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人的教学楼里范文

时间:2023-03-30 15:44:38

导语:如何才能写好一篇在没人的教学楼里,这就需要搜集整理更多的资料和文献,欢迎阅读由公务员之家整理的十篇范文,供你借鉴。

在没人的教学楼里

篇1

我不知道我的观点是否完全正确,但在我看来,我的想法我无法违背,该怎么想就怎么想,该怎么看待问题就怎么看待问题。不说假话,不带套话。我不知道我此刻是怎样的心态在做这篇文字,我做好准备克服心里面的那股恐惧来写下我的独特而另类的观点。(自打从映秀归来后,我一直觉得心里仿佛压着点什么,我希望通过这篇文字能够将它打破)

在我认为,任何人都有着一点自尊,但有人却能将这仅有的自尊打破,是因为他将这点自尊留给了别人,我把这种称作尊人,一个人,可以没有自尊,但不能没有尊人。我们在映秀,开开心心,在那所中学前兴高采烈,这是种什么情况?我们只知道别人骂了你一句你就一定要还别人一句,可是,在那种地方笑着,对于那些在那场天灾中丧失亲人的人而言,我们带去的是什么?据说在那所学校的教学楼里,还埋葬着两位孩子或者兄弟姐妹的尸骨,他们的灵魂还在那里,为了让那栋教学楼留下,人家的父母舍弃了亲生骨肉。放弃了给孩子一个安逸的灵魂安置地而让我们现在可以感受那时的状况,人家可以这样舍弃。我们,这些知识分子,饱读了若干年诗书的大学生,在那里居然还笑得出口。是畜生还是铁石心肠?好吧,反过来若是你的子女的身体在那里,灵魂也在那里,你会像别人父母一样做出这类事吗?就算你做的出,当你看到一群猪在那里笑而且是开心地笑,你会有什么想法?那天在那里骂我们的阿妈,他的孩子也在那场地震中不幸,所以当时她会如此激动,但我觉得她是个好妈妈 ,因为在那里上班是她的工作,她没有因为自己的感情而将工作忘记!我尊敬!佩服!

记得这张图片吗?以前在电视上看,觉得这样的图片没多恐怖,也就不知道那场地震是如此恐怖!但的那个我看了那些残瓦时才发现,我们看到的简直太少!就在这后面的那栋教学楼里,埋葬了两位兄弟或姐妹的身体和灵魂,他们成了这栋教学楼唯一的两位学生,他们还在读着书,还在作者作业,还在等着老师上课..........只是时间将它们封在了里面,再也出不来。他们看着外面的世界,向往,他们比我们还想留在这里,他们还要回家看看爸爸妈妈,他们还要和同学一起实现梦想......只是上帝将他们封印,再也无法出来。

我不想把这篇文章的屁话说得太多,因为不管我怎么说,大家都会认为这是虚伪。我也承认,我这的确是虚伪。就像给乞丐一元钱,我这是为了做点好事方便出名。我做的一切都是虚伪的,你有种给老子虚伪个看看!看到别人做好事自己不问自己,反而过来给人一口痰,这是什么素质?叫你给乞丐一元钱你舍不得,叫你把这一元钱买成一点吃的,高兴地脸笑成一团。中国之所以好事太少,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类人从中作祟:只要看到谁做好事了,就巴不得把口水全喷出来。叫你给谁谁捐点钱,你就穷得吃盐都数着吃了。这种人,最好不要出事,万一出了事没人帮!

篇2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休时间唐心丢下一票烦人的男生三步并两步跑出教室。尚德高中的教学楼分配得很仔细,像一年级的学生教室、老师的办公室以及课程上要用到的实验室都在一栋楼里,而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又分别在其他的楼上。这点让唐心很不满,因为她每次要去找苏米的时候感觉都要翻山越岭的。特别是中间还隔着一个该死的车棚。好在唐心的运动细胞超级发达,总是想出鬼办法抄近路。这不,今天她又看准了堆放杂务的仓库。从正门进去,只要从后面的窗子跳出去走两步就到二年级的教学楼了。比从甬道上走过去近了好多。而且老天也在帮她的忙,今天仓库居然没有上锁。^O^

蹑手蹑脚地进去,唐心觉得自己和小偷差不多。这个办法她是用过的,自己熟悉的很干嘛要害怕呢?被人看到了就说来找点东西好了。反正这里是仓库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件。搬来几个箱子放在窗子下面,估计高度差不多了唐心才满意地露出笑容。并且自己竖起手指做了一个胜利的姿势。

"嘿!"这是由于用到臂力而发出的声音。哎呀,轻松轻松拉!

"哐当``````咚!"-_-b

"好痛!T_T"唐心觉得自己今天真的非常非常的背,简直衰到家了。已经从这里翻过好几次了也没见窗子下面会放东西,现在居然莫名其妙出现了一辆摩托车。

摩托车?!?_?

唐心把自己屁股上的痛丢在了一边定睛一看顿时傻了眼。这不是"摩托车帅哥"的吗?他的车怎么会在这?难道他也是尚德的学生?糟糕了``````之前还这么拉风的摩托车现在已经瘫痪在地上了。不过唐心觉得自己的"伤"更重一些。还是三十六计走为先吧!

"心儿宝贝,怎么了?"

唐心见到苏米直抱怨:"苏苏我好倒霉哦。"~~~~>_<~~~~

"叫姐姐!"苏米还是一副酷酷的样子,连坐着都喜欢摆造型。本来学校规定没有特殊情况年级之间的学生是不准互进教室的。但是唐心在学校里也算得上小有名气的PP美眉,而偏偏苏米班的班长又是一个喜欢看美女的丑男生。所以每次唐心来找苏米,都像进自己班教室一样。加上这小妮子平时大大咧咧的性格,对学长学姐们一点顾忌的感觉都没有。

"苏苏姐,我又被罚打扫教室了。~~~~>_<~~~~都怪门口的老爷爷,一见到我就唠唠叨叨。还有啊,今天早上我遇到四个很奇怪的家伙,他们并没有穿着尚德的校服,但是刚才我却在咱们学校里看到了他们骑的摩托车,你说是不是很奇怪?而且我似乎还弄坏了他们的车,反正我很倒霉就对了!T_T"

苏米被这丫头念得一头雾水,什么老爷爷,什么摩托车的。不过她都已经习惯了,反正一见面她就没完没了的唠叨就对了。是个很麻烦的女孩子呢!

"来找我就是为了诉苦?"苏米从书桌里头拿出午休时买的零食递给她。

唐心当然不会客气了,接过来就往嘴里面塞。可一想到躺在地上的摩托车她的心情就又沉重了起来。看来自己这回是在劫难逃了。但是转念一想反正又没人看到,谁会知道是自己弄的呢?对啊!神不知鬼不觉嘛!嘿嘿!*^@^*

"心儿!"

"干嘛?"

苏米莞尔一笑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像个疯丫头!听说你离开篮球社了,怎么样?有兴趣到我这来练练击剑吗?"

"算了吧!你们击剑社不是已经有了自己的”三剑客”了吗?要是我去了岂不是抢人家的饭碗?不要不要!"

"那你打算去哪里?凭你这样的运动细胞不参加社团活动未免太浪费了。"

"苏苏你好罗嗦哦!我刚刚受到打击呢,你又来烦我。好拉好拉,我去网球社。"唐心把最后一片薯片塞进嘴里心安理得地将空袋子丢还给苏米,"谢谢款待!我要回去喽!^-^"

"死丫头!"苏米对于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女孩子格外喜爱,总觉得她和自己的性格太像了。也正因为如此两个人才会见了几次面之后就成了好朋友。

Part2

这两天唐心一直在担心自己的体重问题。而且苏苏似乎也说裙子紧了好多。怎么会这样呢?后来老妈很虚伪地端来甜点并且细生细语地说:"心儿你多吃一点嘛,^-^最近虽然没有参加社团活动。但是每天上课也会很辛苦的。要多补充营养才行。"照以往的情况来看,老妈是不会这么温柔的。于是唐心立刻警惕了起来,接着怪声怪气地问:"我的校服裙子是怎么回事?"

"啊哈哈哈``````"

"老妈!拜托不要笑得这么奇怪!>0<"真受不了她,其实有一个超级年轻的妈妈并不是件幸福的事情。真搞不懂老爸当年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就把老妈娶进门。害她们之间想有点代勾都不可以。

"心儿是不是觉得自己胖了?"

唐心黑着脸道:"是裙子紧了。"

篇3

初中新生开学军训周记

进入初中了,就意味着必须接受军训考验。对我们这些一直生活在父母羽翼下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挑战——一种自我挑战。在这短短的军训期间,我们要与原本不认识的同学相互认识,并且要做到互帮互助,团结一致,我们要从原本懒懒散散的生活中脱离出来,参加严格训练,接受阳光的洗礼,面对种种的考验。如果说人生是一本书,那么,军训的生活便是书中最美丽的彩页;如果说人生是一台戏,那么,军训的生活便是戏中最精彩的一幕。的确,几天的军训是短暂的,但它给我们留下的美好回忆却是永恒的。军训,就如梦一样,匆匆地来,又在我没有细细品味那份感觉的时候悄然而逝,几天的疲劳在肩头隐隐告诉我,已经结束了。很累,但是有酸酸不舍的感觉。

军训五天,我们学到的不仅是站军姿,走正步,练队形。同时也磨练我们一种意志,一种吃苦的意识,一种坚持的意识,一种团结的意识,一种遵守纪律的意识!这些已经太多太多,足以让我们一生享用。

军训的感悟还需要我们用心去体会。它教会了我们对别人的关爱,它加深了我们理解保卫祖国的责任,它告诉了我们面对困难应有的态度。我们不再是娇滴滴的男孩,不再是好哭的小姑娘。知道面对高峰,我们须自己去搭造阶梯;知道遇到山崖,我们要自己去连结绳索。

5天的军训,在脑子里刻上了辛苦2字,在皮肤上涂上黑色的颜料,在心理上赠予毅力的奖品。5天的军训,我们付出了辛苦,付出了汗水。然而得到的却是一份沉甸甸的收获。我们学会了坚韧不拔,学会了服从命令。

军训让我们认识了自己,军训也完善了我们。军训中,我们长大了。

初中新生开学军训周记

X月XX日下午,我们小记者在老师的带领下,来到了XX中学。“来这干什么呢?原来是要军训。”军训,我总以为是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们的事,想不到今天却轮到了我的头上。我又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我终于成为一名“准军人”,可以参加军训了。担忧的是,千万别让我们做仰卧起坐,因为我肚子太大,根本做不了几个,虽然有几分担心,但是我暗暗下决心,不管军训的科目是什么,决不能给亳州晚报小记者丢脸。

军训开始了,XX军分区的教官叔叔我们“立定、敬礼、左右转、齐步走”。我暗暗窃喜,没有仰卧起坐。这些可都是我的强项。

虽然已过了中秋节,天气依然很热。我们来到树荫下,教官叔叔先教我们“立定”。立定就是两脚分开60度站立,两臂自然下垂,昂首挺胸目视前方。我们做得都不错。接着教官叔叔教我们左右转,这下可好看了,有的小记者居然不分左右,转错方向了,弄得我们哈哈大笑,严肃的教官叔叔也忍不住笑了。教官叔叔又教我们敬礼,看到电视上军人叔叔敬礼的姿势,我感觉特别威风,可我怎么也做不标准。练了一遍又一遍,小记者们已经累得叫苦连天了。教官叔叔说再练十分钟就让我们进操场练习齐步走。“好呀,”我们顿时有了精神。

进了操场,教官叔叔让我们按照高矮顺序排成两排。他先给我们讲了齐步走的要领,又示范了一遍给我们看,接着让我们练习。这下更好看了,有的小记者协调性不好,齐步走时总是同手同脚。教官叔叔让我们两人一组练习,先练好先休息,我第一个做完,跑到一边玩儿去了,他们可要继续练习哟。

今天的军训,虽然时间很短,但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收获很大!

初中新生开学军训周记

本周,我们来到了XX中学军训,这次军训让我明白了,军训不仅要锻炼人的体魄,还要磨练我们的意志,与同学产生默契,为以后的学习生活做好了准备。这次军训还要让我们懂得,我们是一个集体,而不是个人,要时刻为集体的荣誉感着想。

军训的内容主要有4项,分别是:站军姿,向左,向右,向后转,齐步走,正步走,每一项对我们来说都是非常难的,特别是站军姿和走正步,站军姿时,要目视前方,上身挺直,双手紧贴裤线,大拇指放在食指第二个关节处,双腿并拢,两脚分开约60°,再加上阳光暴晒真是特别辛苦,可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呢?正步走时,军官只要求我们声音整齐,虽然看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却很难。所以我们正步走时大费功夫,才练到整齐。

在军训期间,我齐步走与正步走时老是顺拐。有时一着急顺拐了,难免会引起一阵笑声,这时,我就下定决心要把困难克服,也就是练好齐步走与正步走,每当中午吃完饭,我先出去散散心,就躲到教学楼里一个没人的地方,自己练习。这使我的顺拐次数少了很多,也给予自己极大的信心,我知道我一定行!每天晚上回家我也走给爸爸妈妈看,让他们指出我的不足之处,这也让我走得越来越好。通过这件事,我明白了:只要你想要的,并且付出了汗水,这些汗水一定不会白流的。

与我们共度了几天的军官,共同经历了辛酸苦辣,离别时是那么的难舍难分,在长官的一声令下,他正与我们挥手告别,这几天的场景,一下子全部浮现在我的眼前,这正如小学六年的时光,过去了才懂得珍惜!

篇4

“我叫吴越,吴国的吴,越国的越。”吴越简单地介绍完自己,就抿着嘴不再说话。讲台下传来一阵笑声。

“没了?那好吧,大家欢迎新同学。”班主任扶了扶眼镜,边带头鼓掌边说,“请这位新同学暂时坐到那个位子上。”

吴越朝班主任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是最后一排的一个位子,靠着窗户。于是他走了过去。

坐下后,吴越侧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桌,那个男生此时正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一头栗黄色的头发非常醒目。

染发、睡觉、座位靠后,这三个信息足够让吴越分析出他的同桌属于老师眼中的哪一类学生。吴越深知,与这类人相处,态度一定要强硬,否则便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第四节课时,那个男生终于醒了。

“你是谁?”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有些吃惊地看着吴越。

“很显然,我是你的新同桌。”吴越淡定地说,“当然,也可能只是暂时的。”

“我就说嘛,怎么会有人愿意跟我坐一起。”那个男生面露嘲讽的神色,打量了吴越一番,补充道,“尤其是某些好学生。”

“这不是我决定的。”吴越没好气地说,“要是可以由我决定,我宁愿站在讲台上,给你们讲解那些狗屁不通的文言文。”

“你这人还蛮有意思的。”那个男生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新同桌至少应该相互认识一下吧,我叫唐乾。”

“我叫吴越。啊――”吴越也伸出手,可在下一秒他却发出了一声惨叫。

他实在没想到唐乾会使出这么大的劲儿和自己“握手”。

听到吴越的惨叫,讲台上的语文老师停止了讲课,语气严厉地说:“后面的同学不想听课可以睡觉,但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见吴越恼怒地盯着自己,唐乾微微一笑,压低声音对他说:“希望初次见面的方式能让你印象深刻,我的同桌。”

No.10

一天的时间都在迷迷糊糊中度过。

随着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吴越起身走出教室,朝食堂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默默地回想起今天的遭遇,除了唐乾那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握手”,同班的同学中鲜少有人愿意搭理他,每逢下课,他都是一个人呆愣愣地坐在座位上,或者站在走廊上远眺新学校的景观。

十分钟后他到了食堂,但看了一眼饭菜后瞬间没了食欲,于是他决定去操场转转。

榕城实验中学的操场面积很大,塑胶跑道的内侧被从中间一分为二,左边是一个面积缩小版的足球场,右边是三个篮球场。此时篮球场上有不少人在打球,显得格外热闹。

吴越在操场上独自踱步,这时,一个篮球滚落到他的脚边。

“嘿,把球扔过来!”有人朝他大声喊道。他转过头朝球场上望去,在那群等着他捡球的人当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唐乾。

吴越想起早上的事,思索了片刻,弯下腰捡起球,径直走到了唐乾的面前,把球捧在两人之间,平静地说:“我要和你一对一,敢不敢?”

静默几秒后,唐乾的队友们发出一阵哄笑,其中一个人粗鲁地推了一下吴越的肩膀,粗声粗气地说:“小子,别影响我们打球,赶紧走开!”

谁知唐乾却微笑着接过吴越手中的球,说:“我接受挑战,你想怎么比?”

“累趴下为止。”

两个小时后,天空升起了一轮圆月,操场旁高高矗立的四盏大功率泛光灯,照亮了篮球场上来回奔跑的两个身影。

吴越控球,用速度突破唐乾的防守,跨步上篮,球进。

10∶9,又结束一局。吴越得意地回头冲唐乾笑了笑,唐乾摇头苦笑,趴下开始做俯卧撑。他俩以十个进球为一局,输的人立马做十个俯卧撑,然后重新计分。吴越已经不记得自己赢了多少次,也不记得自己输了多少次。

做到第六个时,唐乾大吼一声,粗壮的手臂再也撑不起身体,“嘭”的一声趴在地上。吴越哈哈大笑,却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俩几乎都已耗光了所有的力气。

唐乾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大笑着说:“过瘾!”

“希望这也能让你印象深刻。”吴越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挣扎着起身,走到球场外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就往嘴里灌。那是唐乾吩咐他的队友买来的。

“没想到你的球技还不错,不过比我还差了点。”唐乾坐起身,栗黄色的头发在夜风中飘扬。

“你没想到的事多着呢。”吴越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瓶水,“还来吗?”

“恐怕来不了了。”唐乾用手摸着自己的腿说,“我的右腿好像抽筋了。”

最后,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下,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球场。

No.11

季节渐渐转秋。

吴越已经入学两个月了,但他的课余生活依然单调,大部分时间他会跟着唐乾去球场上打球,偶尔也会在晚修课时跟着唐乾逃课去网吧上网。

可以说,在学校里他只有唐乾这一个朋友,因为同班的其他同学依然不怎么爱搭理他。

“他们怕你。”唐乾对他说。

“怕吗?”吴越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不了解你。”唐乾朝他的手臂努了努嘴,“还有你身上的伤疤,一看就是有不光彩的过去才选择转学的人。”

这样的误解实在是让吴越哭笑不得。

“下周六晚上的文艺晚会你参加吗?”唐乾突然问他。

“要我在舞台上表演打篮球?”吴越哑然失笑,“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一年一度的文艺晚会是这所学校为数不多的允许学生参与的活动之一,对整日埋头学习的学生而言,算得上是一剂放松心情的良药。

“那可惜了,”唐乾有些遗憾地说,“李珂也会参加,本来是个挺好的机会……”

李珂?吴越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那个挥着羽毛球拍的短发女生的样子。

李珂身材高挑、五官精致,和吴越一个年级,但不在一个班。她时常和几个女伴在操场上打羽毛球,吴越在球场上打球时经常能看见她的身影,也就因此注意到了她。

而真正令吴越心动的时刻发生在一个周日的清晨。当时吴越像往常一样进行骑行锻炼,在路过一条古运河时,他看见李珂坐在河边的一张便携式椅子上,手中握着支炭黑笔,正对着一栋古建筑进行素描。一轮红日在她身后冉冉升起,柔和的光线给她的短发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粉。

在那一瞬间,吴越的心底仿佛有一道电流划过,他呆呆地望着李珂的侧影,久久不愿离开。他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短发女生。

之后他从唐乾那里打听到了李珂的一些信息,不过其中有一条信息令他深受打击:李珂已经拒绝过至少六个男生的表白。

而且吴越深知自己与李珂几乎没什么交集,又有哪个女生会接受一个陌生人的表白呢?于是他打消了向李珂表白的念头,但却暗下决心:虽然高中无法与李珂在一起,但自己可以跟她考上同一所大学。

No.12

高一很快结束,紧接着便迎来了高二的文理分科。唐乾选择了理科,去了另一栋教学楼。吴越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文科,因为他的理科成绩一直很烂,从未发生过奇迹。

吴越的新同桌是个闷葫芦,除了低头看书做题,其他的事一概引不起他的兴趣。所以才开学第一天,吴越就异常想念唐乾。然而,有一件事倒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李珂竟然跟他分在了同一个班,而且就坐在他的前桌。

第一节课,老师讲的内容吴越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只是呆愣愣地盯着前桌的那个背影,直到下课,他依然感觉这一切不太真实。

“听说你是从西城转学过来的?我在操场上见过你。”课间时,李珂突然回过头,友好地向吴越伸出手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李珂。”

“我叫吴越,很高兴认识你。”吴越抑制住激动的心情,也友好地伸出了手。

于是两人就这样相识了,而且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同学关系。

不过吴越在新班级里依然没什么朋友,所以他一有时间就去找唐乾,只是每次和唐乾见面时,他都会在不经意间提到李珂,就像汇报工作一样。而唐乾总是怂恿他直接去向李珂表白。但吴越却觉得时机还不成熟,他怕表白失败后,自己和李珂连目前这种不错的同学关系都无法维持。

“但这层隔膜不除掉,你们永远只能是同学关系。”唐乾还是希望吴越能去表白。

“再等等吧。”吴越说。

“可是,没人会停下来等你。”唐乾盯着吴越的双眼认真地说。

“再等等吧。”吴越还是重复着这句话,尽管他知道,这一等,可能就是遥遥无期。

No.13

高二下学期刚开学,李珂报考了艺术生,一周后就要去上海进行一年的专业培训。听到这个消息后,一连几天吴越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艺考生离开那天,班主任带领班上几个代表到校门口送别,吴越也去了。

“从上海回来的时候,我会给你带好吃的。”临上大巴前,李珂笑盈盈地对吴越说。

“路上小心点儿。”吴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一年后再见面时我会对你说个秘密。”

挥手告别。大巴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吴越感觉自己心脏的位置仿佛被掏出了一块血肉。在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当初陈格他们送别自己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自从李珂离开后,吴越几乎每天下午放学后都会去找唐乾,然后两人一起去操场打球,或一起骑车在榕城的大街小巷晃悠。

然而这天下午放学后,吴越却没有在唐乾他们班的教室里发现唐乾的身影,于是他开口向一个正写着作业的眼镜男询问唐乾的去向。眼镜男显然对自己被打扰有些不爽,皱着眉头没好气地说:“他被教导主任请去‘喝茶’了。”

难道出了什么事?吴越心里一紧,快步下楼,朝旁边教学楼里的政教处办公室跑去。

政教处办公室门口围了一堆人,吴越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办公室里传出来的咆哮声。走近一看,那些看热闹的人大多是唐乾的同班同学。他挤进人群,一眼便看到唐乾正梗着脖子,面无表情地站在教导主任的办公桌前。而教导主任正暴跳如雷地训斥着唐乾,还时不时地用力拍着桌子。

“整天就知道旷课上网,一身流里流气的,你说你到这个学校来干什么?现在还打架伤人,你还有没有个学生的样子!”教导主任破口大骂,嘴里唾沫飞溅。

“我已经说了,不是我的错,”唐乾依旧面无表情,“是他自己踹我的时候没站稳。”

“还敢不承认?”教导主任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滚回去把你爸叫来!”

“找我爸没用,”唐乾轻描淡写地说,“他从来不管我。”

看到这样的场景,吴越简直是一头雾水,他忙问旁边的一个男生发生了什么事儿。那个男生告诉吴越,唐乾与教导主任的儿子在网吧起了争执。回到学校后,教导主任的儿子带着人去教室找唐乾算账,结果两人在楼梯口相遇,然后教导主任的儿子不知怎的就摔下了楼梯,摔断了右手,现在人还躺在医院里。

吴越意识到唐乾摊上大麻烦了,他担忧地朝办公室里望了一眼,却见到唐乾举起拳头猛地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办公室里里外外立刻鸦雀无声,教导主任也被唐乾这一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我再说一遍,不是我的错。”唐乾冷哼一声,未等教导主任回应,便转过身径直走向办公室大门,然后推开门口处的人群走了出去。不过,他并没注意到人群中的吴越。

吴越扭过头呆呆地望着唐乾的背影,直到唐乾消失在前方拐角的楼梯口,他才从这令人震惊的一幕中回过神来,赶紧推开人群冲了过去,想叫住唐乾。可等他冲到教学楼大门口时,才发现唐乾早已消失无踪。

第二天,唐乾没有来上学。第三天早上的升旗会上,校长宣读了开除唐乾的通告。

吴越盯着校长光秃秃的脑门,突然想起了陈格,他那次也差点被学校开除,但他比唐乾幸运太多,因为有像老余那样的老师为他说话。

想到这里,吴越突然为唐乾感到悲哀,他自己也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浑身充满了无力感。

No.14

唐乾离开后,吴越变得形单影只。做题和看小说成了他主要的消遣,图书馆也代替球场成了他常去的地方。他听到的关于唐乾的最后一个消息是,唐乾跟着他爸去了外地打工,从此音讯全无。

日子就这样在波澜不惊中流逝,时间很快便来到了高三下学期。

李珂他们从上海回来了。这本来对于吴越而言是个值得高兴的消息,不过与此同时,他还听到了另一个消息:李珂和外校的一个男生恋爱了。

返校那天,李珂提着一个硕大的袋子,给大伙儿散发从上海带回来的特产糕点。

“这是你的状元糕。”李珂递给吴越一块糕点,笑盈盈地说,“为高考讨个吉利。”

吴接过状元糕,道了谢,然后喃喃地说:“不好意思,我想告诉你的那个秘密我已经忘了,也许高考后会想起来吧。”

李珂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李珂回来以后,吴越开始刻意地与她保持距离,以期能淡化自己对她的感情。在一段时间后,他确实做到了这点,因为身处地狱般的高三,除了学习,没有什么是无法替代、无法淡忘的。

在此后的日子里,吴越一心扑在学习上,日复一日,高考的降临仿佛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儿。

高考考完最后一科,吴越缓步走出考场,走到校门口时,他突然站住,然后转身,抬眼环视着校园里的一切。良久,他转过身,径直走出校门。三年的青春就这样被他留在了身后。

高考结束当晚举行的毕业宴成了所有人宣泄情感的舞台。班上的几个男生醉醺醺地举着杯不停地向班主任和科任老师敬酒,好像要把这些年积累的怨气都在酒精中宣泄干净。而当全班围在一起唱《北京东路的日子》时,不少女生都捂着脸哭出了声。

就在大家酒酣耳热之际,不胜酒力的吴越却已醉眼蒙地倒在了沙发上。这时,他瞥见李珂正站在角落里与几个女生说着什么,于是他起身走了过去,邀请她到包房外单独聊聊。

“记得你去上海之前我跟你说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吴越看着李珂的眼睛,认真地说,“那就是,我喜欢你。”

随后,吴越开始向李珂倾诉自己对她的感情,这些东西被他积压在心里太久,他怕再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李珂始终低着头,面带微笑地听着,等吴越说完了,她才抬起头,轻轻地说:“我明白,但我一直都把你当成要好的朋友。”

“我知道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不过还是谢谢你曾给了我这么美妙的感觉。”吴越一边说着,一边张开双臂,“送给我一个拥抱吧,以后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了。”

李珂上前紧紧抱住了他,几秒钟后,两人分开,相视一笑。

No.15

毕业宴还没结束,吴越就提前离开了。走在路上,各种往事开始像幻灯片一样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他想起了远在西城的陈格、阿泽,还有蒋楠,然后又怀念起了唐乾――这个他在榕城唯一的朋友。紧接着他又想起了《百年孤独》里的一句话:“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

篇5

至此,记者只有一种感觉――早恋已经成为中学生公开的秘密了。

不讲早恋,只讲感觉

在对学生的采访中,听到这么一句口号:“不讲早恋,只讲感觉!”问他们原因,说是:“早恋的提法太老土了。感觉是最重要的。”有学生为记者详细解释他们所谓的“感觉”:就是感觉好就在一起,感觉不好就各奔东西。那么何谓“感觉好”和“感觉不好”呢?学生们回答:“感觉这个东西怎么讲得清楚啦,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记者不得不换一种方式,问女生:“怎样的男生会让她们感觉好?”问男生:“怎样的女生会让他们感觉好?”女生的回答总结出来对“感觉好”的男生有如下要求:“高大,至少不能比自己矮,人要好,不说大话吹牛皮,大方,开朗,脾气好,聪明,风趣”,在外貌上的要求,女生们说了很多人名,“像他这样就好了”,每次对这些人名记者都以为是她们的同学,但总是引来一片笑声,女生们这才会告诉年龄是她们的一倍左右的记者,那个“他”是韩国的某影视明星,其中最受欢迎的是韩国一部名叫《蓝色生死恋》的电视剧中的男主角。至于成绩,她们的要求是“过得去就可以了”,没有人要求“优秀”,因为“成绩优秀的男生太多了”。而男生们给“好女生”下的定义则是:性格要好,不要作、细心、周到。至于外貌,男生们很多都没有提到,提到的男生也很少会拿影视明星的水准来要求,而成绩,男生们大都说:“最好能好一点”,言下之意似乎这实在也并不重要。不能不说现代的男女中学生在将青春的第一份好感给异性的时候,他们对异性的期望是浪漫和现实并存的,并且浪漫的成分明显地少,现实成分比如性格、脾气等占的比重明显地多,在采访中记者发现他们的感觉依然是讲得清楚的,也是有依据和理由的,甚至某些方面是成熟的。

我们很无聊

学生们告诉记者:早恋的情况在中学生中根本已经不是稀奇事情了。记者曾在采访对象中随机问了几位他们所知道的就自己身边的成双作对的有多少,每个人都回答记者至少有10对以上,有学生甚至用了这样的词语:数不清。记者问老师平时管不管,大部分学生都说老师基本睁只眼闭只眼,记者发现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因为接受采访的学生有来自普通中学的,也有来自上海市重点中学的。学生们说:“这种事情太正常了,没有就是不正常了。”一位来自市重点中学的高二女生说:“都快要20岁高龄了,恋爱都没谈过也太掉价了。”另一位女生在谈到“没有就不正常了”的时候将他们班级里的一个男生拿出来做证明,就因为这个男生成绩非常优秀,小小年纪嘴里都是化学专业名词,从来不知道还有“爱情”这回事情,因此同学们没人愿意搭理他,并且称他为“科学怪人”。

当记者问学生们,他们认为这种“感情”或者“感觉”成熟吗?学生们都回答:“不成熟。”“为什么呢?”“因为最后都不会有结果的。”记者又问:“既然知道不成熟,为何还会有那么多?”他们的口径异常统一:“因为无聊,所以需要。”对于他们嘴里的“无聊”他们是这么解释的:“现在都是独生子女,平时没有人一起玩和交流,如果经常找同学,同学也有自己的事情,何况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随时随地。没有兄弟姐妹,爸妈又没有空,慢慢地就演化成一种需要。”记者追问:“需要什么?”学生们说:“需要陪伴和交流。其实我们的生活真的是很无聊,大部分的时间被功课占去了,剩下的时间最多也就是看看电视。很多社会上的娱乐我们不能参加,没有经济实力参加。也没有专门可以让我们参加的娱乐,所以真的是很无聊。”如此解释无聊的学生集中在初一、二年级和高一二年级,毕业班的学生则说:“大家的生活都很无聊,我们连无聊的时间都没有。”在采访对象中,很少发现有两个以上的同性会组成一个小团体,大部分都是有男有女,而且很多都是工工整整的两男两女,彼此关系非常好,在采访时只要找到其中一个,另几个肯定相陪。男生都表现出了很好的“绅士”风度,把女生照顾得很好,即使有一滴水滴在女孩的袖口上,他们立刻会拿出纸巾替女生仔细擦拭。很多这样的异性小圈子都不是“早恋”的关系,但是学生们说:“大部分那种关系却都是从这种关系演化而成的。”学生们告诉记者:“尤其是到了高中,很难找到同性之间的好朋友,而异性好朋友却很好找,也很愿意互相说说自己的秘密和真心话。”问他们原因,说:“因为异性之间没有利害冲突,而且可以互补。”所谓的利害冲突女生说是指外貌啊、打扮啊等等,而男生则更多的是成绩。所谓的“互补”则是“女生比较细腻,男生则比较宽容,彼此之间不会争执。”也因为这,发展出了“数不清”的早恋。学生们的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他们没有为“早恋”寻找任何漂亮的借口,而道出了他们真实的困境,尽管这并不意味着“早恋”的应该。

形式多样化

当记者提出如今早恋的形式这个问题时,学生们明显是兴奋起来的,他们讲得细致入微。告诉记者:“男女生同个班级发生‘早恋’的很少,大都是跨班级跨年级的甚至是跨学校的,有的还跨得很远。”他们用“历史遗留问题”来概括跨班级和跨学校的原因,“因为小学或者初中曾经是同班同学”。至于为何同个班级的很少,学生们的说明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嘛,一个班级的目标太大,容易引起老师和同学的注意。”学生们说在学校里他们一般都不会怎么样,顶多也就是“中午的时候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聊聊天,不会有过分的行为,因为学校根本找不到一个没有旁人的地方。即使老师同学经过,也不会说什么。但是出了校门就不一样了。”记者让学生形容一下怎么个不一样法,他们笑着,一个女生在臂弯里搂着一只书包红着脸说:“就是这样。”学生们告诉记者,凡是在车站上男生女生站在一起的,就算没有亲热举动也八九不离十是“那种关系”。当他们在车站遇见亲热着的同学都会觉得不好意思,但当事人却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很多学生把上述的“科学怪人”称为“变态”,同时把在大街车站上过分亲热的也称为“变态”,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我们毕竟是学生嘛,那样也太……太……那个了。”

记者问学生们,这些“早恋”的学生除了在学校里,平时如何相处,学生们说:“也就是看看电影,坐坐红茶坊。然后……参加嘉年华啊广场活动啊,其实真的也没别的什么方式了,大人的活动也参加不起。”记者问难道就没有一起做功课的吗?学生们笑了,说:“除非考试前夕,平时不会。”记者问他们那么在“约会”中谁承担费用呢?学生们说:“刚开始的时候当然是男生承担,熟了以后就不会分得很清楚了。”女生表示:“虽然不是一定要男生承担费用,但是还是希望男生能够表示点主动,最讨厌那种一元两元都算得很清楚的男生,小家败气的。”而男生则大都表示:“如果我的钱多我会承担经济费用的,否则希望能够AA制。”

至于平时的交流,由于在学校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上课,而且又要注意影响,交流的机会很有限。放学后顶多也就是回家路上那点时间,没说几句话就要分手了。所以学生们正如老师和家长所说的通过手机短信联系。记者问是不是还可以通过网络,比如QQ聊天什么的,学生们说有的,但不多,主要还是靠手机,至于写信之类,在学生们眼中是最不合适的。一个学生告诉记者他们学校曾经有一个男生将“情书”装在一个玻璃瓶里从教室窗户里扔下去,本来打算扔给楼下操场上的一个女生的,结果“准星不对”,扔在了老师怀里,被老师抓了个现行,成为同学的笑柄。女生说:“现在我们最不愿意写信了,因为白纸黑字的最容易留下‘罪证’,QQ也用得不多,网上交的朋友不可靠。有个同学在网上认识了另一座城市的一个女生,俩人发展到在网上称呼老公老婆了,那个女生乘假期千里迢迢地赶来,结果俩人都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好,见了一面就结束了。所以还是手机短信比较好,就算用QQ,联络的也都是同学。”另一个女生进行了补充说明:“手机短信别人不容易看到,而且不想回复就可以不回复,见面也不会尴尬。又是书面语言,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学生们说他们90%都有手机,主要用途就是收发短信。当然特殊的交流方式也是学生们喜欢的。一个学生告诉记者,在2003年12月24日清晨,他们学校的一幢教学楼的二楼至三楼的墙面上悬挂着一块和墙面高度相同的巨大纸牌,上面用毛笔写着几个大字:某某某,圣诞快乐。是一个男生写给一个女生的。“这块纸牌当时在学校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所有的窗口都挤满了人头,其他教学楼的同学还专门跑下楼来看。”记者问:“老师什么反应?”女生说:“老师什么也没说,后来那个女生请自己班级的一个男生去把牌子收回来的。”记者问对于这样一件事,女生们有何感想,女生说:“我们都很羡慕那个女生呢,多浪漫啊!”记者又就此事询问了接受采访的女生的男同学的想法,男生支吾了半天,说:“我们觉得这个男生脑子有问题……”话音未落立即遭到了女同学的揭发:“他瞎说,我们都知道他们男生都很妒忌那个男生,因为他们没有这样的勇气。”男同学瞪了女生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

想知道的不知道

当记者问起一旦早恋被家长发现,家长都是什么态度时,学生们一致回答:“当然要干涉的。”问如何干涉法,学生们说:“一般会挨打的。男生女生都有可能挨打。高中的时候男生挨打的少,女生多。”一个女生告诉记者她们寝室里的一个女生因为早恋被老师告诉家长,回家后,她父亲将她狠狠打了一顿,将一柄尺把长的大梳子都打断了。记者问打过后两个人还在一起吗?女生说:“当然还在一起。那女生很恨她的爸爸,一直用那把断掉半截的梳子梳头,说是罪证。”当记者问所有接受采访的学生们会不会主动将自己的“感情秘密”告诉父母时,没有一个学生说愿意,理由是“和父母很难沟通,他们不能理解”。一个女生说她在家经常发现父母利用分机偷听她的电话,所以她从来都不让男生把电话打到家里去。另一个女生说她之所以从来不记日记,就是因为担心父母偷看,因为父母有事没事会经常翻翻她的书包和抽屉。一个高二女生告诉记者她自己的故事:“有一年暑假,一个对我挺有好感的男生一直给我写信,基本是三天一封,信里其实也没写什么,就是交流交流假期生活。我一直都不回信的,因为我对他没感觉。大约持续了一个月后,突然信就没有了。我还以为是他放弃了,也没放在心上。有一天我很偶然地去父母衣柜里找东西,发现在父亲的衣服下面是整整一叠那个男生寄给我的信,而且都已经被拆开了。那天我把这些信都看了一遍,然后重新放回原处,但是我心里真的非常非常生气。”接受采访的学生们几乎都碰见过被父母偷看信件、手机短信、日记,翻书包和抽屉的事,他们都表示:“很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其实如果他们能和我们好好谈谈,我们会告诉他们的。我们真的很羡慕外国电影里的那种亲情关系。”

记者提到2003年12月21日发生在上海浦东的初中女生生下婴儿从高楼坠下的事件,问学生们的感想,男生们大都说:“觉得这个女生满可怜的。”女生们则大都断定孩子的生父肯定是女生同校的男朋友,纷纷说:“这个人真是没良心。”也纷纷表示:“这个女生也太傻了,怎么这点知识都没有呢?”由此记者问学生们在他们的心目中怎么样的“早恋”是他们无法接受的,男女生基本都表示:“不能出事情。”记者让他们说清楚,“是不能有孩子还是不能发生关系?”学生们都表示:“不能发生关系。其它的一切都没关系。”记者问为什么会给自己划定这样一条底线,女生们说:“家里都教好的呀,这是涉及到道德问题的。”男生说:“万一出了事没办法收场,不被爸妈打死才怪呢。”记者追问究竟是因为道德原因还是其它原因,他们都说是道德原因,因为父母就是这么讲的。记者问父母有没有专门和他们讨论过这方面的问题,回答有的很少,“有也是打打球,点到为止的。”而大部分父母是从不和他们谈论这些问题的。记者问他们究竟懂不懂,都回答说懂,问他们怎么懂的,男女生都说从同学那里知道的,至于同学是从哪里知道的他们就不清楚了。记者问有没有去书店买书看看,90%的学生说没有,一个女生说:“跑到书店里买这种书很怪的。我们主要还是看韩寒他们写的书,他们自己也是中学生,写出来的是我们的心里话。”记者问那么学校有没有这方面的专门课,大部分学生面面相觑,说初中上过点生理卫生,要不就是生物课上的人体解剖。少部分学生说学校开过讲座,但基本是让女生看的。一个高二女生告诉记者:“开讲座那天,礼堂里女生坐不下,一部分就转到学校闭路电视中心去看现场直播。全校教室里都有闭路电视,男生知道闭路电视中心在直播,都从窗户里翻进教室去打开电视看。”一个高一男生坦率地对记者说:“我们都知道的东西学校一遍一遍讲,我们想知道的东西却从来都不讲。”记者问他想知道什么,他脸红了,支吾了半天,终于没好意思说。

最后记者鼓了半天勇气问了一个大胆的问题――身边有没有发生性关系的早恋?面对这个问题学生们的态度却出乎记者意料的坦然,他们回答:“有的,但不多。”有女生表示知道了同学的这类秘密不会传播,但心里会看不起他们。有男生表示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但这样的男生在接受采访的学生中为数很少,大部分学生都不发表意见。

记者手记:对爱情的憧憬和敬畏

在结束对学生的采访时,记者通过有关途径拿到二篇随笔,它们分别出自一个高中女生和一个高中男生之手。

女生写道:

每次总觉得有很多要说,每次又觉得无从说起。期待下一次等待的过程,但从落笔开始,我仿佛看见了才写下的文字里期待的眼神。有时真希望期待不要实现,使之成为一个悬念,一个谜。学会相互猜测的乐趣,懂得什么是生活,就象《似水年华》中那封浸湿了雨水永不拆封的信,永远充斥着心中的遐想,承载着所有对情感的真实心境。

我们彼此都把话写得很含蓄,让别人不明所以,这像是一串公开的密码,让享有者体验着文字流淌的乐趣。我愿欢乐或悲伤,我愿孤独或共享,我愿恍惚或迷惘,但我不愿听不见同行者的脚步,相知者的鸣音……

男生写道:

……晚上遇见了她。她是我初中的同学,虽然不是和我同一个班,并不是时常碰面,但我却十分珍惜屈指可数的那几次见面的机会。

我想过靠近她,并通过各种方式和她打上交道,经过不懈的努力,我们终于相识了。但我发现,她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可我似乎却越陷越深。我想我或许,不,是应该喜欢上她了。

我一直没有和她提到这件事,一直没有,甚至到现在,我也没有开口说过。看着身边一些同学出双入对的样子,我很不习惯。或许原因就是出在他们身上“该死”的校服吧!我心里想,还好当初没有和她说,要是弄成那样,恐怕我自己也受不了。

初三的中考,让我们各奔西东。父母似乎也觉得我长大了,时不时地和我讲,不许乱搞男女关系的事。这更加让我心烦,不知该怎么办。

周五,我遇见了她。我们便找了个地方聊了一会儿。话语间我觉得她似乎变了许多,可变化在哪里,我却说不出来。那天,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还是没有说。我突然觉得似乎不说,把它埋藏在我的内心深处,或许这样会更好些吧。

或许,爱情对我来说是一个刚出炉的烤白薯,想要去吃,但却怕被烫到。外面还下着雨,我真想到外面去淋一下雨,让自己烦躁的心情如雨水一样从心中落下。我相信,明天不会下雨,明天应该是个好天,因为明天正在等着我。

无论文字华丽还是稚拙,都体现出少女和少男的真情实感,并且完全可以代表广大同龄人的普遍心声,他们心中有对爱情的憧憬,也有对爱情的敬畏,正如学生们在采访中表示,12月21日的事件毕竟是少数,在他们心中,他们更愿意让青春的情愫成为日后最美好最纯洁的回忆。

结语

还早恋一个本真面目

80年代的一部《失踪的女中学生》的电影在中国第一次正式提出了早恋的概念,这部如今看来略嫌粗糙而在当初却十分前卫的电影也第一次将“早恋”问题放在了一个有争议的位置,中学生青春期的懵懂情感是否正常?老师和父母该如何对待?只是发出的提问声音显得单薄而微弱,终于被淹没,早恋――依然是洪水猛兽,依然只能沉在水底,处与地下。

90年代一部《16岁的花季》第二次将“早恋”拉出了水面,从地下转为地上,这部令其中两位女主角从此出名的电视连续剧成为近10年的暑假热播节目。“早恋”终于以一种符合青春特色的因朦胧而美丽的面目出现,只是“早恋”这两个字也同时被朦胧掉了,一切都适可而止,切割掉了“早恋”的另一部分――除了情感,青春还有骚动。

篇6

树叶落到树根下,他回老家安安静静地等死。从村头的青石板桥再往前数上20步,就到小柱家。但梁鸿女士没去看他,尽管那时她就在老家,而小柱是她五服以内的堂弟、儿时的玩伴。她说不清其中的原因。

“我真的想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梁鸿女士的身体陷在沙发里,她与《人物》记者的对话以此为开始,出乎意料。

这时距离小柱的死去,已经12年。梁鸿想逃离故乡――梁庄,这是她虚构的地名,她的村庄位于河南省西南部南襄盆地中部偏西地区的穰县,距城区40公里。她不想说真实村名,怕给村民带来麻烦。

2010年冬,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教授梁鸿出书《中国在梁庄》,在书里,她为这个河南小村立传,叙述了今日梁庄的凋敝与衰败。可许多人说,他们从梁庄里也看到了自己故乡的影子。“这本书,写梁庄,只是最近30年‘被’消灭的40万个村庄的缩影。”“三农”问题专家温铁军曾经这样评价。

两年后,梁鸿又去寻找在城市打工的梁庄人,他们带着发财的梦想或解决温饱的需求前往城市,有些已经在那里生活了20多年,可每个人都不打算真正定居。梁鸿寻找并记录下他们的生活,可一下子,她又觉得失去了勇气。在即将出版的第二本书《出梁庄记》的结尾处,她极其确定地写道:我终将离梁庄而去。

可这个结论令她感到困惑、不安。“我也在想到底为什么呢?因为它跟你没关系吗?肯定不是。也许这是一个特别大的社会难题,不光是梁庄的难题,在其中我看到了知识分子的卑微感。还有就是,你没办法面对这种失败的生活。”

“生活就在你面前呈现了”

梁鸿20岁时,她对外部世界和打工生活的部分想象,来自小柱。

那时,村里还兴着“端饭”的传统,每到大年初一的上午,各家孩子端着两盆菜,全村挨家送,最后每人家里都是百家饭。小柱端饭时,碰见了即将去郑州大学读研究生的梁鸿。

他穿着一件黄大衣,打扮洋气,一副很见过世面的样子。看见梁鸿,就“哐”地使劲打了她后背一拳,算是打招呼。

“哎,咱们说说话。”梁鸿叫住他,他们很久没见了。俩人坐在门口,小柱眉飞色舞地讲起自己在北京的生活――他是这个村庄第二或第三个在北京打工的人。

就算回到梁庄时,他也总是跟进城打工的年轻人们坐在一起,抽烟、打牌,顺便回忆北京的生活。那其中有精彩的一面,也有凶险的一面―每次打架他都冲在前面,有次还掏出了很长的弯刀。

那年过后,小柱去往青岛。那是梁鸿最后一次见到他。

打工潮的出现改变了梁庄的生活样态。2008年,当梁鸿认真打量梁庄时,她感到了故乡的陌生。这里总人口近2000人,人均年收入不足3000元。

看上去梁庄生机盎然,新起的房子越来越多―但又搭配着一种奇特的荒凉,房门上每把锁都生着锈。年轻人和中年人都在外打工。村里只有八九户靠地里的收成生活,从来没出过远门。这类人在村里最老实,也最被人看不起。

梁鸿家的老房子也几近倒塌,通向老房子的路快要被杂草封住,她和兄妹们都搬到了城里或镇上。而从她家向前绵延,至少倒塌了15座房子。有的塌了墙,露出半个灶台;有的屋顶都没了,只剩下几面墙勉强撑着框架。村里到处都是这样的废墟。

梁庄小学也早就没了学生,生源都在镇上的中心校,家长每天跑老远去接孩子,“正在锄地,锄扔了都得去接”。

有一年,村民把废弃的小学校舍承包下来,用作养猪场,白天在院里放猪,晚上赶进教室。过去,校墙上的标语骄傲地写着,“梁庄小学,教书育人”。村里的调皮小孩偷偷改写成“梁庄猪场,教书育人”。

“唉,你说路过小学啥心情?心里都不美。就是没小孩的单身汉看见,心里都不美。”曾经的民办教师、后来的打工者万明对梁鸿说。

打工者大多把孩子留给了老人,这算是种协定,老人帮忙带孩子,儿女将来负责养老。村里的五奶奶把孙子从小带大,一天,她在做饭,孩子跑去池塘里抓青蛙,淹死了。此后,五奶奶就搬出儿子家,住进河边的茅草庵。

梁鸿还记得,自己就坐在哥哥家里,黑女儿和她奶奶就突然出现了。

黑女儿是留守儿童,跟着奶奶生活,被村里一个老头猥亵了。那个9岁了还在上一年级、老师留的题也不会做的小女孩,支吾了一会儿,说,“我是怕我奶奶知道,我奶奶又要气,我不想让奶奶伤心。”

梁鸿回忆起那一刻的哀痛,心脏就在胸膛里咚咚咚地响。她哀痛不是因为猥亵,是因为那个木讷女孩的体贴。

“就是说它如此普遍, 你没有办法避开啊,你没有办法逃避开,你就坐在那儿不动,生活就在你面前呈现了。”

黑女儿的父母以及那些农民为什么非得离开自己的土地?梁鸿曾经提出过这样的问题。而这背后只是农村生活的朴素逻辑――盖房要钱,结婚要钱,孩子上学要钱,孩子娶媳妇、盖房要钱,生老病死无一不要钱。

梁鸿的父亲――一位普通的农民――曾经算过一笔账,即使种地不交钱,肥料、种子、人工不停涨价,一年种地下来,也不过落得个“原地转”。他们必须得远离家乡,讨生活。

发洪水时,村里的军,一个光棍,落进河里淹死了。乡镇的布告栏里都贴着认尸告示,包括军尸体的照片,以及一些极为简略的特征:男性,50-55岁,枯瘦,头发、胡须皆长至颈部,嘴巴塞满泥沙,牙齿全无,腿部溃烂。

乡里都说这是军。可他的哥哥兴,另一个光棍,却不去认,只是没完没了地抽烟。人们都知道他的心思,他想继续替弟弟领低保,也要替弟弟领“南水北调”的占地补偿款,军只有一亩地,一亩每年补偿1750元。

“上学是你唯一的出路!”

贫穷和困窘是梁庄大多数人的日常陪伴品。梁鸿6岁时,母亲中风,从此在床上瘫痪8年,直至去世。她家6兄妹,几乎全靠父亲支持,即便在梁庄,也是最穷的一家。

穷和病拖着漫长的阴影覆盖在他们家,甚至直到今天。2月26日上午,梁鸿坐在茶座,穿着带着点暗紫色图案的连衣裙,以及黑色的高筒靴。当她提到母亲的病时,眼眶突然红了,喉咙仿佛被塞住,说不出连贯的话。她不断摆着手,急切地终止这个话题,“这方面不能谈了,谈这个不行”。

“我上大专那年,让每个人自我介绍,我觉得我很坚强了,上去就说我的家庭,然后一说到这个地方我还是哭。现在我都快40岁了,还是不能说。”

直到那天下午,话题才又重新回到她的童年。那时,她稍微平静了些。

小时候,她一直穿姐姐们的裤子,裤子上都打着补丁。有时后面的窟窿烂到没法再补,就把裤子反过来穿。初中时,她穿一双新球鞋,白底蓝鞋面,激动得满村跑着炫耀。

小柱家的状况则与梁鸿不同。他们算是村里的“中产阶级”,家里都是男孩,不但时而能吃上白面馒头,手里也有些闲钱。这一家都长得高大漂亮,白白净净,眼眶凹陷,性格也开朗,所以村里好多小孩子都愿意做小柱的跟屁虫。

冬天,有月亮的晚上,小柱、梁鸿和其他小孩在冰冷的麦场上玩“冲撞游戏”。两队人马,每一队小伙伴都手拉着手,相距几丈远,高喊:

大把刀,

耍得高,

你的人马任我挑。

挑哪个?

挑××。

然后,××就拼命冲往“敌军”。如果冲散,就能成功俘虏对方伙伴一名作为自己的队员;如果没有冲开,自己就得留下。小柱总是这个游戏的主力队员,梁鸿和他不一样,她是主败队员。

可对梁鸿来说,除去这些短暂的欢乐,她仍旧活在一种无关道德、非常现实的童年困境中。母亲瘫痪,容易生褥疮,孩子们轮流给她扇100下扇子,都是快速地数着数,好不容易挨到100,赶紧把扇子塞给下一个人。她每天临上学,都会去跟妈妈打招呼,可回答永远只是“啊―啊―”的哭声。那是母亲唯一可以发出的声音。

“你说你不爱你的母亲吗?不,是非常爱的。但现实就是那样,很残酷的。”梁鸿说。

对于这样家庭的孩子来说,考学、吃商品粮是必须为之奋斗的目标。上中专的大姐曾给她写信,其中一句话写道:“上学是你唯一的出路!”每个字下面都画着实心圆点,以示郑重。梁鸿把这句话剪下来,贴在了铅笔盒里。

后来她考上了县城的师范学校,当了两年老师后,考取南阳教育学院的大专,后自学本科,接着在郑州大学读硕士、在北京师范大学读文学博士,又在高校中文系当老师。她有了户口和一份体面的工作,结婚生子,在城市里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和朋友圈子,并在房价还没高涨起来的时候,攒钱买了套房。正因如此,她与大部分在外打工的梁庄人不同,她对这个城市有归属感。

但曾经的小柱――即便喜欢谈论北京――也从未真正属于过那座城市。这是很久以后,当梁鸿为写《出梁庄记》去寻访乡亲时才发现的。乡亲们的口述中慢慢拼凑出小柱的生活轨迹,他大部分时间都从事着繁重的体力劳动。他曾经在安阳的刨光厂做过,铁末子满屋飞,声音一直响,刺耳刺心,在那厂里,小柱一直流鼻血。后来,他去北京市郊的地毯厂做工,整捆整捆地搬运地毯。他也曾在北京酒仙桥做过保安,那是他距离这座城市中心最近的一段时间。

“你们不尊敬人,还不叫人反抗一下?”

直到2008年回到梁庄,为《中国在梁庄》搜集素材,梁鸿常规的高校生活才被打破。那时,她感到学术的瓶颈:“你也很认真地思考,但你思考完发现你写的东西你自己也不看,别人也不看。虽然可能学术本来读者就少,但是这个少之又少的读者还不是因为感兴趣才来看,可能也是为了写文章而看。所以你觉得完全无用。这是完全的无用,既没有实质的功用,也没有学术的功用,也没有思想的功用,完全的无用,是废品!”

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位平常在读格雷厄姆・格林《权力与荣耀》与毛姆《作家笔记》的“文学青年”,她对世界有着敏锐的感受力。“20岁考学以后的生活过得非常非常快,好像一下子就到30岁、40岁了。可是我的情感,好像还停留在20岁以前的日子。”

“作为一个写作者,你有这种表达的愿望。而且故乡和童年生活,也许是你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这种驱动力,非常大。”

于是,她开始记录梁庄,她的生活再次与小柱的生活――尽管他早就已经去世了――产生了交集。

梁鸿去往西安、呼和浩特、厦门、青岛、东莞等地,找到了51名梁庄打工者的故事,包括小柱。

出去打工的人,就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谁都来不及怜惜对方,或是自己。梁鸿去村里的福伯家找他儿子、孙子们的联系方式。老人就把这些号码一个个记在墙上。梁鸿按此一个个打过去,结果,一半都不通。打工者有时一年换一个城市,跟着换号码,就在这么一次次迁居中断了联系。

福伯搞不清孩子们都在哪儿,梁鸿问他,有没有去过城市看看他们,知不知道他们的生活如何。

福伯显得很诧异:“去那儿干啥?打个工,还能住啥样吃啥样?”

在西安,许多梁庄人在做三轮车夫,他们起早贪黑地拉活儿,但也要防着“黑狗子”和“托儿”。“黑狗子”并非真正有执法权的人,大部分是协警或治安员,但他可以随时没收三轮车。然后,车夫必须向“托儿”求助,付相当于近1/4三轮车的酬劳,求“托儿”把车要回来。

他们还得提防乘客耍赖。车夫梁峰拉过一个活儿,说好3块,可对方下车偏只给两块。就为这一块钱,那仨人把梁峰打得顺嘴流血。结果一喊,来了十好几个老乡,鞋、砖头、棍子乱飞,打伤了人家,最后私了。

梁鸿听大家说着,车夫虎子高声总结:“出门,老鳖一样不行。不抱团不行。社会自古以来都是出力人受苦。西安那些老婆儿、老头儿要管这事。经常有过路人说,这简直就是土匪。谁想当土匪啊?你们不尊敬人,还不叫人反抗一下?”

梁鸿感到震惊,因为当老乡们描述着如同香港动作片一样的打斗场面时,他们既不感到愤怒,也不感到欢愉,只是日常诉说,总结经验。他们不对这座城市投入任何感情,就是讨生活而已。

有人说:“在这儿谁都想骂你,都觉得你是下等人,可以欺负你。有办法了还是回家。有钱了,啥事都办完了,我就走。”

梁鸿发现,许多打工者住在城中村,毫不在意家里满墙的霉斑、油腻的灶台和阳光几乎照射不到的房间。但他们却回老家花几十万建起了新房,那里有先进的抽水马桶,大理石地面,空调、冰箱、热水器一应俱全。虽说一年还住不到一个月。

青岛是梁鸿最早定下计划要去的城市,可实际上却最晚成行。“青岛是小柱丢命的地方,我害怕真的去面对他。”

小柱的生存环境比三轮车夫更糟糕。他不过相当于从一个农村,搬到了青岛市郊的另一个农村。电镀厂的工人早上7点半上班,晚上7点下班,中间午休1个小时,加班费从来没有给足过。

在同乡的帮助下,梁鸿混进了工厂。她在《出梁庄记》里写道:“一进到车间门口,一股巨大的蒸汽浪朝我冲来。这蒸汽湿度和浓度很高,呼吸一下,就像吸进去一块冰冷的厚重的湿毡,塞住鼻孔和嘴巴,有猛然窒息之感。”

她看到了小柱生前的工作环境:“觉得像看到了一个异象世界。白色蒸汽从操作池里袅袅升起,形成一团团雾气。几排操作室,形成了几排团雾,中间有略微的淡薄缝隙。工人的脸在这雾气中若隐若现,像幽灵一样。有时只露出一张脸,没了脖颈,有时露出半个身子,像个恐怖的残废人,有时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没有亮光,没有色彩。”

“我站起来,慢慢走进那浓雾里。空气是湿漉漉的味道,有金属的质感,硬、涩、锈,仿佛要把整个口腔锁住。想咳嗽,咳嗽不出来,想打喷嚏,也打不出来,那带重量的湿度就附在整个鼻腔、口腔,驱除不掉。”

老乡们觉得,小柱就死于这种雾气,或称氰化物中毒。当他进医院时,已经注定没救了。

但在那个车间里,排气扇坏的时候,老板不会主动去修。工人们也不会戴口罩,口罩会把人闷坏。“只有刚来的人才戴口罩,我们工作十几年了,没人戴。这就是拿命换钱。”帮助梁鸿进厂的老乡这样说,他既不感到悲伤,也不觉得恐惧。

最近,在电镀厂,因为老板总是克扣工资,工友从原料的36张铜板里偷了6张,卖钱平分,“也算发工资了”。

“打工者的生活是一种被驱逐的,被迫卑微的,被迫感受到自己这种无身份的状态。社会的各个层面都在塑造这种无身份感、无尊严感。”

知识还能改变命运吗?

梁鸿将自己定位为记录者。《中国在梁庄》获得《人民文学》年度非虚构作品奖,并频频出现在2010年年末的各类好书榜单上。作家阎连科也曾评论,他在书中“读到了令人惊诧、震撼的中国现实;在残酷、崩裂的乡村中感受来自都市和欲望的社会挤压”。

人们很难将这样的内容与作者本人结合起来。与残酷现实相比,她显得柔软、感性。从小家里吵架,她就是“站在一旁负责哭的角色”。至今她去采访老乡,有时也会不自觉地哭出来。

在两本书写完后,梁鸿的无力感更重了。“现在你走走看看又住住,听他们讲那么多故事,心里面就像塞一块铅一样,这个铅很难熔化。但是你来了又走了,他们还在那儿。不要以为写了梁庄他们就怎么样了,就改变什么了,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梁鸿不再属于梁庄了。平日里,她喜欢读小说、听音乐、看话剧、做瑜伽,她有时会担心双眉间的川字纹,因为她“连睡觉时都皱着眉头”。

梁鸿和小柱发生本质区隔,是从初中时代开始的。小柱在初中辍学,而梁鸿去县里读了师范学校。

这是否说明知识可以改变命运?

梁鸿却显得有些悲观,因为至少如今,这种改变的难度更大了。梁鸿以她的堂侄女婿正林为例,一位设计师,学历颇高,工作体面。但拿不到户口,在未来的人生里也很难指望买房。他住在通州,每天上下班要耗费4个多小时。生活的压力越来越大。“就像一条腿迈进了城市,另一条腿举着,不知道该放哪儿。”

与西安的三轮车夫和青岛的电镀厂工人一样,正林也想回家。

“一个阶层通往另一个阶层的通道越来越窄。”梁鸿说。而她可以成为今天的学者,也部分由于最初的命运安排。梁鸿在县城的师范学校毕业后,先是被分配到乡镇的一所小学。那年她才18岁,跟校长不对付。校长去主管部门告状,坚决不要这个小老师,于是她被调往更偏僻的乡下小学。

极偶然的机会,她听说乡下小学原来曾有一个老师考进南阳教育学院。这个消息改变了她此后的人生。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一人住在教学楼里,傍晚时常在楼下的花坛看书,张爱玲的《金锁记》。等她终于考上时,老教师才告诉她,那花坛其实是个年轻寡妇的坟。

“我看着他(它)越走越暗”

梁鸿听说,梁庄很有可能与其他几村合并,然后农民离开土地,住进政府修建的公寓楼。生活的形态将被彻底改变。

但至少眼下,梁庄还是原本的样子。就像去年被平掉的一些坟,今年农历新年又慢慢拢起来了。这是梁庄的根基,离了这些,人们不知道怎样活。

邻村的老太,88岁去世,因为之前一直跟着在县城上班的儿女生活,就把村里闲置多年的房子卖了。老太太死后,只能在野地找地方放棺材。儿子、村人把野蒿砍砍,扎个木桩,搭个灵棚。人们说,那场面非常凄凉,走在野蒿茬子上,把鞋都戳烂了。一群来吊唁的人只能站在野外,无处落脚。

去年11月,梁鸿回家,与父亲、姐妹们一起去给母亲上坟。几个人带了一张小桌子,拿4个凳子,浩浩荡荡到母亲的坟前打牌。

“这是当地的习俗?”《人物》记者问她。

“不是。我们就是想在母亲跟前玩一玩,跟她多待待。”她说,“那时候,生死之间完全没有界线了。”

在人生的最后时光,小柱回到了梁庄。这是梁庄人的惯常做法。不止如此,他们甚至连治糖尿病、骨折、割痔疮,都要回到县城的医院。说是在家待一待,心里美了,好得快。

但小柱没能好起来。他的生活终止在28岁那年,农历三月十九黑晌。

“每个社会都有各种阶层,超级富豪,一般人,还有更一般的人。这是一个正常的状况。但是我们这种如此普遍的底层之下的生活,这真让人难以承受。”梁鸿说。然后,她情绪更加低落,“我们从同一个点出发,但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两条路,我只能看着他(它)越走越暗。”

她像是在说小柱,又像是在说自己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