,都有情感发泄的诉求。当其内心不满或受到委屈时,找不到可以倾听或排解的人,所以想通过娱乐来舒缓情绪,渐渐沉迷于此。连孙悟空都受不了“紧箍咒”的束缚逃回花果山,何况是自我价值认同形成较早的年轻人?作为家长,与其慨叹他们是“没救的一代”,不如好好思考如何与他们平等相处、真诚沟通。
博客让我有机会“”自己
口述/曾杰(24岁,博客元老)
2004年我大学刚毕业,曾经的同窗好友各奔东西,想联络感情时发现,发短信太麻烦,打电话太昂贵,于是有人提议说:“写博吧,把日常生活记下来,方便彼此偷窥。”
第一天的日记,我只写了几个字:“今天吃四川火锅,辣得好爽。”很快,远在北京的大彭留言说:“哥们,真是默契,我昨天也吃了口味虾。”短短几个字,却让我感到温暖,好像我们不曾分开一样。鸡毛蒜皮的琐事磨光新鲜感时,我索性把博客变成影评专贴,专门推荐好电影,并把博客地址搬到了天涯网站。看我博客的陌生人越来越多,还真有人找我推荐的电影看,并很诚恳地留言感谢或是骂我没有欣赏水平。我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并决心一直写下去,不然,我怎么对得起我的观众?!
画外音什么途径能在最短时间内传播自己的生活观念和价值观念?答案一定是写博客。从文字博客发展到声音博客甚至是视频博客,这就好比敞开自家的门窗,吸引那些“非礼之视”的目光。找一个发挥才情的地方,或许是年轻人移情“博客”的初衷和动力所在。不过,只有偏爱自己3次方的人,才会钟情于这种自呓式的写字、说话和卖弄。
“超女”圆了我的明星梦
口述/尹珊珊(25岁,超级笔迷)
早在2003年,我已开始留意湖南卫视办的“超级女生”和“超级男生”了,前年超女亚军王缇败给安又琪时,我还赌气对男友说:“又不是选美,凭什么唱得好的反而会输?以后再也不看这种不公平的比赛了!”
然而,2005年“超级女生”海选时,我又一场不落地坐在电视前。从周笔畅在广州海选开始,我就给她投票,并在第一时间内下载她的单曲,但凡有她出场的演唱会,我不惜代价地请假坐飞机去捧场。支持笔笔,除了因为她唱歌好听之外,还因为她长得不漂亮。因为我也是个姿色平平但歌声动听的女孩,可惜不敢和小姑娘们PK了。周笔畅的光环圆了我的明星梦,她让我知道,努力加实力就能取得成功。
画外音不够漂亮、没有经验、歌声不动听、身材不火辣,却一样可以在辉煌的舞台上秀个够,一样可以让人“惊叫”和“追崇”。自我的一代去会“超女”,其实是去会“梦想中的自己”。自己和父母、亲戚、同事比起来,哪个更亲?当然是自己!
【反光镜】
“移情e族”也许不是
你想象的不可救药!
2003年,北京爆发“非典”后,少数大学生的离校出逃引发一场声讨,新一代的年轻人被定位为“自私、没有责任感”的一代。“短信时时不停,手机年年换新;工作常常不稳,对象终身难定。”物质的脱困和思想的自由让年少一代的生活变得越来越“丰富”和“随意”:高兴时,上哪儿胡吃海喝一顿就爽快了;郁闷时,随便换部手机装台电脑就痛快了;痛苦时,进商场听商家美言一番后乱买一气就舒畅了――钱让“移情e族”有能力热爱更多,父母受点冷落又算什么?但,他们真的一无是处、感情麻木吗?会不会是,他们对父母、同事和亲戚“爱你在心口不开”?我们不妨换个角度来看他们!
――有话不好好说,宁可把私生活在博客里公开,让陌生人偷窥与评论。
(从芙蓉姐姐到越脱越勇的流氓燕,“移情e族”对展现思想、隐私乃至身体的热爱,无疑是公开挑战传统的道德观。你可以说她们不顾羞耻,但你不得不纳闷她们的勇气来自哪里?)
――有工作不好好做,他可以为工作彻夜不眠,却又频繁跳槽并美其名曰为了“实现自我”。
(“树挪死,人挪活。”没有这些流动的人才,绩效考核和竞争上岗如何实现?变动说明“移情e族”喜欢尝试、勇于创新,心脏少了负荷能力的人,是不敢轻易换工作的。)
――有书不好好念,辍学以标榜自己是偏才。
(虽比不上比尔•盖茨,但辍学变富豪的例子并不罕见。我行我素的韩寒辍学后,变成作家和赛车手。“移情e族”胆敢以辍学挑战权威,用行动证明他们不仅有勇气也不欠谋略。)
――有恋爱不好好谈,先上车后买票。
(去年的电影《早熟》《珍妮朱诺》不约而同地描述学生早恋和未婚怀孕的故事。我们不提倡早恋,但“移情e族”这种“敢爱敢恨”的潇洒令人惊诧。)
――不见得知道李煜、苏轼,但肯定看过村上春树和郭敬明的作品。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如今还有几个看鲁迅和郭沫若的作品?“移情e族”普遍热爱商业小说,也许显得浮躁和肤浅,但阅读兴趣跟上了时代的步伐。)
――不见得相信爱情,但盲目崇尚婚姻。
(因为厌倦工作和毫无结果的恋爱,不少“移情e族”把婚姻当作情感和生活的救赎。和那些享受爱情抗拒婚姻的“恐婚族”相比,他们似乎更清楚人生归宿。)
――考试不一定拿第一,投机赚钱却很有一套。
(一场场PK比赛让“超女”有接不完的演唱会和广告,有赚不完的钱。“移情e族”爱出名或生财的机会,可以说不务正业,可他们的副业比别人的正业收益更多。)
――还没挣钱,先会花钱,MP4、新款手机、数码相机,一个也不能少。
(“移情e族”的自我意识比任何一代人都强烈,为了“掌握新生事物”,他们不惜重金。父母埋怨负担增加时可想过好奇心是创造的前提?谁能保证他们中不再出个牛顿?)
【嘉宾谈】
问题在孩子,根源在父母
赵忠心(中国教育学会家庭教育专业委员会理事长)
“移情e族”的出现,有它的社会基础。如今,年轻人与家庭、子女与父母之间的关系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年轻人每到过节或休假时都是与同龄人相聚,与家庭、父母渐渐疏远,父母很难再享受到天伦之乐,感到很失落。这其中的根本原因是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方式决定生活方式。在农业社会,以家庭为生产单位,家族对家庭成员有很大的制约作用,年轻人对家庭的依赖也很大;而在现代社会,自工业革命以后,生产劳动场所由家庭转移到了工厂或农场。年轻人自食其力的能力增强,对家庭、父母的依赖性大大减弱,家族对他们的影响与制约力削弱。因此,年轻人与家庭、父母的关系日益疏远。而要改变这种局面,我们能做到的就是改善家庭教育。
首先,父母正确、成熟的爱是重要的精神基础。美籍印度哲学家哈里德斯•乔德赫里在《爱的哲学》一书中指出:“婴儿和幼儿在成长时期的爱的体验对我们起着难以估量的作用,它决定着我们沿着什么样的道路去成长发展,决定着我们对待自己,对待社会和世界的态度。”心理学家研究也发现,从专制、拒绝、放任、非道德的父母教育方式中成长出来的孩子,多是心智扭曲、没有爱与被爱的能力、不负责任的人。而享受过度宠爱和溺爱的孩子有可能养成掠夺式的生活态度。而父母如果以民主、理性的方式进行家庭教育,孩子会变得富有爱心、开朗活泼、健康乐观。从小孩生下来一直到十二三岁,父母是孩子学习的第一个榜样。所以,父母的教养方式、文化素质、道德修养是孩子将来成为什么人的关键因素。
其次,父母的身教重于言教。很多父母望子成龙,把未完成的理想、愿望建立在孩子身上,要求孩子刻苦学习,自己一有空就打牌、打麻将;要求孩子勤俭节约,自己却穿名牌、大吃大喝;要求孩子讲道德,自己却“包二奶”,搞婚外情。这种言行不一致的教育使孩子无所适从,或对父母失去了尊敬、爱戴,因而,他们容易将“超女”、歌星当作崇拜的偶像、学习的榜样。这是否应引起我们做父母的反思?
【本刊结语】
“移情e族”会在历练中成熟
“移情e族”的现象,有人想当然地以为是受到西方价值观念的影响所致,其实未必尽然。据最近一项美国和日本针对高中生的名为“谁是你最崇敬的人”调查显示,绝大多数学生将父母列在前三位。而据我国的一项同类调查显示,父母在孩子心中的位置竟位列“黑社会老大”之后。这种状况的确让我国的父母们揪心。冷静反思我们对孩子的家教,应该看到,其根源的确还是在父母身上。那种一方面对孩子溺爱放任,一方面又武断专制管得过细过宽,那种只知关心孩子的生活和智育,从不关心孩子的思想和德育,那种只知对孩子言教,却忽视自己的身教等现象,在我们周围的为人父母者身上,发生得还少吗?是该警醒了啊!
再者,由于社会价值的多元化选择,使“移情e族”更愿意充分展示自我、突出个性,更愿意按照个人爱好、兴趣去追求丰富多彩的人生。他们敢于趋新、张扬个性、蔑视权威,拒绝背负过多的感情包袱,因而,无论他们爱好什么,无论把爱留在哪里,他们都可以随时随地开始,也可以轻而易举地终止。“移情e族”碰上了史无前例的时代,没有人因为他们缺少文凭而吝于提供机会,没有人因为他们乳臭未干而阻止他们展现自我,他们的机遇和成功比任何一代人来得偶然而且顺利轻松。我们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因为少了挫败与艰辛,他们的爱才缺少专注度和定力;因为选择越来越多,他们对情感的表达就越“漫不经心”甚至是“没心没肺”?
“移情e族”的种种表现应视为社会发展中的正常现象,正如网络的发明无所谓好坏一样,关键在于人们如何运用它,而不是被它主宰。北大教授钱理群认为:“每一代人,都为他的上一代人所不满,最后还是接了上代人的班,完成了历史赋予他们的使命,然后又有资格来批评下一代人。”所以,当“移情e族”被《导盲犬小Q》感动得一塌糊涂时,别责怪他们对《亮剑》无动于衷。终有一天,他们的情感和生活会随着经历和经验的增加,尤其是等到他们自己做了父母之后,终会变得成熟稳重,而让父母们易于读懂、乐于接受!
【开心果】
谁是“移情e族”代表?
以前的男子只要谋到一份好差事,女子只要嫁到一户好人家,从此便踏踏实实、日复一日地活到老。如今,指望“移情e族”一生只做一份工作或是只爱一个人,简直比攀上珠峰还难。他们时而热爱写作,时而热爱音乐,时而转行开赛车……和前辈相比,他们的爱充满不确定和不安分的因素――从“移情e族”的代表人物身上,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新世界。
曹方――生活在自我空间的新生代歌手。代表作品《黑色香水》。私人生活的场景是她主要表达的对象,在她的歌曲中,“我”的成分要远多过“我们”。
经典自白:看似遥远,就在身边。在左边,在右边,在眼前。
韩寒――作家及职业赛车手。生于1982年,代表作《三重门》。辍学从文,作家的椅子坐得正热,又跑去开赛车。
经典自白:我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我对那些模式化的人格尤为反感,我只是按我喜欢的做而已。
宋洋――创作人。生于1981年,漫画代表作《七剑》。先后做过漫画、视觉设计、游戏设定、专栏写作、独立影像和音乐DJ等工作。
经典自白:我们所尝试和接触的东西是更新的,或者是更加外放的东西,玩的时候就要尽力地去玩。
春树――少女作家。生于1983年,代表作《北京娃娃》。2000年开始自由写作。热爱摇滚、朋克精神、诗歌、鲁迅。
篇7
一
在还有一个星期就是中秋节的晚上,在新世界旁的欧米奇咖啡厅,黄蒙蒙实现了和她的主顾张玉才的会面。这得感谢小依。是她介绍了黄蒙蒙给张玉才画插图的,不然她这个小老师怕是一辈子也难与这样著名的作家,学者搭上界沾上边。
差二十分七点时,再一抬头,黄蒙蒙就看见昏暗迷离的灯影里向自己走来了一个瘦高的男人。
人的缘份真的奇了怪了。只一眼,黄蒙蒙就断定这个男人就是那个在邮件上称自己是理解他文字最到位的男人。分明的,男人也感受到了黄蒙蒙就是那个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和他通邮件的女子,远远地就投来了亲切爱怜的目光。“黄蒙蒙吧,比想象的年轻漂亮。”男人真的走近了,黄蒙蒙站了起来,她想说,你也比我想象的要年轻气宇,根本不像五十多岁。她更想向他伸出手,来个友好的一握,可对方的语音更惊得她两颊赤红,两耳轰鸣地想:错觉吧,怎么可能呢?于是她只能站在座位上抿嘴地笑。
好在咖啡一喝上,他们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张玉才说作为一个年轻画者能对他的新作《土著火星》理解到如此程度难得,黄蒙蒙说是张玉才的文字太有魅力了,她总怕自己画得不够好,架构理解得还不到位。张玉才说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说从黄蒙蒙发给他的十几幅画看,她的文字修养也了得。黄蒙蒙告诉他说,她也算是个文学爱好者。她一直有个梦想,要把自己童年时期在海边的一段经历编写成美丽的童话画出来,然后配上美的文字。黄蒙蒙还说,为了这个动漫集,她已经试着画了些习作。
“很好啊,你可以把那些习作给我,我帮你出了。”
“最好是先给我提提意见。”没想到眼前的人这么的热情,黄蒙蒙觉得更应当让作品上个层次。
“那也好,唉,我们早点认识就好了,我不仅会给你出很多的画册,更能让你成为一个童话的创作者……”
“那我给你画完了,就画我的《海马和海鸭》,试着写写配文吧。”
“你一画好了,写好了,我就给你出了。”
大概受了张玉才要给自己发表作品的蛊惑,黄蒙蒙又说起了自己过世的母亲,是那么地爱着童话。
“唉,我的母亲前年去世了,我太知道了那个苦了,我们早点认识就好了,我不会让你这么苦的,唉,你和我还不一样,你是精神支柱没了,唉。”
张玉才连连的“唉”,说得黄蒙蒙的心凄凄的,绵绵的,时才见面的惊讶与温暖愈加地泛滥了,想,真的真的一样啊。虽然还努力保持着矜持,但再看他的目光却是掩也掩饰不住的柔软了,水水的,满是深情的话语。
“你要是有个爱人就好了,我那时候,多亏我爱人来安慰我,我爱人那个人真好。对我很好,前年我妈去世了,她安慰我,今年一月她妈妈也去世了,我又来安慰她。”看着更热情地接纳自己目光的张玉才忽然转了话锋,似乎忘记了自己前一刻说的,他的妈妈去世了,多亏一位同事的开导才走出了痛苦。黄蒙蒙能不在乎他话锋里的寓意和提示吗?
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黄蒙蒙不高兴了。但她还是和张玉才自自然然地谈起了作家和作品,谈了本土的,又谈国外的。谈得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处何地。
“怎么这么快啊?这么早就关门了。”当那个红衣的服务生笑眯眯地提醒咖啡厅马上要关门了,张玉才不情愿地站起来。他的依依不舍再次撩拨了黄蒙蒙内心深处的激荡,心更堆簇了无尽的浪花般,哗哗,沙沙地欢愉着。虽客气却也是依依不舍地和张玉才说了再见。
二
中秋前一天的下午,黄蒙蒙在星巴克咖啡厅遇见了大梁。
一看见了黄蒙蒙,大梁立即丢下客户,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你们常来这里?”显然大梁觉得黄蒙蒙不适合这样的地方,就像黄蒙蒙觉得他应当适合更高档的地方一样。不是吗?那永远都是笔挺笔直的高档西装,那黑框的大眼镜,慢条斯理的说话速度,都证明他应当是更高贵场所的贵宾。
“一个星期一次,都是小依约我的。”
“那以后,我就常来这里,可以碰见你。”大梁说着自嘲地笑起来,黄蒙蒙附和着笑,但笑得勉强。
“老同学,不要在那个不景气的私立中学待了,来我的幼儿园吧。”
笑声还没落地,大梁又低声恳求着,看黄蒙蒙的眼神更脉脉的。
“暂时,我那里走不开,再说,我怕担当不起。你还是另请高明吧。”黄蒙蒙很不好意思可语气坚定地说。
“你是不是还记恨我啊,我是真诚的。现在你这样的,真的打灯笼难找啊。我不能再失去你……”
“梁总好啊。”
“小依好啊。不打扰你们了,我那还有客人,改日我请你们。”
真感谢小依的及时出现,解了黄蒙蒙的围。
“是不是又缠着你去他管辖的幼儿园?我说你去吧。要嫁人,他是个最保值的饭票。”
“不说好吗?不说好不好?”如每次一样,在黄蒙蒙拉长脸中,小依闭了嘴巴。
虽然来到临海七年多了,黄蒙蒙却没什么朋友。有人把这归于她偏于安静和细腻的个性使然。就像她的字本来已经写得很好。可每次写字的时候,仍是写了擦,擦了写的,不到三五个回合下来,是不会写成一个字的。哪怕写个当天的课程表,她也会一撇一捺地端详又端详,不到身边有人不耐烦地说:“好了,已经写得这么好了,别擦了,总不能一个课程表要写到明天吧。”她才肯停止端详,不然,你真怀疑她确实能和那十几个字较劲到明天。为此,那些年纪稍大的同事凭经验断定:是她的完美主义和犹抱琵琶半遮面,才让她成了老剩女。可年轻的同事们,却不这么看。他们觉得黄蒙蒙是个外表静默内里滚烫的暖水瓶,只是看上去矜持,很平易近人。就如她的外表般,永远不变的五四式的学生发型,看上去像是流动着那个时期的韵味,但只是韵味罢了,走近了你才能看出来,她是像极了前卫动漫里的女主角。所以,人们才会都说,黄蒙蒙长得很年轻,不像四十三,而像三十刚出头。
小依与黄蒙蒙截然不同,长发飘飘,不但妖娆妩媚,更重要的是,她的能歌善舞。她的歌喉一亮,让人立即觉得春天来了,树儿绿了,花儿开了。一副好歌喉,一张干净漂亮的脸蛋,配上窈窕的身材。人堆一站,一个翩然,就是天仙下凡。别说是异性,同性也要忍不住慨叹:真是杰作。怎么好处都给了她了。不仅如此,而女人的饭碗是天生的,在小依身上体现得也淋漓尽致。和许多有着姣好的容颜,却没有高贵气度的女孩儿一样,小依的出身是不能给她一个荣华富贵前程的。都是工人的父母,除了用九牛二虎的气力供她读完大学,是绝不能给她一个她青眼的好前程。但是有福气的小依,硬是凭借自己的歌喉和美貌,刚毕业不久,就在一次茶话会上结识了一个对她的歌和人都痴迷的款爷。于是在小依成了他的小情人的不久后,小依就成了临海电视台的一名小记者。本来冰雪聪明,很快的,小依就成了电视台记者里的佼佼者,担当着大的外派采访。如斯,她更成了一些有地位,有票子男人们垂涎的鲜美佳肴。自然经受了不少感情波折的苦,甚至是伤害。可物质上已经完全脱贫。虽然才三十二岁,但已有车有房,还有一个以她弟弟名义的广告公司。就是这样一个有地位有身份的小依,却黏上了黄蒙蒙,非和她做了铁铁的同性朋友。用小依的话说:大凡她们这样优秀的女性,都是被同类嫉妒的,从而没有女性朋友。黄蒙蒙却是个例外,她的世界似乎还没有嫉妒这个概念。因为黄蒙蒙的不嫉妒,所以,她对那些传播和散布他人,尤其是女性的所谓绯闻,花边,八卦的嚼舌头,咬耳根子的事情,深恶痛绝。因此,小依可以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闺房密事向黄蒙蒙倾诉。
小依和黄蒙蒙是在瑜伽训练班里相识的。至今三年多了,仍如初识般的亲密。这大概得感谢小依那永远都在上演的爱情传奇吧。
今天,小依又两眼亮着小火把地告诉黄蒙蒙,她爱上了她的一个采访对象了。那是个比她小八岁的应届大学毕业生。
“他一点也不像富二代,我们太像象,太默契了。起初,我只是把他当个孩子,可是昨天他突然说他喜欢我。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你应当告诉他,你比他大八岁,你已经登记了。”如每次这样的时刻一样,黄蒙蒙板着个脸充当着灭火师。
“我告诉他了,可他说他不在乎,他要追,一直到我动心……关键是我也那么地喜欢他啊,我怕我挺不住……”小依戚戚地看着黄蒙蒙。黄蒙蒙很喜欢这样时刻的小依。正是这样的小依,让黄蒙蒙知道了,她每次的情感出轨,都是不得已的,虽然她的爱情剧目从来都是以物质做基础的,但在黄蒙蒙看来,那只是小依的潜意识,而陷进去的那一刻,她是全身心的。正因为此,黄蒙蒙才接受小依做朋友,才乐得做她的灭火师。
“听着啊,不可以,你现在不能对不起大白啊。”黄蒙蒙的话说得小依噘着嘴巴说:“好啦,人家知道了。可是……”
大白是小依的未婚夫,不久前,登了记,来年的中秋他们要举行盛大的婚礼。大白是个大学老师,比小依小四岁。他是在小依结束了和那个有家室的广告商长达三年的恋情后,经人介绍认识的。就像小依说的,感谢大白的真诚幽默和无微不至,不然她真的旋不出那段感情的漩涡。
“我累了。我害怕寂寞。你给我的是踏实。”在小依充分地认识到这点后,在黄蒙蒙的劝说下,小依答应了大白的登记请求。可自登记后,小依开始矛盾了。总说,大学老师虽然挣得不少。可是他们的花费太多了,譬如,要买车库,要雇保姆,要旅游,她的广告公司不景气云云。黄蒙蒙知道小依心里的不平衡,是大白没有以往她的那些情人给她物质的丰厚,地位的崇高。现在的姑娘宁要一个成功的钻石小老头,也不要一个英俊体贴的穷张生。小依要免俗,可这个俗免得实在纠结。
“你说要是有这么个人,对你很关心,给你发短信,说遇见你是他一生的幸运,你是他的同类。你说这是什么情感?”
“什么情感,那个男的在勾引那个女的呗?”小依回答着黄蒙蒙问话的同时,意味深长地看着黄蒙蒙。
“啊,我一女同事,请上司看研究生论文,那男的很热情,女同事很感动,给他发短信说,一生中能遇见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幸运,那男的就回了这样的短信。还说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
“这是欲擒故纵,这男的是情场老手。”小依生气地说。黄蒙蒙知道,小依生气是觉得黄蒙蒙没和她说实话,她似乎感觉到这是黄蒙蒙和张玉才上演的把戏。黄蒙蒙也很想告诉小依:在她发短信问张玉才,等她的插图画完了,可不可以把以往画的几幅《海马和海鸭》的图画和配文发给他,如果他说可以了,就继续。张玉才不仅回短信说可以,还嘱咐她要有耐心,要记住好作品都是改出来的。整个的短信都用第二人称,读得黄蒙蒙心神摇荡,激动之余发短信,说张老师,一生中能遇见你这样的师长,真的我的幸运。没想到张玉才竟回短信说,同感。你我同类……这短信,让黄蒙蒙寝食难安了。但她不喜欢如小依那样找人倾诉她的激动和不安,怕越描越黑。更何况一切都在推测中……
可是小依的欲擒故纵说,还是深深地刺激到了黄蒙蒙。
八月十五一过,黄蒙蒙就把早先画好的几幅《海马与海鸭》的画和配文,发给了张玉才,遂代还给他发去了一封信。说
张老师,你说我们是属于相同的一类,这点,那天一见面,就感觉到了,为此,我觉得自己真的幸运!
可是我怕是个错觉。要知道,在这个喧闹的世间觅得一真默契的朋友好难,何况我是个总抱着自己那方小天空不放的人呢?
真希望,这个世界能有个真诚的东西给我啊……
三
又是近七点了,张玉才才来到了黄蒙蒙的面前。让黄蒙蒙始料不及的,在短信和邮件里口气都温和的张玉才,一坐定,就喊:“服务员,给我们来两杯白开水。”已经点好了自己那份菜的黄蒙蒙问他点什么菜时,他很不高兴地回答:不吃了,中午和朋友吃多了。至此黄蒙蒙完全明白了:张玉才为什么要把约会推迟到晚上六点,不仅是怕人看见,重要的是他生气了。这次是黄蒙蒙主动约的张玉才,想把张玉才在邮件里说的关于她的画和文字要注意的几个问题弄得更清楚些。再则《土著火星》的三十幅插图已经画完了,她也想借机把这些画给他。本来黄蒙蒙希望中午和张玉才在豪享来吃个便饭,谈谈的。可张玉才却要晚上六点。准时来的黄蒙蒙等得无聊了,先点了份叉烧包和意大利面。现在张玉才说他不吃饭了,还要了两杯白开水强调他们间的君子之交,不着痕迹地谴责黄蒙蒙自多多情,冤枉他了。这只能让黄蒙蒙硬着头皮喝白开水,硬着头皮问张玉才她作品的一些问题。可黄蒙蒙还是感受到了,在她不看张玉才时,他会眯眯笑地看她。这样的笑,这样的爱怜已经久违二十余年了……
可是接下来当黄蒙蒙说自己敬仰佛教,尤其是禅宗。所以她的画才空灵,张玉才立即回答说,他爱人也倾心宗教。并向黄蒙蒙讨教有关禅宗的独到体会,说可以回去讲给爱人听。黄蒙蒙沉默了。她知道,是她刚才眼睛里那深情的流露让张玉才这么说的。
这让她更想立即结束这次会面。可她要起身时,张玉才却说他要吃饭了。并问黄蒙蒙的饭在那个窗口点的。黄蒙蒙只能等着和他一起就餐。端着与黄蒙蒙一样的饭食,张玉才并没立即回到自己的位子,而是在黄蒙蒙的跟前停留一下,深情说了句:“看,咱俩一样。”才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气氛缓和了下来。
当然接下来的谈话是张玉才说得多了,不知是不自禁,还是有意识的,谈话居然谈到了中学生性的问题。当黄蒙蒙说现在的中学生对性太随意,放纵了,张玉才又不高兴了,指责黄蒙蒙太老师了,说,随意是最人性的。还说现在的,,婚外情,都是社会在进步,尤其婚外情,是婚姻的调剂。语气的激动,眼神的多情,使黄蒙蒙不敢再看他。
“你应当成个家,这是主要的。”似乎为消融黄蒙蒙的羞赧,或就是要知道,一个不及防,张玉才又换了关心的语气转了话题。
“我不结婚了。”再次想起了那久违的笑,黄蒙蒙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泪花闪闪地补充说:“再好,我也不进去了……”
“好像没人了,走吧。”像是本次的谈话就为这一句而设计的,黄蒙蒙一抖出对未来婚姻的态度,张玉才立即起身,他们本次的会面宣告结束了。不过张玉才却一扫刚见面的不快,说,他们再来可以在外面就座,那里光线好。走到门口时,竟停下来,兴致盎然地与服务生谈论着活鱼虾的保鲜事宜,使得依然陷在两杯白开水尴尬中的黄蒙蒙,不得不与他拉开了距离,向自己家的方向慢慢地踱去,只等着身后的张玉才与自己说再见。没想到的是张玉才突然冲到了黄蒙蒙面前,拦住了黄蒙蒙的去路,脸几乎要贴着黄蒙蒙的脸说:“黄老师你一定需要有人耐心,最好是当面及时地指导才能写出更好的配文了?”虽然深夜九点了,可路灯下,张玉才的脸清清晰晰地摆在了黄蒙蒙面前。那酒醉的亲昵,吓到了黄蒙蒙,她赶紧将身子后倾着,想只要稍微一前倾,张玉才定会就势抱过来。所以她只能机械地笑着,连声音也发不出地向前走。可没走出几步,忽听得身后的张玉才喊:“黄老师,最近一个人在家吗?周末和晚上家里还来外人吗?”
“哦,我侄儿在我家。”这一喊更喊得黄蒙蒙人轻飘飘的一根稻草似的,散了飞了。除了本能地回答,就是静止般地立在原地。可很久却不再有声音,等她再回头要说再见或晚安时,已找不到张玉才的影子了。
这夜黄蒙蒙彻底失眠了。眼泪打湿了她洁白的枕巾。
凌晨的时候,黄蒙蒙给张玉才发了这样的短信。说,张老师,有一只心静如止水的孤雁,她想今生不会再爱,突然的一个不及防,她遇见了她倾心的一同类。她多想投进他怀中……但她压抑着,她怕那同类误会是有求于他的俗艳伎俩。还有什么比圣洁的情感被误会成轻佻的情意更悲哀的!
另,张老师,我的侄子真的在我家。寒假一到,他就回老家了。
短信是星期六的凌晨发出去的,直到周一也不见张玉才回复。为此黄蒙蒙那么地紧张和沮丧,小依曾说过,很多妻子是要过问丈夫在家的短信的,她怕她的短信引起他家庭的骚乱。
在焦虑中熬过了三天,黄蒙蒙决定结束和张玉才的一切。不是吗?自那天晚上回头不见了他人影,其实已经结束了。但依然担心自己的短信会闯祸……周三上午,黄蒙蒙再次鼓起勇气给张玉才发去了:张老师,这一段叨扰了。平生最怕的是因着我而使他人不愉快,海涵了……
没想到,张玉才立即回复:不要多心哦!静心画吧!童年是个真纯的题材,谁都期待啊……
这短信,再次让黄蒙蒙没了主张。
这天喝茶,黄蒙蒙又一次借她那写论文同事和上司的故事,把她约张玉才吃饭的前后说与小依,请小依判断,是她那同事多心了,还是……不大与男人接触的她,实在拿不准张玉才按的是什么心。小依毫不客气地说,这个男人就是要与那女的上床。当知道这个女的真的有侄子在家,他又不急了。
“那他为什么不马上和她上床?大街上不是到处都贴着出售床位吗?”黄蒙蒙不信,她觉得张玉才应当与她一样的真诚。
“那可是要冒被人撞见的危险。他是想找个对他的家庭没有妨害,又不能危害他形象的情人。”小依用给小学生上课的口吻解释着,然后狡黠地看着黄蒙蒙,说:“我说姐姐,你就交代吧,是不是张玉才在追你啊。你可得当心啊。听说他以前曾和一女孩儿好,被他老婆发现了,把那女孩打得头破血流不说,还到他单位发传单,说他是个大流氓,恐怖死了。”吓得黄蒙蒙赶紧摇头否认。但小依还是不依不绕,说,有时办事情是要付出的,看你要什么了。不过千万不能陷进去。说得黄蒙蒙的心滋滋地冒着冷森的雾气。
四
一向爱看电影的小依,这个周末又拽着黄蒙蒙去看电影。
小依一定要再看《山楂树之恋》。不用猜,黄蒙蒙就知道,小依和那富二代告吹了。就是这样,每告吹一段情,小依定找个依托来承载她的失落。当然,黄蒙蒙和小依又一次哭得稀里哗啦的。
“知道吗?大白的妈妈不知在哪儿听到了我和那广告商的事,气得不行了,找大白谈了两次话。”一走出电影院,脸上还挂着泪滴的小依满面愁容地说,听得黄蒙蒙一个机灵。
“大白说他相信我,可我不舒服啊,真不知以后怎么去面对他爸妈。”小依知道瞪大眼的黄蒙蒙最关心的是大白的态度。
“大白真是个好男人啊,你不要伤害他啊。”黄蒙蒙感慨着。
“放心,我和那富二代,我们完了。你说对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居然和我聊天的同时还和别的女孩子聊。第三次喝茶,他就要我帮忙让他留在临海最好的单位,真无耻。哎,所以,要再看”山楂树”。多希望能有那样的爱情啊。”
“相信吗?我和我的老师就是那样的爱情。”下午喝茶时,一直沉默的黄蒙蒙,突然哽咽地说。
小依疑惑了,好笑地看着黄蒙蒙。在她看来丰富的爱情,永远属于她这样的女子。可黄蒙蒙还是自顾讲她那干净的爱情:“我的初中老师,大我十岁,会拉小提琴,会画钢笔画,等了我七年。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业,七年里他对我唯一的亲昵,就是在一个我和他一起看月亮的晚上,深情地抚摸了我脸蛋一下,说,‘你是朵洁白的花,我不忍打碎你啊。’……”看得出,黄蒙蒙很想把她高尚的爱情讲得具体生动,可她的眼泪只能让她把其述说成梗概。
“怎么没成呢?”黄蒙蒙像雨线般直奔而下的泪水,终感染了小依,她严肃地问。
“我上大二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岛外捡鸟蛋,橹断了,小舢板被养殖的筏子缠住了,为了救我,我的老师……他被水呛死了……”怕引起周边人们的注意,黄蒙蒙努力压抑着,可还是哭出了声音。小依的眼睛也红了,站起身拍拍黄蒙蒙,她想她终于知道黄蒙蒙为什么学习了绘画,为什么自身去了南方那么多年……
“我本发誓不结婚的,除非找一个和我老师一样的人。可我妈她老人家重病了,我不结婚她闭不上眼,我就和我一同事结婚了,半年后,我们离婚了,不是人家的错,是我不能忘记我的老师……”小依的眼泪和凝重,更让黄蒙蒙伤心。
“现在不会有这样的爱情了。”沉默很久后,小依唏嘘着。
“不仅不能有,还玷污得理直气壮啊。”想起了与张玉才那模棱的情谊,黄蒙蒙不无讽刺地说。说得小依哈哈地干笑起来。
似乎要把心底里的悲戚都掏扬出来才泄了愤恨和郁闷。黄蒙蒙又讲述了她的另一个故事。说她来到临海市的第三年,大学里曾追求她的一同窗,突然要和她一起过中秋。饭吃到了一半却说,和他不合的老婆被他送加拿大了,希望黄蒙蒙能和他在一起,但他老婆一回来关系就终止,可他会给黄蒙蒙在临海最好的地段买一处房子。黄蒙蒙拒绝了,他却好笑地说,你以为你是谁啊,当你是处女吗?信不?我顿顿杯小姐就来了。
“真伟大。看不出啊,姐姐的感情世界也挺丰富。”不知小依的话里是讽刺的成分多,还是感慨的成分多。总之第二个故事还没讲完,黄蒙蒙就感到小依不再同情自己了,这使黄蒙蒙很后悔把心底里的隐情道给了小依,感觉伤害了小依更伤害了自己。
五
元旦一过,黄蒙蒙的《海马和海鸭》就完成了。速度之快,黄蒙蒙自己也不可思义,她把这归结为是急于见张玉才的缘故。是的,黄蒙蒙太想以作品为口实,立即飞奔到张玉才的身边,告诉他,他的笑简直就是她老师的笑刻下来的。他那爱怜的语气,包括那尾音也和她老师如出一辙,还有他的坐姿,喝咖啡的样子……虽然他的人不及她老师的英俊魁梧,但这些相似已足够让他们不是情人,也定是一世朋友了……为此,一画完最后一笔,黄蒙蒙抖抖地发去短信,问,张老师,作品完成了,能给你看看吗?张玉才回复说,可以,但他马上去日本,八天后回来。黄蒙蒙又回复道;我很想很想见你,回来一起吃个晚餐吧,也算是给你接风,好吗?但张玉才没有回,虽然想可能是在飞机上不便回复。可黄蒙蒙还是想起了小依的张玉才是要个安全情人的分析,泪满眼的串。
也是在这天的傍晚,小依来到了黄蒙蒙的家。
小依说,一直说要给他们房子的公婆,突然变卦了。说,他们为儿子结婚买的房子可以给他们当新房,但必须打借条,表示是他们向两位老人借的,而不是赠与。包括他们给的五万的装修钱,也要打个借条。
“这成什么了,分明是不信任我,分明是做好了离婚的准备。”
“突然变卦,是不是与大白的妈妈知道你与那广告商的事有关?”
“怎么不是呢!”小依噙着泪喊。
“那大白是什么态度?”黄蒙蒙急了,她多希望小依幸福啊。
“什么态度?他默认呗。”小依的回答让黄蒙蒙一沉。她想说,大白说的不在乎是违心的,她想说,大白真的爱你,可爱得太苦了。可是她不知如何说,怎么说。半天,才说:“小依,你得改变自己了。”说得一直在流泪的小依连连点头。接着她又泪眼汪汪地告诉黄蒙蒙,临海的电视台和广播电台要合并为一个单位了,和许多合并一样,要精简人员。偏偏这个时候,那个广告商的妻子闹到台里去了。她怀疑是有人指使的。所以,她不能呆在电视台里了。她决定和弟弟一起经营广告公司。黄蒙蒙劝小依要慎重。但小依还是说,不想在台里呆了。这时,大梁来电话了。
“你不要躲了。现在他这样忠贞的不多了。”误会是大梁单独请黄蒙蒙,小依感慨着。黄蒙蒙真想告诉小依,大梁就是那个说她是处女吗,说顿顿杯小姐就来了的同窗。只是两年后他的妻子找了一美国工程师,坚决要和他离婚,所以他才觉得我黄蒙蒙珍贵。但她没有说。还是给大家保留个正面印象吧。这样想,黄蒙蒙就回答:“他周末请我和你,说有好消息宣布。”这回答把小依也陷进了疑惑中。
原来大梁执意请黄蒙蒙和小依,是向她们宣布他马上要结婚了。如此郑重向她们宣布这个消息,不挑明大家也心知肚明是对他一直追黄蒙蒙的一个交待。所以,小依更用她的活跃充当着尴尬的消融剂,一会儿问新娘是干什么的,多大了,一会儿又问他们认识多久了。大梁一一回答:新娘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小他十六岁。其实他们早有接触,只是才说破……小依连连说是的是的,现在的人谁有那么大的耐心去守望一份不可预知的情谊啊,爱情也是机遇了。大梁连连迎合着:人生苦短,经不住挥霍啊。说得黄蒙蒙幽幽地看着前方,好久才说:“哦,是喜事啊,祝贺啊。”因为她实在忘记不了大梁说的,她是打着灯笼也难找。才两个月不见说,就移花接木了。为此,她的眼睛里竟有了泪花。
张玉才回来的第三天,黄蒙蒙发去了短信:张老师,你回来了吗?请问有时间吗?张玉才回复着:我回来了,把画稿发到邮箱吧。他拒绝我了?!一看到短信,黄蒙蒙的心轰得反了个,被拒绝的羞辱满腔里流动。要知道,在张玉才回来的前一天,她可又发了遍邀请见面的短信啊。手稿已经让我装订好了,还是送给你吧。似乎为挽回颜面的一个还击,不容分说,黄蒙蒙打车来到了张玉才面前。
“寒假前我都在忙,等寒假吧……”送别黄蒙蒙时,张玉才同样语气是歉意,眼睛是爱怜地望着黄蒙蒙。面对更热情的张玉才,似乎为了进一步的印证和确定,临别,黄蒙蒙突然微笑地问:“那么说,寒假一到,张老师不仅有时间看我的作品,我们还能到我家一起促膝畅谈了?”
“啊……没问题……”看到黄蒙蒙虽笑着,但两腮的肌肉却是僵的,张玉才立即改口道:“不过我尽量争取寒假到来时看完。再忙,我也争取。”黄蒙蒙更笑得僵僵的,说:“真太麻烦了。”说得张玉才也僵僵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