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交通安全法处罚法范文
时间:2023-11-02 17:36:08
导语:如何才能写好一篇道路交通安全法处罚法,这就需要搜集整理更多的资料和文献,欢迎阅读由公务员之家整理的十篇范文,供你借鉴。
篇1
目前,北京的交通管理对象已经达到1500万常住人口,而全市交通民警仅6000余人。在警力有限的情况下,交通协管员已经成为参与首都交通管理工作的一支重要力量。记者了解到,北京交通协管员主要由下岗职工、退伍军人、保安员构成,负责协助交通民警维护路口非机动车、行人交通秩序和道路范围内停车秩序,并对违法停放车辆粘贴《违法停车处理告知单》。2004年,值勤协管员协助值勤民警劝阻、纠正非机动车、行人违法720余万起,乱停车违法行为170余万起,为维护北京交通秩序做出了重大贡献。按照目前北京机动车保有量的增长速度,车路矛盾和警力不足的问题以后会更加突出,交管局表示协管员队伍今后还将进一步扩大。
北京交管局秩序处副处长张臣军介绍:“过去交通协管员分别由交管局和一些公司单独招聘,流动性大,直接导致了管理机制的不完善,以及协管员素质的良莠不齐。这种局面在今年得到了改善,目前,由市财政出资聘用的3180名交通协管员已全部纳入交管局的管理范围。我们将参照民警的管理办法,依法管理协管员。”
为了加强交通协管员队伍的规范化建设,北京交管局先后出台20余项制度规范。特别是近期出台的《道路交通安全协管员管理办法》,对协管员的从业资质、招聘办法、管理体制、职责任务、教育培训、装备保障包括服装式样、标志等进行了全面规范。其中7条“铁规铁纪”,对利用职务之便索要财物、随意粘贴《违法停车处理告知单》、挟嫌报复而故意粘贴《违法停车处理告知单》、私自更改违法记录、违反保密记录、酒后上岗、打骂当事人等严重违纪行为也做了明确规定。一旦违反,将坚决依法追究责任并予以辞退。同时还要追究所在单位有关管理人员责任;对隐瞒不报、压案不查、包庇袒护的,一经发现,将严肃追究有关人员责任。
除了出台相关管理法规,交管局还把提高协管员素质作为管理工作中的重中之重。在岗前培训中强调要摆正自身位置,规范行为语言,并根据法规及道路路况的实际变化,实行2年轮训制。
张臣军透露,目前交管局对协管员已实行了计算机实时信息监控,尽管协管员没有编号,但市民仍可根据具体时间及值勤岗位对违纪协管员进行投诉,投诉电话可直接拨打“122”,同投诉民警的电话一样。
篇2
【关键词】扣分;行政处罚;违法
中图分类号:D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278(2014)07-108-03
某人士驾驶证的记分周期启示日期为8月8日,其于2013年8月4日在辽宁省某高速上超速驾驶,2014年车辆年审时才被告知此事,并在2013.8.8-2014.8.8记分周期内被扣除3分,在向深圳市交管局申请复议时被告知,根据公安部《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扣分不属于具体行政行为,不属于行政复议的受案范围。由此事件引发了以下四个问题思考,第一,扣分是否属于行政处罚;第二,扣分的合法性;第三,扣分周期的确定;第四,“规定"56条的“同时进行”的内容。
一、扣分是否属于行政处罚
(一)现有观点
第一,认为是中间行政行为。有学者根据行为的过程角度,将行政行为划分为中间行政行为与最终行政行为。当行政主体对某一事件最终处理完毕时所实施的行为,是最终行政行为。而中间行为,是指这种行为仅构成对某事处理过程中的一个环节,并未对某事作出最终处理。这种行为是为其他行为服务的一种临时性的行为如扣押。
第二,有的学者认为违章扣分实质上是一种行政处罚行为。无论从立法目的,还是执法强度以及给相对人造成的后果来看,扣分都应该被并入行政处罚的法律范畴。扣分属于类似于行政警告的申诫罚,目的是通过这一方式来谴责驾驶员的违章行为,从而促使他们遵守交通规则,同时不会受到权利上的很大损害。同时,当周期内被记满分时还产生了类似与行政处罚中的“转罚”,即对驾驶员强制进行考试等处罚手段。因此,扣分已可能损害到驾驶员的实体权利,而且它比一般的警告更具有威慑力。考试是一种综合多种义务、较为严厉的行政处罚,它是一种等同于吊扣驾驶证的能力罚。这正是记分对驾驶员发生震慑力的原因所在。其次,显而易见,考试必定会给驾驶员造成金钱上的损失后果等同于财产罚。因此,不论是从立法动机,还是造成后果上看,对违章驾驶员记分和考试是一种完整意义上的行政处罚行为。
第三,有学者认为记分属于类似行政警告的申诫罚。申诫罚是行政机关向违法者发出警戒,申明其有违法行为,通过对其名誉、荣誉、信誉等施加影响,引起其精神上的警惕,使其不再违法的处罚形式,但不剥夺或限制管理相对人的其他实体权利。警告是申诫罚的一种主要形式。对交通违法的驾驶人实行记分,目的是通过这一方式来谴责驾驶人的违法行为,实质上,作为一种周期内无法消除的书面警告形式,记分显然属于申诫罚范畴。同时,当周期内记满12分时,还产生了类似于行政处罚中的“转罚”,即对驾驶人强制进行考试。因此,记分已可能损害到驾驶人实体权利(即复考造成的各种实体权利损失)和可期待利益(即无扣分奖励),比警告更具有威慑力和严厉性。
(二)本文观点
行政处罚的核心在于“制裁”,即通过行政机关对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违反行政管理秩序的行为给予处罚,来维护公共利益和社会秩序,保护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的合法权益。“处罚直接指向的目标是行政违法行为,要对违法行为进行惩戒,使其蒙受一定的痛苦或损失,所以说行政处罚的目的是惩戒性。”
根据《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二十四条第一款,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对机动车驾驶人违反道路交通安全法律、法规的行为,除依法给予行政处罚外,实行累积记分制度。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对累积记分达到规定分值的机动车驾驶人,扣留机动车驾驶证,对其进行道路交通安全法律、法规教育,重新考试;考试合格的,发还其机动车驾驶证。第二款,对遵守道路交通安全法律、法规,在一年内无累积记分的机动车驾驶人,可以延长机动车驾驶证的审验期。具体办法由国务院公安部门规定。
从上述规定可以看出,“累积记分制度”设计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制裁,二是鼓励。从制裁的层面看,机动车驾驶人如果有违反道路交通安全法律、法规的行为,公安机关交通部门可以对其驾驶证进行扣分,而扣分累积达到一定分值时,须扣留机动车驾驶证。也就是说,随着扣分的增多,驾驶人便会背负着较大的压力,来保证自己不在一定的期限内被扣除该上限的分数。因为一旦驾驶证被扣留,则要重新考试。而考过驾驶证的人都知道,除了需要花费经济成本外,还有宝贵的时间成本。从鼓励的角度看,在一年内没有累计积分的,可以延长驾驶证的审验期。因此根据这两点可以看出,“累积记分制度”侧重于“制裁”,通过特定的处罚方式对行政相对人的行为作出回应,以示警戒。情节严重的,还给予暂扣驾驶证的处罚。
根据《道路交通安全法》第八十八条,对道路交通安全违法行为的处罚种类包括:警告、罚款、暂扣或者吊销机动车驾驶证、拘留。由于“累积积分制度”偏向于“制裁”驾驶人的违法行为,严重时可以暂扣驾驶证。而根据《行政处罚法》第八条第一款第七项,法律、行政法规规定的其他行政处罚。
因此,从“扣分”层面上,虽然并没有明确规定“扣分”为行政处罚,但是由于其具有“制裁”性,并且可能导致暂扣驾驶证的行政处罚,再加上《行政处罚法》的规定,由此可以认定,“扣分”属于行政处罚。
二、扣分的合法性
正如上述指出的《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二十四条,“累积记分制度”已在法律层面上被制定,其具体的法律后果也如前述,制裁与鼓励。
根据《立法法》第五十六条第一款,国务院根据宪法和法律,制定行政法规。第二款,行政法规可以就下列事项作出规定:(一)为执行法律的规定需要制定行政法规的事项;(二)宪法第八十九条规定的国务院行政管理职权的事项。第七十一条第一款,国务院各部、委员会、中国人民银行、审计署和具有行政管理职能的直属机构,可以根据法律和国务院的行政法规、决定、命令,在本部门的权限范围内,制定规章。第二款,部门规章规定的事项应当属于执行法律或者国务院的行政法规、决定、命令的事项。
《行政处罚法》第十条第一款,行政法规可以设定除限制人身自由以外的行政处罚。第二款,法律对违法行为已经作出行政处罚规定,行政法规需要作出具体规定的,必须在法律规定的给予行政处罚的行为、种类和幅度的范围内规定。第十二条第一款,国务院部、委员会制定的规章可以在法律、行政法规规定的给予行政处罚的行为、种类和幅度的范围内作出具体规定。
因此,《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以下简称“实施条例”)、《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中的有关“扣分”制度的制定并不是子虚乌有,它们是在上位法尚无具体规定的基础上做出的,至于其关于“行政处罚的行为、种类和幅度”的规定是否合法,笔者在下文将会论及。
三、扣分周期的确定
在《道路交通安全法》中并没有关于“扣分周期的”明确规定,只有“一年无累计记分的可以延长审验期”的规定。
而在《实施条例》第二十四条第一款,机动车驾驶人在一个记分周期内记分未达到12分,所处罚款已经缴纳的,记分予以清除;记分虽未达到12分,但尚有罚款未缴纳的,记分转入下一记分周期。
《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第五十五条第一款,道路交通安全违法行为累积记分周期(即记分周期)为12个月,满分为12分,从机动车驾驶证初次领取之日起计算。
根据前两条规定,在一个记分周期内,如果记分未达到12分,但有罚款没有处理,则记分转入下一个周期。即如本事件的某人士,其在上一个记分周期内并不知道他有违章驾驶的行为,不可能去特定的系统或者服务台查询自己的违章驾驶记录,然而正是因为这种“不知情”导致了他的“分”记在下个周期内,也就是原本下个周期可以“干干净净”的记录,莫名的被“污染”了,由此损害了他的利益。
如前述,“扣分”实际上是一种行政处罚,这在《道路交通安全法》上是被隐性的承认。而作为一种行政处罚,根据《行政处罚法》第三十一条和第三十二条的规定,行政机关在作出行政处罚决定之前,应当告知当事人作出行政处罚决定的事实、理由及依据,并告知当事人依法享有的权利。当事人有权进行陈述和申辩。行政机关必须充分听取当事人的意见,对当事人提出的事实、理由和证据,应当进行复核;当事人提出的事实、理由或者证据成立的,行政机关应当采纳。行政机关不得因当事人申辩而加重处罚。也就是说,“扣分”作为一种行政处罚,行政机关必须“告知”当事人有关的事实、理由和依据,而当事人有权“陈述和申辩”。
但是在《实施条例》第二十三条第三款规定,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应当提供记分查询方式供机动车驾驶人查询。在《道路交通安全违法行为处理程序规定》第二十条规定,交通技术监控设备记录的违法行为信息录入道路交通违法信息管理系统后三日内,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应当向社会提供查询;并可以通过邮寄、发送手机短信、电子邮件等方式通知机动车所有人或者管理人。这两条规定的是在进行违法行为处罚的时候,公安机关要提供相关手段供社会查询。至于查询与否,则由公众自己决定,即公众是否知悉,公安机关并不管。这与《行政处罚法》的规定不符,该规定明确行政机关做出行政处罚必须“告知”相对人,使其知悉,还有保证其“陈述和申辩”的权利。而上述的规定则严重违反了法律的规定。
而在本案中,交管部门擅自在下一个周期,即2013.8.8―2014.8.8扣分,并且没有告知当事人,也就是该处罚本应该在2013.8.4―8.8日给予并告知。行政机关的这种程序在法理上是违法的,其做出的行政处罚并不成立。此外,由于行政机关并没有在违法行为发生的期限(2013.8.4―2014.8.8)内做出,其给予行政处罚的期限已经过去,那么何来“未处理的记分进入下一个周期”的规定呢?
经过上述,交管部门的行为性质上属于“行政强制执行”。根据《行政强制法》第二条第三款,行政强制执行,是指行政机关或者行政机关申请人民法院,对不履行行政决定的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依法强制履行义务的行为。第十二条,行政强制执行的方式:1.加处罚款或者滞纳金;2.划拨存款、汇款;3.拍卖或者依法处理查封、扣押的场所、设施或者财物;4.排除妨碍、恢复原状;5.代履行;6.其他强制执行方式。显然,代为“扣分”这并不是行政强制执行的方式。
因此,交管部门对某人士的做法是违法的,而《实施条例》、《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道路交通安全违法行为处理程序规定》中的相关规定违背了上位法的规定,应当不予适用。
而从另一角度看,《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二十四条的规定,“除依法给予行政处罚外,实行累积记分制度。”这句话可不可以理解为在给予“处罚”时才实行“累积记分制度”呢?笔者认为答案应是肯定的。那么,本事件中行政机关并没有给予该人士处罚,根据上述解释,又何来“累计积分”呢?
四、“规定”56条的“同时进行”的内容
《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第五十六条,对机动车驾驶人的道路交通安全违法行为,处罚与记分同时执行。此处的“扣分”应做一种事实行为看待,即记分作为一种管理手段,在某些必须给予处罚和记分的违法行为上,两者要同时成立,否则,事后不可再给予。
五、目前相关司法实践
在郁祝军与常州市武进区公安局交通巡逻警察大队交通行政处罚纠纷上诉案中,原告郁祝军对行政机关对其处以200元罚款,记3分的处罚不服,在对行政复议的决定不服后向法院提讼。一审法院认为交警对原告的交通违法行为记3分,不属于单独对交通违法行为处罚的种类,而是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进行交通管理的一种技术手段,记分必须与处罚同时执行。从而做出被告对原告所作出的公安交通管理简易程序行政处罚决定,职权依据合法,程序合法,事实确凿,适用法律、法规正确的结论。
在门a诉上海市公安局闵行分局A支队处罚及行政赔偿案中,原告认为被告对原告所作的行政处罚没有依据,故诉请要求撤销被告所作的闵行公交决字[2011]第×××号公安交通管理行政处罚决定,被告退赔原告驾驶证扣分3分并向原告赔礼道歉。法院认为对于原告要求被告退赔驾驶证记分3分的请求,因该记分不属行政处罚决定的内容,故对该请求不予处理。
在檀群艳与望江县公安局交通管理大队处罚纠纷上诉案中,上诉人认为根据相关规定,对机动车驾驶人的道路交通安全违法行为,处罚与记分同时执行。法院根据《道路交通安全法》第88条否定该观点,认为记分不是行政处罚。
可以看出,目前司法实践中并不把“扣分”行为认定为“行政处罚”,通常认为其为一种管理措施,非法律层面的“处罚”。
六、总结
综上所述,在驾驶证逾期扣分的情形下,行政机关的这种行为是违反法律的规定的,因为“扣分”作为一种行政处罚,其实施必须“告知”相对人,并且听取其“陈述和申辩”。这种任意的,无视法律的规定的行为应该给与相关制裁,同时现有的行政法规和规章与该法不符的,应给予修正或者将相关规定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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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3
1951年2月26日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颁布了《劳动保险条例》,创建了我国包括工伤保险在内的社会保险法律制度。1964年4月1日,全国总工会劳动保险部了《劳动保险问题解答》,第一次规定有关职工因交通事故受到意外伤亡的,应当认定为工伤,但范围较窄。仅限于集体乘坐本单位的车去开会、听报告或者参加行政指派的各种劳动(包括支援农业)时,所乘坐的车出了非本人所应负责任的意外事故,而造成职工负伤、残疾或者死亡的情形。1996年8月原劳动部实施了《企业职工工伤保险试行办法》(劳部发〔1996〕266号)。该办法第八条(九)项规定“在上下班的规定时间和必经路线上,发生无本人责任或者非本人主要责任的道路交通机动车事故的”应当认定为工伤。12月14日,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办公厅《关于无证驾驶车辆发生交通事故是否认定工伤问题的复函》(劳社厅函〔〕第150号)指出:无证驾驶车辆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道路交通管理条例》的有关规定,是违法行为。依据《企业职工工伤保险试行办法》第九条关于违法或犯罪行为造成负伤、致残、死亡不应认定为工伤的规定,对于因无证驾驶车辆发生交通事故而造成负伤、致残、死亡的,不应认定为工伤。至此因无证驾驶车辆发生交通事故而造成负伤、致残、死亡的不能认定为工伤。1月1日国务院颁布实施的《工伤保险条例》(国务院令第375号)第十四条(六)项规定职工“在上下班途中,受到机动车事故伤害的”应当认定为工伤。去掉了《企业职工工伤保险试行办法》中规定职工因发生道路交通机动车事故而可以认定为工伤的前置条件——“在上下班的规定时间和必经路线上,发生无本人责任或者非本人主要责任的”,这样的规定既符合工伤保险制度的无责任补偿原则,同时也扩大了工伤认定的范围,在《机动车交通事故责任强制保险条例》未出台前,是我国工伤保险制度立法的一大进步。
二、当前关于职工因无证驾驶机动车等严重违反道路交通安全法引起交通事故造成伤亡是否认定为工伤的主要观点
第一种观点认为无证驾驶机动车属于违反治安管理的行为,因此造成职工伤亡的不能认定为工伤。首先,《工伤保险条例》生效于1月1日,《道路安全法》生效于5月1日。《工伤保险条例》实施在前,《道路安全法》实施在后,《工伤保险条例》在立法中规定违反治安管理伤亡的不得认定为工伤时,《道路安全法》还未实施。《工伤保险条例》第十六条中规定的违反治安管理的行为,只能是当时唯一规范治安管理行为的《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中规定的违反治安管理的情形。无证驾驶机动车属于该法调整范畴,因此无证驾驶机动车行为属于违反治安管理的行为。其次,虽然《道路安全法》将违反道路交通管理的行为从违反治安管理行为中分离出来,新颁布的《治安管理处罚法》不再将无证驾驶机动车等违反交通管理行为列入治安处罚范畴,但《工伤保险条例》将犯罪、违反治安管理行为规定为不能认定为工伤时,仍然生效的《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包含了无证驾驶车辆等违反交通管理的行为,只是在《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被新颁布的《治安管理处罚法》取代后,这是《工伤保险条例》未及时进行修改的问题,而无证驾驶车辆发生交通事故不能认定为工伤,国家是持肯定态度的,依据是《关于无证驾驶车辆发生交通事故是否认定工伤问题的复函》。
也有法官认为,无证驾驶机动车行为按照《道路安全法》的规定可以并处十五日行政拘留,而已经废止的《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中关于无证驾驶机动车行为的最高处罚也是十五日行政拘留,两者处罚幅度的上限是基本适应的,因此认为十五日行政拘留的行政处罚上限幅度作为衡量违反道路交通管理行为不应当认定为工伤的法律责任要素,劳动行政部门据此认定不构成工伤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
第二种观点认为职工因无证驾驶机动车造成伤亡的应依情况而论,部分认定为工伤,部分不能认定为工伤。有法官建议对该问题分情况进行处理。在无证驾驶机动车问题上,如用人单位明知路程较远而强行指派,或者忘记携带有关证照,以及所持有的驾驶证照超过有效期等情形,可以认定为工伤,而从未取得证照且因自身主观原因而无证驾驶机动车或驾驶无证车辆的情形则不宜认定为工伤。
第三种观点认为无证驾驶机动车行为不属于违反治安管理的行为,职工因无证驾驶机动车造成伤亡的应当认定为工伤。在《治安管理处罚法》出台以后,无证驾驶机动车行为不再属于违反治安管理的行为,受害人又属于上下班途中发生的机动车事故,符合工伤认定的范围,如无排除原因,依法应予认定工伤。
之所以出现以上三种观点的争议,主要原因是《治安管理处罚法》将违反道路交通管理的行为纳入新的《道路安全法》中,而《工伤保险条例》中的排除工伤认定的条款将违反治安管理的行为排除在工伤认定范围内,由此对职工无证驾驶机动车造成伤亡的交通违法行为的性质应当如何认定产生分歧。三种观点对法律采取了不同的解释,从而得出不同的结论。笔者认为三种观点的解释都存在一定的问题。
第一种、第二种观点,运用目的解释的方法,认为《工伤保险条例》实施时与之配套的法规是《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无证驾驶机动车违法行为属于《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调整范畴,《工伤保险条例》将此类行为以违反治安管理行为的违法行为而排除在工伤认定范畴内。在《道路安全法》、《治安管理处罚法》制定后,尽管该违法行为从新制定的《治安管理处罚法》中调整到《道路安全法》中予以规范,但这种调整并非是对该违法行为性质的变更,仅仅是为了法律编撰的系统性
而作的立法技术性调整,属于立法技术方面的问题,因此,根据立法目的解释,认为该情形不应认定为工伤。第二种观点还运用价值平衡理论,认为应当将无证驾驶机动车分情况予以处理。第三种观点则运用文义解释的方法,认为既然法律已经将无证驾驶机动车违法行为归入《道路安全法》中予以调整,那么该行为就不属于《治安管理处罚法》调整范畴,因此该行为不属于违反治安管理的行为,所以该情形下职工伤亡的应当认定为工伤。
三、对《工伤保险条例》第十六条第(一)项的中“治安管理”的正确解释
对《工伤保险条例》中的排除条款的解释应当首先进行文义解释。只有在文义解释有歧义的情况下才能寻求其他解释方法予以解决。第一种观点和第二种观点在对“治安管理”的行为内涵无歧义的情况下,却运用伦理解释中的目的解释或价值理论中的价值平衡原理对“治安管理”的行为进行解释,从而得出无证驾驶行为虽然不是违反“治安管理”的行为,但或因其认定工伤不符合立法目的或因其认定为工伤不符合价值平衡原理,所以不应当认定为工伤或不应当全部认定为工伤的结论。显然这种解释超出了《工伤保险条例》中相关法律条文本身文字的含义,这种解释由于违反了法律解释的一般原则,其不能自圆其说,难以在逻辑上有说服力。第一种观点还从违法行为法律后果的严重性角度,第二种观点则从职工在无证驾驶中的责任角度,为其观点寻求支撑依据。其实,从工伤这一概念的基本精神出发,以上两种观点想从法律责任和法律后果的角度寻求理论支持,显然与《工伤保险条例》的基本精神相违背,其理由也是站不住的。第三种观点直接从法律条文的文义解释出发,认为无证驾驶机动车违法行为属于《道路安全法》调整范畴,因此该行为不属于违反治安管理的行为,所以认为该情形下职工伤亡的应当认定为工伤。虽然第三种观点使用的解释方法是正确的,但解释的内容却是不正确的。
首先,应从治安管理学专业理论角度理解“治安管理”的概念。按照治安管理学理论,治安管理是指国家警察机关治安管理部门为了维护社会治安秩序、保障公共安全和社会生活的正常进行而依法从事的行政管理活动。治安管理的范围包含:公共治安秩序管理、危险物品管理、户口管理和居民身份证管理、消防管理、道路交通管理、出入境管理、单位内部治安保卫工作等七个方面的管理行为。也有学者将治安管理的范围界定在公共安全与社会秩序管理、特种行业管理、危险物品管理、道路交通管理、消防管理、户政管理和边防与出入境管理等七个方面的管理行为。显然按照治安管理学中关于治安管理的概念,道路交通管理属于治安管理范畴。无证驾驶行为虽然是在《道路安全法》中而不在《治安管理处罚法》中予以调整,但其行为仍然是违反治安管理的行为。其次,从法律规定方面理解“治安管理”的概念。《治安管理处罚法》第2条规定“违反治安管理行为是指违反治安管理法律、法规,扰乱公共秩序,妨害公共安全,侵犯人身权利、财产权利,妨害社会管理,具有社会危害性,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的规定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尚不够刑事处罚的,由公安机关依照本法给予治安管理处罚”。《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条用两款规定“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域内发生的违反治安管理行为,除法律有特别规定的外,适用本法。在中华人民共和国船舶和航空器内发生的违反治安管理行为,除法律有特别规定的外,适用本法。”从以上法律规定中可以看出,违反治安管理法律、法规,尚不够刑事处罚的,又无其他法律有特别规定的,由公安机关依照《治安管理处罚法》给予治安管理处罚。换言之,有其他法律、法规对某类治安管理行为进行专门立法的,依照该法处理。这也从另一角度说明《治安管理处罚法》只是将部分治安管理行为纳入其调整范畴,还存在没有被纳入《治安管理处罚法》调整范畴的其他治安管理行为。这一部分治安管理行为是通过其他法律特别予以规定,如《道路安全法》、《消防法》等。违反这些法律的行为仍然属于违反治安管理的行为。至此,可以看出治安管理立法与治安管理理论在治安管理行为的范畴界定上并不矛盾。现行司法实践中的三种观点将“治安管理行为”仅界定在《治安管理处罚法》调整范畴的认识,显然是不妥当的。
道路交通管理行为应当属于治安管理范畴,违反道路交通管理行为的性质即是违反治安管理的行为。两个概念属于种、属概念,理清两个概念的关系对于我们正确处理由此引起的工伤认定争议是有重要意义的。
四、职工因无证驾驶机动车造成伤亡的是否认定为工伤应以其是否违反治安管理为准
篇4
一、指导思想
专项整治活动坚持以科学发展观为指导,按照保护合法经营、打击非法营运的总体目标,着力解决辖区内私家车从事非法营运、客运出租汽车非法组客、异地经营等影响客运出租市场稳定的突出问题,切实维护合法经营者的正当权益,促进客运市场稳定、健康、有序发展。
二、整治原则和目标
(一)整治原则。一是坚持联合稽查、集中处理、相互抄告的原则;二是坚持源头管理和路检路查相结合的原则;三是坚持阶段性整治与建立长效监管机制相结合的原则。
(二)整治目标。通过专项整治活动,全市临牌车、私家车从事非法营运、出租车非法组客及异地经营的势头得到有效遏制,班线车、公交车压班压点、站外上下旅客得到有效改善,出租车经营行为、服务质量明显提高,客运市场营运秩序稳步好转,为广大旅客提供优质、安全的乘车环境。
三、整治重点
1、私家车从事非法营运的行为;
2、部分出租车在辖区车站周围、主要街道、城乡结合部异地经营、非法组客从事班线经营等行为;
3、出租车、公交车不按核定区域上下旅客、压班压点、甩客、宰客等违章经营行为.
四、步骤和任务
专项整治活动共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宣传动员阶段
主要工作任务:由客运市场专项整治领导小组组织召开动员会,对专项整治工作进行安排部署,正式启动客运市场专项整治。
第二阶段:重点治理阶段
主要工作任务:专项整治活动期间,在市专项整治工作领导小组的统一指挥下,根据客运市场非法营运实际情况,每月不定期抽调交警及派出所、运管、城管执法大队、街道办、工商等执法人员组成联合稽查队开展一到两次集中整治活动,对辖区内的无证经营、自用车辆非法营运及出租车非法组客、异地经营等违章经营行为进行重点治理.交警大队负责治理乱停乱靠、随意掉头、超速超员、违章停车、不按核定区域上下旅客等行为;运管所负责查处非法营运、治理公交车、出租车服务质量低下、压班压点等行为;辖区派出所负责对现场执法中出现的暴力抗法进行严厉处罚;城管执法大队负责查处市区乱停乱靠、不按核定停车区域停车;工商行政管理局负责查处无证经营行为。交通运管、公安交警部门以及辖区派出所执法人员组成联合路查组,采取定点设卡、路面稽查等方式,及时查扣取证人员提供的非法营运及相关违章车辆。同时,抽调企业取证人员强化对非法营运等违章车辆的取证;对于证据确凿的车辆,由联合路查执法人员进行查处。在重点整治市区的基础上,不定期对宁东地区客运市场进行整治,并逐步向乡镇延伸。
整治活动分4个路查组、6个取证组,路查组每组抽调运管所4人、交警队2人、城管大队2人、辖区派出所1人、工商局1人;取证组分别由天豹八公司、兴隆公司、安达公司、城乡公司、福兴公司、广和公司动员经营者参与,并从每个企业抽调3人会同联合稽查队同步检查、同步取证。
第三阶段:巩固总结阶段
主要工作任务:专项整治工作结束后由客运市场整治领导小组对整治活动进行全面总结,建立完善客运市场长效监管机制,巩固整治活动成果。
五、整治措施
1、凡依法查扣临牌车、私家车等从事非法营运的车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运输条例》、《回族自治区道路运输管理条例》等相关法规条款,依法处理。
2、凡客运出租车非法组客、异地营运经营行为,依据《回族自治区道路运输管理条例》等相关法规条款,依法处理。
3、专项整治过程中,凡拒绝、阻挠执法人员执行公务的,由公安机关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处罚法》进行处罚,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六、具体要求
(一)加强领导。为切实加强对专项整治活动的组织领导,市上成立由市委常委、政府副市长李海峰担任组长,市委常委、公安局长史跃文担任副组长,市交通运输局、公安局、监察局、工商局、运管所、交警大队、城管执法大队等部门主要负责人为成员的客运市场专项整治领导小组,统一负责专项整治活动组织协调等各项工作。各有关部门也要成立相关组织,制定工作方案,落实工作措施,扎实抓好各项工作,确保整治工作取得实效。
(二)强化认识。各有关单位要充分认识开展全市客运出租市场整治的重要性和紧迫性,统一思想,强化认识,积极采取有力措施,严厉打击“临牌”车、自用车非法营运等行为,促进全市客运市场秩序稳步好转。整治期间要妥善处理好路检路查与源头管理的关系、处理好市场监管与文明执法的关系,即要采取灵活的手段严罚又要注意安全和稳定,特别是人身安全和车辆安全,确保社会稳定。
篇5
〔关键词〕 罚金刑;违法体系;诉讼程序;刑事政策;选科模式
〔中图分类号〕DF6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769(2013)03-0068-09
一、引言:刑法规定与司法困境
罚金刑可以缓解短期自由刑的弊端,但也面临刑罚评价的平等性和公正性质疑。罚金刑虽广泛应用于中国刑事司法,但也是喜忧参半。一方面,中国1997年刑法扩大了罚金刑适用范围,主要采用必并制模式规定“应当判处罚金刑”,这使司法实践中的罚金刑适用率非常高。另一方面,近年来的经验研究反映出,中国刑事罚金刑的执行率却相当低,大多数被判处罚金刑的被告人不能缴纳罚金刑。〔1〕 为什么中国刑法普遍规定的罚金刑在司法实践中却很难被执行,探索立法普及与执行难产生的原因,是正确适用罚金刑的关键,也是重新认识刑事制裁体系与犯罪结构之间关系的重要途径。
过去30年里,学界从罚金刑立法规定和司法适用角度,探讨如何实现罚金刑的中国化。部分研究认为,中国应当重视罚金刑避免短期自由刑弊端的功能,扩大罚金刑适用范围是刑罚轻缓化的表现,这符合刑罚文明的世界趋势。〔2〕 少数研究却认为,中国不应大面积扩大罚金刑适用的罪名范围,否则将与中国定性定量的犯罪认定体系不协调,也不符合现阶段中国人民并不富裕的国情。〔3〕 就当前学术立场来看,肯定中国应当扩大罚金刑适用范围是学界通说。〔4〕
由于早期的研究距今已有一定时间,最新的情况并不清楚,因此,最新收集到的中国罚金适用数据,以及各国近几十年的罚金数据,对更进一步理解中外罚金刑的适用趋势及其原因有重要意义。本文将探讨如何实现罚金刑的中国化问题,希望通过对中外罚金刑研究的回顾和考察,重构具有中国特色的刑事罚金刑体系。
二、调查:全面认识中国罚金刑
本文的重点是探寻司法实践中的审判和执行情况,这可以全面了解中国当前罚金刑的应用现状。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我们对上海市浦东区法院、郑州市金水区法院、成都市高新区法院(以下简称三个法院)网站上公布的2010年度所有的4453份刑事判决书(6320人)进行了数理统计。我们还对浙江、福建、广东、江苏、湖南、四川、重庆、山东、新疆等全国11个地区2000-2010年的罚金执行情况作了调查,以便于在全国范围内了解罚金刑司法适用和执行的整体情况。限于篇幅,本文将调查结果归纳为如下几点:〔5〕
第一,罚金刑集中于盗窃罪等财产犯罪。尽管刑法分则第五章侵犯财产罪仅有14个条文,占刑法罪名总数约4%。然而,盗窃、抢夺、抢劫、诈骗、掩饰犯罪所得等5个罪名却集中了80.7%的罚金刑,剩余134个可以适用罚金刑的罪名仅占所有罚金案件的19.3%。各罪名中,盗窃罪所占的份额最大,三个法院平均(加权,后文同)约50%的罚金案件由盗窃罪组成。
第二,并处罚金为罚金刑的主要适用模式。与“并处”罚金的立法模式相对应,中国刑事司法中的罚金刑与有期徒刑或拘役并科适用的现象非常普遍。调查显示,三个法院平均有96.9%的罚金案件为并处罚金刑,只有3.1%的罚金案件是单处罚金刑,成都高新区法院全年无单处罚金刑。
第三,罚金适用率非常高。1997年刑法颁布之初,一些研究认为中国的罚金适用率非常低,建议司法实践中加大罚金刑适用力度。我们的调查显示,财产犯罪等主要犯罪类别的罚金适用率基本接近100%,三个法院罚金案件适用率的平均值为63.8%。全国范围内的调查也显示出相似结果,2000年到2010年被调查的11个地区基层和中级法院的罚金适用率均值为55.6%,其中广州中院、福州中院、山东东营中院的罚金适用率平均值是66.1%。
第四,罚金刑主要适用于自然人犯罪。早期的罚金刑改革过程中,研究认为惩治单位犯罪是罚金刑的重要功能。然而,我们的调查显示,司法实践中的单位犯罪较少。三个法院平均有98.7%的罚金案件为自然人犯罪,只有1.3%的罚金案件是单位犯罪(包括处罚负责人),成都高新区法院全年无单位犯罪罚金刑。
第五,罚金数额较大。就罚金案件的平均水平(中位数)来看,郑州金水区和成都高新区超过50%的罚金是2000元以上,上海浦东区法院超过50%的单处、并处罚金分别是4500元、3000元。这意味着,一半以上罚金案件需要一个普通城市居民1.3个月的人均可支配收入,需要农村居民2.8个月人均可支配收入去支付。
第六,罚金刑普遍难以执行。2000年至2010年全国11个地区基层和中级法院的罚金执行数据显示,平均有超过71.5%的罚金案件不能执行,只有28.5%的罚金案件能够得到执行。约3/4的罚金不能执行,这严重影响了刑罚的有效性评价。从总体上看,中级法院的罚金执行率仍然很低,厦门中院、福州中院、山东东营中院平均约77.4%的罚金案件不能执行。
我们的调查结果,进一步证实罚金刑在司法实践中确实存在一定问题。罚金刑集中于盗窃等财产犯罪和自然人犯罪,这说明中国的罚金刑主要惩罚对象是为求生存而实施犯罪的人;罚金刑数额较高,这意味着罚金很难被这些生存型犯罪人所支付;罚金适用率与罚金执行率形成反差,这意味着判处罚金的案件越多,罚金执行的数量会更低;基层法院和中级法院共同的低罚金执行率,说明并处罚金模式下,长期的监禁刑造成罚金刑不容易执行。中国1997年刑法罚金刑改革的重要原因,是受英国、德国、日本和美国的罚金适用数据影响。要认识中国的罚金刑问题,还应从外国刑事司法中的罚金刑适用现状和趋势谈起。
三、现状:域外罚金刑的发展趋势
罚金刑作为短期自由刑的替代措施,西方国家在上世纪前半期将其视为控制和矫正轻微违法的圣经。〔6〕罚金不仅被应用于传统的自然犯,如小额盗窃,而且被大量应用于具有道德中立色彩的行政犯,如交通违法和管理性行政违法。在倡导限制政府行政权的西方社会,社会管理法被赋予刑事法特性,司法参与维持社会秩序造成刑事法律充斥了整个私权保护领域。因此,自20世纪初以来,随着社会管理法中的行政犯逐渐膨胀,罚金刑在刑事司法应用中呈显著上升趋势。〔7〕
然而,罚金刑广泛适用引发一个问题,罚金刑是否能够被缴纳?对不能支付罚金的穷人如何处罚,是免除罚金还是采用其他办法?早期的刑事司法主要借助易科自由刑解决罚金不能执行的问题,或者用自由刑威慑恶意拖欠罚款的人。这在1970年代以前是非常普遍的做法,例如,美国曾经备受批评的监禁一天抵30美元罚金。新近几十年来,西方世界开始关注于被告人的支付能力,并且研发出根据被告人财产状况和行为严重性计算罚金数额的一整套公式。但无论怎样,罚金欠款以及对不缴纳罚金的严厉惩罚都非常现实,一些学者因此主张废除罚金刑。〔8〕 在恢复性司法成为主流犯罪控制理论后,新的矫正措施逐渐开始替代罚金刑,如社区服务、周末劳动等。
与上世纪中期刑事法规的急速膨胀相比,今天的西方世界已经注意到过量犯罪化这个问题。但与英美法系国家继续扩张刑事犯罪圈相比,大陆法系国家已经开始将控制犯罪作为近年刑事法改革的重要任务。从上世纪中后期开始,部分国家逐渐清理轻微违法和行政犯,尽管还不是很彻底,但这已经使具有“犯罪”处罚性质的罚金刑适用空间更少。在1967年第一次刑事法改革废除部分轻微违法行为后,德国秩序法和轻罪法的颁布进一步收缩了传统刑法典的犯罪控制范围。〔9〕法国、荷兰、日本从1980年代中期开始,逐渐改革刑法典所界定的刑事违法结构,或者制定专门的轻罪法,或者将原来的犯罪行为重新置于行政法控制范围之内。这场去罪化运动,使得原来大量适用罚金刑的轻微违法不再被看成是犯罪,由此造成刑事法规范内的罚金刑适用范围变窄。在刑罚社会化和刑事立法改革的双重影响下,西方世界的罚金刑从1970年代末期开始出现非常明显的下降趋势。
图1是部分国家近30年来的罚金适用情况,我们在整理各国的刑事司法年度报告或者统计年鉴中的量刑数据后,计算出罚金适用率的变化趋势。它反映出一个清晰的信息,各国刑事罚金刑的应用范围和频率正逐渐得以控制。然而,中国通说认为外国罚金刑的适用范围逐渐扩大,适用比例正在提高。本文却得出与已有研究相矛盾的结论,如何解释这个问题?我们在文献考察后发现,通说对外国罚金刑适用现状的认识,主要是1970年代以前的日本、德国、美国、英国的罚金司法情况。即使最近两年发表的学术论文,引用的仍然是1980年以前的德国、日本、英格兰数据,甚至是1930年代的数据。这也就造成外国罚金刑扩大适用的理论认识一直没有改变。如果顺应世界发展潮流的逻辑应继续坚持,重新关注新近西方世界的罚金刑慎用趋势就异常重要。
四、刑事违法体系:影响罚金刑适用水平的重要因素
犯罪与刑事违法体系是刑事制裁体系的逻辑前提,反过来,刑事制裁措施又制约犯罪圈的范围。罚金刑设置应当与刑事违法体系相适应,这对罚金刑的立法和司法应用具有重要影响。中国刑法定性定量的犯罪体系,与外国的立法不定性而司法定量的犯罪认知体系不同。〔10〕 外国刑法中的犯罪大致应包括中国刑法中的犯罪(传统意义上的实质犯罪)和治安管理处罚法规定的治安违法行为(传统意义上的轻微违法),以及道路交通安全法等规定的行政违法行为(现代意义上的行政犯)。〔11〕 中国刑法从1979年以来,一贯坚持严重刑事违法性和应受刑罚惩罚性原则,这符合当今世界控制犯罪化的立法趋势。中国主要通过规定犯罪数额、情节、后果控制犯罪圈,凡是轻微违法和行政违法都被排除在刑事违法体系之外。这样一来,进入中国刑事犯罪领域的违法行为都是实质意义的严重刑事违法行为。而与之相反,外国刑事法并不注重在刑事立法上控制犯罪范围,无论是轻微违法(包含行政犯),还是严重违法都被看成是“犯罪”,以至于非刑法典行政法规的过量犯罪化成为今天诟病的对象。〔12〕
传统刑法和现代刑法的重大区别,是行政犯是否被纳入刑事违法体系。传统的犯罪体系,以实质社会法益为标准,限制不具有社会危害性的小额违法和行政违法行为进入刑事违法圈。现代社会的分工和分层加剧了社会行为的复杂化,刑事法的规范内容已不再局限于刑法典,而是与行政管理规章相结合。在此背景下,刑事法也相应地不仅具有惩罚功能,而且被辅以更强的预防功能――教育越轨者(或潜在越轨者)。〔13〕 惩罚和教育的并举,使刑事立法的规范体系出现多样性。
与这种多样性相对应,刑事制裁体系以违法性轻重为基准,选择不同的制裁措施。以自然犯为核心的严重犯罪,需要严格的身体刑处罚,至少是禁锢人身自由所必需的监禁刑。轻微犯罪(包括自然犯和行政犯),因刑法的教育和预防功能优于刑罚本身的制裁和报应,刑事制裁的严厉性让渡于给予轻微警告就已足够的违法性宣示。罚金刑作为非人身属性的规范控制措施,满足了现代刑事违法的行政化需要,同时也可避免滥用监禁刑所导致的重科。
一方面,罚金刑的普及化是宽泛犯罪概念的产物。虽然轻重违法都具有刑事犯罪属性,但很难对非传统意义上的轻微违法处以监禁刑,而多是利用具有教育意义的罚金或更轻微刑罚。另一方面,实质犯罪领域的刑事违法制裁就不能以罚金为主,而是坚持以监禁刑为核心。这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中外刑事法研究者一致认为,只有监禁刑才是具有真正意义的刑事制裁措施。①一般说来,西方世界的重罪是传统意义上的刑事违法,轻罪(违警罪)则多属于现代违法类型。这两方面的属性,不仅暗示了西方世界的罚金刑在重罪和轻罪上罚金适用的差别,而且也暗示了在同一违法类型上的适用程序和轻重差别。②这也就预示了下一个核心问题:当进行跨国比较时,国家间不同的刑事违法体系也必然造成罚金刑适用水平的差异。
表1是欧洲国家2006年以及加拿大、澳大利亚2010年的罚金适用率数据,它说明了100个刑事案件中判处罚金的百分比。通过跨国间的刑事司法考察,显示了违法体系、违法类型与罚金刑适用水平的不同。
首先,各国刑事违法体系内,不同违法行为的罚金适用率存在差异。具有现代违法意义的交通犯罪(不包括违章停车)罚金适用率,普遍高于盗窃、抢劫等传统意义上的自然犯罚金适用率。各国的盗窃、抢劫等财产犯罪的罚金适用率非常低,加拿大、斯洛文尼亚等国家的刑法甚至规定对抢劫等犯罪不适用罚金刑。
其次,刑事违法体系越宽泛的国家,罚金刑适用率越高。例如,英国、加拿大、瑞典、澳大利亚等国家将交通违法等行政犯纳入到刑事违法体系后,这些国家整体罚金适用率就非常高。相反,以荷兰为代表的低罚金适用率国家,这些国家大部分的行政犯已不再具有犯罪属性,而是由行政法庭处理。另外,俄罗斯、捷克和拉脱维亚的交通违法因不是犯罪或者未被统计,造成其罚金整体适用率少于10%。
从表中数据可以看出,中国的罚金适用率水平与德国、英国等持平,但是高于荷兰、加拿大、俄罗斯、法国等众多国家。中国的罚金适用率是因盗窃、抢劫等财产犯罪引起,刑法133条未对交通肇事罪规定罚金刑;但外国的罚金刑主要由交通违法引起,盗窃、抢劫等传统自然犯很少适用罚金刑,尤其是入室盗窃。当然,交通违法在中国也会受到金钱处罚,但那是行政违法体系的“罚款”。①
评价中国的罚金刑,还需要建立一个相对类似的比较平台。如果排除小额盗窃等轻微违法和交通违法等行政犯行为,中国刑法中的犯罪大致可等于外国刑事违法体系中的可诉罪或重罪。
分析交通违法、小额违法等对罚金适用率所起的作用,已经足以从刑事违法体系角度对中国的罚金适用率水平做出如下评价:
第一,不同刑事违法体系考察下的高罚金适用率。即使在限制犯罪的定性定量模式之下,中国的罚金适用率仍然与不定量的英国等国家的罚金适用率差不多,甚至高于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家。荷兰、俄罗斯等国虽然进行了行政立法改革,但是这两个国家仍然规定小额盗窃等轻微违法为犯罪。即使如此,中国的罚金适用率仍然分别是荷兰和俄罗斯的2倍和6倍。与那些经济欠发达的东南欧国家相比,中国的罚金适用率更是高出其数十倍。
第二,相同刑事违法体系考察下的高罚金适用率。由于立法和司法理念不同,各国刑事司法所约束和控制的违法类型存在较大差异,但判定相对一致的实质犯罪圈还是可能的。在实质犯罪领域,中国的罚金适用率是外国可诉罪或重罪的数倍。有人会说,本文的比较可能将外国的犯罪范围控制得很窄,造成数据结论不太可信。将中国中级法院审理的案件与外国重罪或实质案件相比,限制了中国刑事案件的犯罪范围。按照本文前述得出的逻辑,刑事违法性越严重,罚金适用率应越低。但是,山东中院、福州中院、厦门中院的罚金适用率平均约66.1%,依然远高于外国。
五、刑事诉讼程序:对罚金刑量刑模式的制约
刑事违法在整个20世纪由传统到现代的转变过程,见证了各国犯罪数量的成倍上升。新的犯罪形势要求刑事诉讼程序进行一场现代化革命,用及时有效的方式去适应控制犯罪的需要。因此,各国开始重视简化刑事诉讼程序,建立简易诉讼程序、扩大自由裁量权、简化刑罚执行程序等一整套刑事改革措施。这种简化主要是应对小额违法和行政犯,一些传统刑事违法行为的诉讼程序并没有改变。这个由繁到简的演进过程,也就见证了罚金刑应用范围从传统到现代的扩张过程。也即,因各行政法规和管理型规章的刑事化,罚金刑日益出现行政化倾向。③传统诉讼程序的刑罚后果主要是自由刑监禁,或者并科罚金刑、剥夺公权等非监禁措施。但是,当越来越多包含违警罪在内的行政犯被纳入到刑事司法体系后,罚金刑趋向于另一个适用模式――单处罚金刑。这就是外国刑事司法实践中,罚金刑普遍应用的又一个重要原因。
本文前面部分已经论证,中国的犯罪控制还处于传统刑事违法体系阶段。那么,首先可以肯定,主要适用于行政犯的单处罚金并不适于中国的实质犯罪体系,这也与开庭审理的诉讼对抗主义不太融合。从这个角度来讲,中国没有绝对单科罚金的刑法条文应当值得肯定。选科模式造成司法意义上的单科罚金,依然与中国的刑事立法体系不太符合。值得质疑的是,并处罚金是否与中国的罚金适用程序相适应呢,这个问题,还要从各国罚金刑普遍适用的立法和司法背景来看。
表2是部分国家司法报告或年鉴中的刑事罚金刑年度量刑数据,给出了单处罚金和并处罚金量刑模式的具体内容。并处罚金是指罚金与自由刑的并处(包含缓刑),其他罚金刑处罚模式为单处罚金。除挪威刑事司法年鉴明确将罚金量刑分为单处罚金和并处罚金予以统计外,无法准确看出其他国家单处或并处罚金的适用情况。因此,在计算这些国家的单处和并处罚金案件的百分比时,本文假定:凡是判处自由刑的案件都全部并处罚金,除此之外的罚金案件全是单处。我们相信,真实的刑事司法中,罚金与监禁刑的并罚比例不可能达到100%, 这无疑低估了单处罚金的比例。但即使如此,外国刑事司法中的罚金刑适用模式仍然主要是单处罚金刑。
从图表中可以看出,西方国家的罚金适用模式以单处罚金为主。苏格兰、挪威、英格兰和威尔士、澳大利亚、芬兰平均约85%的罚金案件都是单处罚金,只有15%的罚金案件是与自由刑一起并处。荷兰因本身的刑事违法体系排除大量行政犯,这种传统违法体系造成罚金刑与自由刑并处的比例较高。因此,本文表1中荷兰罚金适用率只有31.4%,而其他国家的罚金适用率接近70%。这种对比可以看出,罚金适用率与单处和并处罚金的量刑模式有很大关系,并处罚金的比率高意味着整体罚金适用率就较低。
刑事诉讼程序为两种不同的量刑模式提供了最精确解读,英美法系和大陆法系国家广泛应用简易诉讼程序处理轻微违法案件。一般来说,警察和公诉人不仅在决定案件是否到法院时有自由裁量权,而且对一些简单的刑事违法案件也有直接的处罚权。一些诸如交通违法等行政犯多由警察直接开出罚单,然后由当事人在一定期限缴纳罚金。公诉人获得刑诉法授权或形式上申请刑罚令程序,也可以直接对当事人处以罚金。即使一些包含小额盗窃在内的轻微违法案件,在被警察移送给公诉人审查后,公诉人仍可直接以缴纳罚金的方式决定对违法者不予或者终结诉讼。〔15〕德国和瑞典的官方统计报告明确指出,超过一半至3/4的罚金案件直接由公诉人按简易程序采集和收集罚金。〔16〕英国的公诉人并不直接对轻微违法作出处理决定,而最终由法官书面审理,或者不需要公诉人出庭按简易程序审理案件。
无论是书面审理,还是由公诉人直接处以罚金,这不影响它主要采用单处罚金等方式结案。由于不可能由公诉人和警察通过简易程序判处自由刑等传统刑事制裁措施,这就决定了并处罚金的比例甚小。这个问题可从如下两个方面来理解:
一方面,罚金的适用模式反映了行为的社会危害性和可谴责性。如果刑事违法行为具有严重社会危害性,刑事法制裁应是体现刑法谦抑性的最后措施,此时,罚金刑会和自由刑一样应慎重适用。〔17〕 财产作为所有权的象征,支付罚金仍然是对违法行为的一种国家求刑权。如果社会危害性较轻,刑事处罚就多是罚金刑等非监禁刑,处罚上也就表现为单处罚金或其他非自由刑。但此时,刑事罚金所代表的国家求刑权不具有惩罚意义,而是一种刑事违法宣示。当行为所征表的危害性超过罚金刑所能承受的限度时,违法性所代表的求刑权就需要升格为自由刑。它的处罚特征及程序就变成了开庭审理,罚金最终与自由刑一起并罚,或者不使用罚金刑。
另一方面,罚金刑的适用模式体现不同违法类型的刑事处罚程序。基于秩序管理需要而被刑法典或附属刑法所设定的行政犯,同样需要刑事法的正当程序。但这种程序因法律层级效应低,如州、县政府规章以及其内部机构管理条例等,国家级立法的刑事强制程序要求就不再那么强烈,更多的是软化和被改进了的刑事处理程序。现代复杂社会秩序之下,刑事违法判定和行为处罚被行政刑法重新设置后,单处罚金因适应边缘性违法的管理需要而被普遍适用。由于这些行为不可避免地会频繁发生,司法制裁及其处遇措施需要简化程序以提高社会应对效率。但实质违法的处理程序,却不可能简化到像判处罚金等制裁措施那样随意。一旦不能简化刑事诉讼程序,案件的处理周期就会较长,法官需要充分评估犯罪人的刑罚承受能力和有效性,这也就造成并处罚金的低频率适用。与包含行政犯在内的整体刑事违法体系相比,传统实质犯罪的低罚金适用率,正说明罚金量刑因违法类型的不同而出现差异。这也就是为什么盗窃、抢劫等传统自然犯罪的罚金量刑非常少,而交通违法和小额违法的罚金适用率却如此之高。
需要说明的是,中国刑事诉讼中的简易程序与西方世界的简易程序存在较大区别,后者因刑事司法参与者的自由裁量权而使简易程序的外延非常宽。中国1996年刑事诉讼法规定了立案事由,以及法定和酌定不情形。由于刑法和司法解释对犯罪标准的明确规定,中国公诉人和警察的裁量权只具有程序意义,并没有实体处罚权。这就不可能像西方世界的公诉人那样,直接采用支付罚金方式结案。另外,中国开庭审理的程序也不是书面审理,而是公诉人和被告人都出庭参与对抗的控辩审实质诉讼程序,只是法官数目不同。因此,中国的刑事审判程序都是实质意义上的审判程序。结合前述刑事诉讼程序与罚金适用模式的关系来看,实质意义上的审判程序所代表的罚金刑适用率应当很低。
罚金广泛适用的通常前提是,刑事制裁并不需要判处监禁刑,这也才是罚金刑替代短期自由刑的最根本理论逻辑。如果失去“短期自由刑”这个替代根基,那么罚金刑的普遍应用也就仅剩下其直观目的――缓解司法成本。中国的金钱处罚虽在行政和刑事司法实践中被普遍适用,但罚款对应的是行政简易程序,罚金对应的是刑事诉讼程序。不可否认,对治安违法和交通违法处以罚款,这多少具有简易程序的特性,除非提起行政诉讼。但是,这些已经被中国刑法13条的但书排除在犯罪圈以外,没有任何适用简易程序的空间。因此,中国的刑事罚金并不是因为简化刑事程序的需要,而是立法强制并处罚金刑的结果。这种强制性立法,已经使法官难以根据案件具体情况选择罚金刑。与之相反,外国刑事审判实践中,法官会综合考虑罚金刑支付的现实可能性,从而最终决定是否与监禁刑一起并罚。如果不具有支付可能性,或者罚金支付会造成被告人及其家属的生活困难,法官通常情况下不会判处罚金刑。〔18〕
六、刑事政策:罚金刑的中国化需求
在分析了刑事违法体系和刑事诉讼体系以后,已经可以看出中国罚金刑疑难产生的立法和司法原因。中国刑事司法中的罚金刑去向何处,这反映了中国未来的刑事政策,它需要与刑事犯罪化的立法控制和社会背景相适应。一个国家的刑事制裁体系离不开两个基本元素,一个是犯罪圈和刑事违法体系,另一个是社会认知与刑罚效用。犯罪圈的设定与刑事违法体系具有相同的立法背景,即一个国家特有的社会结构。它解释了什么行为应当被规定为犯罪,以及采取何种刑事制裁措施。社会认知、刑罚效用和公民的法律意识、文化根基相关,即国民怎样认识受到刑事处罚的行为,这种处罚对未来的犯罪控制起什么作用。
社会结构理论为一个国家的法律控制体系提供了参考,它指出经济发展阶段和越轨行为的立法范围具有不可分的关系。社会结构越简单,社会活动的是非性越容易被国民判断。而这种判断的基点多取决于国民的道德情感,越轨或犯罪行为的认定范围越保守,刑罚也更倾向于传统的制裁措施――监禁刑。〔19〕 相反,社会结构越复杂,社会的富裕和自由程度越高,社会越轨行为就越具有多样性。〔20〕 越轨行为的多样性,也就要求刑事制裁系统的多样性,而这种多样性的基础就是社会经济的发展水平。〔21〕 中国当前的犯罪圈以自然犯为主,刑法典中的犯罪行为只有不足450个罪名,这与中国当前简单的社会结构和社会经济发展阶段相适应。但与发达国家的复杂规范体系相比,中国的罪名体系非常少,这些国家可以使用刑事制裁的罪名动辄成千上万。这也是美国和英国的刑事法研究者,批评刑事犯罪化过量的原因。马克指出,美国联邦和地方政府已经使大量的刑事化违法(超过10,000种)被拓宽到非刑法典制定法、行政法规、市政规章,而且大量机构也在制定刑事化规则;帕特指出,英国每天就有数百行政规章制定各种刑事违法行为。 See Marc L.E., Overcriminalization:2011-2012 Legislators' Guide to the Issues, Texas Public Policy Foundation, July 8, 2011; Peter S., Criminal Law (2nd), London: Sweet & Maxwell (1985), pp.3-6.
罚金刑是社会控制措施转变的产物,西方刑事立法膨胀性和复杂性需要刑事控制措施去及时协调。尤其是在小额和交通违法等具有行政违法属性的行为被刑事化以后,刑事违法体系更趋向于多层化。这就使得以预防性为主的社会控制措施不可能将绝大多数人都置于监禁设施中,此时罚金刑及其他非监禁刑措施就正解决了这个矛盾。然而,中国刑事司法资源的主要任务是控制盗窃、抢劫、抢夺等财产犯罪,诈骗等经济犯罪,以及数额较大的犯罪等刑事违法行为。类似于西方社会复杂的“行政犯体系”,已经由中国行政机关所管理和控制,刑法控制的行为就仅剩下简单的自然犯。这说明,中国的越轨行为不仅不复杂,而且非常单一,以至于自由刑已经能充分适应犯罪控制的需要。
社会文化理论为犯罪与刑事化外延提供了参考,它反映了犯罪控制与刑罚体系之间的相互制约。刑事犯罪化的主要目标是控制犯罪和维持社会秩序,这两个目标的实现,必须依赖于社会文化对越轨行为的界定。〔22〕 如果社会文化意识并不认同行为是犯罪,那么刑事化以及刑事制裁并不能起到良好作用。这可以从中国1997年刑法废除投机倒把罪找到解释原因,当市场经济和市场行为被大众接受后,居间买卖行为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79刑法的犯罪规定而有所减少。一个更能说明这个问题的例子是堕胎,西方世界的堕胎罪在中国50年内不可能被刑事犯罪化。刑事法制裁体系,作为维护社会既定规则稳定性的最后救济措施,虽然具有谦抑性,但是却更多地强调了法律意识和法律政策的契合性。
忽略犯罪控制文化体系,用与犯罪认知和社会文化不相适应的刑事制裁措施,反而容易导致刑事政策向不文明方向发展。尽管中国的社会面貌已向现代化行列靠近,然而民众对犯罪及其制裁措施的认识还停留在传统阶段。没有谁会将犯罪与单纯的行政违法行为挂钩,更没有人会将罚金刑与犯罪行为单独联系起来。〔23〕 一方面,单处罚金的行为不会被民众认为是犯罪,因为犯罪要靠坐牢来付出代价。另一方面,被民众认为是犯罪的行为,也不会因为罚金刑的判罚与否而有任何差别。刑事违法体系中的罚金刑与剥夺政治权利一样,只不过是可以选择的附加评价而已。
刑事制裁的目的不仅为刑事犯罪化的范围和方向提供指导,而且也为分析已有的犯罪圈提供视角。中国多数刑法学者从报应和功利主义角度,充分肯定罚金刑具有剥夺犯罪人再犯罪的能力,以及财产权的惩罚性剥夺可使行为人丧失再犯罪的动机。然而,监禁刑和身体刑等传统刑罚的基本原则,应用到罚金刑等中立性社会预防措施后,容易忽略刑罚的社会意义,也更容易误导刑事政策决策者。由于外国刑事司法实践中的罚金数额并不高,这就很难将罚金刑与刑事惩罚联系起来。更重要的是,罚金刑并不对刑事违法行为进行道德评价,而是通过对既定行为的是非判断,给未来行为一些启发。但值得用刑罚惩罚的行为,应当是受到道德谴责的恶害行为,否则刑罚也就没有什么社会教育意义。中国刑法中的罚金刑,是因为并处罚金刑才有刑罚意义,而不是因为罚金刑自身的功能。中国行政制裁体系中的罚款具备独立的违法教育作用,但这已经和犯罪化与否无关,而是为规范社会正常持续。
中国的刑事罚金刑以并科为主,这就是学者们如此肯定罚金刑具备刑罚作用的原因。表面上看,这种对罚金刑的评价非常有道理,但是这种逻辑起源是自由刑本身。因为和自由刑并科,所以就顺其自然地认为罚金刑也具有如此功能。如果中国的罚金刑真具备如此功能,就面临着这个功能如何实现的问题。要达到刑罚目的,首先需要执行刑罚,没有被执行的刑罚要么是因为刑罚只具有宣告意义,要么是因为刑罚过量。从最高司法机关加强罚金刑执行的司法文件来看,中国的罚金刑肯定不只是具有宣示意义。中国的罚金刑很少被执行,这与不判处罚金刑没有任何差别。如果要肯定中国改造犯罪人所取得的成绩,这一定与罚金刑的存在与否无关,而是因为监禁刑所带来的丧失自由的恐惧。换句话说,如果不判处罚金刑,犯罪人依然会成为良善公民。此时,从刑罚效用上来讲,罚金刑就是可有可无的附产品。既然罚金刑的判处与否并不影响对犯罪人的改造,刑法的强制并科原则也就显得多余。
罚金刑的存在与否不影响对中国的刑罚文明程度作出评价,罚金刑难以执行又容易误解中国的司法水平和刑事公正;广泛适用罚金刑与中国的社会结构和社会文化认知不符合,也与当前的经济发展水平不相适应。这一切为中国未来的罚金刑改革指明了方向――选科罚金刑,重新回到1979年刑法的“可以判处罚金”立法模式。中国未来的罚金刑改革应该重新赋予法官自由裁量权,以使他们根据刑事案件的实际情况决定是否判罚,以及决定判罚的数额。相对的刑事公正虽然可能造成少数人逃避法律惩罚,但却为需要法律条款的犯罪人赢得了保障。
七、结 语
最近几十年各国发生转变的罚金应用趋势,为中国控制罚金刑指明了发展方向。罚金刑虽仍然处于现代刑罚体系的核心地位,但它的中国化还需要与中国的刑法体系和犯罪概念相结合。作为小额违法和行政犯膨胀的结果,违法行为的轻微性决定了域外刑事司法没有将罚金刑与自由刑一起并科,而主要是单处罚金刑。中国刑法中的犯罪行为是具有严重社会危害性的犯罪,而盗窃等财产犯罪是司法实践中的主要类型,较大数额的罚金刑与自由刑一起并科将使它难以执行。并处罚金刑虽然建立了刑事法的绝对公正,但在个案因素影响下容易造成相对不公。充分认识罚金执行困难产生的原因,中国应当赋予法官是否判罚罚金及数额大小的自由裁量权。
中国的刑事法建设正处于改革与完善阶段,尽管会有曲折道路,但这并不会阻挡刑事法文明的前进。罚金刑作为当今各国使用较多的刑事处罚措施,与一个国家的法律系统和犯罪体系不可分割,更与社会结构和社会文化有较大关系。中国在借鉴各国的刑事罚金立法和司法经验时,不仅应透过其罚金适用率去分析这种司法现状产生的原因,还应及时掌握全球刑事司法的前沿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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