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文学的艺术作品的认识范文
时间:2023-12-19 18:04:22
导语:如何才能写好一篇对文学的艺术作品的认识,这就需要搜集整理更多的资料和文献,欢迎阅读由公务员之家整理的十篇范文,供你借鉴。
篇1
在翻译的过程中,文学艺术作品的模糊性语言影响了作品翻译的效果,同时也对广大读者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阅读障碍和交际障碍,使文学作品的意识能量和传播效果不能得到有效的价值认同。同时,我们也必须认识到模糊语言在本文由收集整理文学作品中的广泛应用,既可以调动读者的阅读兴趣,实现叙事能力的地域化转移,也可以在更大程度上引导读者阅读的主观能动性,促使其自觉地完成阅读。从实践来看,文学作品的外译受到模糊性语言的语法体系边缘控制,难以在翻译作品中还原文学作品语言的精妙,但也更加增强了模糊性语言的不可取代性。
从文学作品来看待语言模糊性的翻译,其实是要从语言的本质上去美化语言的艺术能力,在叙事过程中注重语言的张力,凸显作者对言语的驾驭能力,更为主要的是模糊性语言在日常交流和文学作品中占据的主导地位决定了文学作品的翻译必须对语言叙述的歧义给予规范和控制,促进外籍读者对文学作品的精神、心理以及知识体系的完全接受。以下,笔者就语言模糊性在文学作品中的应用以及翻译策略提出一些必要的思考。
一、模糊性语言在文学艺术作品中的应用和地位
模糊性语言在文学艺术作品中的应用不仅是语言艺术的具体表现过程,更是语言艺术在叙事过程中的生活化状态,生态型的语言叙事脱离不开模糊性语言,生活化的语言彰显了语言能力在文学作品中应用的广阔空间,同时也完善了在文学写作中的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的深度融汇,所以,我们在观察模糊性语言在文学艺术作品中的翻译时,必然要以传统的文本能力泛化到翻译的策略上来,一方面是为了体现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的衔接,另外一方面可以充分利用模糊性语言来体现文学作品的灵活性和多样性,在兼容了多元文化的基础上实现语言能力的再造。通过观察文学艺术作品的翻译,我们首先来审视一下模糊性语言在文学作品翻译过程中的一些应用、地位和现状。
(一)模糊性语言在文学艺术作品中的应用范畴
模糊性语言在文学作品中的应用比较早,起初在古典希腊语和古典拉丁语为古代文学作品的语言载体的年代,文学作品中的模糊性语言应用就形成了一定的派性,而且随着语言叙事能力的演进和文学作品的文化意识在各国文化生活中的渗透,英语、法语和德语在近代的文学作品创作中占据了主要的地位,并随着欧盟文化、美洲文化以及各个区域性的文化体系的建设,文学作品中的模糊性语言的应用不仅彰显了区域文化对文学作品语言上的功能再造,同时也通过区域语言的叙事能力构建了独具特色的文学语言能力体系。不可否认的是在文学创作中,模糊性语言的应用脱离了文学作品的鼻祖——拉丁语和希腊语的范畴,形成了区域性的语言能力,所需要的语言支撑一方面是区域性的官方语言,另外一方面是以区域性的平民用语为主。相对我国的文学作品创作来看,模糊性语言的应用从语言的类别来看,以修辞和形容居多。特别是在小说创作过程中,模糊性语言既能反映传统文化的积淀,又能通过语言的艺术魅力展现文学作品的文化意识、生活意识、生命意识和强烈的主体意识;还有就是在诗歌创作过程中,我国的诗歌语言的朦胧性和修辞性内化了文学创作的艺术内涵,在更大程度上已经完全超越了传统文学语言的修为能力。
(二)模糊性语言在文学艺术作品中的功能释放
模糊性语言在文学创作中的功能是不可取代的,一方面模糊性语言具有乡土性,在文学的叙事模式中,模糊性语言对于弘扬文学的主题起到了内化和提升的作用,另外一方面模糊性语言的独特文化能力和区域性结构展现出了文学语言的多元互动。特别强调的功能性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模糊性语言的不规范性和不确定性,真实地展现了生活场景,让更多的作者丰富的抒放生活情结,让更多的读者在阅读行为中进行情感体验;其次,模糊性语言“有别于精确语言的作用和特点,它给人们带来感受和认识上的多样性、灵活性,它是精确语言无法替代的”:模糊性和精确性是语言的两个基本属性的范畴,当某个符号和符号使用者所指的对象有不确定的关系时,语言就会表现出模糊性。如“高”、“低”等表示抽象概念的词就不容易给人清晰的印象,两者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可以说“刘翔很高”,也可以说“东方明珠电视塔很高”,但“刘翔”相对于“东方明珠电视塔”却是非常渺小的。第三,模糊性语言的量性标准,比如说“多少”和“长短(时间)”相对于具体量化的标准来说,模糊性语言的表达就比量化的词汇更加幽默或者更加生活化一些;第四,模糊性语言是对客观事物评价的外延,通常我们在文学作品中形容“美丑”、“高矮”、“胖瘦”的时候,采用生活化的语言或者是贴近生活化的模糊语言,那么其释放出来的功能则有助于读者对事物本质的根本认知;第五,模糊性语言的约定成俗性,我们常说到的“估摸”、“大约”、“月头”和“黄昏”它是大众口中的俗语,那么在文学作品中的功能就能反映出作家的乡土气息和区域意识,更有助于文学作品在本土的认知和接受。
(三)文学艺术作品中模糊性语言的多元化状态
模糊性语言在文学作品中的表现是多元化的,它所呈现出来的不确定性也是多方面的。“接受美学的代表人物伊瑟尔把文本中的不确定性空白视为一种‘召唤结构’,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读者的主观能动性,调动读者的形象思维能力,概念外延没有明确界限的模糊语言留有想象的弹性空间,能创造美的意境,传达诗的意象。”这是模糊性语言多元结构的一个侧面;其次是模糊性语言的边缘性,在文学作品中看到的模糊性语言的应用,它的边缘性一方面证实了作家的创作情感体验,另一方面在针对事物的本质描写中辅助创作艺术结构的形成,在文学作品中具有“软化”的作用;再有,模糊性语言的文化承载能力,文学作品本身就是文化意识的自觉载体,显然,在创作的过程中,对于生活的印象,对于生活的感悟本身所具备的不确定性淡化了文学语言的刚性,在忽略了语言的正统性的同时,文学创作也就呈现出了百家争鸣的状态,诸如眼下流行的网络文学,其中的网络用语则更加深层次刻画了模糊语言的应用状态。
(四)文学作品翻译中的模糊性语言策略局限性
文学作品的外译是语言、文学使命、文学主题宣扬的主要途径。在文学作品的翻译中,由于受到模糊语言的不确定因素影响,文学作品的翻译收到了很大的局限:首先,汉语与外语的语法布置的不协调,会造成模糊性语言的词性不准确,定语、宾语和主语的所处位置不同会造成翻译过程中的颠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文学作品良好的传播主体和客体的相互关系;其次,模糊性语言是汉语创作中的生活化用语,而在翻译过程中,生活化用语不仅没有准确的翻译词汇,而且在很大程度上,不同语法的修辞和结构安排都可能形成翻译过程中的“死角”;再有,模糊性语言没有量化的标准,随意性强,而翻译过程中外语对翻译基础语言的精确性是有严格要求的,比如我们说的“一会儿”和英语的“for a while ”就存在着量化不协调的关系;再比如“黄昏”和“the evening”,根据语法的定义来看,两词之间的互译就存在明显的歧义。
二、模糊性语言在文学艺术作品翻译中的多元化
模糊性语言在文学作品的翻译中所变现出来的多元化是具有一定原则的,他们相互之间的关系不是彼此服从的关系,而是相互协调的关系。以下,笔者就模糊性语言的多元化原则做一些简单的分析。
(一)意识升华
在翻译作品的过程中,准确地传达文学作品的信息,本身就是文学作品的意识宣扬,而翻译过程中出现对语言的理解不力的现象则可能造成对文学作品主题的意识升华的削弱。“文学语言是一种模糊语言,其模糊性特征表现为:用词的模糊,句意的模糊,主旨的模糊。文学语言的模糊化是作家语言艺术处理的结果 ,其手法是对生活话语的陌生化,它是创造主体的一种深层无意识积淀的升华与再现。”[1]鉴于此,在翻译中,外译者是无法通过语言的本身去理解汉语对外语的影响和能力控制的,只能通过更加异化的模糊效果去美化语言的叙事,而不可能达到还原,这就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语言艺术对文学作品翻译的贡献,也在更大程度上制约了文学作品的主体意识。
(二)沟通障碍
对文学作品的翻译是文化沟通、人际沟通的重要体现。由于语言的模糊性分别属于两个语种的范畴,那么在语种的体系下,又分别属于语言能力的差异化属性,因此在翻译中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沟通的障碍。但是,我们必须认识到“模糊性是自然语言的基本属性之一,体现在语言的各个方面,包括语音、语法、语义和语用模糊。语言哲学家们指出语言的模糊性并不是无足轻重、制造交际障碍的因素,相反,它保证了交际的有效进行。”[2]既然如此,进行有效沟通的首要条件就是针对性地翻译文学作品,在翻译过程中关注模糊性语言的应用和互译,还要在多个范围内去构建语言体系的相互调整和控制。
(三)美学接受
文学服务于生活,文学的功能是宣扬美、传播美,成就美对生活无处不在的影响,即使是悲剧的文学作品它所宣泄的主题思想也是对生活中美好事物的肯定和认同。语言的模糊性不是为了淡化这一主题,而是为了更加丰富这一主题。恰恰是人们对美的感悟不同和认识的差异,成就了模糊性语言在文学作品中的广泛应用,在刺激人们丰富想象力的同时,模糊性语言以独特的方式传播美的价值体系也是文学作品外译的思想精髓。文学作品中的叙事描写运用模糊性语言是比较多的,特别是在叙述目标感知能力渐弱的情况下,对于文学作品的意识宣传要从不同读者的角度出发,同时还要顾虑到读者的知识层面、读者的心理感受能力以及读者的阅读习惯。所以,在文学作品翻译中,不仅要构建语言的选择范围体系,还要关注读者可能产生的心理感受并加以补充。这样才能促使文学作品的翻译更加传达美的感受,同时宣扬文学作品本身的主题。
(四)信息传达
定语、宾语、量词在翻译中的精确性不能满足读者在阅读外文作品过程中的阅读需求,继而也就不可能满足文学作品的信息传达。模糊性语言的应用就是要立足这个层面去满足读者的心理需求,而不是机械地运用来增强沟通的难度。语言概念在信息传达的概念中要把丢弃的东西重新补全,才是真实的。也就是说,语言把模糊性变成清晰性,所以理解语言要模糊性理解,才能还原模糊性的真实。传统的理解和文学作品外译中语言是被大概那样指定的东西,而不是一丝不苟的东西,语言在人类对意识保持固定时,仅是模糊的刻痕,而不要理解为清晰的刻痕。在信息传达的范畴语言是一种指令的东西,是模糊性的指令,而不是清晰性的指令,更不能偏执语言本身。就像语言是为了看天上的月亮,而不是为了看夜空里的星星。这样的信息传达也就比较明确而且有指向,从而更加突出了文学作品的主题意识。
三、模糊性语言在文学艺术作品外译的翻译策略
“模糊语言是自然语言的一种必然属性,它是语言中普遍存在的现象。它的模糊性缘于对客观事物本身的模糊性和人们对客观世界认识的不确定性。”[3]但是反过来看,模糊性语言是加深读者对文学作品理解的必需元素,因此,在文学作品的翻译过程中要注意讲究策略,更要注重语言与叙事之间的逻辑关系。顾名思义,翻译是在不同语言、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跨文化交流的信息传达手段,面对两种不同的语种,译者首先需要具备的是对两种语言能进行成功沟通的信息传达能力和知识储备,其次需要译者遵循两个语种之间语言叙事的规律和逻辑,如何实现文本的信息转换和信息传达不单单是照搬,而是需要在语言的修为能力上有所提升,最终促进文学作品有目标的交流和弘扬。因此,模糊性语言在文学艺术作品的翻译中可以采用三种策略,即:以精确对模糊,以模糊对模糊和以模糊对精确。
(一)以精确对模糊
模糊性是各种自然语言普遍存在的一种现象,这就决定了在通常情况下,一个单词在一种语言中是精确的,那么在这种条件反射下,另外一种语言中的相对应的词则是模糊的,那么我们就能采用以精确对应模糊。例如“they locked the barn door after the horse was stolen.” 把这句话翻译就要灵活,不是“马被盗走后锁起马棚”,而是可以借用“亡羊补牢”。换言之,对事物的整体概括而进行翻译的首要条件就要把握事物的规律和逻辑关系,要切实联系到作家的写作意图和信息传达的驱动因素,而不能单纯去从语法上去进行提炼和概括。在这样的翻译文本中,译者必须要应用以精确应对模糊,有意识地运用与之关联的模糊思维形式去翻译。
(二)以模糊应对模糊
在翻译模糊性语言时,在另一种语言中会存在相对应的模糊词。那么,我们可以采用以模糊对模糊的翻译策略来应对。以下选自王佐良所译《思考与试笔》 中的一句:
“complaint is the largest tribute heaven receives, and the sincerest part of our devotion.”
“怨言是上天得自我们的最大贡物,也是我们祷告中最真诚的部分。”
将文中的模糊词“largest”和“sincerest” 译作 “最大”and “最真诚”恐怕是再适切也不过的了。根据惯例来讲,模糊语言的翻译中,以模糊对模糊的策略最常用、最省力。但在有些情况下,由于模糊词与其邻词缺乏清晰的边缘,导致在翻译过程中有时会用目标语中的另一种表达来翻译源语言中的模糊词。
两者的模糊性首先是加深了文学作品在两种语言之间的互动和协调,其次是两种语言的模糊性可以再角色互换的层面诱导读者的阅读兴趣,加快阅读的速度,满足读者的需求。
(三)以模糊应对精确
文学作品的翻译往往需要用外语的模糊性语言来应对汉语的精确语言。因为两种语言的精确性所表达的效果都不尽相同,为了使信息传达更加生动,而且相互形成对等,那么模糊应对精确则需要在理解了作家的创作语境和创作心理下进行互译。
本文指出文学翻译应当恰当地再现原文的模糊性,一方面要注重模糊性语言的审美观念和语言价值观念,另一方面,模糊性语言决定了译者翻译策略的选择。无论如何,针对模糊性语言的文学作品翻译必须建立在准确理解原文的基础上,同时还要注重作家的创作环境、创作感受以及作家的乡土语言和对目标语言的认知体系构建,甚至在很大程度上,跨文化的差异观念和思想价值的对等也是翻译作品所必须注意的原则。
篇2
关键词:现实;魔法师;风格;文学批评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2)30-0062-01
纳博科夫是二十世纪杰出的小说家、诗人、科学家亦是卓越的文学批评家。他的文学批评着力于发现纯粹的艺术世界,似乎文学作品的语言、结构、文体等创作要素比具体的思想更为重要,文学在他眼中都是是童话,最优秀的小说家是魔法师而魔法师的主要特点就是“欺骗”或者说虚构,有的学者据此认为他的文学批评是一种纯艺术批评或者是一种形式批评,事实上纳博科夫的文学批评并不止于此,他的文学批评是他观看宇宙人生的眼睛也是通向生命活动的诗意存在的表现形式。
纳博科夫认为日常生活中的“现实”对人们披上了欺骗的面具,不仅伟大的作家是大骗子,而且大自然也是大骗子。作家在艺术创作中应当将整个世界视作潜在的小说来观察。大自然本身就是善于伪装的大骗子,讲故事的高手更是将“真实”改头换面的好手,因此作家们虚构出来的独创性艺术世界跟读者的世界相一致是不可能的。日常生活中的真理以普遍性特征为基础,放之四海而皆准,而杰出的艺术作品以作家的独有天才取胜,就作品本身而言,不同作家的天才之作各有各的个性所在,就读者对同一部杰作的审美感受而言,可以人言言殊,况且艺术虚构想象的运用越是逼真、新鲜、细腻也就离人们日常生活中的普遍性认知越远,可见批评家在艺术的世界中不可能找到令人信服的现实生活。
在纳博科夫看来,文学作品中的现实是想象中的的现实,艺术家的独创性足以通过艺术作品开创出一个“新天地”,而艺术家所创作出来的崭新世界只是一个带有艺术家自身印记的幻影。艺术作品的梦幻品质决定了它不可以跟人类真实的生活比较,因为想象世界具有非理性的特征。文本中的现实跟我们所熟知的日常生活中的“一般现实”不同,它是想象的创造力在文本中的注入,所以在纳博科夫看来那些被称为“现实主义”作家的人,比如:巴尔扎克、萨默赛特·毛姆、D·H·劳伦斯等作家都是些“平庸的表演者”。
“大作家总归是大魔法师。从这点出发,我们才能努力领悟他的天才之作的神妙魅力,研究他诗文、小说的风格、意象、体裁,也就能深入接触到作品最有兴味的部分了。”这些对文学的总体性描述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因而最能代表他对文学的稳固看法。毫无疑问上述文学批评的诸元素中意象和体裁都停留在文本的内部世界,而“风格”指的是什么呢?
纳博科夫所认为的文学作品的形式具有两个组成部分:一面是结构,结构包括了故事情节的发展线索、作者笔下人物的选择、不同主题线索交织演变产生的效果和印象;另一面是风格,风格指的是作者使用的各种文学技巧,比如一旦读者觉得作者的风格是吸引我们阅读兴趣的原因,可以试着分析作者使用了哪些比喻手法,当有人试着感受作者如何将明喻、暗喻这些修辞手法运用到写作中使文学的画面蒙上一层生动的色彩时,聪明的读者就找到了文学的风格。纳博科夫对文学的内容和形式的关系持有的是“一元论”,他反对将内容和形式的生硬割裂,“形式(结构+风格)=题材:为什么写+怎样写=写了什么。”“风格的功效是通向文学的关键,是叩开狄更斯、果戈理、福楼拜、托尔斯泰和一切大师的作品之门的万能钥匙。”文学批评的重要任务就是在了解一部作品的结构的基础上打开其艺术风格的大门。
由此可见,纳博科夫的文学批评遵循着自己内心的法则。第一,文学批评不关注文学跟社会现实的联系,文学批评不需要成为社会生活的附庸,真实生活在作家的想象中已经找不到和“现实”一一对应的轨迹,文学批评将读者的目光带离具体的生活而回到艺术本身。韦勒克说:“除非有人认定文学基本上是对生活的如实‘模仿’,特别是对社会生活的如实‘模仿’。但是,文学并不能代替社会学或政治学。文学有他自己的存在理由和目的。”纳博科夫的文学批评恰恰是想要去寻找文学自己的存在理由和目的。第二,文学批评需要排除盲目的在文学文本中查找伟大思想的路径,文学既非言志亦非明道,艺术的美学效果中加入空乏的观念毫无意义,批评之剑对道德说教、信仰问题、心理学起源或者其他诸多古今思想史上的争论做出裁决都有可能导致“庸俗”。第三,文学批评的重要命题是找到文学文本的精华也即结构和风格,批评的重中之重是观察文学风格的韵味,风格虽然不能代表文学的全部,但我们通过风格与结构之间复杂而缠绵的关系网络便感受到了文学的美,批评的眼睛看清了风格的精妙也就把握到了艺术的骨髓。
结语:纳博科夫的文学批评是一种内部的研究,他的批评活动建基于自我的生命活动之中。他成长的过程中所形成的的现实观导致了他不希望让批评附庸在文学的外部条件之下。在批评的具体实践中,他的精力集中在对结构和风格的寻美的过程中。
篇3
关键词: 罗曼·英加登 再现客体 意向性客体
罗曼·英加登作为波兰著名哲学家、美学家、文学理论家,现象学哥廷根学派的重要成员之一,在欧洲乃至世界哲学、美学及文学领域拥有重要地位。他在存在论、认识论、逻辑学、哲学人类学、美学与艺术理论等领域的建树让人倾叹。另外,他在文学领域也有着巨大的贡献,他的《论文学作品》被公认为是文学艺术理论的一大突破。
在《论文学作品》中,英加登认为文学艺术作品存在于四个彼此之间既相互独立又相互依存的层次中:一是语音现象层,指的是文字的字音和建立在字音基础上的更高级的语言构造,包括韵律、语速、语调等,这是文学作品最基本的层次;二是意义单元层,指词、句、段等各级语言单位的意义,意义层是文学作品诸层次的中心层,为整个作品提供结构框架;三是再现客体层,即作者所要“虚拟性”地再现的人物、事物、背景等,它们共同构成一部作品中的世界;四是形而上层,指作品的再现客体层所呈现出的崇高、悲剧性、恐怖、镇静、神圣悲悯等气质,而这种形而上层,往往只出现在伟大的文学作品当中。
一、再现客体层次的内涵
英加登的文学作品层次理论来源于他的文学作品本体论。受胡塞尔的“纯粹意向性”学说的启发,英加登把文学作品看作是一种“意向性客体”,认为文学作品并非自在自为地存在,文学作品依赖于具体个人——作者或读者——的意向性活动,从某种程度上说文学作品就是人类主体意识建构的结果。他的这种把作品看作是“意向性客体”的观点,已经超越了单纯的物理或心理的层次,是主体和客体因素相互交融,共同运作的产物。
英加登认为,文学作品中的再现客体是在语言意义造体单元中的意向所创造的一种纯意向性的客体,是派生的。根据分析,他认为再现客体层次大概是文学作品所有层次中为读者最熟悉的一个层次。事实上,它也是文学的艺术作品中唯一得到有意识地充分理解的组成因素的层次。对于每一个再现客体,我们都应该将它的内容和它的纯意向性结构区分开来。相互之间有联系的语句的纯意向性的对应物之间可能有各种各样的联系。因为在这些对应物中,既有只是再现一个客体的事物的状况,又有反映了各种不同的客体的产生和它们之间的联系状况。这些相关的再现客体并不是孤立的,和整体是没有关系的,它们相互之间有各种各样的联系,已经形成了一个上层的集中了各种因素的存在领域,而且就是以一种非常独特的方式——一个不很确定但是某种类型的存在片段,表现了一个被确定的世界的质的内涵。这个片段所涉及的范围任何时候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定。例如: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常常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束光线,它给我们照亮某个地区的一部分,那么另外一部分就在不确定的昏暗中消失不见了,在昏暗中消失的部分,它虽然不确定,但还是存在的。
二、再现客体的各个层次
1.再现客体的实在的观相。
如果在一部小说中有再现的人们、动物园、国家和房屋等,也就是说,如果说到存在的实在类型的客体,它们在文学作品中都表现出了一个实际存在的性质,虽然读者常常意识不到,但是不能把那个实体的性质和实在客体的现实存在的性质完全等同起来。我们说的文学的艺术作品中的再现客体是指实体的外部观相,它并不要求一定要认真对待,因为读者在阅读作品时,会把一个拟判断的话语当成真正的判断,而意向性的客体也真的假装成实在客体了。另外,从再现客体的本质上来说,它虽然是一种类型的现实客体,但没有“扎根”在现实世界中,它自己也没有处在一个现实的时空中,这就是说,它完全没有脱离意识主体行动对它的引导。
2.再现空间和想象空间的区别和联系。
在提到再现空间和想象空间的时候,明白现实空间和这二者之间的关系是非常重要的。现实空间和文学作品中的再现空间完全是两码事,在它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过渡。再现空间是一个独特的空间,在本质上它是属于那个再现的“现实”世界的。另外,再现空间和意识主体,特别是读者自己想象的一个“想象”空间不同,但是我们在阅读一部作品时,通过明见的想象,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直接地进入再现空间,这样就可以为以上两种空间搭建一座桥,把他们连起来。
3.再现的时间和时间的透视。
如果再现客体都是实在客体类型的客体,那么它们就处在一个独特的再现时间的范围之内,这个时间既和现实世界的“客观”时间不同,又和意识主体的“主观”时间不同。第一就是这样一个事实,再现客体,特别是人们参与的时间和过程,本质上都是有时间的。这些时间和过程不是先后就是同时,它们之间有一个时间先后的安排。这个先后使得时间的每一个阶段和片刻都能够再现出来。但是再现的时间和真正具体的时间是不同的,文学作品中再现的不是空泛的物理时间,而是近似于具体的交互主体和主体时间。不管是交互主体还是主体“充实的”时间,严格地说在它们各个阶段都不是单一的类型,也不是一个空的中介点。而且,再现的时间在结构上和实在的时间上也不同,它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出现的,成为某种理性或现实世界的时间的变种。
总之,文学作品中被再现的客体都是派生的纯意向性的客体,它们在本质上不能单独存在。从它们的内容来看,它们一般都属于实在客体的类型,但它们不能单独地存在,说明它们的内容是对现实存在的模仿。在这种情况下,属于被再现的虚拟世界的时间也只能是一种近似于实在时间的东西。
4.再现客体未确定的位置。
再现客体的未确定的位置实际上就是当再现客体的内容属于实在客体类型的时候,这个客体是如何被无数的不同程度的意义单元所确认的。文学作品的再现客置的确认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个就是名称的确认,第二就是通过一些完整的语句的确认。这些语句能够说明一些特定的事物的状况,客体在这些状况中得以再现和构建。每个事物状况的增补都可以表现语句主语所确定的客体或表现在那个事物的状况中的客体绝对和相对的特性。比如,我们不说“一个人”,而说“一个有经验的老人”,通过这种确定意义的补充,就可以消除一些未确定的位置。例如,我们在一部小说的开头可能会读到这样的句子:“在桌子旁边坐着一位老人。”在这里,我们知道有一个桌子,但桌子是“木质的”还是“铁质的”就是一个未确定;桌子是新的,还是旧的,也没有界定;老人又是什么样的,慈祥的,饱经沧桑的,还是鹤发童颜的,等等,也都没有确定。
另外,再现客体内容中的“未确定的位置”还和实在客体的个体性有关。由于再现客体的个体性,它的实在性是假想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实在性。由于语词的名称意义的形式内容相关的因素的影响,这个客体被假想为一个“个体的”,但这并不能说明它的“一般的”特性也包含着相关的“个体性”特性。比如,我们很喜欢用这样的定语来描述物体,如“红色的”球,“木头”桌子,等等。但是事实上,要明确地显示出红色的色调是很难的,这对于表现在文学作品中的联结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例如我们在用一般性的名称的时候就是这样,那个再现客体的“个体性”特性也是没有确定的。毫无疑问,它们属于那“一般性”特性的可变范围之内。因此不管再现客体的类型和上面所说的有什么不同,它的内容都是未确定的位置。
三、文学艺术作品中的再现客体层次的局限
英加登对文学作品再现客体层次的论述非常详尽,他认为这个层次是所有文学四层次理论的核心,同时也是作品的轴心,但英伽登却简单地把文学作品的再现世界和这个实在的世界幼稚地等同了,认为它只存在于作品中,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功能。在这里,英加登把对文学作品层次的探讨紧局限于作品本身,而没有将它拓展出去,实在是一种遗憾。而事实上任何作品的存在都是依赖于再现客体的,而再现客体和现实世界的关系,以及对现实世界的影响才是作品存在的目的和根基,正是基于这一点,文学作品才有存在的意义。
参考文献:
[1]英加登.对文学的艺术作品的认识[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1988.
[2]英加登著.张振辉译.论文学作品[M].河南:河南大学出版社,2008.
[3]胡经之,张首映.西方二十世纪文论选(三)[M].英加登审美经验与审美对象.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
[4]徐岱.现象学派的美学方法[J].福建论坛(人文社会科学版),2001,(5).
篇4
关键词:文心雕龙;诗歌理论;美学问题
在《明诗》中,刘勰对诗歌的性质及其功能有着非常明确的认识,从“舒文载实”可以看出刘勰认为诗歌的性质第一就是用来表达情志,这是继承了《尚书》和《诗大序》中对于诗歌性质的卡法,《尚书・尧典》:“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而“持人性情”是为持守或把握人的性情,是对《诗纬》“诗者,持也”的继承,“三百之蔽,义归无邪”是继承孔子对《诗经》“《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的继承,这些都不是刘勰自己的新观点,所以《明诗》的第一段道:
大舜云:诗言志,歌永言。圣谟所析,义已明矣。是以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舒文载实,其在兹乎?故诗者,持也,持人情性;三百之蔽,义归无邪,持之为训,有符焉尔。
可以看出来,刘勰对于诗歌性质的问题,大抵还是以儒家的正统诗论为主,仍然遵守“诗言志”的规范,没有谈及诗歌的美学性质。
再看刘勰对诗歌功能的认识,他认为诗歌一般具有三个功能,分为:“神理共契”,“顺美匡恶”,“风流二南”。“神理共契”指契合功能,诗要契合自然之道,契合《原道》中提到的“道心”;“顺美匡恶”指讽喻功能,诗歌要能颂美赞德,纠恶矫行;“风流二南”指教化功能,诗歌要讲风教,要能感化人心。刘勰对诗歌这三个功能的认识,还是承袭了先秦两汉的“言志一政教”的诗论范式,于诗歌理论而言并没有新的贡献。
可以这么说,刘勰对诗歌性质功能以及诗歌创作理论的认识是偏于物化和功利化的,这种从诗歌功用和目的出发逆推至诗人总结出来的诗歌写作理论多少有些偏颇,用西方哲学来概括就是“他者”倾向,荣格说:“就艺术作品而言,我们必须考察的是一种复杂的心理活动的产物――这种产物带有明显的意图和自觉地形式。”①与其它性质和功能相比,刘勰对诗人作为创作主体的意识自觉性重视程度是不够的,而且作者创作诗歌,或者其他类型的艺术作品的最初目的有时候并没有刘勰或者儒家所提倡的那样怀着高远的目的,如鲍照的《登黄鹤矶》:
木落江渡寒,雁还风送秋。临流断商弦,瞰川悲棹讴。适郢无东辕,还夏有西浮。三崖隐丹磴,九派引沧流。泪竹感湘别,弄珠怀汉游。岂伊乐饵泰,得夺旅人忧。
这是鲍照为表离别家乡的悲愁和疲于奔波的愁苦之情,并没有像刘勰在《明诗》里所尊崇的那般功能,这类诗比比皆是,我不再举例证。
如若说刘勰全然没有考虑到诗的美学因素也是不对,在《风骨》中“若风骨乏采,则鸷集翰林;采乏风骨,则雉窜文苑。”“风骨”指力度,而“采”指的就是美的形式,在《物色》和《明诗》中提出了“感物”的美学属性,何谓“物色”?“物,万物也。”“物色”就指的是天下万物的“色相”;而“感”是以“物色”为前提,强调诗人对审美感知的自觉,对诗人进行诗歌创作有着审美规定性。可以看出刘勰的美学观点是基于物的,也就是基于形式的自然美,他强调了美的形式的重要性,指出只有美的形式,才能体现深沉有力的内容。
《文心》诗歌创作理论对艺术美的忽略
刘勰这种偏于形式外化的美学观不利于诗歌整体的美学内涵拓展和传承,艺术作品及其创作原理和过程是一个复杂的内外交互,物心相融的多元体系,简单的以朴素唯物观来看待这个系统中的美学会割裂作品和作者的主体内倾关系。
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普遍现象,许多诗歌作品被时代所铭记并流传,而经典的诗歌,人们或许会对其外部形象模糊乃至忘记,但是对于诗歌本身再生产出来的艺术美的印象却会异常深刻。黑格尔在《美学》中说道:
艺术美高于自然。因为艺术美是由心灵产生和再生的美,心灵和它的产品比自然和它的现象高多少,艺术美也就比自然美高多少。②
由于创作者的大脑主体意识对自然美进行再生产,艺术美才能得以呈现在读者面前。黑格尔的美学观点是以形而上的唯心为基础的,探究了创作者对自然美的再生产,在社会环境、历史等多重因素的刺激下形成的创作心理机制,并结合了作者的精神主体,所以才能深入到创作主体的个体心灵。
《文心》中对诗歌艺术美虽有体现但是并没有独立成章,而是分散在各个篇章中用来辅论其他观点,没有自觉形成一个独立明确成熟的关于诗歌艺术美的篇章类论述,这和刘勰所处的时代也是有着关系的,齐梁时期,文风艳糜颓废,声色犬马,刘勰对当时齐梁文风是极为不满的,所以在《物色》有这么一句:
流连万象之际,沈吟视听之区;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
“写气图貌”指描绘外物的气势、状貌,重在阐明如何观察外貌,是创作的构思阶段。“属采附声”指如何运用辞采表达胸中的物象,目的在说明如何写物,运词布采,是创作的形成阶段。后文对“图貌”和“属采”又有详细阐述:“故灼灼状桃华之鲜,依依尽杨柳之貌,杲杲为出日之容,露露拟雨雪之状,喈喈逐黄鸟之声,貉Р莩嬷韵;皎日G星,一言穷理,参差沃若,两字连形:并以少总多,情貌无遗矣。”
又如《序志》:
去圣久远,文体解散,辞人爱奇,言贵浮诡,饰羽尚画,文绣Q,离本弥甚,将遂讹滥。
所以刘勰要求诗歌对物象的描写要随物而宛转,表达胸中的物象要用词采丽。刘勰对齐梁文风的不满很正常,但是不免有些矫枉过正,整个南北朝时期的诗歌虽有宫体,虽有浮艳,但是用词是非常具有审美性的,这一点我们从隋唐对南北朝诗歌的去轻浮留雅致,对宫体诗言辞的雅化就可以看出,齐梁和南北朝的诗歌虽浮艳,但是其中有人为提炼后再生产的艺术美,所以历朝历代这类诗都有着不小的受众群体,从现今所保留下这类作品就能窥得一二,这也可以看出刘勰对歌美学的观点仍然是停留在物象的。
文学作品之所以能被称之为艺术,艺术美是其中的关键,艺术作品的创作不能全凭理性,不能全走唯物,因为“艺术作品是作为诉之于人的感官的,从感性世界吸取源泉的作品。”③“美的艺术用以在于引起情感,说的更确切一点,引起适合我们的那种情感,即。”④艺术美就是为了引起欣赏着心中的,这种能和作品中包含的情感产生共鸣的情感是每个人都有的,在弗洛伊德看来,每个人的心理都有着破坏的欲望,但是由于超我对本我的道德理性约束,这一点在日常生活中一般是不会体现出来的,但在某些情况下就会释放出来,举例来说,每个人破坏欲望的满足会得到一种另类的形式的释放,就是电影,好莱坞的大片中不乏爆炸,追逐,枪战等充满破坏感的镜头,但是人们对这种镜头的感受就是一个字“爽”,这就是艺术作品引起的情感。
所以为什么充满艺术美的诗歌总能引起审美客体的心理,因为在艺术里,感性的东西是经过心灵化了,而心灵的东西也借感性化而显现出来了。读者藉由作者对客观物象进行感性化和艺术化加工出来的产品来引起自身产生,是因为,其一,读者和作者有着相同或相似的经历;其二,作者对客观材料进行艺术化加工后,能让没有这种经历的人也能对此产生心理。所以就第二点来说,艺术美对于诗歌创作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文心》对诗歌的美学层面理解中存在的问题
诗歌若要再详细分类,按照黑格尔的观点,大体可分为史诗、抒情诗、戏剧体诗。从《文心》中对诗歌性质阐述来看,刘勰所论述的诗是抒情诗,从《明诗》:“是以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就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
黑格尔对诗在历史发展中的地位有这么一段话:
诗,语言的艺术,是第三种艺术,是把造型艺术和音乐这两个极端,在一个更高的阶段上,在精神内在领域本身里,结合于它本身所形成的统一整体。一方面诗和音乐一样,也根据把内心生活作为内心生活来领会的原则,而这个原则却是建筑、雕刻和绘画都无需遵守的。另一方面从内心得观照和情感领域伸展到一种客观世界,既不完全丧失雕刻和绘画的明确性,而又能比任何其它艺术都更完满地展示一个事件的全貌,一系列事件的先后承续,心情活动、情绪和思想的转变以及一种动作情节的完整过程。⑤
其中很明确的指出诗的建筑美和音乐美,中国古典诗歌理论与之有着相似的论调,刘勰在《乐府》中提出“诗为乐心,声为乐体”的主张。一方面强调音乐的作用,指出乐府以声为本,是一定社会现实的反映。另一方面,由于乐府具有“诗声合一”的特点,刘勰也强调了组成乐府的歌词的重要性。“诗为乐心”、“八音摘文,树辞为体”。诗歌是比音乐更高一级的,音乐要以诗歌为主体。不同的是,刘勰认为诗歌是高于音乐,而黑格尔则认为诗歌是把造型艺术和音乐两种艺术的特点的极端提升到语言的高度来融合,称之为第三艺术,不存在孰高孰低,“一部分是因为诗的原则一般是精神生活的原则,它不像建筑那样用单纯的有重量的物质,以象征的方式去表现精神生活,即造成内在精神的环境或屏障;也不像雕刻那样把精神的自然形象作为占空间的外在事物刻画到实在的物质上去;而是把精神(连同精神凭想象和艺术的构思)直接表现给精神自己看,无需把精神内容表现为可以眼见的有形体的东西。另一部分也是因为比起音乐和绘画来,诗不仅在更丰富的程度上能把主体的内心生活以及客观存在的特殊细节都统摄于内心生活的形式,而且能把广泛的个别细节和偶然属性都分别铺陈出来。” 就这一点来看刘勰对于艺术的不同形式的看法显然是不够公正的,有为了达到拔高诗歌地位目的而用其它艺术形式为之做铺垫的嫌疑。在西周的贵族教育体系中,乐是“六艺”之一,是贵族阶级必须要掌握的,在《论语》中孔子多次谈及“礼乐”的问题,还发出过“礼崩乐坏”的喟叹,可见“乐”的地位在孔子心中重要性,回到刘勰的观点上,客观的说,刘勰对于“诗乐合一”的诗歌美学观点是基本正确的,但是对于“乐”这个艺术形式来说,其中仍然有着矫枉过正的痕迹和相对诗歌来说“乐”要屈居下位的不客观看法,这其中原因其实和上面相同,也是由于秦汉之后乐曲和文风一样溺轻浮,所以才有《乐府》发“务塞滥”一说,对于这种情况我能理解,但是对于诗歌创作理论来说,这种看法显然是不够客观的。
《文心》全书专门用来论述诗歌的篇章其实非常少,绝大部分都是围绕着“文”和“道心”论述,所以《文心》对历代诗歌创作的影响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大,更为关键的是,刘勰对诗歌的论述没有对抒情诗的美学性质来探讨,对诗歌这个文学体裁的美学性质的忽略是偶然吗?不见得,《文心》本身是文学与学术的离合,离开文学艺术来谈学术,自然就不会考虑到美学这个对于文学来说非常重要的属性。前文有提到,《文心》诗歌创作理论是“他者”的,因为对诗歌的创作目的和功能的理论都是针对他人而阐论的,对于抒情诗的自我内倾完全没有涉及,这是刘勰论述中国古典抒情诗最大的缺陷,“史诗所要满足的要求是要倾听一个自生自发而成为完满自足的整体,而与主体相对立的动作情节;抒情诗所要满足的确实一种与此相反的要求,那就是要表现自己,要倾听自己的‘心声’。” 所有抒情诗都是诗人自己感性世界中的情感向外喷发的突破口,创作中,笔随心动,意随情动,这是抒情诗的性质和特点,外界客观材料是服从于诗人内心世界的情感的,而刘勰在《明诗》篇所阐述的关于诗歌理论的观点和荣格的“集体无意识”有着相似之处,都是忽略了主体精神与创作的联系。《文心》中论述诗歌理对这一点的忽略,使诗歌的创作看起来是与诗人内心世界脱离的。
总结
任何艺术作品不管其形式如何,都是在感性与理性的交织下产生的,《文心》作为一部论述文学的理论与批评著作,不考虑其艺术美学层面是说不过去的,其诗歌理论,只考虑了诗人创作时“感物”,忽略了对内心感性世界的倾听,出现了如上文中所论述的诸多美学问题,就这一点来看,刘勰的诗歌观可以说是反文学的。
纵观现今对文学的研究,是否有些本末倒置?什么是文学?当创作者的所创作的文本被他人进行审美活动后,才能称之为文学作品,由审美主体、审美客体、世界、创作者组成的这么一个系统才是文学,那么说,对文学的研究是建立的在审美基础之上的,换言之,则是建立在以美学和审美心理上。不论是对文本的研究还是理论的研究,若是离了这个基础,所得的结论必然是不系统、不客观的。我对《文心》中关于诗歌的理论用美学原理进行再论述是希望尽可能使其诗歌的理论更加“中庸”,也更加符合普遍性。
注释:
①卡尔・古斯塔夫・荣格:《心理学与文学》,江苏译林出版社2014年3月第一版。
②黑格尔:《美学》第一卷,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年7月第一版,第4页。
③黑格尔:《美学》第一卷,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年7月第一版,第40页。
④黑格尔:《美学》第一卷,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年7月第一版,第40页。
⑤黑格尔:《美学》第三卷下,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年7月第一版,第4-5页。
参考文献:
篇5
[关键词]电影 文学 分歧 结合
一、电影始终未离开文学
自电影诞生以来,有关电影与文学两者关系的探讨和比较从未中断过,虽然电影的年龄仅百年有余。世纪之交以来,这种比较愈演愈烈。在文艺领域,这是一个令人不可思议同时又是情理之中的现象。
对文艺有一般了解的人都知道,艺术现象纷繁复杂,具体的艺术作品总是分属不同的艺术种类,加以区分的根据就是各类艺术的差异,这种区别又是建立在各类艺术的共性基础之上。在对不同种类艺术之间的关系的比较中,文学总能在其它艺术的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马涅维奇说:“文学在本质上是包罗万象的和综合性的,文学在同类艺术中独占鳌头”因此可以说文学的主导地位就是在与其它艺术的比较中建立的,其它艺术也是在区分联系中更深入地确立了各自的疆域。由此我们可以看到,比较是必要的更是有益的。
电影诞生不久也被拿来与文学进行了一番比较考察,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了,因为电影在正式加入艺术这个大家庭前从文学身上汲取了不少的养料。幽默的人们说,电影是心甘情愿的被冠以“文学性”之标签,从而跻身于艺术的行列。因此,有人说电影是一门综合艺术,电影的本性是文学性。又有人说戏剧性或绘画性是电影的本性。总之,电影成了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的游荡于传统艺术上空的某种东西。在众多对比中,文学成为电影类比的“绝佳对象”。电影艺术与文字语言一样具有丰富乃至无限的表现力,同时却在“形式相同”的理论前提上,将电影艺术看作一种与书面语言完全相同的表达形式,电影又一次成为了语言艺术的附庸。而最令那些坚持电影的纯洁性的人懊恼的是,电影被看作了文学的一种独特的表现手段,电影成为了为文学服务的工具。
总之,电影回到自身似乎就是远离文学。但百年的崎岖坎坷中,电影始终未离开文学,同时电影还是电影。特别是在今天,在电子媒介统治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的时候,电影与文学走得更近了。或者从文学的角度说,它离电影越来越近了。
二、电影对文学的影响突出的表现在读者渐渐变为了观众
“电影和文学”一再成为社会文化焦点,但在视觉图像成为主导文化形态的当下,文学退居到了边缘,电影被视为占领文学领地的一员。人们关注的中心不再是文学对电影的影响,而是电影对文学的。虽然,客观事实是任何两种形态的艺术的影响必定是双向的,但人们总是易于将影响力归于较为强势的一方。当语言还是社会文化的主导形态时,电影这个视觉文化的第一位缔造者被缔造的对象,无论从自身还是在众多艺术形态中,都处于一种弱势。尽管人们承认文学将电影的技法融会到语言文字的叙述过程,从电影对人类视觉感受的激发中获得启示,诸如蒙太奇对于外在世界的重新组织以及它所表现出来的现象选择和时空跳跃;长镜头理论对于忠实现实,复原世界的观念等等。但文学对电影的影响始终是凸现的:文学创作的经验,为电影创作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宝贵养分;文学的诗意、文法,它的故事、冲突,它的人物塑造和情节安排,它的表现手法和结构模式,都对电影产生了影响与冲击:为电影创作提供了风格、流派、体裁、主题上的模板。今天,电影对文学的影响突出的表现在读者渐渐变为了观众,而且用的敲门砖就出自文学自身。这也是为什么人们总是将文学与电影联系在一起的深刻原因。人们对这块敲门砖早已熟知,即由文学作品改编的电影。
三、改编使电影重新唤起了观众对文学的回忆
改编,就是把一部文学作品搬上银幕或是把一部电影重新编纂成文学作品。也就是说,改编是双向的,既指文学到电影,也指电影到文学。在电影还处于初期发展过程中,改编通常是指狭义上的对文学作品的改编。当文化商品市场逐渐成熟,电影也渐渐强大起来之后,对电影的改编才开始出现。这种改编一般要承担比前者更大的风险,即使有轰动叫座的电影保驾护航,也难免遭遇恶骂如潮。因为这种形式的创作为了快速反应以获取高额的回报,往往无暇顾及质量;加之电影以其强烈的视听效果早已深入人心,跟风的文学作品要想超越这种印象,执笔者没有几分功力是不可能成功的。电影对文学的影响力也可见一斑。要探究视觉文化中电影与文学的关系,则必须回到狭义的文学到电影的改编。再确切点,就是小说到电影。众所周知,电影叙事的潜能的发现,使得电影发展了一套叙事“语言语法”。随着有声电影出现,电影在其能指系统的层面上获得了接替进而取代小说叙事的“物质”基础。而20世界50年代的欧洲“作家电影”浪潮则开始改变人们对电影有限的认识,电影开始向幽隐的人类心灵世界深入。自此,电影逐渐取代了此前长篇小说在现代社会中的功能角色,成为最为通俗的大众文化、相对廉价的文化消费品、和世俗神话的载体。
篇6
【关键词】文学史 17世纪 韦勒克
【中图分类号】I109.4 【文献标识码】A
文学史,指涉有关于文学的事物或现象在历史序列中的身份确认及价值建构,体现为认识层面上的知识化与价值化,作为文学研究的一种形式,它内在地融合了文学的视域、历史的眼光以及批评的精神,是在相当近的时期才出现的。可以说,作为规范化的学术实践,文学史是彻底的现代产物。
韦勒克给予文学史的兴起以很高的评价,甚至称之为“人类智力史上最伟大的革命之一”,唤醒了历史意识与现代自我意识。在他看来,文学史的兴起与现代批评的崛起以及传记与历史编纂学的盛行有密切关联,在更狭隘的意义上,文学历史的发展显现出专业化进程的轨迹,从类似文学传记的形式,从对个人著作或者单一文类的批评扩展为对过去历史的全面考究。值得注意的是,韦勒克指出作为独立学科的文学史兴起需要满足两个条件:其一为批评与传记合二为一,其二是效仿政治编撰史学,文学史逐渐开始启用叙事的形式①。
文学史的兴起从最初观念的萌芽到形式的完备经历了近两个世纪,直至18世纪后期,文学史始以学科面貌示人,才出现了叙事型的文学史书写;而只有在19世纪,借由发展观念的普遍流行,作为新兴学科的文学史,其内在特质才得以完全自由展现。
相较而言,在文学史兴起的时间轴上,17世纪作为起始阶段常常为人所忽视,实际上,正是17世纪作家、批评家所进行的文学史研究探索为作为现代学科的文学史的兴起提供了观念层面的准备。本文即结合韦勒克对文学史兴起的相关论述,重点关注17世纪有关文学史的构想、探索轨迹。
本土意识、历史意识与个体意识的崛起
从实践上看,文学传记与批评这两种之前完全分离的研究形式于17世纪分别吸纳了越来越多的历史因素,得益于对本地因素的共同强调,主要是进一步加强了对历史事实的关注倾向,为二者逐渐开始走向融合奠定了基础。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时期,无论是文学批评还是传记写作,大都倾向于否弃以往统一的拉丁语而转用本土的语言,使本土的文化以及习俗被确认为发挥重要作用的事实而更多地体现在写作、研究中,在对事实的关注理解中,自然导向了历史解释,强调了本土习惯,特别是物理环境的影响。
同样在这一时期的传记对事实所进行的解释中,我们发现了新的因素,更多趋于内省式的分析被引入自传与日记中,特别是在英国,这个时期洛克对经验主义的开掘强调以由感觉和源于内心反省而获得的经验作为真理知识的来源,直接反驳了在哲学思想界颇为盛行的法国笛卡尔理性主义,经由他所阐述的心理学原则,为传记作家与批评家所认可,被广泛地运用于对事实的解释中,增加了这些作品的阐释深度与感染力,进而以可读性的提升而产生了读者效应,使得这类作品更易获得成功,并且,从长远来看,心理学因素在18世纪后期得以构成文学史解释中最重要的标准。此外,这个时期有的传记显现了文学批评的倾向。
在文学史材料的积累方面,根据韦勒克对英国学术界的考察,这个时期仍然持续的古物研究兴趣,加之语言学研究的复兴,积累了大量有关古代的知识,导致这一时期学界普遍热衷于语法以及辞典的翻译、整理和编辑活动。值得注意的是,这时英国学界形成了由一批盎格鲁―撒克逊学者所主导的局面,他们致力于盎格鲁―撒克逊传统的挖掘,主要是关于法律、历史和理论领域的研究,虽然依旧非关文学,但是,他们在17世纪英国学界的活动为之后19世纪基于盎格鲁―撒克逊意识的英语文学的显著发展积累了文献材料,并由此奠定了基础。另一方面,如韦勒克所分析的,“正是在文学批评领域中,历史意识的逐渐觉醒被清晰地察觉出来”②,他指出,在17世纪前四分之三的时间段中,英国文学批评几乎完全处于停滞状态,然而在这个世纪末期突然变得活跃起来,这种状况部分地是由于英国复辟后受到欧洲大陆的冲击所致,部分地是由于像莱默、屈莱顿、坦普尔等极富个性的作家的出现,他们成为了英国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批评家。在他们这里,欧洲大陆主要是在理性主义影响下发生的法国新古典主义运动所强调的抽象诗学与所谓的艺术法则让位于读者或者批评家的主观印象,这些17世纪末的英国作家、批评家提出与源于法国横扫整个欧洲大陆的新古典主义艺术原则争锋相对的主张,实际上也是受到本土洛克的经验主义感觉论的影响,倾向于以个人主观感觉经验对抗基于抽象理性形成的机械化的艺术原则,实质上立足于包括批评家在内的读者视角强调以审美的“心理学化”进程为核心的艺术鉴赏活动原则,企图取代法国新古典主义强调自身立法者身份而确立的机械式、教条化程式规则。由此,英国批评家们创造了一系列诸如“爱好”、“趣味”、“妙不可言”这类新的术语,这些新术语的共同倾向是偏于描述主观化感受,它们实际上导致了艺术作品评价标准的混乱。然而,正如韦勒克所意识到的,17世纪英国批评家构建的被强调至极端的审美心理学原则,意味着从统一化、普遍化到个体化与多样化的相当重要的价值转换,从而对19世纪文学史的真正兴起而言恰恰发挥了积极作用③。值得注意的是,为了避免以主观感觉经验为评价标准所造成的价值的混乱局面,拉・布吕耶尔与沙夫茨伯里提出了所谓的“趣味的标准”这样一个新命题,试图以此抑制价值的相对主义趋势。
总的来说,17世纪末英国批评家的行动对于后来19世纪文学史的兴起意义重大,关键在于他们显现的相对主义认知倾向。具体而言,相对主义意味着承认不同的时代有着不同的标准和观点,由此,这种认知就消解了新古典主义基于普遍理性的教条式原则。然而,相对主义倾向的意义在于为后来历史方法扫除了障碍,但是它本身却不能被视为导向历史方法的正途,因为这种相对主义倾向往往带来“空洞的怀疑主义”,只是表达了一种绝望,甚至导致“趣味无可争辩”这一“古老但却是错误的”格言。所以,无论是趣味理论还是相对主义,就其本身而言,并不直接有利于文学史的兴起。
个体化原则与历史发展观念的萌蘖
韦勒克指出:只有当详细阐述了“个体性”与“发展”这两个主要概念时,真正的文学史才成为可能④。实际上,这两个概念是直接相关的,没有一种对发展的真正认识,就不可能对历史的个体化有真正的理解,换句话说,在一系列个体之外不可能有所谓历史的发展。
首先,对历史中的个体化原则的理解,启发了关于艺术作品的“独特性”或者说“唯一性”的认识,从而产生了关于“原创性”或者“发明”的全新要求,相应地,原先的“模仿”概念在现在看来由于缺乏“原创性”而遭到指责。另一方面,个体化在指涉作者时,强调“天才”与“灵感”对于艺术创造的必要性。此外,个体化的意义与价值逐渐拓展到关涉不同的艺术类型,关涉民族文学传统所具有的排他的独特性,也就是说,差异性成其关键,自然地,“时代精神”也作为一个新的术语,之后被用来具体分析连续性历史时期显现出的独特个性。
值得注意的是,对个体化原则的遵循落实于文学作品的具体理解层面,形成一个共识,即在理解或者描述具体作品时必须将之置于它的语境或环境中。实际上,在17世纪,“环境”首次被提出来主要是指“物理气候”,在韦勒克看来,这种解释偏离了“文学环境”的“现实”,是“不幸的起点”,然而,同时却开启了对“社会背景”与“精神氛围”的思考,自此,人们开始讨论“社会稳定性”、“和平或战争”以及“自由或衰落”对文学的影响,于是,“民族性”这个观念作为文学创造中一个决定性因素开始缓慢地形成⑤。
其次,“发展”是对文学史的兴起意义重大的另一个概念,或者至少是指一种运动和在时间上的改变⑥。在17世纪之前,人们常将古希腊罗马的人视为同时代人进行探讨。历史的发展这种观念源自进步观,然而进步观本身并不使文学史成为可能,仅仅意味着“在现在或是在更远的将来朝向完美理想的一个统一进程”,而“循环式进步”则昭示了一个不可避免的囊括着前进和衰退在内的进程,上述进步观很难与历史进程实际显现出的多样性协调一致;当关于独立、个体、民族文学的观念得以确立并被接受后,发展作为一种现代概念才可能出现⑦。
增长式的进步最早是在当代生物学意义的类比中被构想的,相应地,文学演变仅仅意味着演变是暗含在胚芽中的,是被设定好了的、不可避免的内含差异化或者囊括了增长和腐朽在内的进程。这样的理论预设掩盖了文学进程实际存在的复杂多样性,但是毕竟关于文学演变观念的提出表明试图在表达这样的多样性。只有重新发现和评价过去的文学,才可能认识到不同的民族传统所具有的多样性。也就是说,对过去文学的发掘可以拓宽文学视野,从以往对过去文学的轻蔑态度转变为赞赏,这一转变过程与原始主义观念倾向的流行密切相关,这种观念将古典时代抽象化、永恒化、理性化并以之作为所有时代的判断标准。叙事性的文学史成为可能有赖于将历史意识贯彻始终。
可以说,18世纪代表了这种转变的过渡,一种关于新观念和标准的新颖性意识渐趋强化,新的概念开始逐渐弥漫以至于最终改变了关于文学知识的传统表述。而18世纪显著表现出的新的因素实际上甚至在17世纪后半叶便出现了。
首先,17世纪后期,源于经验主义感觉论的审美的心理学化进程,文学批评的主观性得以显现,在这种观念看来,作家应以取悦读者为己任,实际上质疑了所谓艺术法则的“普遍有效性”⑧,支持了一种考虑到具体时空的新标准,文学与环境的关系开始被意识到。
其次,对文学与具体时空环境之间关系的认识表明17世纪后期开始对“个体化”有所关注,与“个体化”相关的“原创性”以及“天才”诸如此类的术语可以追溯到17世纪中,而“时代精神”这一培根曾经使用过的概念,在屈莱顿这里再度出现,并且与他对于历史个体化的认识直接相关,认为“每个时代中的天才都是不同的”⑨,关注点有所差异,但在一个时代中天才在兴趣方面具有普遍一致性,在屈莱顿看来,自己所生活的时代中吸引天才的无疑是自然科学,实际上,这里,他强调的是天才与时代的关系,他假定天才或者具体到获得成功的作家与其所置身的时代有某种和谐,关于这一点,韦勒克认为屈莱顿以此暗示了“诗人代表自己的时代和民族”⑩。
再次,17世纪的作家、批评家常常传达出对于写作所体现的独特的民族风格所具有的意识,即使关于这一点的争论往往并非是历史性的,而是出于爱国的立场,但是却对认识到文学领域中民族差异性有重要意义。
又次,值得注意的是,17世纪强调的文学与环境之间的关系对之后的文学史研究影响很大,然而,批评家们却将给予文学以影响的环境归结为最不可捉摸的气候因素,在他们看来,特定的气候塑造了特定民族的某种性情,从而影响特定类型制度的建立,进而推进或阻碍文学发展。韦勒克特别指出,关于气候对社会的影响作为“老生常谈”,可以追溯至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古典哲学家那里,在近代以来,培根和蒙恬再次涉及这个论题,然而,最详细阐述这个观点的是伯丁,这种提法在17世纪的英国产生了回响,特别是在屈莱顿、弥尔顿的著作中,这个观点经由像丰特奈尔这样的法国批评家之手,成为了一个常识性认识。英国的坦普尔详细阐释了气候与性情乃至与社会、与文学之间的关系,并以此分析了英国喜剧的优越性。虽然,这个时期以气候来解释文学与真正分析社会对文学的影响有很大差距,但是毕竟建立了文学与社会之间的紧密关联,甚至这一时期有学者开始用文学来阐明社会历史,相较之下,反过来分析社会对于文学的影响时,常常显出过于简单化的倾向。
另外,发展的观念作为历史方法的核心,以动态的发展取代了对于宇宙世界的静态认识,它为描述解释文学提供了始终如一地前进这样一种认识,对抗以往流行的将宇宙世界的进程描述为普遍衰败景象的认识倾向,后者的影响力甚至直到18世纪后期还未彻底消失,17世纪后期不少作家、批评家信奉进步的趋势不仅存在于自然科学,而且艺术的繁荣也证明了人类的普遍进步。这个时期,沿用了人类制度、艺术类型与自然界动植物之间的生物学比拟,这种比拟易于导致古代的循环式进步论,屈莱顿运用这种比拟评价了英语诗与拉丁诗,“正是这个生物学比拟,驱使他无情地将乔叟轻视为儿童,而将斯宾塞视为一个不成熟的青年”,以此暗示了相较于拉丁诗,英语诗所具有的优越性。
17世纪中进步论这一19世纪进化观的萌芽,对未来文学史的兴起而言至关重要,但是对进步观念的声称是非常偶然的,很少应用生物学比拟去阐明文学的发展进步以及文学总体上的增长趋势。值得注意的是,坦普尔将文学置于进步观念的基础之上,概略地描述了文学的历史,着重于其间的变迁,突破旧式人文传统,拓宽了文学视野,在坦普尔这里,无限进步的信念驱使他很大程度上成为在文学研究中运用历史方法的重要先驱。而在这个时代的批评家中思想较为保守的莱默,尽管坚持为新古典主义的严苛的非历史标准辩护,然而由于强调了普罗旺斯诗歌对现代诗歌所具有的重要的源头性意义,他的研究工作显现出宽泛的文学眼界,将视角深入中世纪,实际上涉及了后世浪漫派所关注的主题的起源,注定成为18世纪末以后文学史的核心议题。
结语
总而言之,17世纪的作家、批评家们所论述的问题从整体上看相互之间缺乏关联,而且并未呈现系统性,有的观点甚至是作为附带性评论随意而发,对所涉及问题的未来影响也没有清晰的意识,但是,正是这些现在看来可能是过于博杂的、偶然而发、不成体系的观点、建议,为后来文学史的兴起开辟了思想空间,后来的文学史研究所涉及的核心问题几乎都能从17世纪见出端倪。
(作者为北京外国语大学在站博士后、讲师;本文系2013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科学的权威化与‘文学史’的西学东渐”的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3YJCZH279)
【注释】
①②③④⑤⑥⑦⑧⑩René Wellek, The Rise of English Literary History, Chapel Hill: The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Press, 1941, p.1, p.24, p.24, p.25, p.26, p.26, p.27, p.29, p.30, p.32, p.40.
篇7
长期以来,学者们多将韦勒克视为英美新批评派的代表人物,其实,他与结构主义语言学之间存在着非常密切的联系,索绪尔语言学、俄国形式主义与布拉格学派对韦勒克的文论有深刻影响。
【关键词】 韦勒克/索绪尔/俄国形式主义/布拉格学派
雷纳韦勒克(René Wellek)是20世纪文学界最杰出的文学理论家、批评史家和比较文学家之一。新时期以来,韦勒克对中国文论和批评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学者们已经非常熟悉他某些论点,诸如文学“内部研究”和“外部研究”的划分、“比较文学的危机”等。但是,从总体上看我们对韦勒克文论的研究仍然不够全面、系统和深入。许多问题,比如他的理论渊源问题就长期未得到应有的研究和有效的阐述。长期以来,学者们多将韦勒克视为英美新批评派的代表人物。其实,他与结构主义语言学之间存在非常密切的联系。
结构主义语言学是20世纪最有影响的一门社会科学学科,也是韦勒克亲自承认对他最有影响的理论流派之一。F德索绪尔是结构主义语言学的奠基者,他的学说在20世纪人文社会科学中起到了爆炸性的影响。在文学研究领域,索绪尔的结构主义语言学理论也有着广泛而深刻的影响。俄国形式主义、布拉格学派和法国结构主义被认为是结构主义发展的三个阶段。俄国形式主义首先把结构主义语言学观念与方法运用到文学理论中,是1915年成立的“莫斯科语言学学会”和1917年成立的“彼得堡诗歌语言研究会”的统称。主要代表人物分别是雅各布森(Jakobson)和什克洛夫斯基(Shklovsky)。俄国形式主义强调语言文本的诗学特征,研究语言结构的规律和文学语言的创造性。比利时学者布洛克曼就明确指出,“形式主义与日内瓦发展起来的语言学派特别是F德索绪尔的主张,以及与音位学的最初发展是有联系的。”(注:布洛克曼:《结构主义:莫斯科—布拉格—巴黎》,33页,商务印书馆,1987。)雅各布森1926年到捷克后形成了布拉格学派。该学派继续从语言学角度研究文学,是结构主义语言学在文学研究领域的又一个发展阶段。在韦勒克的文学理论体系中,我们可以看到以上几个著名理论家的深刻影响。
一、索绪尔对韦勒克文论的影响
索绪尔是韦勒克文学理论的重要理论源头,而这一点还很少有人详细讨论过。其实,在我们看来,索绪尔不仅为韦勒克提供过几个具体论点,而且是韦勒克文论的总体特征和方法论之缘起。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索绪尔认为应该确定语言学研究的对象。他认为语言学不是一种实用的、特殊的研究,它应“寻求在一切语言中永恒地普遍地起作用的力量,整理出能够概括一切历史特殊现象的一般规律”(注:索绪尔著、高名凯译:《普通语言学教程》,26页,商务印书馆,1985。)。在语言学研究的对象问题上,索绪尔把我们司空见惯的语言行为现象区分为语言(language)和言语(parole)两个部分。语言是社会的一面,而言语是私人的一面。语言是一定社会中生活的人们的公共约定,而言语则是个体的行为。语言具有一种高度的统一性,而言语行为总具有不确定性和多变性。索绪尔认定,语言学的研究对象应该是语言,应该研究一切言语活动的表现的准则和基础。于是,索绪尔把语言学研究区分为两个部分,即语言的语言学和言语的语言学。他指出,“一部分是主要的,它以实质上是社会的、不依赖于个人的语言为研究对象,这种研究纯粹是心理的;另一部分是次要的,它以言语活动的个人部分,即言语,其中包括发音,为研究对象,它是心理物理的。”(注:索绪尔著、高名凯译:《普通语言学教程》,41页,商务印书馆,1985。)索绪尔对语言活动作出“语言”和“言语”两方面因素的区分,并进而认为语言学的研究对象是“语言”即所有“言语”背后的一个已定的规则系统。这一观念对韦勒克产生了非常强烈的影响。与索绪尔极端相似,韦勒克也将文学作品本身与对文学的每一次阅读区分开来。并进而认为文学研究的对象不是文学作品的心理体验而是文学作品的“决定性结构”。在《文学原理》第12章“文学作品的存在方式”中,韦勒克引证了索绪尔和布拉格学派对语言与言语所作的区分后就立即指出:“这种区别正相当于诗本身与对诗的单独体验之间的区别。”(注:韦勒克、沃伦合著、刘象愚等译:《文学理论》,160页,三联书店,1984。)韦勒克认为文学作品的具体存在必须经过我们每一次具体的阅读,但作品本身却并不是这一次具体经验的内容,应该是与索绪尔所指的“语言”性质相同的一种“结构”。“一件文学作品与一个语言系统是完全相同的。我们作为个人永远也不能全面地理解它,正如作为个人我们永远不能完满地使用自己的语言一样。”在韦勒克那里,文学作品只有在每一次具体阅读中经过接受者心理的“具体化”才能得以显现,但作品的本身却又是先于人的主观经验的客观存在,并不等于每一次具体化的结果,而是一种“符号结构或符号体系”。韦勒克说:“艺术品可以成为‘一个经验的客体’(an object of experience);我们以为,只有通过个人经验才能接近它,但它又不等同于个体经验。”(注:韦勒克、沃伦合著、刘象愚等译:《文学理论》,162页,三联书店,1984。)
其次是索绪尔语言研究对“内部要素和外部要素”的划分。索绪尔在语言活动中区分出“语言”和“言语”两个不同的因素使得他的语言学研究把一切跟语言的组织、语言的系统无关的东西,简而言之,一切语言研究的“外部要素”所指的东西排除出去。索绪尔也用“外部语言学”来称呼这种研究。“外部语言学”主要包括这样一些研究形式。一是将语言学与文化史或种族史结合起来,研究它们的关系。二是从政治学角度研究语言。主要研究殖民、统一和语言政策对语言变化的影响。三是研究语言和各种制度如学校、教会、宫廷和地域之间的关系。索绪尔认为,正如植物会因外部因素土壤、气候等的影响而改变它的内部机构一样,语言机制也的确与外部因素密切相关。但是,外部语言学并不能真正认识到语言的内部结构。
索绪尔“外部语言学”和“内部语言学”的观念对韦勒克影响极深。韦勒克在《文学理论》中就区分出了“文学的内部研究”和“文学的外部研究”两大类型。这无疑是索绪尔观点在文学研究领域中的具体运用。在韦勒克那里,文学的“外部研究”是一种“因果式的”研究,只是从作品产生的原因去评价和诠释作品。这主要包括研究文学的以下几种范式:文学与传记,文学和心理学,文学和社会,文学和思想,文学和其他艺术。与索绪尔一样,韦勒克对文学的“外部研究”持否定性态度。他认为,起因和结果是不能同日而语的。在依次否定了文学研究与传记、心理、社会、思想和其他艺术研究之间的关系之后,韦勒克指出,“研究起因显然决不可能解决对文学艺术作品这一对象的描述、分析和评价等问题。”这样,韦勒克排除了文学的外部研究方法,并把文学研究的真正对象确定为文学的“内部因素”。索绪尔把“语言”而不是“言语”当作语言学研究的对象,韦勒克也同样把上述“符号结构和符号体系”当作文学研究的真正对象。
二、俄国形式主义与布拉格学派对韦勒克文论的影响
至于俄国形式主义和布拉格学派对韦勒克的影响也十分巨大。韦勒克自己就曾说过他是“布拉格学派的一个成员”(注:韦勒克著、丁泓、余徵译:《批评的诸种概念》,263页,四川文艺出版社,1988。)。有学者认为:“当代文学理论有一个起点(或两个起点),那便是俄国形式主义及新批评。”(注:罗里赖安、苏珊范齐尔编:《当代西方文学理论导引》,1页,四川文艺出版社,1986。)当代文论极大地受惠于这两个理论。总起来看,俄国形式主义和布拉格学派对韦勒克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文学的自主性。俄国形式主义的文学理论认为,文学是一个独立存在的自足体。一方面,文学作为客体是独立于创造者和欣赏者之外的,另一方面,它也是独立于政治、道德和宗教等各种意识形态及上层建筑,甚至还独立于社会生活的。什克洛夫斯基的名言是:“艺术永远是独立于生活的,它的颜色从不反映飘扬在城堡上空的旗帜的颜色。”(注:什克洛夫斯基:《文艺散论沉思和分析》,引自《俄国形式主义文论选前言》,方珊等译,11页,三联书店,1989。)在传统观点看来,文学研究应弄清作品的渊源,应该去研究作品与作家、作品与社会等方面的关系,这就使文学研究变成了哲学、史学和社会学的大杂烩。文学从而与其他学科毫无区别。在俄国形式主义文论看来,这是文学研究中的工具论方法。传统文学研究主要有两种倾向,摹仿说和表现说。模仿说认为文学是对现实的一种反映,表现说则认为文学是作家心理的自然流露。俄国形式主义者坚决反对这种看法。他们的理论的一个出发点就是要批判这种文学研究中的工具主义。在他们看来,要建立一套文学特有的研究方法,工具主义首当其冲地应受到批判。只有把文学看作一个独立自主的领地才有可能使文学研究成为一门系统的理论科学。什克洛夫斯基曾在一部书信体小说里说过:“对待艺术有两种态度。其一是把艺术作品看作世界的窗口。这些艺术家想通过词语和形象来表达词语和形象之外的东西。这种类型的艺术家堪称翻译家。其二是把艺术看作独立存在的事物的世界。……如果一定要把艺术比喻为窗口,那么,它只是一个草草地勾勒出来的窗口。”(注:什克洛夫斯基:《动物园:或不是情书》,转引自霍克斯著《结构主义和符号学》,瞿铁鹏译,148页,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在反对文学研究的工具主义方法上,俄国形式主义首先激烈地批判艺术的形象思维说。形象思维说把艺术看成一种思维形式和认识方式,认为文学艺术的用途在于利用文学艺术形象帮助人们认识社会和世界。科学与艺术的差异在于,科学采用三段论的理论思维形式,而艺术则用形象思维方式。什克洛夫斯基认为这就把文学等同于哲学、科学等认识论知识体系,进而彻底忽视了文学艺术本身的独特性质。
俄国形式主义都与什克洛夫斯基一样,坚持把文学艺术看作“独立存在的事物的世界”。因此,文学研究完全没有必要从别的学科那里论证自身的存在和发展。研究文学应该研究文学作品,研究作品的艺术技巧和手法,研究文学的内在规律。在这里,我们看到索绪尔对俄国形式主义的影响。俄国形式主义也与索绪尔一样强调对内部规律的研究,认为只有这种研究才是文学研究的实质所在。什克洛夫斯基就明确指出:“我的文学理论是研究文学的内部规律。如果用工厂方面的情况来作喻,那么,我感兴趣的不是世界绵纱市场的行情,不是托拉斯的政策,而只是棉纱的支数及其纺织方法。”(注:什克洛斯基:《散文理论》,转引自《俄国形式主义文论选》,方珊等译,14页。)
韦勒克对文学本质的认识与之如出一辙。他高度重视“文学性”概念。韦勒克认为,文学的核心特征是“虚构性”。他说:“文学艺术的中心显然是在抒情、史诗和戏剧等传统的文学类型上。它们处理的都是一个虚构的世界、想象的世界。”(注:韦勒克、沃伦合著、刘象愚等译:《文学理论》,13页,三联书店,1984。)显然,在韦勒克看来,文学研究的对象是一种语言的“符号结构”,而小说、诗歌和戏剧中的这种语言符号结构都不是真实的。这样,文学就从社会生活和哲学思想那里独立出来了。韦勒克坚决反对文学的“外部研究”,反对传记式的、心理学的、社会学和哲学等研究方法,而主张以文学本体,即语言结构为中心的“内部研究”,这充分表现了俄国形式主义对他的影响。
第二,文学语言的特殊性。俄国形式主义从语言学角度来研究文学,认为文学语言与科学语言有非常重要的差异。什克洛夫斯基认为,日常生活语言的首要目的是交际,说话的目的是语言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文学语言本身却比它的目的和内容更为重要。文学的语言表达本身就是目的,它与日常语言和散文语言的一个重要差异是它的“陌生化”程度很度。“陌生化”是俄国形式主义文论的一个核心概念。什克洛夫斯基认为,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对一切熟视无睹,无意识的态度使生活丧失了新鲜感。诗的语言为我们感受事物提供了难度,使我们对日常生活能进行全新的体验。什克洛夫斯基在《作为手法的艺术》中写道:“那种被称为艺术的东西之存在,就是为了唤回人对生活的感受,使人感觉到事物,使石头作为石头被感受。艺术的目的就是把对事物的感觉作为视象,而不是作为认识提供出来;艺术的手法是事物的‘反常化’(又译‘陌生化’)手法,和予其复杂化形式的手法,它增加了感受的难度和时延,因为艺术中的接受过程是以自身为目的,所以它理应延长;艺术是一种体验事物创造之方式,而被创造物在艺术中已无足轻重。”(注:什克洛夫斯基:《作为手法的艺术》,见《俄国形式主义文论选》,方珊等译,6页。)文学语言的特征就在于它是日常语言的陌生化运用。日常语言是文学语言的直接来源,文学语言是在日常语言基础上的一种升华。日常语言陌生化的结果就是文学语言。雅各布森也从语言学的角度研究文学语言的特征。在他看来,文学语言的特征是“符号的自指性”,即诗的本质不在指称外界事物而在于它反过来指向它自身。
文学语言的特殊性这一点对韦勒克文论也很有影响。韦勒克在论述文学的本质时详细讨论过文学语言与科学语言和日常语言之间的差异。在文学语言与科学语言的差异问题上,他认为,“文学语言深深地植根于语言的历史结构中,强调对符号本身的注意,并且具有表现情意和实用的一面,而科学语言总是尽可能地消除这两方面的因素。”在文学语言与日常语言的区别上,他提出,“诗的语言将日常用语的语源加以捏合,加以紧缩,有时甚至加以歪曲,从而逼使我们感知和注意它们。”(注:韦勒克、沃伦合著、刘象愚等译:《文学理论》,11~12页,三联书店,1984。)可见,在述两个方面,韦勒克都非常强调文学语言的相对独立性,即文学语言不仅仅是一种传达意义的工具,而且具有自身价值。它使用种种修辞手法来引发读者对其“能指”的注意。也就是说,文学语言不仅指向事物、指向它所要传达的内容,而且要指向自身,具有所谓“符号的自指性”。毫无疑问,这明显是受俄国形式主义和布拉格学派的影响。
篇8
【关键词】文艺学 主体性 本体论 建构 解构
上世纪80 年代, 中国文艺学学术研究的主导趋向是“向内转”: 即向文艺本体规律的转靠与回归。作为“带有整体性的文学动态”(1), 标示出文艺创作与理论批评“自生自发”“难以遏制”的内在要求。这一时期的文艺学思考者们发现: 传统认识论方法只能对文艺做出某种他律的共性本质的解答, 而无法进入文艺内在特质的考察。要想深入文艺之“内”, 抓住文艺的自律和“本源”, 必须改换一种所谓“自我相关”的本体论方法, 摒弃以外在角度、非文学内容规范文学的做法, 专注于文艺本然的内在规定性的探寻。
一、文学审美论: 他律本质论向自律本体论的转向
文学审美论的开拓与探索为新时期文艺学对“本体”意义的追问提供了价值定向和逻辑前提。它以主体论文艺学的“文学向人回归、向自身回归”的“主体性”思想及康德美学的“审美无利害”的自律论学说为理论依据, 将审美规律视为文学艺术活动的最重要的内部规律给予了空前的重视和深入的探讨。从审美反映论的主体性强调, 到审美体验论的人类学本体论意味的揭示, 再到生命论文艺美学对于感性本能及审美形式意义的渲染, 文艺学研究实现了由认识论到本体论的转向。“审美反映论”超越于传统哲学认识论的重要标志在于: 心理意识这一重要的审美主体中介的加入。在“审美反映论”看来, “心理现实”、“审美心理现实”, 即由外在现实转换成内在主观的“心理意识”, 是艺术内容、艺术形象得以生成的关键。而在这由外而内的转换中, “心理意识” (“心理现实”、“审美心理现实”) 已经根本不同于认识论中的那种近于“镜映”的“认识”。作为一个远比“认识”涵盖面宽广得多的概念, “意识”已经包括了认识之外的各种精神心理因素: 诸如主体的人格情感、个性心理、道德情操、非理智欲念等等。所有意识因素都在审美反映过程中参与客体与主体、事物与映象之间的关系, 从而繁生出“认识”之外丰富的心理内涵。作为一个审美中介系统, 审美意识是一个与艺术家的人格结构相关联, 与创作者的感情、想像、感知、认识等活跃的心理因素相关联的一个“复杂的多层次的结构体”。它不同于发生认识论中所谓“图式”、“格局”,只对外来信息进行选择和同化, 还要对其产生调节作用, 即: 使主体感知到的东西经过调整而更适合主体的需要。审美中介系统的调节作用使审美感知中的主体印象发生变异,而与作家希望看到的样子重合。因此审美中介系统常常赋予反映以个性和人格特征。同时, 这个审美中介系统又拥有人性的发生学意义, 它在特定的文化中孕育, 在真实的历史中生成。主体的审美心理结构实际上是特定的社会文化制约与个体禀赋气质多方合力作用的结果。显然, 在“审美反映论”对于审美中介系统丰富内涵的解释中, 文艺审美获得了认识论与本体论的双重意义, 同时艺术本质论朝向艺术本体论转型的迹象也在此初露端倪。
“人类学本体论文艺美学”是审美文论步入艺术本体论殿堂的又一关节点。如果说“审美反映论”还是在认识论的框架内所进行的对它的“修正”、“改良”和“更新”; 那么, “人类学本体论文艺美学”则力图打破认识论的框定而去展开艺术的本体思考, 力图完全摆脱界参照而把目光凝聚于人类本体、艺术本体自身。所谓本体, 指事物内部的根本属性及本源, 或称终极的存在。所谓本体论也就是对本体进行描述的理论。本体论与认识论的区别在于, 它是自我相关的, 它并不凭借外界的事物尺度来说明自身, 而是以自身整体不断发展的存在为依据, 去探求其存在的本然处境, 追问其生存的终极意义和根基。因此,人类学本体论只能是探向人类自身本然处境,描述人的生存意义及终极价值的理论; 而人类学本体论文艺美学, 则将艺术看做人类生存本体自身的诗化, 看做人类重要的本体活动形式。显然, “人类学本体论美学”是从把握人类生存与人类艺术、文艺本体与人类本体的关系入手, 将艺术与人类自身的生成及超越联系了起来。在他们看来, 人在艺术创造中生成着, 又在自身的生成中创造着艺术; 同时, 艺术还拥有人类生存的超越性质, 它试图回答过去、现在、未来的神秘性, 向人们显示着存在之谜, 将人们引向未来, 因而它是理想的世界、是梦境和乌托邦; 而艺术作为生存的超越, 又是基于人类对自由的追求,对幸福的渴望和在有限中获得无限, 于瞬间中获得永恒, 达到存在的最高和最高的存在的欲望。显然, 在这里艺术审美具有着无可置疑的人类学本体意味, 审美既作为人类生存的动因, 又作为人类生存的目的, 既作为人类生存的起点, 又作为人类生存的终点。而艺术作为一种审美超越活动, 不仅是人的存在在符号上的显现, 而且成为人类生命活动的自我拯救和自我希求。于是, 人的生存史与人的审美史重合, 审美化成为衡量人生意义和人的历史进步程度的惟一标尺。人类学本体论文艺美学超越了审美反映论对哲学认识论的基本依赖, 站在了认识论之外、并且进一步站在了认识论的否定者排斥者的立场上来探求文艺的审美本体; 但他也同时陷入了割断文艺审美同认识的联系、泯灭审美艺术活动同人类生命活动之界限的片面和极端。
审美体验论 、人类学本体论文艺美学摒弃文艺的认识论本质的追问, 而着力探究人类文艺审美与人类生命合一的本体意味, 自然将那个人生中令人陶醉的审美体验( 生命体验) 推到了前台, 这就为当代文艺美学由认识论向体验论的过渡提供了有力的逻辑支撑点。而文艺的人类学本体观本身也在此过渡中凝结为一种存在论或生命论的文艺本体观。对于感性的艺术本体地位的张扬凸现了审美体验论的诗化特征。在审美体验论者看来: 美不是别的, 正是人所生活的感性现实的世界对人的个体自由的肯定, 即自然的人化, 美作为一种感性的存在得以确认(2)。从“人的自由本质”的探讨入手, 审美体验论者还在艺术美的研究领域引入了“感性动力”的范畴, 认为审美缘于人类追求自由的一种感性动力, 审美活动是感性动力行进的一种形式, 是一种满足感性动力的需要的活动,而这种感性动力实际上就是植根于人的自然基础深处的自然生命力, 是人类创造世界和选择进步方向的一种能力。与艺术的感性本位相并生的是个体本位的强调。在“审美体验”中, 艺术审美的意义就在于它给予了感性个体以在其他活动中所不曾有过的自主地位, 它使每个个体自身期盼着的自我实现、自我超越的权利得以实现, 而艺术审美正是这种实现的特殊方式。当然, 多数的审美体验论者是在个体与整体的统一中给予个体以更加显明的地位的。正如西方理论家卢卡契所言, “审美体验是以个体和个人命运的形式来说明人类”(3)。审美体验实际上是为个人的心理体验与人类精神的贯通提供一个媒介体, 主体正是从个体的人生境遇出发, 通过对对象的形式美的愉悦进入人类精神内宇宙的感悟, 去体味人类心灵的深层领域的丰富蕴含, 从而使个体得以传达总体,实现对人类生命本体的直观表达。审美体验论的复苏还使得那些召唤着深层人生体验的审美形式获得了足以取代审美内容的品格和价值。审美体验论以对形式魅力的关注取代对本质内容的形而上追问, 这明显受到了英国著名视觉艺术理论家克莱夫·贝尔的艺术定义的启发, 贝尔在1913 年出版的《艺术》一书中提出的“艺术是有意味的形式”深得中国当代审美文论家的青睐,贝尔认为, 意味就在形式之中, 离开了形式而作无边的联想不是意味, 用说理的方式传达思想也不是意味。那么究竟“意味”是什么呢? 贝尔认为是一种能够唤起我们的审美情感的艺术品中存在的某种性质, “离开它,艺术品不能作为艺术品而存在; 有了它, 任何作品至少不会一点价值也没有”(4)。那么艺术品中能够唤起审美情感的是一种什么性质呢? 贝尔并没有说得很清楚, 只是说它是一种与人的无意识心灵相对应的东西。然而正是这种含糊诱导出了人们对于形式本体的“终极实在”的思考, 使人们发现了人的审美心灵与艺术的创造性形式的某种内在、先验的联系。审美体验论者正是从这里, 从人的审美心灵与艺术形式的这种内在的神秘联系出发, 在两者的情感生命的交融中去寻求形式美的意味之所在, 开始了对艺术形式的独立价值的发掘。审美体验作为一个独立于认识的自主性概念带来了文艺学的“内部研究”的进一步深入, 文艺的形式本体论研究也由此发生并逐步蔚成景观。
二、形式本体论: 文学的形而上追问
这是一次文论观念的变革, 它既不赞成反映论文艺学对客体本位的固守, 也不同意表现论文艺学对作家本位的强调, 而是以文本为出发点和目的, 对作品本位、形式本位、语言本位进行昭示和张扬。在这里, 历史的思考和文化的探索被看做让文学心倦意懒不堪承受的重负令人敬而远之, 思考的文学变成了文学的思考。文艺作为一种超离现实功利的精神现象, 它自身的结构方式和运动规律是什么呢? 文学思考者对于文学本体特性的追问, 召唤着文学形式本体论的崛起, 为文学的艺术形式赋予了自主的意义。在这样一批文论家看来, 谈内容本身并不等于谈论艺术, 只有在谈论形式的时候, 才真正将艺术作品当做了艺术作品, 也才是真正地进入了艺术的讨论。所谓“回归自身”就是把艺术当做艺术, 平心静气地关注和研究艺术形式。形式本体论是将艺术形式作为超脱于作者意图和读者经验之外的、独立存在的、自主客体进行把握和描述的一种文学观念。这种观念最早出现于俄国形式主义、英美新批评派的理论著述当中, 后来又为结构主义语言学、符号学、叙事学所强化; 而在同时或稍后, 在现象学、阐释学、接受理论( 接受美学) 、读者反应批评等学术派别那里, 提出了与形式本体论的观念体系不甚相同的文学观念, 二者在对文学的基本理解上既有相通之处又发生某些抵牾, 于是形式本体论的某些观念受到抵制或者得以松动。现象学的“意向性还原”, 在作品本体和读者经验之间建立起密切的联系, 而阐释学则让文学的本体存在向读者经验大幅度开放, 到了接受理论和读者反应批评那里, 文艺作品的读者和受众则打破作品本文的束缚而获得自由解放。这样, 形式本体的神圣性、纯粹性和绝对的独立自足性开始被打破, 文学理论和美学又发生了由“内”向“外”的回转。所以说,形式本体论在西方是相对意义上的, 也正是这种相对性潜在地牵制和暗示着中国新时期文艺学学术史上形式本体论的逻辑展开和生存命运。
从“作品本体”到“形式本体”。中国当代文艺学的形式本体论研究是以作品本体论为先导的。它的基本思路是文学研究“回到文学作品本身”。将反映论文艺学的客体本位及表现论文艺学的主体本位转换为作品本位,从而把文学作品看做“一个独立的自足体”。正如陈晓明在他的《理论的赎罪》一文中所言: 要确定现论范型, 就“应当把逻辑起点”移到“作品本文内部”, 就应当承认“本文的语言事实存在就构成了文学作品的本体存在”(5)。作品本体论者深受英美新批评及英伽登、韦勒克等人的理论影响, 将艺术作品看做一个与客观世界没有真正联系的具有独立而永恒价值的意向客体。认为作品的意义并不在于它传达出了什么, 而在于作品的系统本身。于是, 他们主张建立独立的文学作品内部研究, 对于西方形式主义理论备感亲切。在他们看来, 形式主义“为直觉地把握作品寻找到了一条较好的科学表述途径,它比任何批评方法都更加切近作品本身”(6)。由此, 作品本体论推出了文学作品的形式结构, 并赋予了它本体论意味。作为一种新的理论形态, 形式本体论试图否弃传统文论的形式与内容的二元论和内容的独断论, 而将形式结构视为“有意味的形式”, 视为文学区别于其他一切意识形态的关键所在。于是, “形式本身即是内容、形式自身即是目的”成为形式本体论的要旨。随着新时期社会结构的转型及文学内转趋势的出现, 那个曾经被受奴役的文学形式, 脱离内容的框定获得了独立的意义和本体地位。正如孙津在《形式结构》一文中所言: “形式结构作为人对于自己的自由意志的胜利, 它在形式与内容、手段与目的的这双重关系上是一体化的。”(7)形式不再是内容的负载体,它自身就意味着内容。将形式本体论作为一种新的理论形态加以概括的是李劫的《试论文学形式的本体论意味》一文(8)。这篇文章将新时期文论从对艺术形式的探究引向形式本体论的关注, 并为新的理论形态的建构寻找到逻辑起点。文章认为: 先锋派小说的出现标记着文学形式本体演化的开始。由此对“写什么”的强调被“怎么写”的自觉追求所取代, 文学形式由于它的文学语言性质而具有了本体意味。李劫将语感外化和程序编配作为文学形式本体意味的两大方面予以研究。他认为, 文学创作的基本动因之一是作家的语感, 语感外化的过程即文学创作的过程。语感外化过程由三个层次构成: 文字性语感, 文学性语感中的表层语感, 文学性语感中的深层语感。作品的深层语感因其隐喻、象征功能而变形和语象化为表层语感的描绘和叙述功能, 最终通过显示着作家诗人的语言功底的文字符号感得以外化。语言的深层结构中的这种关系性决定着整个语言系统的意义。同时, 程序编配又将语感基因诉诸一个特定的有序系统, 使整个作品成为一个有意味的形式结构。于是, 文学作品如同人一样自我生成为一个自足体。可见, 在李劫这里文学的语言系统不再是表意的媒介, 而它自己就是意义和目的本身。文学的存在及其意义是经过“文学语言及其形式结构的创造过程”物化为文学作品的, 又经过一系列转换功能才“生发出作品的历史内容、美学内容以及文化心理内容等等”。因此, 文学的形式结构及语言是先验的固定的, 文学研究只有首先回到形式结构, 才能抓住根本。文学语言学在此被转变成为以文学语言的创造生成为对象的文学形式本体研究。
从“形式本体”到“语言本体”。在形式本体论的“怎么写”的研究中, 语言的生成与转换始终居于核心的地位, 文学形式正是由于它的文学语言性质才拥有了自身的本体意味。因此形式本体论自然趋近于语言本体论。新时期的语言本体论是在西方现代语言学和存在主义哲学及文化符号学的综合影响下出现的。它们将语言看做先在于人类精神文化生活的结构性存在, 认为语言世界与现实世界无涉, 作品的语言系统本身自行产生意义。这是一种“语言中心”意识, 是一种对“语言神话”的崇拜。当然, 它也是出自对语言之于文学的天然创造性的高度自觉。这种意识同西方的联系是明显的。以语言中心取性中心, 是西方哲学的语言论转向的题中之意, 无论是存在主义的“语言是存在的家”, 还是后结构主义对语言和写作本身的回归, 在西方都被视为一种历史的进步, 而这一切正是新时期文艺学的语言本体论研究得以生成的理论支柱。当然, 新时期语言本体论的提出也有其特殊的针对性, 即中国传统文论和文学批评对语言的轻慢。人们往往并不认识文学语言本身的价值, 而到语言的背后去寻找文学作品的诸如“现实意义”、“时代特征”、“历史深度”等等, 正所谓“得意而忘言”。而新时期文论家在得到西方现代语言学的重要启示之后, 对这种传统文论形态做出了尖锐的反省和批评, 黄子平在《意思和意义》一文中用了一连串生动的比喻, 来表达这种语言本体论的自省, 他说“文学语言不是用来捞鱼的网, 逮兔子的夹, 它自身便是鱼和兔子。文学语言不是‘意义’的衣服, 它是‘意义’的皮肤连着血肉和骨骼。文学语言不是‘意义’歇息打尖的客栈而是‘意思’安居乐业生儿育女的家园。文学语言不是把你摆渡到‘意义’的对岸去的桥和船, 它自身就既是河又是岸”(9)。于是, 人们不能再对语言这个“自主的具体的实体”及它对于文学世界建构的本体意义熟视无睹了。于是, 人们认定: “意义其实是被语言创造出来的。”因而提出了“语言是诗的生命”、“诗到语言为止”的口号。李洁非、张陵的《“再现真实”: 一个结构语言学的反诘》更加鲜明地表达了这种语言形式的本体论观念(10), 对传统文艺学的“再现真实”的可能性提出了追问和质疑。他们否弃了传统理论话语的语言“工具论”, 强调“语言世界”的独立性及对文学的创生性, 从而将语言奉为诗及文学的生命。在他们的语言本体观看来, “语言事实”并非自然事实, 它自我创生, 以自己的方式“行动”着, 规定着个体思维的形式和范围。因而, 语言与实在不可能完全“同构”, 文学世界的真实即是“语言世界”的真实、表述的真实, “以‘模仿自然’为目的的再现型艺术终究只是一种幻想”。在这里,结构主义语言学及符号学对传统的历史语言学的反拨表现得尤为强烈。索绪尔的语言独立自足及实体意义的研究成为其“语言中心”论的重要理论支持, 罗兰·巴尔特关于语言的先在性的符号学论述, 则为其语言本体论的研究提供了有力的佐证。因此, 它对“再现真实”传统语言观的反诘是彻底的, 对语言的艺术本体性功能的挖掘是深入的。但是, 这种语言中心论又往往容易割裂语言的“所指”与“能指”之间的关系, 导致语言世界与人类的经验世界、意义世界的分离。因而那个真正的独立自足的“语言世界”的真实性是应当打些折扣的。
语言本体论从现代语言学那里得到启示,把文学作品视为自足的语言符号体系。语言符号不仅成为文学的深刻动因, 而且被视为文学的最直接的目的。然而从整体上看, 对语言的自主性的强调仍然没有超离内容、形式的二元思维方式的支配, 而只是对文学“内部”语言形式研究强调的一种极端形态而已。在“语言本体论”中蕴藏着的仍然是走出“外部研究”进入“内部研究”的努力, 语言本体论者所做的仍然是以一种独断论取代另一种独断论。到了20 世纪80 年代末以至于90 年代, 学界对这种独断论的弊病逐渐有所反思, 并力图加以纠正。例如青年学者王一川90 年代初开始倡导的“修辞论”研究, 就通过对“修辞”的特殊的界定表现出了这种努力。在《修辞论美学》中,王一川阐述了这样一种思想: 以往的认识论美学“往往为着内容而牺牲形式, 为着思想而丢弃语言”; 语言论美学“在执着于形式、语言或模型方面时, 易于遗忘更根本的、为认识论美学所擅长的历史视界”; 感兴论美学又往往忽视语言论美学所惯用的模型化或系统化立场。于是他提倡将三者融合, 使三股压力形成一股更大的合力: “要求把认识论美学的内容分析和历史视界、感兴论美学的个体体验崇尚、语言论美学的语言中心立场和模型化主张这三者综合起来, 相互倚重和补缺, 以便建立一种新的美学。这实际上就是要达到修辞论境界: 任何艺术都可以视为话语, 而话语与文化语境具有互赖关系, 这种互赖关系又受制于更根本的历史。显然, 上述三种美学的困境及摆脱这种困境的压力, 导致了修辞论转向。”(11)显而易见, 王一川的“修辞论美学”是要力图避免单纯的语言本体论研究或单纯的认识论和社会学研究的弊病, 走向一种综合。
三、解构文论: 文艺学本体论的颠覆
从结构主义的形式本体意义追求到解构主义的拆解中心、消解意义, 从形式本体论的语言崇拜到解构文论的语言游戏, 其间只有一步之遥。而这一步之间却承载着人文心理及历史语境的重大变迁和复杂关联。20 世纪80 年代后期至90 年代, 中国文论家所身处其中的历史语境发生了重大变化。随着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逐步酝酿和开始启动, 人们在旧的计划经济体制下的思想观念和价值取向受到强烈冲击。市场经济的历史浪潮在中国大地上的层层推进, “商品”法则对社会生活各个方面的强有力渗入, 一方面萌发了许多与新的现实相适应的新的观念、理想、道德、情感和价值欲求; 另一方面也破坏和割裂了原本和谐统一的理想主义的文化图景。某些旧的“规范”将破未破, 某些新的“规范”将立未立, 新旧交替混杂。在这大变动、大转型的历史氛围中, 人们(包括思想文化界的人们) 对于物质的欲望和追求以迅疾之势拆解着人道主义的权威性话语以及此前的以“人”(“主体性”) 为中心的价值法则。正如一位青年批评家所看到的: “当代现实当然是由于突然间兴起的商品经济的冲击而激发了内在的矛盾,引起了价值观念的混乱。新时期文学一直怀着热情去追求人道主义的信念、追求人的价值和尊严, 却受到了现实的价值尺度的无情嘲弄。知识分子对自我生存状态的怀疑, 必然导致对生存信念和超越性终极价值的怀疑。而当代的怀疑主义是致命的, 因为它植根于每时每刻的生存事实。当代现实的短期效应, 急功近利,毫无疑问对所谓的终极性价值嗤之以鼻。”(12)
于是, 近半个世纪左右的时间里才在西方兴起、60~70 年代才渐次传播开来的后现代主义、解构主义, 由于历史的巧合和相似, 竟在80~90 年代的中国部分人群、特别是部分青年知识分子中找到了虽不“理想”、但相当“热情”的接受群体。某些敏感的中国理论家因而产生了强烈的后现代主义、解构主义的话语欲望。一些批评家和理论家在那个消解意义、颠覆中心的解构主义理论当中, 找到了自己对这个新的世界图景的相近似的体验和感悟。于是,“后”学(后现代主义、后殖民主义、后结构主义即解构主义) 在思想文化的某些领域兴起并活跃起来。后现代主义的最重要、最显著的核心思想和理论表现就是解构主义, 即拆解“中心”、颠覆“在场”、削平“深度”、反“元话语”、反“元叙事”、反“体系性” ⋯⋯因此可以说, “后现代主义”即“解构主义”对包括形式本体论在内的所有“中心主义”和“意义”追求的颠覆是剧烈的、带根本性的。
从理论特征来看, 解构主义为中国当代文论所提供的主要是一种本文策略和阐释方式。正如王宁所言: 德里达的解构理论没有提出知识和真理的要求, 因而它主要是一种本文策略(13)。作为一种解构式本文策略, 它要求于作者的是在其本文中如何实施对自己所言喻的东西的颠覆; 作为一种解构式阅读方式, 它要求于读者的是如何发现本文中的盲点, 如何对本文中的稳定的秩序、封闭的系统、终极的意义实施瓦解。解构主义对于作者自我言说的颠覆与瓦解, 以及读者的旨在摧毁本文之确定性的解构式阅读方式, 特别是其中解构式阅读方式作为本文可读性瓦解以及读者创造力之解放, 尤其得到了中国理论家的重视和关注。他们发现, 解构式阅读不再是一种符号的解码活动和能指与所指的表述关系的呈示, 而是对本文在“痕迹”和“差异”活动中变得捉摸不定的符号衍生和意义转换。它强调本文的不稳定性和互文性,认为阅读是一种意义的无限补充、替换、撒播和误读( 当然, 这种相对主义的阅读模式又是导源于本文的能动性生产, 因此最终还是无法摆脱本文的牵制而完全随心所欲) 。有的学者认真分析了解构策略的三个步骤: 首先, 面对结构主义的二元对立的稳定自足系统, 揭示其不和谐性; 而后实施消解的第一步: 颠倒, 即推翻原有等级, 取缔原核心的主导地位; 最后是寻求一种不稳定的漂移状态, 使新等级无法建立(14)。这种解构策略摧毁了在丰富的本文中再建中心和追求意义的可能性, 使本文在符号的不断衍生、意义的不断转换中变得捉摸不定, 天经地义地拒绝理解和阅读, 而导致误解和误读。在解构文论的阅读策略中, “文本和作者已经变成了一个神秘莫测的作案高手, 而读者只有从蛛丝马迹中重读出各种相互抵触的意义, 才不至于沦为受害者”(15)。同时这些纷杂的歧义和差异,也赋予了批评家极大的精神自由, 使他们超越本文, 从“能指的游戏”中获得无穷的造语。新时期中国文论家也正是作为这种解构式本文策略和阅读方式的传播和实践者,一方面检点着解构文论的相对主义立场, 一方面试图从中找到一条走出文学“载道”的沉重传统的超越之途。
然而, 从理论的创造、生成及深化角度看, 解构文论在中国学界所得到的实质性拓展并不令人乐观。新时期文论家对于解构策略的研究是与解构批评的理论操作相伴相生的。他在后新潮小说中找到其理论的“实验场”: 包括从后新潮小说的“平面化”、“浅表性”读出解构主义的“深度模式”的拆除,及瓦解结构主义形式本体论的“有意味形式”; 从后新潮的“叙述圈套”中读出世界统一性的颠覆, 即打破结构主义的形式完整性及意义体系; 从语言游戏中体验主体及意义的失落, 即在消解语符的意义同时, 取缔形式结构的人生隐喻功能。这其间, 理论观点的复述往往代替了自己的创见, 肯定性的介绍与阐释往往淹没了理智而审慎的批判与吸纳融合, 这必然使得理论的拓进力度显示不足。当然, 解构文论作为中国当代文论的一股新的带有“异己”意味的力量, 在一定时间里给新时期文艺学研究带来了某些生机和活力。尤其是它对于传统的文学法则的冲击,使人们获得了对于文学的异质多样性的认识。解构主义的“深度模式的拆除”则逐渐成为某些中国理论家面对日益破碎的文化语境思考和解决自己文明的新问题的理论参照。然而解构文论的文化再造力的缺失也带来了中国当代文学者终极使命的消解, 正如一位资深学者所说: “后现代的反文化一旦与中国传统文化的道家哲学合谋, 一方面它会使西方最先进的思潮成为中国传统思想复苏的传声筒; 另一方面, 则会延误文化转型, 价值重建等现代人文学者的终极使命, 具有很强的破坏性, 逻辑上的解构就会成为文化上的破坏。”(16)解构文论的反文化特征使之颠覆所有价值体系, 又不再导向新的价值的确立; 它与人类的所有精神成果实行诀别, 而不去承担再造历史的重任; 它不仅否决了人生的深度和意义, 而且否决了对意义和深度的追求本身。因此, 解构文论完全消除了理论发展的原创意向, 它无法完成“破”中有“立”的理论革新任务, 因而也无力引导中国当代文论走向未来。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中国, 市场经济下多元文化态势对于意识形态整合性的拆解, 新启蒙话语失效后所谓“人文精神的失落”和理想的“沦丧”, 以及价值相对主义的离散状态,为文艺本体论的建构与解构文论的生成, 提供了适宜的文化土壤和社会心理准备。中国文论的建构与解构的双向运动, 也只有在那个“众声喧哗”、“杂语共生”的多元文化背景之上才获得了生长繁衍的可能。
注释:
(1) 鲁枢元: 《论新时期文学的“向内转”》, 《文艺报》, 1986年10 月8 日。
(2)李泽厚: 《美学四讲》, 三联书店1989 年版, 第66 、53页。
(3)卢卡契: 《审美特性》,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 年版,第248 页。
(4)克莱夫·贝尔: 《艺术》, 中国文艺联合出版公司1984年版, 第4 页。
(5)陈晓明: 《理论的赎罪》, 《文学研究参考》1988 年第7期。
(6)孙歌: 《文学批评的立足点》, 《文艺争鸣》1987 年第1期。
(7)孙津: 《形式结构》, 《当代文艺探索》1986 年第4 期。
(8)李劫: 《试论文学形式的本体意味》, 《上海文学》1987 年第3 期。
(9)黄子平:《意义和意思》, 《小说文体研究》,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 年版, 第201 页。
(10)李洁非、张陵: 《“再现真实”: 一个结构语言学的反诘》,寻找的时代》,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 年版, 第204页。
(11)王一川: 《修辞论美学》, 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 年版,第78~79 页。
(12)陈晓明:《冒险的迁徙: 后新潮小说的叙事转换》, 《艺术广角》1990 年第3 期。
(13)王宁:《后结构主义与分解批评》,《文学批评》1987 年第6期。
篇9
建立多样、综合、整体化的文艺学研究方法的历史趋势,主要看文学艺术对象是否提供可能性,文艺学研究的历史经验是否提供必要性,人们的思维方式是否提供可行性。
(一)文艺学研究对象的丰富性、系统性与文艺学研究方法的多样性、综合性
研究方法作为认识的工具,始终受制于研究对象,它是对象的“类似物”,是“工具,是主观方面的手段,借助它使主观方面与客体保持相互联系”[①]。因此,依据研究对象及其特征,才能产生相应的研究方法。毫无疑问,文艺学的研究对象是文学,问题在于如何看待文学。
文学是自然科学、哲学、神学的附庸,是一个独立实体,还是一个系统,这在人类认识的不同历史阶段,认识是不同的。在古希腊美学和文学思想的萌芽时期,把文学和美当作自然现象的一部分;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开始,一直到黑格尔,始终把文学看作是哲学的一个环节;中世纪神学则把文学作为维护宗教统治的工具;当今,文学被看成一个完整的系统。
按照现代系统观,宇宙万事万物无不以系统的方式存在着,文学也不例外。与自然系统相比,它是由人“根据一定的原理”创造的“所谓立体性地统一起来的一个整体”[②]。当属人工系统。作为人工系统,它既是人与自然结合而成的复合系统,又是与社会生活环境、文化环境双向联系的开放系统、动态系统,它所具有的要素、结构层次、功能远比自然系统丰富和复杂。系统原则揭示,文学内部的各个要素(作家、作品、读者;生活、创作、欣赏等等)都不是孤立的,它既自成系统,又与其他各子系统发生联系,构成一个综合化的大系统。不仅如此,它还置于艺术文化背景之中,与其他门类的艺术构成艺术文化系统。文学要存在、发展,又必须与社会各个方面发生关系,不断互相传递信息,进行系统的反馈运动,来实现自身的反馈调节运动。因此,文学本身就是一个多要素、多层次、多结构、多功能的网络复合系统。
实际上,文学系统的内部要素、结构、功能远比这丰富复杂。即便如此,也可略见一斑。文学对象的丰富性和系统性,为建构多样、综合、一体化的文艺学研究方法体系开辟了无限广阔的前景。文艺学研究的历史表明,以文学的“某个部分、方面、侧面、层次、因素、阶段”[③]。为研究对象,就创立了各自不同的文学研究方法。比如,以研究文学与社会生活关系为对象的文艺社会学方法;以语言为对象的符号学、语义学、结构主义方法;以作家、读者为对象的文艺心理学方法;以文学活动流程为对象的信息论方法;以文学功能为对象的价值学方法等等,不胜枚举。前苏联学者布什明在探讨文学研究方法时充分认识到:“文学则承认用与对象的本质相适应的各种可能的方法,从文学的各个方面来研究文学是有可能和有必要的”[④]。前苏联著名学者卡冈对这一问题更是进行了创造性的研究。他认为,艺术是一个由艺术创作、艺术作品、艺术知觉组成的特殊的信息系统,而它又置于整个艺术文化的大系统之中,依据它们各自的结构层次及相互关系,形成了许多既有联系,又各自独立的新学科和新方法。他以下图[⑤]。文学艺术对象的丰富性、系统性必然带来研究方法的多样性、综合性。约翰·奈斯比特在《大趋势》一书中说:“对于今天的艺术——所有的艺术来说如果说有什么特点的话,那就是有各种各样的选择。这里没有占统治地位的艺术流派,没有非此即彼的艺术风格”。这一分析虽有所偏颇,但却预示着文学艺术研究方法多样化的历史趋势的来临。在当今,从多种角度,运用多种方法综合展开研究的趋势,正是当代科学日趋分化和整体化的一种表现,是“寓于多”时代的要求。企图以“一言而为天下法”的定于一尊的研究方法将一去不复返。有望建树的学者,总是不遗余力去寻求新的研究角度,探索新的研究方法,以促进“知识旧体系的更替,新体系的建立”[⑥]。
(二)文艺学研究方法的历史、现状的回顾和反思
我国文艺学研究方法形成多样化的态势,既是对文学艺术本体观念变革的产物,又是对文艺学研究方法历史经验反思的结果。建构多样、综合、整体化的文艺学研究方法体系,有必要从历时和共时、纵向和横向两方面考察文艺学研究方法的历史和现状,在新的审视点上进行必要的反思。为此,我们将从4个坐标系上进行粗略考察。
1、中西传统文学研究方法的扬弃
在西欧,从古希腊时期到19世纪批判现实主义时期,占统治地位的文学研究方法,主要是由亚里士多德创立的形而上学的逻辑演绎法(又称抽象的哲学思辨法)和培根创立的形而下学的逻辑归纳法。其次还有历史归纳法、社会学方法、美感经验的心理分析法、某些自然科学方法。这些方法虽有消长、斗争,但总是能够延续下来,至今仍被运用,故称为传统方法。
在中国,由于本民族的思维方式“缺乏思辨思维和形式逻辑,主要强调直观和经验,并同伦理道德挂钩”[⑦]。中国文学研究方法主要通行的是经验主义的现象描述法、伦理道德的社会学方法。
上述传统方法的长处是:
第一,形而上学的逻辑演绎法强调从哲学角度对文学艺术进行研究,重视哲学对文学的指导作用。加之它遵循严格的逻辑规律,论证严密,思辨性强,有助于建立文学的知识体系。
第二,注重文学艺术与外部世界的联系,从哲学、社会、历史、心理学角度探讨文学的价值功能,这在今天也是有益的。
第三,传统方法经过无数文艺理论家的继承和发扬,不仅为后人积累了大量的研究资料,而且也形成一整套的逻辑方法、研究模式。比如演绎法与归纳法的论证程序、原则、方法等,时至今日仍有积极意义。
从上述三方面看,传统方法开辟了从某一方面、某一角度深入研究文学的道路,为今后从宏观上,从整体上认识文学做了充分的必要准备。但是随着一个个“多元时代”(普里戈金认为,我们今天生活的是一个既有决定论现象,又有随机性现象;既有可逆现象,又有不可逆现象的多元时代。)的到来[⑧]。上述传统方法并不能涵盖如此复杂的文学艺术现象,暴露出明显的不足。
第一,传统方法存在一定的猜测性、假设性,缺乏科学性。抽象的哲学思辨方法的致命弱点是把文学艺术作为哲学的附庸,用某种先验的哲学观点和体系解释文学艺术,一旦两者不符,便将文艺削足适履。同时它所遵循的逻辑论证原则是从一般推出个别,一旦大前提错了,结论也就错了。这种方法有较大的猜测性和假设性。印度学者N·K·简恩说:“从科学的观点看,这种方法已过时,运用这种方法,人们推测出一般陈述(假说),并据此演绎出许多陈述。倘若每个演绎出来的陈述都被实验证明是正确的,它就支持了假说。倘若情况并不是如此,则暴露出这个假说的局限性。”[⑨]
事实也是如此。从科学认识史上看,中世纪基本研究方法是演绎法,一切以圣经、教父和亚里士多德的理论为出发点和归宿,不能越雷池一步。但是到了文艺复兴时期,哥白尼运用观测实验的科学方法,了托勒密地心说,而建立了日心说;刻卜勒发现了行星运动规律;塞尔维和哈维发现了血液循环,了传统观念[⑩]。从文艺学研究史看,培根以科学实践观和归纳法把“美学由玄学思辨的领域转到科学领域”,“对审美现象进行心理分析”[11]。而黑格尔运用抽象的哲学思辨法,导出了文学“是理念的感性的显现”的错误结论。所以,抽象的哲学思辨法存在着较大的猜测性和假设性。而中国所采用的现象描述法,虽能从感性经验入手,以“极精炼而又隽永的语言点出关键”,其中也不乏“极明亮的思想火花”,但是它是一种猜测的、笼统的、直观的方法,缺乏思辨色彩,因此猜测性、假设性更大。归纳法较之演绎法有更多的积极意义,但归纳法的产生是建立在经验主义基础上的,强调“感性认识和理性认识统一,甚至抹杀二者的差异”[12]。因此不免流于经验,缺乏理性、科学性。
第二,归纳分析和综合分离。分析和综合、归纳和演绎,是辩证统一、互相提供前提的思维方法。归纳是演绎的基础,为演绎提供根据,而演绎又为归纳指明方向,提供前提。但是,由于历史条件的局限和哲学观点的分歧,历史上产生的演绎法和归纳法,长久以来争论不休,各执一端。文艺学研究领域中形而上学方法与形而下学方法的论争,就是认识史上这两种方法争论的反映。黑格尔在《美学》绪论中对此有过总结。他说:“谈到科学研究的方式,我们就走到两个相反的方式,每一个方式好像都要排除另一个方式,都不能让我们得到圆满的结果”。“一方面,我们看到艺术的科学只围绕着实际的艺术作品的外表进行活动,把它们造成目录,摆在艺术史里,或是对现存作品提出一些见解或理论,为艺术批评和艺术创作提供一些普泛的观点。另一方面,我们看到艺术的科学单就美进行思考,只谈些一般原则而不涉及艺术作品的特质,这样就产生出一种抽象的美的哲学”[13]。黑格尔从主观到实践上,都力图将二者辩证地统一起来,但由于哲学观上的唯心主义,未能科学地解决二者的真实关系,自己的研究不免又回到了抽象的哲学思辨上来。
第三,以部分研究代替系统研究。传统的研究方法是单打一的方法,基本上就文学的某一部分、某一侧面、某一要素进行孤立研究,而且还误以为穷尽了对文学规律的认识,这样就以单项、线性、平面式的研究代替了多项、立体、网络式的研究,比如哲学思辨法以本体论研究代替美学研究;社会学方法以外部研究取代内部研究;美感经验的心理分析法以心理分析取代社会批评。这样,传统研究方法就不能全方位地揭示文学的自然质、功能质和系统质,无助于全面认识文学。
对传统研究方法的利与弊的分析,是以系统方法为参照物,以建构多样、综合、整体化的文学研究方法为目的去透视的结果,其中该扬之处,继承发扬光大;该弃之处,舍弃弥补改造。
2、西欧当代文艺学研究多元方法林立
到19世纪末,随着自然科学、心理学、文化学长足的进步,西方文艺学研究方法学派林立、纷繁复杂。其名目之多、时间推移之快、重点转移之频,都是前所未有的。归纳起来,大约有如下几种:精神分析、科学美学、语义分析、符号学、现象学、解释学、结构主义、后结构主义、形式主义、新批评、原型批评、接受美学、文化学、民俗学、社会学、比较文学、系统论、控制论、信息论等等。上述方法,无论其存在时间的长短,都有其一定存在的必然性、合理性,从某种角度看,还有其不可互相替代的某些方面的功能。但同时也应看到,它们有自己适宜的国情、范围,必然有不可弥补的缺陷。对此也应科学地进行分析。
总的来说,当代西方多元方法的合理因素是:
第一,开展多角度的研究。传统研究方法把文学艺术作为一个静态的封闭实体进行研究,确认它的不可分性,因此至多研究它与社会、与哲学的联系,与科学的差异。而多元方法则分解文学实体,从社会、作家、作品、读者各个不同层次分别进行深入研究。即便像作品这样一个层面,也要继续开辟新的研究角度,出现了语义、符号、结构、形式、阐释等研究方法。这不能不承认多元方法打破了传统方法拘泥一格的模式,发现了新的研究对象,扩展了新的观察视点,树立了新的阐述目标,为多侧面、多角度、立体地研究文学和开辟新的天地做了必要的准备。
第二,各学科相互渗透,各种方法互相借鉴。西方研究者虽然往往片面夸大自己研究方法的正确性、有效性,但是为开辟新的研究角度,又不能不自觉地借鉴其他学科的知识和方法,因此在某种程度上各学科之间是互有借鉴和渗透的。比如心理分析导源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结构主义发端于索绪尔的结构语言学;文化学、民俗学、社会学、“三论”是外来学科的方法的移植。由此可见,多元方法在各学科相互渗透,借鉴方面是有成效的。
第三,从某一角度的深入研究。从总体上看,多元方法林立、并存;从局部上看,各派对立、排斥,都想以自己的优势取代别的方法,因此迫使各派在某一角度、某一方面深入开拓。比如结构主义历经俄国的形式主义、捷克的布拉格学派和法国的结构主义,从雅各布森的“音素、语素、词、句等组合关系入手”[14]。研究文学,到罗兰·巴特建立的“功能层、行动层、叙述层”的研究模式,再到热奈特的4种主要叙述类型的研究[15]。步步进展,层层深入,开拓了从语言方法研究文学的空间。应该承认,在某角度的深入研究上,多元方法所做的贡献远远超过以往的文学研究。
尽管多元方法有其历史的功绩,但由于它们大多以西方不同的唯心主义哲学为基础,因而有其不可弥补的缺陷。卡冈在评价不同的科学对艺术的研究时说:“迄今仍然是非系统的、杂乱无章的,在最坏的情况下,这种研究建筑在嫉妒的竞争中,而在最好的情况下,这种研究建筑在漠不关心的‘和平共处’中。”[16]这就是说,多元方法往往是各自独立、各走极端、互相排斥、互相取代。要改变这种状况,关键“在现今科学知识发展的水准上依靠系统研究的原则”对文学“展开综合研究”。这项任务,西方研究者是无能为力的,只能历史地落在文艺学研究者的身上。
3、前苏联文学研究方法的兼收并蓄、改造创新
前苏联从19世纪的俄国开始,传统的研究方法是社会历史方法。到20世纪初,由“莫斯科语言学小组”和“诗歌语言研究会”兴起的形式主义方法曾一度相当活跃。但不久,由于它把内容与形式割裂开,出现了将形式绝对化的倾向,而遭到了过分严厉的批判。之后,前苏联研究方法滑向了另一个极端——庸俗社会学。“庸俗社会学是出于片面地解释关于意识形态的阶级制约性原理,从而导致文学史过程简单化和公式化”[17]。因而从50年代中期起,前苏联开始着手纠正这方面的问题。50年代被称为回顾和反思(或“解冻”)时期,主要是清算庸俗社会学的错误,从60年代开始,前苏联把方法论问题的研究提到首要地位,在组织上设立专门机构,出版专门刊物;在实践上大量介绍各种研究方法,开展综合研究和应用研究。一大批著名学者,如尤·鲍列夫、卡冈、赫拉普钦柯、斯托洛维奇、叶果罗夫、马尔科夫、彼得罗夫等人,致力于新方法的研究,并著有专著。至此,在文学、美学研究领域,庸俗社会学得到彻底清算,各种各样的研究方法并存,并把研究方法推向新的阶段。
前苏联在文学研究方法上历经的曲折、反复以至于最后达到繁荣,为我们提供了不少有益的经验,值得借鉴。
首先,强调对各种方法的兼收并蓄。前苏联政治生活的变迁、文学本身的变化、西方文学思潮的涌入、自然科学的发展,彻底改变了在文学艺术和研究方法上的“大一统”和单打一局面,进入了“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历史的开放的时期”,对传统的、西方的、自然科学的、社会科学的各种研究方法、研究手段兼收并蓄。这种做法反映了前苏联学术界研究学风的宽容、研究思维方式的辩证。一般而言,在研究中某种方法兴起确立之后,易排斥其他方法,一种思潮流行时,又容易否定过去,割断历史。鉴于历史教训,前苏联在进行方法论研究时,这种片面、对立、极端的倾向较少发生。因此在清算庸俗社会学时,并没有抛弃社会历史的研究方法;在强调内部研究时,也不否定外部研究;在吸收外来研究方法时,又不妄自菲薄;在坚持传统时,又不盲目自尊;在运用美学研究方法的同时,也不放弃自然科学的研究手段。这就保证了文艺学研究方法的研究朝着一个正确的方向发展。
其次,注意对各种研究方法的改造。历史上任何一种研究方法都不是完美无缺的。各种方法都有它适应的国情、对象和范围,当它被移植或吸收时,必须根据自己民族的情况加以改造。前苏联学术界正是基于这种认识,以的理论改造各种研究方法,特别是西方的研究方法。比如风靡整个欧洲的接受美学到了前苏联,则被改造为“历史功能”研究。历史功能研究强调“分析一部作品的时候,不仅要看到它在作者生前的时代所起的作用,而且要看到它在作者所处的那个时代以外——在未来的时代所起的作用”。“用巴赫金的术语表示,历史功能阐释就是‘对应关系’的研究”,包括“作者同前辈的对话、作者同当代读者的对话、作者同未来时代读者的对话”。[18]从历史功能研究所强调的研究重点和三种对应关系类型看,它注重作品对读者的作用,这就把文学研究的重点从文本转移到读者身上,这与接受美学极其相似。但是它又克服了接受美学的某些片面性,把作家、作品、读者联系起来,更强调作品在当时、当下、未来三维空间中历史地、辩证地发挥作用。与接受美学相比,它们之间既有一脉相承之处,又更具历史性、辩证性。
此外,像结构主义这样的研究方法,前苏联学术界既充分肯定它是“深入研究艺术篇章的手段之一”,能起到“为研究工作者开辟广阔天地”的重要作用[19]。同时又严格地将结构分析与结构主义区分开来,并给予新的解释。所有这一切表明,前苏联在引进新的研究方法的同时,一方面兼收并蓄,一方面加以改造,为我所用。
再次,敢于创新,勇于开辟一条新路。
前苏联文艺学研究方法的创新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新的研究方法的产生、新的应用领域的铺开;二是综合研究的兴起。从前者看,主要是表现在类型研究,历史功能研究、阐释和评价的方法产生及各种方法的应用上;从后者看,主要是从“综合角度,用多样的研究方法来全面评定一部作品或一个文艺现象的外在作用和内在价值”[20]。
前苏联文学研究在挣脱了庸俗社会学和教条主义的羁绊,开创了百花齐放的活跃局面之后,及时认识到开展综合研究的必要性。20世纪60年代末,前苏联科学院成立了艺术创作综合研究专门委员会,70年代初提出“综合考察和系统研究方法相符合”的思想,许多著名学者转向综合研究,并致力于应用。像鲍列夫和斯塔菲茨卡亚在1980年发表的《社会学、理论和文学批评方法》指明了归纳综合的趋势。卡冈的《对艺术作综合研究的系统方法》、《作为系统的艺术文化》等文章,则是综合研究的结晶。在综合研究中,他们一方面坚持的一元论,坚持历史的逻辑方法,另一方面又提倡多种方法的运用、补充、渗透。只有这样,才“不会变为方法论上的多元论和折衷主义,而只会成为对作品实行全面分析的因素”[21]。
前苏联对文艺学综合研究的主张、做法及成果,无疑是为我们开辟了一条新路,有一定的借鉴作用。
4、我国文艺学研究方法变革的趋势。
我国古代文学研究方法趋于单一。“五四”时期,西方各种方法涌入,但迫于战争、动荡,未能深入研究。以来,由于独断论、机械论和“左”倾教条主义的影响,我们的研究领域狭窄,思维方式保守,方法单一。具体表现为:就研究的内容看,注重文学与社会、文学与政治、文学的功能方面的研究,忽略文学的艺术美学特性的研究;就思维方式看,是单向、平面、线性定性的机械论、还原论;就思维角度看,是单一、静止和封闭的;就思维空间看,只有当下,而无历史的、时代的、当代的,只有中国,而无外国;就思维模式看,“一内容二形式,鉴定式的结论,调查式的评述”。文学研究上述问题,一直到1983、1984年开展“方法论”的讨论,才有所认识、有所纠正。
1984年,我国兴起的方法论讨论热潮,已经形成“多元发展的态势。表现为:文学观念和批评观念的多元、批评方法的多元、批评实践总体结构的多元”[22]。随着各种各样方法的介绍和应用的尝试,目前“综合态势,已显露端倪”。但是这种综合仍然处于不自觉的交织糅合,而不是自觉的、融会贯通的、整体化的综合,还没有出现有影响、有见地的专著。与前苏联70年代相比,我们的方法论研究还需告别“告知、尝试”阶段,走向综合、整体化的阶段。
尽管如此,我们也不能抹煞1984年的方法论讨论的历史功绩。应该看到它是对历史经验反思的结果;是肃清“左”倾教条主义、机械论、独断论影响的产物;是我们民族方法论自觉意识的觉醒,它必将促进新的文学观念、新的思维方式的诞生。
总之,从历时和纵的方面看,中外传统方法的扬和弃;从共时和横的角度看,西方多元方法的利与弊,前苏联文学研究方法的历史经验,我国当代研究方法发展趋势,都说明必须建构多样、综合、整体化的研究方法的体系。
(三)文学研究方法与思维方式
思维方式可以理解为“人们按一定的方式、规则、程序输入和输出信息的思维活动形式”[23]。恩格斯指出:“每一时代的理论思维,从而我们时代的理论思维,都是一种历史的产物,在不同的时代具有非常不同的形式,并因而具有非常不同的内容。”[24]
从人类认识史看,主要经历了原始、农业、分析和综合4个时代;人的认识对象中心由模糊的表象世界——实物中心——系统中心——元系统中心;人的思维方式由原始思维——以实物为中心思维——系统思维——元系统思维。
在人类的幼年时代,由于生产力极为低下,人类根本无法认识和解释自然现象,相信一切出于“神之手”。在认识对象上主体与客体、感性与理性都是以混沌模糊的表象呈现于世。因此原始思维是一种“以‘集体表象’为基础”“无逻辑特征”的形象思维,古代神话就体现了这种思维特征。
从奴隶社会到整个中世纪的农业时代,人类主要思维方式是“以实物为中心”[25]。在农业时代,由于“人们与自然界之间的交换活动仍然停留在实体交换水平”[26]。许多门类的科学知识尚未形成,科学认识的方法停留在直接观察上,认识论的模式是“以实物为中心”,即只局限于相互孤立的、具有感性特征的实物和现象上,去探求它们的质。前苏联学者库兹明在分析这一时代的思维特征时指出:“在这个阶段,认识是从现象上,即还是从外表上来看待对象的,认识还没有揭示出对象发展的本质和规律,没有揭示对象受它所属的那个系统的制约性和对象的质的过程”。这就是说,“以实物为中心”的思维方式具有直观、笼统、猜测、感性、孤立的特点。在文学研究领域,则表现为把文学作为一个实体,只从外部(自然现象或哲学)探讨文学的某些特征,因而文学一直是自然哲学、哲学和神学的附庸。
从农业时代到分析时代,其中有一个过渡,即前分析时代(14~16世纪);分析时代从17世纪到19世纪中叶。在这一时期,人们的交换活动中心已由实物转向能量,科学长足进步,科学研究则分门别类,研究方法由观察改为科学实验,思维对象自然仍以实物为主,但已不作为实体,而能够进行解剖分析;思维方式则主要是形而上学。这种思维的优点是“对事物研究细致、具体、严密,在科学发展史上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其缺点是具有明显的形而上学特点,主要表现为还原论与机械决定论。
所谓“还原”原意为简化、简缩、缩小。它的基本思想是:主张把复杂的对象分解为简单部分,从简单部分特性的已知来把握对象整体,主张以低级运动形式解释和说明高级运动形式,进而说明世界的图景。这是一种解剖式和分解法,排除一切偶然性和变量,抓住一条线索追踪来源,探寻因果联系的单项、平面、线性思维。
机械决定论又称拉普拉斯决定论。它认为万事万物都是已经决定的,无不确定性和偶然性,只要找到一个宇宙方程,了解宇宙的起始条件和边界条件,就可以用力学的方程给予明确的描述,给予绝对的正确预言。[27]这种思维是一种直线因果的思维定势。
分析时代的形而上学方法在文学研究领域的表现是:从研究对象看,它把文学当成一个独立实体并加以分解,孤立地进行某方面的考察;从研究内容看,已涉猎了较多方面,如文学与社会、文学特性、心理因素、形式因素等等,但分门别类地进行孤立研究,尚不能联系起来;从思维特征看,是单项、平面、线性因果的。应指出,我国文学研究中所流行的庸俗社会学方法,如果从思维根源上看,则与形而上学有一脉相承之处,而且还比它走得更远。
由于分析时代科学知识的积累,人们不仅发现了各门科学的具体规律,而且还发现了各门学科间相互联系以及相互联系所产生的一般规律,这就扩大了各门学科的研究对象。“从19世纪末至20世纪,大多数科学都经历了一个把关于自己的研究对象的观念不断扩大和加深的过程,比如马克思关于社会结构的学说对于深入系统研究社会,达尔文的进化论和遗传学对于深入研究生物学,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对于物理学,门捷列夫元素周期表对于化学……这些理论在19世纪下半叶至20世纪初确立了彻底唯物主义的系统性思想……科学进入一个新阶段”,即以“系统中心”代替“实物中心”。[28]
“系统中心”以“构成现象系统的‘种类’为中心,而个别现象和对象这时则表现为总体的构成部分,表现为它的因素、成分”。对象的系统性则要求多侧面、多角度、多层次、立体地观察事物,系统思维正好适应了这种要求。在文学研究领域,则要求把文学作为一个系统,运用多种方法进行多侧面、多层次、多角度的研究。这一时期出现多元方法便是系统思维的必然产物。
20世纪40年代以来,人类进入信息时代,人们“所研究的现实被看成是多中心的、超系统的统一体,一种复杂现象的综合”。人们认识的内容不再是实物或系统,而是“复杂的对象——综合的多系统的现象及其全部各种层次的和多侧度的关系”[29]。即元系统。元系统要求人的思维具有显著的综合性特征。实际上,目前“综合考察、综合研究、综合创造、综合发展、综合规划和综合管理等等,已成为认识和改造世界的基本活动方式”。[30]在文学研究领域,建立多样、综合、整体化的研究方法体系,就是元系统思维方式的必然要求,也是科学发展水平进入新的阶段的历史必然趋势。可是与这种必然要求和趋势相比,我国当今的思维方式仍停留在农业和分析时代,呈现出“封闭、求同、单向、直观、超稳定、亚节奏”的特点。[31]表现在文学研究领域,则是公式化、程式化、概念化。审视过去、展望未来、立足现在,我们再不能固守传统格局、固步自封、妄自尊大,而是要奋起直追,在我们的民族文化心理、思维方式以及研究方法上来一个彻底革命,以迎接文学综合时代的到来。
[①]黑格尔语。转引自〔苏〕鲍列夫《美学》,第17页,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6
[②][日]增成隆士:《美学应该追求体系吗?》,转引自《美学文艺学方法论》上册,第145页,文化艺术出版社,1985
[③][苏]莫伊谢依·萨莫伊洛维奇·卡冈:《美学和系统方法》,第73页,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5
[④][苏]布什明:《文艺学的方法论问题》,《国外社会科学》,1982年第2期
[⑤]此图载卡冈:《美学和系统方法》,第80页,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5
[⑥][苏]鲍列夫:《美学》,第18页,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6
[⑦]普里戈金:《跃进时代中哲学》,《自然科学哲学问题》,1986年第3期
[⑧]普里戈金:《跃进时代中哲学》,《自然科学哲学问题》,1986年第3期
[⑨][印度]简恩:《科学方法的历史发展及其基础现代模式》,《自然科学哲学问题》,1986年第3期
[⑩]生:《西方认识论史纲》,第112~116页,江苏人民出版社,1983
[11]朱光潜:《西方美学史》上册,第202~203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
[12]生:《西方认识论史纲》,第162页,江苏人民出版社,1983
[13]黑格尔:《美学》第1卷,第18页,商务印书馆,1979
[14]傅修延、夏汉宁:《文学批评方法论基础》,第162页、第423页,江西人民出版社,1986
[15]傅修延、夏汉宁:《文学批评方法论基础》,第162页、第423页,江西人民出版社,1986
[16][苏]莫伊谢依·萨莫伊洛维奇·卡冈:《美学和系统方法》,第73~74页,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5
[17][苏]柯静采夫:《文艺学中的庸俗社会学》,《文艺理论研究》,1982年第3期
[18]吴远迈:《苏联的文学研究方法的新趋向》,《文学评论》,1983年第1期
[19][苏]鲍列夫:《美学》,第532~533页,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6
[20]高利敏:《当代苏联文学研究方法和批评新观念的发展》,《文艺理论研究》,1986年第2期
[21][苏]鲍列夫:《美学》,第526页,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6
[22]滕云:《批评的主体意识、多元态势与综合态势》,《文艺理论研究》,1986年第2期
[23]陈晓明:《中国传统思维模式向何处去》,《新华文摘》,1985
[2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第465页,人民出版社,1972
[25][苏]库兹明:《马克思理论和方法论中的系统原则》,第28页,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88
[26]李晓明:《模糊性:人类认识之谜》,第42页,人民出版社,1985
[27]《大科学的群体论》,《望》,1986年第3期
[28][苏]库兹明:《马克思理论和方法论中的系统原则》,第54~55页,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88
[29][苏]库兹明:《马克思理论和方法论中的系统原则》,第54~55页,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88
篇10
[关键词]艺术批评;媒介;媒介批评
随着当代传媒技术的迅猛发展,媒介技术已经全面渗透到艺术活动的全部过程中,无论在艺术作品的创作、艺术传播,还是在艺术欣赏过程中,技术因素与艺术元素始终交织在一起,二者之间已经形成一种“互化”的关系,即艺术被技术化,技术被艺术化。尤其在新媒体艺术蓬勃兴起以后,媒介不仅为艺术提供技术支撑,而且显示出支配性地位。可见,技术性已经逐渐演化为艺术的本质特征之一。艺术与媒介的高度融合对艺术作品的内容、形式和风格产生的影响,引起了艺术批评家们广泛关注。评论新的艺术形态,要采用与之相适应的批评模式,因为“只有当研究对象与具体理论模式相统一时,才会获得其他理论模式所不能取代的意义解释效果。”从而揭示出艺术现象中蕴含的普遍规律。批评家们深谙此道,他们自觉从媒介视角进行艺术批评实践,媒介批评应运而生,并在网络媒介时代迅速发展为一种被频频使用的艺术批评方法。媒介批评,以其对新的艺术形式解释评价的可操作性和有效性,取得了传统艺术批评方法不能取代的地位。wWw.133229.cOm
一
媒介(单数medium,复数media,也被译为媒质、媒体),最初用于传播学,后来逐渐广泛用于其他学科。在美学和艺术学中,“媒介”主要在技术层面被使用,组成审美媒介、媒介文化、媒介批评、新媒介/媒体艺术等专业术语。通常,“媒介包含两方面的要素:一是包容媒质所携带信息或内容的容器,如书(甲骨、竹简、帛书、纸书)、相片、录音磁带、电影胶片、录像带、影音光盘等;二是用以传播信息的技术设备、组织形式或社会机制,包括通讯类(电报、电话、传真、电子邮件、可视电话、移动电话等)、广播类(布告、报纸、杂志、无线电、电视等)和网络类(如国际互联网、vod随选视讯)三大类。”其中,与艺术有关的主要是第一方面和第二方面的广播类和网络类等媒介要素,我们在这里姑且称之为审美媒介。当媒介与艺术发生关联后,这时的媒介便是审美媒介了。
本文中所谓的媒介批评,即从艺术符码的存储和传达的技术和传播视角,对艺术作品进行的分析和评价。媒介批评的对象除艺术作品外,还包括大众文化,因为大众文化涵盖的“通俗诗、报刊连载小说、畅销书、流行音乐、电视剧、电影和广告等”都属于艺术范畴。
但是,作为艺术批评方法的媒介批评与传播学中的“媒介批评”不同,传播学的媒介批评是指对新闻传播媒介活动的批评,与社会学家们指责利用控制媒体形成的话语霸权去操纵民意,以此限制公共民主性政治活动的批判也存在差别(如布迪厄的媒体批评)。作为一种艺术批评新方法,如同精神分析批评把精神分析学和心理学理论运用于文艺研究一样,媒介批评从技术的层面,将传播理论运用于艺术批评,从其他学科吸收理论资源,带有明显的跨学科性质。
在漫长的媒介与艺术结合的演变过程中,从原始社会的工艺媒介、口头语言,到奴隶社会的书面文字、再到近现代的报刊杂志、影视广播,直至今天的互联网,每一种新媒介的发明,都标志着人类文明的一次革命性剧变。在媒介发展史上,每个时期都有占主导地位的媒介形态和运用该种媒介创作的艺术形式。如工艺媒介时代,彩陶、青铜器、衣饰和器物等在原始社会各个部落间都起到了文化思想的传播与交流的作用。工艺媒介时代的“艺术品”是为实用制作的,与今天为艺术而艺术的艺术家创作和为满足大众精神需求批量生产的艺术产品不同。那时,“艺术品”的制作目的主要是为了生存,只是附带起到了交流思想和传播信息的作用。
口语媒介时代,歌谣、神话和史诗是这个时代的主要艺术形态。最初的言语艺术作品,就是依靠口耳相接流传下来的。口语的诞生,是人类自然进化的结果,不需要科技的力量,口语媒介的存储性和传播性都很低,很多口头文学作品因此而失传。
文字媒介时代,带来了语言艺术如诗歌、散文以及传奇的兴盛。文字媒介的传播性较之前两种媒介形态有所增强。用刀笔刻录在石头、兽骨、纸张、绢帛上的文字利于长期留存,文学作品在时间流逝中依靠人力或驿马的携带传播开来,因此,这个时期的文字在更大程度上起到的是媒质的作用。
手工印刷媒介时代的主要艺术形式是白话小说。文字和图画的一次制版,可以被反复印刷多次。手工印刷与刀笔刻写相比,大大加快了文学的传播速度,也促使该时期的文学作品的代表性体裁发生了相应的变化,在篇幅和数字上有显著增加。手工印刷媒介的发明,开创了媒介技术的新纪元。它向我们预示:下一次媒介技术革命不会遥远。
大众媒介的时代到来显示出媒介的强大威力。在大众传媒时代,电影以先天的传播优势和巨大的媒介商业利润,宣告了文学传播霸主地位的终结。手工印刷时代结束,机械印刷,如报纸、杂志、书籍等机械印刷媒介形态和电影、广播、电视等电子媒介成为主流传媒。从这个时代开始,人类认识到媒介对人类进步的巨大意义。
网络媒介时代,代表艺术是数字艺术或新媒体艺术。由电脑、因特网、网站三部分构成的网络媒介是基于数字化技术的媒介,它们将人类艺术的传播推进到网络传播时代。在这个时代,网络与传统媒介进一步融合,从而改变了传统的艺术传播方式。例如:新型恶搞作品要借助电脑先进技术——融导演、编剧、音响配置、图像处理于一身的多种制作手段。在网络时代,与技术息息相关的艺术种类越来越繁复,如音乐、舞蹈、文学、电影、电视、新媒体艺术都需要用媒介制作、负载和传播。网络媒介时代的技术,不仅生产使用价值,也生产着精神价值,是美的技术。
总之,技术与艺术由初期的结合到对立再返归统一,技术与艺术的发展经历了合——分——合的历史演变过程。远古时代的艺术是精湛的手工技艺,是通过经验获得的熟练操作技巧。手艺人或者说工匠就是所谓的艺术家。从文字媒介时代到手工印刷媒介时代,艺术与技术分流,在工业革命时期,它们仿佛势不两立。从大众媒介时代开始,技术与艺术又交融在一起难分难解。尤其进入“网络时代”以后,掌握媒介技术的使用方法,成为艺术创作的前提。在这两个时代,艺术是技术与艺术的结合,是科学性和人文性的结合,技术理性中包含了感性因素。尤其是新媒体艺术,打破了艺术与技术的界限、生活与艺术的界限、创作者和欣赏者的界限。各种新兴的电子媒介技术,形成了复杂的媒介环境,媒 介技术对艺术的审美效果产生显著影响。
有何种媒介,就有何种艺术,一种艺术形态还会形成不同的艺术思潮和流派,这时,批评家们建立的批评理论不仅仅是一种,而是针对各种电影思潮和流派创立不同的批评话语。比如:针对电影这种艺术形式,形成了德国表现主义、俄国形式主义、法国印象主义等电影流派。绘画上的立体派、超现实主义、抽象主义等艺术流派。文学上如象征主义、表现主义、超现实主义、意识流文学、荒诞派戏剧等流派。新的艺术批评理论如象征主义、表现主义、直觉主义与意识流、存在主义和荒诞派等等。无论如何,艺术批评家至少要建构一种针对某一类艺术形式有解说力的艺术批评方法。
二
当代西方艺术批评发生了两次历史性转移,第一次是从重点研究艺术家转移到重点研究作品;第二次是从重点研究作品转向重点研究欣赏者的接受。后一次转移,不能不说与大众传媒的发达,艺术作品走进千家万户有关。解释和接受美学家们认为,艺术作品的意蕴不是作者设定的,也不是唯一的。艺术作品只有通过观者的解读,才能成为艺术品。但是,理论家们忽略了达成从艺术家到作品再到读者接受的两个转向之间的中介,即艺术家是利用媒介(从大众传媒时代起是利用媒介及其技术)创作艺术作品,再利用媒介把他们的作品传播给读者。如作家的构思和生命体验用文字媒介的形式物化为艺术作品,存储在书中,然后利用印刷媒介把艺术品传达给读者。这个完整的过程用图示意,即:艺术家媒介及其技术艺术作品媒介及其技术读者接受。媒介是艺术创作的原材料,是存储艺术信息的容器;也是传播作品的通道。毋庸置疑,在媒介时代,艺术批评的第三个转移则为“重点从研究读者和接受转移到重点研究作者——读者、传播者和数码化技术。”这是一次媒介技术带来的艺术批评的转移,这条与新闻传播学平行发展的艺术批评的媒介研究路径,被传播学研究者称为“界外批评。”而后者,叫作“界内批评”。其实,媒介批评是从西方艺术理论的语言论转向之后的文化研究中分离出来的一种新的批评范式。
媒介批评从发端至今已将近一个世纪,随着科技的进步,艺术作品中媒介成分含量增加,媒介已贯穿艺术活动的全过程中,如时下热映的电影《阿凡达》运用3d合成摄像机(3d fusion camera)、虚拟呈像摄像机(virtual camera)和传统摄像机(traditional camera)同时拍摄,通过网络传输影像数据,在远离拍摄现场的城市里由计算机完成影片的后期制作。《阿凡达》是利用计算机媒介技术制作的一个范例。如果没有今天高端的媒介技术,我们就看不到这部充满立体感的超现实场景和人物的精彩绝伦影片。对于这部影片,如果艺术批评家不从媒介技术的视角评论它,他们又能对这部影片言说什么呢?在媒介主宰艺术的时代,以往的艺术批评方法对当代丰富复杂的研究对象已丧失了描述、解释和评价的能力。作为一个批评者,如果要真正地理解和介入作品,就必须从媒介楔人作品。如果批评家在媒介时代仍固守着传统的艺术批评方法,用旧方法去解决新问题,他们过时的钥匙打不开新造的锁。批评的原则要遵守,批评的技巧要训练,批评的范式要随着科技的发展而更新。
从媒介的视角评论艺术作品,必须打破以往仅仅从作品的形式和内容或者作者的经历以及读者的接受方面对作品所作的优劣程度鉴别,给作品的制作技巧以应有的评价。艺术理论工作者不应对新出现的艺术形式保持沉默与束手无策,理论应跟上艺术创作的步伐,及时对艺术家的创作给予指导和评断,从而推动艺术创作的发展和完善。
艺术批评家还担负着提高欣赏者的理解能力和认识水平的职责,要达到这一目标,艺术批评就必须发生媒介转向,这是在当代科技背景下,艺术批评发展的必然。批评家不仅要结合作者的学识修养和艺术经历把作品纳入具体的历史语境中,还要依托作品产生时代的媒介语境鉴赏作品,“恰如克拉克在《观画》一书的献词中所言,正是弗莱教导了整整一代人如何观赏绘画作品。”难道我们当代的批评家不该象弗莱那样教导读者们如何欣赏新媒体艺术吗?
三
从20世纪初期至今这个科学技术发展最快的百年间,涌现出了许多从媒介角度评论艺术作品的批评家。他们的批评实践是不约而同的,在批评家们生活的时代,还没有“媒介批评”这种艺术批评维度,但无人能否定他们的批评不是媒介批评。在西方艺术批评史上影响较大的媒介批评理论主要有:洛文塔尔(leolowenthal,1900-1993)的文艺传播批判理论、本雅明(walter benjamin,1892-1940)的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论和麦克卢汉(herbert marshall mcluhan,1911-1980)的媒介美学等。
洛文塔尔是最早从媒介传播的视角研究艺术的艺术传播理论家,他“从传播角度出发进行文艺研究,同时又从文艺角度出发进行传播研究。”他把文艺与传播结合起来,作为主要研究对象,试图从媒介人手,考察大众传播时代的艺术特征,寻找大众传媒时代的艺术与媒介的关联,从而揭示艺术转型的奥秘。洛尔塔尔敏锐地发现:只有“从传播的角度,把对文艺本质的探讨放在传播这一基点上,把文艺传播作为文艺自身的存在方式、作为本体存在的范畴来研究,才能深刻认识文艺的本质。”艺术作品在传播中被欣赏和消费,在鉴赏主体的一次次解读中作品的内涵被领悟,“传播”已成为艺术的一种存在方式。
一种理论体系的建立,创造的不仅是它的内容,而且包括它的形式。一种理论要具有创新性,除了内容上的新意外,还必须用新的概念和范畴表达这些内容。洛文塔尔为了增加其艺术传播理论的有效性和说服力,他提出了两个具有原创性的范畴:“‘传播力场,和‘理解力场”,并赋予其独特的内涵。洛文塔尔的艺术传播理论,不仅仅是内容上的创新,而且具有方法论意义上的可操作性。他在20世纪20年代前即着手从媒介传播的角度研究艺术,科技和艺术的发展证明了他的艺术传播理论的前瞻性和开拓性。
本雅明在其《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论述了印刷术和照相术的复制功能取消了艺术作品的原本,艺术作品唯一性消失。复制技术也取消了传统绘画和雕塑艺术的神圣性和唯一原本的珍贵性,笼罩在传统艺术作品上的“光晕(aura)”熄灭了。但是,作为新者,本雅明的美学和艺术理论一方面直接指向对资本主义发达工业社会的批判,历数印刷技术和摄影技术的诸种“罪状”,惋惜传统艺术“光晕”的消失;另一方面,他接受了马克思的艺术生产理论,把艺术创作看作和物质生产具有相同规律的特殊的精神生产,认识到复制技术对艺术生产力的推动作用。他推崇建立在现代技术之上的“第七艺术”——电影艺术,给予摄影和电影等现代艺术带来的“惊颤”效果以高度评价。这两种观点统一于本雅明的艺术理论中,从表面看来似乎是矛盾的,其实,这正体现了本雅明以辩证和发展的眼光看待媒介技 术的进步对不同艺术形式产生的影响。
实际上,复制技术并不能宣告所谓“原本”的不复存在。电影、电视、照片的复本与原本是完全相同的,可以说,每一个复件都是原本。复制不仅没有导致原本的丧失,相反,倒是有利于艺术的普及。本雅明或许认为艺术欣赏只是少数社会精英们的专利。艺术需要进入民间,满足广大民众的精神享受。复制技术、传播媒介担负着开辟艺术通向世俗化之路的重任。
在工业革命稍后的一个时期内,技术化的艺术意味着美学上的失败,因为那个时代的媒介技术不像当代这样发达和强大并取得了在审美活动中无可替代的作用。如果说艺术具有一种特殊的调解功能,那么,在现代主义艺术发展阶段,艺术尚不能调和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和人与科技之间的对立。现代主义科技发展只能满足人们的物质需要,科学尚未发展到在满足人们的物质需求的同时也满足人们的精神需求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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