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文论和古代文学的关系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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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文论和古代文学的关系

篇1

古代文学的创作离不开“情”字,而古代文学艺术中的情,本身反映出来就是一种本真与原创性质的思维痕迹;本文尝试对这个创作特征进行初步探讨,认为赏析古代作品必须高度重视作品中情感因素的分析。

【关键词】

古代文学;情感;体验式思维;本真;原创

文学作品脱离不了关于“情”的描述,所谓“一枝一叶总关情”,又说“一切景语皆情语”,这点在中国古代文学艺术作品中表现得尤其明显,脱离“情”字,文学便不成其为文学,艺术也就没有了生命与灵魂;因此,分析古代文学艺术作品,必须习惯于从“情”字入手,解剖开了古代文学作品中的“情”的元素,也就能够充分把握住古代文学作品的脉搏所在了。

一、古代文学中“情”的要素具有原创意义

古人对世界的认知,以“天人合一”为主要特征,其情感体验也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情感体验属于一种感性活动,这就决定了古人在文学创作中的体现出来的“情”是具有原创意义的;文学艺术本身是文化的子项目,其必然是从属于文化并受文化的制约的,因此,揭开了“情”在古代文化中的原创意义,也就自然揭开了“情”在古代文学中的原创意义;对于古代文学而言,其显著的特征就是缘情而生与缘情而立;对于古人而言,其生存的过程就是情感体验的过程,因此,中国古代的文化不可避免的成其为一种情感体验类型的文化,所谓“凭天机本能,糊涂了事”,便是对这种情感体验文化的直观描写,充分体现了难以言说的直觉体验的文化特征,这也构成我们古人把握世界的基本方式;正因为古人的情感来自于生活中直观的体验,因此,古代文学中关于情的内涵意义,首先就是一种原创性质的意义。

二、古代文学中“情”的要素具有本真规定

情是属于一种人性的本能,是不需要去特意学习而能具备的一种特质,表现为喜怒哀乐爱恶等等方便,这是一种本能生理需求,是人的一种生命活动的自然行为;因为情发端于生命的本真,所以情的状物又往往和另外一个用来表述生命存在特征的“性”连接起来使用,通称性情之谓;古人热衷于对各种社会现象的探究,以追求其本真为目的,古人在建构文化和艺术实践方面,往往是从追求其本真的角度出发,并基于本真的标准来把握事物的发生发展的原理,评判行为的标准。因此,可以理解在古代文学中体现的“情”的要素,本身就是古人对事物本真的一种探索和尝试,所以可以这么说,古代文学中体现出来的“情”,符合本真的规定。

三、古代文学中的“情”具有原创意味

古人的思维形态中,其情发乎于本真,而本真出于血缘亲情,因此,古代文学中的情之一字,是具有原创特征的,其本质上是古人建构和把握世界的心灵方式;古人通过这种思维形态来关联日常社会文化生活活动与艺术活动,并使二者之间不存在于直接明显的界限和区别。古人的情感主要是一种体验型的情感思维模式,其关注点在于现实与历史的各种情感关系,这种情感关系的包含范围相当广泛,不但包括人们之间的情感关系,也包含个体的人与整个社会之间的情感关系,还涉及到社会的人与大自然之间的情感关系,通过对这些情感关系的体验,并细腻真切的表述出这种情感体验,便构成情在古代文学中的体现。

四、古代文学中“情”是创生艺术的母体

中国古代艺术不同于西方艺术的明显差异,在于中国古代艺术中往往充满了强烈的抒情要求,这种早熟的抒情艺术,催生了我国古代文学艺术各种形式的创造性涌现。在中国古代文学艺术的形式中最早出现的无疑是音乐,而音乐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抒情性;音乐不但是中国古代文学艺术中最早出现的形式,更重要的是其中国古代音乐的出现是一种自觉的行为,并在这种自觉中走向成熟。音乐之外中国古代艺术中另一个很早就出现的艺术形式就是诗,而无论是音乐还是古诗,其都是以抒情为基础,并通过情与乐将诗与音乐有机结合,形成了璀璨的艺术隗宝。音乐与古诗通过情的粘合而为一体,体现的是中国古代的人伦文化,这种人伦文化构成了中国古代文学艺术的本质。

五、中国古代文学中的文论以“情”为统领

篇2

为提高高校中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学习古代文学的兴趣,培养具备优秀国学文化底蕴的优秀人才,作者对四川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2012、2013、2014级学生进行了古代文学教学状况的调查。通过这次调查,基本了解学生对教师上课的评价与期待,有利于促进四川师范大学古代文学教学改革,也为其他高校古代文学的教学提供范式。

关键词:

汉语言文学;古代文学;教学改革;调查

目前我们的高校更注重对学生理性思维的培养,理科类的相关研究教学日益繁盛,而对于人文社会类的教学则缺少了很多人文关怀。无论是在教材编写还是实际教学之中,都容易产生偏颇,忽略人文教育科学性的一面。在某种程度上使文科教学变成一种受主观意识影响把控的学习。为此,我们的人文社会类教学需要进行一定的改革以适应时代的发展,为社会输送一批优质的学生。高等师范院校因其师范院校办学定位和为基础教育培养合格师资的人才培养目标的设定,在课程体系,内容,形式,方法,以及教学实习等一系列环节中都具有师范性优势和特色,从而形成不同于综合性大学及其它类型大学的办学特色。以四川师范大学古代文学的教学为例,古代文学教程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核心课程,是文学素养培养的关键,也是学习文学的重要基础。

一、就川师目前的古代文学教学现状来说,还是差强人意,存在以下几点较为不合理的现象:

第一,不少老师更注重对文学史的罗列和梳理而忽视了“固其根本”,对待文学作品的赏析只是一笔带过,不做详细的点评,其中的人文思想也留给学生自己思考,停留在表面。这使得不少学生浅尝辄止,对待文学作品没有自己的态度和想法,课程结束后也不加以思考。长此以往,会削弱其对古代文学作品的兴趣,对作品的解读,鉴赏能力下降,甚至影响其今后对文学的学习以及人文素养的培养。而老师所重点教授的文学史,文论理念部分则对于我们走出课堂后用处不大。为此,作者对川师2012级,2013级和2014级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进行了抽样调查,共发放问卷200份,回收200份,有效问卷200份,调查对象涉及10个班。其中有94.43%的学生希望老师能够在课堂上多进行作品赏析,只有将近3%的学生希望老师在课堂上仅传授文学史知识。由此可见,老师传授的知识和学生所需要的知识有一定的差距,在一定程度上会使学生的积极性消退。

第二,老师在教授时会采取更偏重识记的文学教学方式,包括每学期的期末测评大多数也只是停留在了认知的层面,缺少了一些对学生审美观,价值观,积极人文主义思想的传播教学,导致学生无法高屋建瓴,宏观地对待文学遗产中人文精神的发掘和继承。因此,高校文学的教学应不仅仅只是文学史的单纯记忆背诵,文章字词句的学习深化,作品的简单赏析,更是对古代文学发展基本规律的掌握,思想情感的培养,审美情趣的提高和人文价值观的形成等方面有进一步的要求。这就需要学生能从整体上形成一个较为系统的思维建构。

第三,老师在对古代文学作品进行赏析时多强调个人对作品的理解和体验,极少涉及到其他学者对于同一作品的观点,导致学生对于作品意蕴的理解较为狭隘,同时也会缺少自己主观体验,无法激发学生心底的共鸣之声。伟大的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谈到过“让学生生活在思考的王国里,这才是应当在学生面前展示的生活中最美好的事物。”古代文学作品内涵丰富,情感强烈。对它们的阐释和理解往往也是多方面,多角度的。真正好的教学便是老师多抛出一些观点,把自己的理解以及前沿的观点娓娓道来,引导学生自己积极主动思考,启发学生的思维。文本解读是一个需要创新,不断融入个人体验的过程,不能人云亦云,随波逐流。

第四,有少数老师热衷于学术科研的创新和论文专著的编写而忽略了课堂教学的重要性,在课堂上吹嘘自己的学术成果,少了一份对课堂知识教授的热情,缺乏认真备课和对教学的精雕细琢,多了一份浮躁之气,具有社会功利主义的倾向,上课的效果自然就大打折扣。而作为师范院校所要培养的学生,严格来说应分为两类,大部分为实践型而小部分则是研究型。尤其是文学类老师的上课教学应该更注重实践类的教学,鼓励学生多进行尝试,真正走进课堂,走上讲台。

第五,课时安排紧张。就基础课教学而言,存在着教学容量大与教学时数少的矛盾。以往的古代文学课程开课时间长达四年,课时安排较为合理,而如今两年半的教学时长在教学过程中难免会显得有些仓促,学生的学习效果自然也会有一定的下降。

另外,通过调查还发现,学生对老师的个人教授风格的期待值也很高,80.98%的学生表示喜欢知识渊博的老师,81.38%的学生则表示老师平易可亲也是影响学生对老师评判的一个重要因素,63.43%的学生则喜欢严肃谨慎的老师,接近99.98%的学生喜欢幽默风趣的老师。由此,作者认为,老师讲课的风格及行为作风也是影响学生课堂接受效果的一个因素。在调查问卷中也有那么一项问题的设计:你比较喜欢老师采取什么样的教学方法进行授课?结果表明有65.57%的学生偏向老师讲授式教学,29.37%喜欢互动式教学,即老师与学生多进行互动交流,大家就一些问题或者观点进行探讨,只有5.06%的学生喜欢讲座式的教学。这也揭示了我们老师授课方式方面的欠缺。老师的讲授应重点突出,适当与学生进行互动,活跃学生思维。课堂教学多以学生为主体,形成共同参与的局面。古代文学的教育目标是培养素质教学,让人的精神得以外化,积极营造良性的人文环境,强化关于现代人文主义思想资源的讲授和传播,培养蕴含人文关怀的情感。因此,关于古代文学教学方式的探讨显得尤为关键。四川大学日前颁布了期末考试采取“末位淘汰制”和对上课不受欢迎的老师进行停课的政策,这也是对老师和学生教学相长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二、关于教改,存在着很多张力,而对于川师的古代文学教学现状建议:

第一,教师能将人文思想的传播和相关文学现象,作品的微观讲授结合起来,更多培养学生的创造力和想法。如学校在汉语言文学特色创新教程中设置的文本细读课程,在进行微观文本的细读后对学生的人生观念等方面有很明显的思想启蒙。又如近年来在北大中文系钱理群,孔庆东面向全校开设的《鲁迅讲读》等课程,都对引导大学生审美观,价值观上产生很大的影响。学校也应多开设类似中国古代诗歌研究专题,中国古代散文研究专题等专题研究课程,加深学生对古代文学的接受理解。

第二,高校对于古代文学的教学应淡化知识层面的灌输,减少文学史的教学比重,增加对文学作品的解读和赏析,挖掘作品中人文性的一面。“科学原本就是一种人文理想”,老师应为学生们开辟一个更为广阔的精神世界,如在老庄生存哲学中学会淡薄处事,在婉约词中对美的意象和物华保持灵敏的触觉,从抒情主人公的视角看待问题等。

第三,也就是最高层次的教学,用“披文以入情”的方式带领学生进入理想世界,守候心灵的一隅净土,在净土中恬然地修篱种菊。即教师通过引导式教学令学生自主学习以获得人文思想与关怀,这便是高校教育所要形成的终极目标。教师在实践过程中也应践行“不仅教会学生知识,也教会他们做人”的教育观念,多蹲下来去看看孩子们的生活。

最后,学校关于古代文学和注重国学氛围的营建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古代文学的教学改革,终究无法脱离学校大环境的营建。前不久河南某所高校校方因为忘开必修课而导致60多名学生无法毕业,这是学校因为注重盲目扩张而遗留下不少问题的体现。因此,贯彻落实学校,学院以及专业三点一线的联系方式,积极建设有利于打好地基、开拓思维、锻炼思辨能力、培养情感的教与学的良好氛围也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总之,古代文学教学改革是复杂而冗长,任重而道远的过程,需要我们了解国情,做好教育与文化传承的关系,需要我们共同的努力。本文旨在抛砖,希望能引起社会同仁的广泛关注。

作者:冯傅祎 单位: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

参考文献

[1] 陈桂成.古代文学课程教学调查问卷汇总分析[J].玉林师范学院学报,2006(S1).

[2] 潘殊闲.西华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古代文学教学改革问卷调查报告[J].高等教育研究,2008(03).

[3] 童庆炳.中国古代文论的现代意义[M].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4] 李节.小大由之——语文教学访谈录[M].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5] 张利群.大学课程教学研究[M].《开拓和创新高师文学概论课程教学论》篇,人民日报出版社,2014:1.

篇3

关键词:程千帆;文论十笺;文章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3)15-0010-02

一、关于《文论十笺》一书

《文论十笺》是程千帆任教武汉大学与金陵大学中文系时编写的教材,收录了古代与近代的十篇文论,分为上下两辑,上辑五篇是概说部分,下辑五篇专论文学创作的内部规律。在这本书中,程千帆对每篇文章都详加笺注,文后附有谨按,并结合古代文学与当时的文学观念做延伸探讨,同时也提出自己的文学观念。

在中国古代文论的发展史上,该书的编撰独具特色:首先,收录的文章与笺注所引用的不仅有古代文论,也有近代文论,还涉及一些西方学者的文学论说。其次,所收文章的作者除了陆机为公认的文论家外,其他几位都是史学家、朴学家。此外,该书既有考据还原,延续了古代文论“综合前人说法的基础上抒发己意”的特点;同时也有理性而抽象的论述,形成了较完整的体系,有别于古代文论模糊的、形象的感悟模式,呈现出现代学术研究的某些品质。

程千帆先生自陈,采用这种特殊的编纂形式主要是为了矫正当时有关文论的两种较为突出的弊端:“通论文学之作,坊间所行,厥类郅夥,然或稗贩西说,罔知本柢;或出辞鄙倍,难为讽诵。加以议论偏宕,援据疏阔,识者病之。”①文学作品创作的增加、新的文学形式的出现,以及东西思想更多、更频繁的交流,中国文学呈现出复杂的形态;而当时的文学观念与批评理论,无论持中、西哪一方观点都因缺乏对这些理论之渊源与体系的了解,只能流于浅层争论,作者才编撰此书为教材,希望矫正时弊。

上世纪三十年代,以西方文学理论为基础来研究中国文学的现象已蔚然成风,而《文论十笺》仍然坚持从古典文论的视角出发,并在民族文学、各种“主义”之争泛滥的时期,始终坚持从文学的视角谈论文学的问题,显得“别具一格”。更为重要的是,对文类划分也就是文体学的探讨作为一种潜在的线索贯穿了上下辑的十篇文章,而文类划分其实关涉到传统文体意识与现代文体意识,这与传统文学研究向现代过度时期,文的观念、文学理论体系的转变有着密切关系。这些潜在的线索这也正是《文论十笺》一书最大的特点:从古典文学理论的视角出发,在其内部进行革新,力图以变革中国文学理论自身而非全然借引西方文论来解释新的文学现象,促成传统文论的现代转换。

二、从文章学到现代文学理论体系的沟通及其困境

(一)“文”的观念的确立

《文论十笺》一书以章太炎的《文学总略》开篇,程千帆为这篇文章拟的副标题为“论文学之界义”,即对“文”的观念的界定。在《文学总略》中,章太炎开宗明义,将“文”界定为“文字著于竹帛”②,并对其做词源学上的考察。他指出,中国古代对于“文”有两种解释:“彰”与“文章”。“夫命其形质曰文,状其华美曰,指其起止曰章,道其素绚曰彰。”也就是说,“文章”事实上是指有形质而自成首尾的篇制,而“彰”只是特指其中富于文采、藻饰和情韵的部分,因而只是“文”的其中一小部分。然而,由于古无“彰”二字,多以“文章”假借,所以造成了后人“文”的观念的混乱。

《文学总略》作为《文论十笺》的开篇文章,其实也是程氏文学观的基本出发点。程千帆推崇章太炎:“以此‘文字著于竹帛之法式’来界定文学,范围至广,一切学术文化皆属,最早可追溯到先秦;而近世则以抒情美文为文学。”③事实上,无论是章太炎还是程千帆,都在界定“文”的概念时将它回溯到中国传统的文章学的概念中。

中国古代的“文学”实际指的是“文章学”,包含“文字”与“词章”两个部分,它是基于礼乐制度、政治制度与实用性的基础之上形成与发展起来的“杂文学”,迥异于西式的“纯文学”体系。晚清以降,受西方文学观念以及文类概念的影响,国人开始借助新视角审视并重塑自己关于“文”的观念,在此过程中,正是通过清除文章学中的诸多“非文学”成分,才建构起以诗歌、小说、戏剧为主体,兼及部分散文的现代“文学”观念。④这种转变有其正面意义:大量被传统文学观藐视和排斥的文体,如小说、戏曲等得以被纳入文学史视野,这是重要的发现和拓展。然而,此种转变也遮蔽了文章学原有的深广内涵:一方面,一些在历史上产生过重要影响并曾受到重视、具有文化研究价值的传统文学家和作品则被搁置甚至排斥,影响了对中国文学史的整体理解与阐释;另一方面,文章学本身所蕴含的传统的文、史、哲思想及其所折射的文化心理也在此过程中或被忽视遗忘,或被割断了联系。程千帆强调回到文章学,也正是强调在学术现代化过程中重新审视“文”的观念的变迁史及其背后的人文现象、文化心理积淀。

同时,以现代学术观点来看,文章学所包含的学说、历史、典章、公牍、杂文,以及诗、词曲等等极其广阔、复杂的范围,实可视为一个涵盖了哲学、语言学、社会学、政治学、法学、文学的现代文化研究思路,它甚至比西方文化研究思潮涵盖更广,也更适合中国。可见,程千帆将“文”的观念回溯到传统文章学,似乎是一个比借鉴西方文化研究理论更适合中国文化现象的学术思路,值得今天的文化研究学者重视。

(二)文类体系的重建

在“文”的观念确立后,程千帆致力于文类体系的建构。程千帆认为文体辨析有三难:“体式孳乳,与日俱新”,指的是小说、戏剧等新文类不断出现;“观念锢蔽”,则是由于小说的题材近鄙俚而不被纳入传统的文类位阶中,按照传统的文体分类法无法为愈加兴盛的小说作品找到合适的位置;而“体义混淆,自来即尔”,时人多有主依西人之法,以“用”代“体”为标准,而区分“文”为说理、记事、抒情三类,而这种分类法难以满足文章学的驳杂体系。

事实上,通观全书,无论是论文学与时代、地域、道德、性情,还是论文学的制作体式、内容外形、模拟创造,其实都是在探讨文类划分的标准与文类体系的建构。程千帆认为,传统的文类划分标准尽管不再适应时人的文学研究需要,但仍有其价值所在,因为它们背后隐含了中国文学史上“体”的观念的变迁。中国古代“体”的含义十分宽泛、含混,既有哲学意义上的“本体”之义,也有“形体”之义,兼形而上与形而下、抽象与具象于一体。而“体”之于古代文学研究,除了今天通常所理解的“体裁”或“文体类别”的含义以外,还具有文章或文学之本体、文体内部的质的规定性(体要或大体)、风格(体性或体貌)、以及章法结构、修辞手法、具体的语言特征等多种含义。⑤而与之相比,西方文学理论的文体分类始终贯彻着一个逻辑标准,并以此揭示文体之间内在的逻辑层次与本质联系,所以必须有统一的文体分类规则。或许可以说,中国文学与西方文学的重要差异,在某种程度上是不同文体体系的差异。中国文学实则是“文章”体系,但文章学本身在中国古代并未形成一个严密的、现代意义上的“体系”观念。在新的文类不断出现的时期,如何构建一个沟通古今文类的严谨的现代文类体系,是晚清以来诸多学者所致力的工作,这项工作随着三十年代的时局而有所放缓,唯程千帆先生的《文论十笺》对之进行了进一步的研究。

程千帆认同章太炎,他们都从传统的广义文章学出发建构文类体系,同时,把小说从历史和其他文类中单独列出,正式作为文之一“体”,与学说、历史、典章、公牍和杂文并列,突破了中国传统的文类分类方法――“经、史、子、集”四分,开始重视小说在现代社会中的地位。

(三)从文章学到现代文学理论的沟通及其困境

上述一系列文类划分标准的转变、文类体系重建的意图,都在于促使传统文学理论向现代过度,而在此过程中所要处理的核心问题与最大的难题是:如何将小说纳入文章学体系。之所以是核心问题,是由于进入现代社会后,传统的诗、词、戏、曲等文学体裁已不足以表达现代人的生活经验,伴随而来的是更适合对其进行表现的小说在数量和创作形式上的迅速发展,将小说纳入文学理论体系已是必然趋势;而之所以是最大的难题,则是由于在此过程中,如何既使小说获得与诗、词、戏、曲以及学说、历史、杂文等体裁同级的文类位阶,又使新的文类体系具有现代学术理念的清晰严谨,也就是各种文体的内涵不混淆,是程千帆之前的学者遗留的难题。对于此难题,程千帆以内容与形式的二分取代“有韵之文”和“无韵之笔”的划分试图做出调和,而具体到小说批评理论,则诉求传统的史学理论,借鉴史学理论中的文论、史论观点观照小说批评。

然而,诉求传统史论来沟通文史从而将小说纳入文章学体系,这种尝试缺乏深入的讨论,存在着各种问题。一方面,中国古代历史书写的“尚简”、“用晦”倾向并不适合作为现代小说的批评范畴,因为传统的历史书写远不足以用以剖析现代的小说创作;另一方面,史学理论与小说批评只有通过严谨的比较和成体系化的沟通才能形成一个具有现代气质的学术理论体系,而这些问题在《文论十笺》一书中均未提及。最重要的是,程千帆先生不算成功的“沟通”也正折射出在古典文论内部进行现代化革新的困境:在我国文学发展史上,“文”是一个内涵丰富且变动不居的概念,并且有其独有的文类和体系,而在这背后则是经久积淀的文化心理,既不同于西方人的思维方式,也与现代中国人的思维有差别,因而古典文论自身进行现代革新看似是一个文学理论问题,却涉及文化沟通这一复杂背景。此外,中国古代的文章学有很大的局限性,文论家们始终没有明确形成一般性的文学理念而只有具体的诗歌概念、小说、戏曲的鉴赏理念,更没有形成系统的文学理论体系,缺乏体系性正是其现代化过程中最根本的原因之一。同时,自晚清以来,“现代生活”的开启、“现代人”观念的觉醒,以及社会现代化诉求的加强,使得文学创作和理论都不得不将目光转向现代社会中个人的生活经验与精神世界,而这些恰是难以被古典文章学理念纳入其中的。

“体系性”是学术现代化的“崇高理想”,而文章学又是难以割舍的学术情怀,程千帆在“传统文论的现代转换”这一议题中所体现的困境与矛盾,又何尝不是同时代的知识分子所面临的两难处境呢?

注释:

①贺昌盛.中国现代文学基础理论与批评著作辑要[M].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09年.p141.

②程千帆.文论十笺[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8年.p3.

③同上.

篇4

论文摘要: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各自不同的哲学本体论决定了他们各自不同的文学本质论。他们的哲学本体论是客体性的,其文学本质论因而也是客体性的。西方哲学和文论的这种客体性起点有其必然性和合理性。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文学创作论和批评论都从属于各自的文学本质论,并最终从属于各自的哲学本体论。

西方文论的产生和发展变化,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西方哲学的产生和发展变化。大体而言,西方古代哲学侧重本体论,西方古代文论就侧重本质论,两者的共同特点是客体性;西方近代哲学侧重认识论,西方近代文论就侧重创作论,两者的共同特点是主体性;西方现代哲学侧重方法论,西方现代文论就侧重批评论,两者的共同特点是中介性——主客体之间的中介性,如语言性、文本性等。这正是西方哲学的主客二分核心观念在哲学和文论关系上的合逻辑的发展。

本文只论述西方古代哲学本体论决定西方古代文学本质论这种关系,其余两种关系将另文专论。西方古代哲学着重研究客体对象的本源,这就表现为侧重本体论。西方古代哲学本体论决定着西方古代文学本质论乃至整个西方古代文论。这种决定关系应主要考察古希腊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两人的哲学与文论的关系,因为他俩的哲学和文论统治了随后的整个古代时期,并对西方近代和现生重大影响。比较而言,柏拉图在哲学上的影响尤为深巨,亚里士多德在文论上的影响最为广远。

早期的古希腊哲学家曾分别提出“水”、“气”、“火”、“种子”、“原子”等具体事物或者设想的物质微粒,来作为世界万物的本源,这是自发的、朴素的唯物主义本体论。基于这样的哲学本体论,文艺便被认为是对由这些本体所构成的自然事物的模仿。如赫拉克利特认为艺术之所以是和谐的,是由于模仿了自然;德谟克里特认为人们从鸟的歌唱学会了唱歌。这种模仿论是古希腊最早的文艺本质论,它还是直观的、朴素的,也是片面的,因为它仅仅从文艺的外在源泉看问题。

古希腊哲学和文论发展到柏拉图时发生了划时代的变化。柏拉图在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数的理论和巴门尼德的抽象存在论的影响下,在苏格拉底的伦理学一般概念的影响下,提出由多种多样的理式组成的理式世界是真实的本体,现实世界的万事万物是虚幻的,是对真实的理式世界的模仿和分享,是后者的“影子”和“模本”。柏拉图的理式实际上是关于事物和世界的抽象概念,但是被绝对化、神秘化而作为先于现实世界而独立存在的精神客体。这是客观唯心主义的本体论。柏拉图的这种本体论,在西方哲学发展史上具有重要的意义,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它完全摆脱了感性直观的束缚和局限而建立起真正的哲学形而上学。从此,思索和探求隐藏在所谓虚幻的感性世界后面的真实本质或者说存在本体——无论是精神的还是物质的——便成为西方哲学本体论的主流。

柏拉图的文论是在继承前代文艺模仿论的基础上,从上述他的理式论直接推出的,也可以说是他的理式本体论对前代模仿论的改造。他在《理想国》等对话中承认文艺是对现实世界的模仿,而现实世界又是对理式世界的模仿,文艺因而是“模仿的模仿”、“影子的影子”,“和真理隔着三层”,它“培养发育人性中低劣的部分,摧残理性的部分”。尽管如此,文艺模仿论却因此而不再是直观的、朴素的了,而是辩证地触及了文艺的本质:文艺在模仿现实事物的同时,应当体现隐蔽在事物表象后的本质(依柏拉图,那本质即真理,亦即理式)。柏拉图还据此把诗分成两类,一类是单纯模仿性的诗,即只是模仿事物的表象以满足人的从而毒害人的理性的诗;另一类则是分享了理式的诗,是颂神和赞美好人的诗。在文艺本质观上,我们与柏拉图的主要不同之处是:依据柏拉图,文艺所体现的本质是先于现实事物而存在并作为后者来源的理式本体;而我们则认为,那本质其实是根源于现实事物的,是对后者深入认识的结果。可知我们对柏拉图文艺本质论的肯定是在颠倒的意义上进行的。

亚里士多德的哲学本体论可以说是对以往不同性质的本体论的综合或者说调和,因而有不一致之处。在《范畴篇》中,他提出个别事物是“第一实体”即本体,一般即事物的“种”和“属”是“第二实体”,两者并不割裂,因为个别事物之外并不存在一般。但在《形而上学》中他却认为,在构成事物的质料和形式这两个因素中,形式先于质料,形式决定某物之为某物,是更为本质的东西,它才是作为本体的实体。这样,亚里士多德的实体本体论最后变成了形式本体论,与柏拉图的理式本体论相似了。

亚里士多德的文论也是对以往文论的综合和改造。在《诗学》中,他认为文艺的本质是模仿现实,这是对古希腊早期模仿论的继承。但亚里士多德所说的模仿,已从古希腊早期思想家所说的对自然事物的模仿,转移到着重对现实中人的行为的模仿。更重要的是,他认为在这种模仿中,“诗人的职责不在于描述已发生的事,而在于描述可能发生的事,即按照可然律或必然律可能发生的事”。可见他强调的是在模仿中体现事物的本质和理想,这显然又是对柏拉图的文艺模仿论的一种继承。不过,他抛弃了柏拉图的“理式—现实—文艺”这种由上而下的体系,认为具有普遍性、必然性的本质和理想并不存在于个别事物之外。这大约是他哲学中的实体本体论思想所发生的作用。这样,亚里士多德的文艺本质论既保留了柏拉图文艺本质论中文艺应当表现(模仿)本质和理想这一深刻思想,又把它合理地置于现实基础上了。至此,西方文艺模仿论臻于成熟,并“雄霸”文论史二千余年。至近代它才受到表现论的强有力的冲击,但是它并未被完全取而代之,而仍然以“模仿”、“再现”、“反映”等名称存活下来,直至今天。

从上述可见,西方古代哲学本体论和文学本质论都有一个合理的发展过程。就哲学本体论看,其本体从单纯的个别事物的概念(古希腊早期某些思想家的本体概念),发展到一般本质的概念(柏拉图的理式本体概念),再发展到包含一般本质于其中的个别事物的概念(亚里士多德的实体本体概念)。与此相应,古希腊的文学本质论也从模仿单纯的个别事物,发展到模仿根源于一般本质(理式)的个别事物,再发展到模仿本来就包含着一般本质于其中的个别的人和事物。

从上还可见出,西方古代无论是哲学本体论还是文艺本质论,研究的对象都是独立于人之外的客体:或者是物质的客体,或者是精神的客体。(在古希腊哲学中,主体和客体的分化才开始萌芽,近代哲学中这对概念的分别才充分明确起来。)所以,我们说西方古代哲学本体论和文学本质论的特点是客体性。

西方哲学的历史发展从侧重客体开始,自有其必然性和合理性。当人类因主客体分化而开始具有自觉意识时,他首先最惊讶和最意欲征服的应当是客体对象,而不是主体自身。西方的这种“客体起点”,也是其自来重视发展科学的文化基础,因为西方文化正是从注重客体对象才发展出科学精神的(从注重主体自身则发展出人文精神)。就哲学自身来说,有此古代客体性本体论的起点,才可能有近代主体性认识论的充分发展,进而也才有现代中介性方法论的充分发展。设若不是这样的起点,上述西方哲学(指纯哲学,不包括道德哲学、政治哲学等)三方面的充分发展也许是不可能的。

西方古代哲学的客体性本体论还有相当的深刻性。这种深刻性,主要不体现在亚里士多德关于包含一般本质于个别实体中的理论上(个别中包含一般是认识论上的某种深刻性),而体现在柏拉图的理式论上。柏拉图设定此超验的“理式”,从而建立起超验形而上学(亚里士多德的形式本体论也有超验形而上学性)。超验形而上学是科学永远不可能达到和取代的领域,因而是哲学真正能够安身立命之处。它是人类智慧对哲学家的独特馈赠:人类智慧对经验事物的追本溯源,总会超越经验事物本身而达其先验和超验的根源。只是形而上地推论起来,柏拉图的超验的精神本体——理式——是不大合理的,后来受他的理式论启发和影响而产生的其他超验的精神本体,如上帝、绝对精神等,也不高明。惟有近代康德为作为其感性现象界外在来源而设定的超验的物质本体——自在之物,则较为合理(康德的自在之物又指三个最高的统一体,即“灵魂”、“世界”和“上帝”,其中也包括精神本体。在这种意义上,康德的本体论是二元论性质的)。这是从超验的精神本体向超验的物质本体的发展。这种发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看成是哲学超验形而上学本体论的完成。

西方古代客体性模仿论文艺本质论也有其历史发展的必然性和合理性。也可以认为,正因为有此古代客体性文艺本质论做基础,才可能有近代主体性文学创作论的充分发展,进而也才有现代着重中介性(主要是语言性)的文学批评论的充分发展。设若西方文论不是肇始于客体性文学本质论,它在以上三方面的充分发展大约也是不可能的。

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哲学除本体论以外,还有相应的认识论和方法论。柏拉图的认识论可以叫“回忆”论,认为人的灵魂生前已经认识理式,因而已经具有了知识,人出生后通过感知事物而回忆起那些知识。亚里士多德则认为认识起源于感觉,而作为更高的、具有理性认识功能的灵魂有如蜡块,能留下外界事物的痕迹,这是带有反映论性质的认识论。可见两人的认识论都基于各自的客体性本体论,因而都具有被动性的特点,柏拉图的认识论尤其突出。这不像西方近代认识论,后者具有主体性能动创造的特点,并构成近代哲学的主要内容。

至于哲学方法论,柏拉图运用的主要是先验的理性辩证法,他认为靠它可以不通过感觉而辩证地认识那理式体系。亚里士多德则主要运用逻辑的归纳推理尤其是演绎推理的方法,这是与他的实体本体论和相应的认识论相统一的。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哲学方法论由于都基于并服从于其客体性本体论和认识论,缺乏独立自主性,不像现代哲学方法论那样,不但往往是该哲学的主体内容,而且往往具有自主性,有的还被赋予本体论或认识论的性质(被赋予本体论性质的如解释学哲学的方法论,被赋予认识论性质的如分析哲学的语言分析方法论)。

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文论除客体性本质论外,也有相应的创作论和批评论。柏拉图的创作论主要是灵感论,指模仿和分享理式的诗人是在“迷狂”状态下创作的,即依靠“神力凭附”而“代神说话”,那神就是最高的理式。亚里士多德的创作论更丰富,主要体现在戏剧理论中,包括对情节、性格、典型、有机统一性及虚构等的论述。两人的文学创作论都是根基于相应的客体性文学本质论和哲学本体论的,所以都显出被动性,柏拉图的创作论尤其如此(他的灵感论与近代浪漫主义的主体性的灵感论就有很大的不同)。这不像近代文学创作论那样,后者基于当时的主体性认识论,因而显出很强的主观创造精神,并构成近代文论的主要内容。

篇5

曹顺庆(以下简称“曹”):我于1980年毕业于复旦大学,同年考上四川大学研究生,拜在杨明照先生门下,1983年获硕士学位,1987年获博士学位。在我的求学过程中,明照先生有着非常重要的影响。先生对我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严谨求实的治学理念和博雅亲切的人格熏陶两个方面。

先说治学理念。明照先生曾师从著名学者郭绍虞深入研究《文心雕龙》,出版《文心雕龙校注》、《文心雕龙校注拾遗》等著述,被誉为“龙学泰斗”。综观先生的学术历程,其学术上的最大的成就是校注和研究《文心雕龙》,其爬罗剔抉、考辨源流之细致,其考证辩驳、辨章学术之严谨,足以堪当今人治学之典范。无论在资料搜集、文本校勘,还是理论研究、体系建构上,他都能独树一帜。这种严谨、务实、求真的精神,影响着包括我在内的众多学人。我在做博士论文选题时曾打算以《文心雕龙》为研究对象,但先生说龙学研究佼佼者众多,建议我将中国古代文论与西方文学理论进行比较分析,开辟新的古代文论研究路径。于是,在先生的指导下,我写出了中国第一部以“比较诗学”命名的专著《中西比较文学》。此时恰逢20世纪80年代,中国学者积极复兴中国的比较文学学科,从此,我便走向了比较文学的研究领域。

再说人格熏陶。在一般人看来,先生对学问研究是严厉而苛刻的,对学术是敬畏而真诚的,对学生是高标准和严要求的其实,从内心来讲,先生待人是极其和蔼而坦荡的,而待己则是严格而严厉。每次和先生谈完话后,心中总会充满温暖和激情。先生已经真正达到学术即生活,生活即学术的物我两忘的逍遥境界。总之,无论是治学的严格,还是人格的熏陶,杨先生都在学生的心灵中都树立了~块值得崇敬而难忘的丰碑。如启功先生在《祭杨公明照》中所言,可谓“后学仰止,千载留声”。先生虽已离我们远去,但先生的高尚遗风永远与我们同在。这让我又想起先生那琅琅的川音,那飘飘的白须,那激情的手势,那亲切的笑容,仿佛他又回到我们身边。

涂: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知识界掀起了一股经久不息的“读经热”,包括《文心雕龙》在内的传统文化成为大众消费的对象。您对此有何看法呢?国内出现“读经热”的原因有哪些呢?

曹:所谓“读经热”,又可称为“国学热”。“读经热”在1990年代中国知识界的出现和兴起,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是继“五四”之后的又一次文化转折。这其中的原因大概有三:

第一,对待传统的偏激态度和过激行为。中国知识界曾有人对传统文化持负面看法,认为传统文化是中国被动挨打的“祸根”,是实现现代化的“绊脚石”,不打倒传统文化,中国就不能进入现代,就不能繁荣富强。然而,抛弃传统文化的结果不仅没有达到我们当时的且的,反而使我们失去了文化之根,由此导致很多严重的后果。

第二,当代文化的失语与混乱。由于我们都对传统文化不熟悉,这就造成了我们文化上的“失语”时代,造成了当代中国文化创新能力的衰减。所谓”失语”,其根本的害处就是缺乏创新力,缺乏自主刨新性。不了解中国传统文化,读不懂中国古代典籍,必然会形成“失语”现象,这是值得我们警惕和深思的。

第三,中国文化的空心化趋向。在整个文化发展上,中国没有形成自己的特点,我们整个文化出现了一种”空心化”的趋向。当代中国人缺少类似于西方的“诗意栖息”的文化家园感,当下缺少精神文明的核心理念,缺少有民族特色又适合当代人的文化思想支柱,”文化失语”,学术缺乏刨新性等现象也都与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简言之,从本质上讲,读经旨在创新。读经不是我们的目的,一如学习西方也不是我们的目的一样:读经只是一个手段和方式,正如借鉴西方目的在于从中得到启发。今天中国需要创新,而要创新,就应尊重、学习中国文化经典和西方文化经典,并从中得到启发和教益。

涂:毫元疑问,中国古代文论与古代典籍对当代文化建设和语文教育有着重要的意义和价值,但中国古代文论在当下的命运并不尽如意,甚至令人堪忧。那么,我们应该怎样才能重建中国文论话语呢?

曹:中国古代文论与典籍对中国当代文化建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对当下的语文教学同样有着无法抹灭的价值。重建中国文论话语,要“立足异质,融会古今”。在对“重建中国文论话语“命题的积极回应中,学术界开始注意和重视中国传统的根本学术话语规则,有许多学者则开始致力于对中国古代文论话语的清理。

对于如何重建当代中国文论话语的命题,学术界的讨论大致经过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的讨论,主要关注“中国古代文论的现代转换”问题。所谓重建中国文论话语体系,是立足于中国人当代的现实生存样态,潜沉于中国五千年生生不息的文化内蕴,复兴中华民族精神,在坚实的民族文化地基上,吸纳古今中外人类文明的成果,融汇中西,从而建立起真正能够成为当代中国人生存状态和文学艺术现象的学术表达、并能对其产生影响的、能有效运作的文学理论话语体系。第二个阶段的讨论,则主要集中于研究“西方文论的中国化”和“中国文论的中国化”问题。但中国文论因为没有自己坚实的话语资源,事实上又处于再次“失语”的状态。故应依据中国传统固有的主要文化规则,在“异质性”原则上走“古今融会”与“中西化合”之路,通过中国古代文论的中国化最终实现中国当代文论话语的重建。

为了实现这一设想,对传统话语的发掘整理,并使之进行现代化转型的工作,将成为重建过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我们现在所采取的具体途径和方法是首先进行传统话语的发掘整理,使中国传统话语的言说方式和文化精神得以彰明然后使之在当代的对话运用中实现其现代化的转型,最后在广取博收中实现话语的重建。

涂:就文学理论而言,当下中国学界大致呈现出两种趋向:其一,普遍表现出对西方文论的偏好,而对中国古代文论则相对漠视,表现出典型的“失语症”:其二,普遍将中国文论和文学现象当作西方文论的注解,用西方文论来解释和分析中国文学,为中国文学界把脉问诊,即所谓的“西体中用”的变体延续。您认为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何在?

曹:的确,当下中国学界大致表现出“失语症”和“西体中用”的趋向。自我于1996年提出中国文论“失语症”以来,学术界就围绕

此问题展开热烈讨论、学理论争和哲理思考。赞成的、反对的都不少,我之所以提出“失语症“,主要是针对学术界的学术研究。

所谓“失语”,是说在中西知识的整体切换中我们丢失了自己的知识方式。一方面,我们坚信,只有现代西学质态的知识才是唯一的知识。20世纪,新知识之所以能够全面取代旧知识,是因为我们相信分析性质态的西学知识才是科学。旧知识被取代,是因为这种知识质态不行了,它在知识的质量和形态上都不科学。不行的不只是旧知识中某些观念过时,而是这样的知识本身。如果要以分析性质态为标志的科学知识为唯一的或标准的诗学知识,那中国人的命运只能是“失语”、“无语”,甚至“哑语”。

另一方面,经由一个世纪的演化,移植的知识已成为我们的新传统。我们被这样的新传统灌养成人,我们整个的知识立场和视野已全面系统地置身于现代西学的知识谱系中;我们对诗、对艺术、对事物,对一切可以用知识的方式来研究和理解的对象,都是用西学的知识原则和理论逻辑来处理的。如此一来,一、中国传统的诗学知识从现代中国的知识系统中逐渐疏离出去,成为“他者”。传统诗学由此而显得不科学,“模糊”、“含混”、“不清晰”、“不准确”、“无系统性”,成为异质性知识。与此同时,由于我们是用西学的知识原则和理论逻辑来理解传统,使得“研究”传统实质上就是将传统知识向现代西学知识质态同质化归,无论是阐释、分析还是评价,都是将传统知识“转译”为现代知识。

涂:您在1990年代末提出中国文论“失语症”的重要命题,可谓切中肯綮。经过十多年的探讨、研究和沉淀,您认为当下中国学界是否已经摆脱了“失语症”状态?我们应该如何才能改变这种面对西方文论的失语状态呢?

曹:所谓”失语”并非指现当代文论没有一套话语规则,而是指没有一套自己的话语规则。值得注意的是,问题在于“何以失语“,“失什么语”。“失语症”与传统文化的失落有着必然联系。我们对传统文化隔膜了,当代学生甚至很多学者都不读经典,而经典就是决定话语规则的基本东西。我提出“失语症”已有十多年了,直到现在这个问题还在争论。应该说这种争论是有益的,但有一点必须弄清楚,“话语”的实质是一种规则。这种规则是怎么形成的?它是在我们的经典中形成的。中国古代文论中有一个基本的“话语”,即“言”和“意”的关系问题。语言不能穷尽意义,这是我们的话语规则,与西方“逻各斯中心主义”的话语规则大不相同。

中国文论的“失语症”、传统诗学的“异质化”、古代文论的现代化等现象,都是中西诗学知识谱系全面切换的整体综合症。其背后,是中国现代知识建构所面临的在某种意义上比西方更为深重的现代性危机。就知识建构而言,一方面,中国现代知识体系秉承了西方现代知识建构的固有危机;另一方面,植八的现代性又极为深重地导致了移植知识系统与本土生活世界的紧张和疏离。诗学的话语危机和与西方对话的立场危机,不过是其表征。在对中国的现代性危机进行反省和调整的时候,除继续引进西方资源外,我们实际上只剩下中国传统的诗学资源。中国传统诗学的价值,不在于可以用来确证现代诗学知识的正确性,而在于可以据之从另一个“异质知识”的立场和视角来反省和调整现代诗学作为一种诗学知识形态的偏差。因此,对传统的诗学资源,我们必须在保有其异质性的前提下进行利用,要防止在对异质性的研究中将异质性篡改为同质性!。

涂:作为世界比较文学界的知名学者,您不仅撰写出《中西比较诗学》、《中外比较文论史》、《比较文学史》、 《比较文学新开拓》、《中外文学跨文化比较》、 《比较文学论》、 《比较文学学科理论研究》、 《世界文学发展比较史》、《比较文学学》、《比较文学教程》等煌煌巨著,也亲身见证着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比较文学学科的复苏和发展。您认为三十年来中国比较文学的成就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

曹: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比较文学学科的发展可谓蓬勃迅猛,成就斐然,有目共睹。进入21世纪,中国比较文学学科的发展则更上层楼,新论迭出,佳作频现。关于这一点,通过我和王向远教授主编的《中国比较文学年鉴・2006―2007》和《中国比较文学年鉴・2008》即可管窥一斑。“比较文学中国学派”既是近三十年来中国比较文学发展的成就,也是最具有争议性的话题,更是中国比较文学学科理论研究最有创新性的表现。

比较文学中国学派的发展脉络大致可以归纳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从1978年到1987年,为比较文学中国学派的开创与奠基的阶段,在这一阶段,中国学界主要关心研究方法、学科体系、研究边界等学科内部建设问题。第二阶段从1988年到1997年,为比较文学中国学派基本理论特征及方法体系的建构阶段:在这一阶段,中国学界主要关注如何以其特色加入到全球化的文化交流中去。第三阶段从1998年至今,为比较文学中国学派的研究继续向前推进发展的阶段:在这一阶段,中国学界以自己的贡献积极推进着全球性普世理论的建构。

涂:的确,我们从您的等身著书中,也可以强烈地感受到中国比较文学学科的厚重成果。依您之见,中国学界的比较文学研究存在着哪些不足呢?换句话说,在比较文学研究中我们应该注意哪些问题呢?

曹:中国学界的比较文学研究还存在一系列问题,亟需引起学界重视。在比较文学研究中应该注意的问题大致有三 第一,比较文学中国学派的方法论体系还没有完全成熟。孙景尧、严绍鎏、徐京安、叶舒宪、刘献彪、刘介民等大陆学者,李达三、古添洪、陈鹏翔、张汉良、苏其康、黄美序等港台学者都曾深入探讨过此问题。第二,比较文学的理论创新力尚待提升。比较文学在中国是一个年轻而蓬勃发展的学科,深深植根于中国深厚博大的文化之中,照搬西方的比较文学理论是远远不够的,也是行不通的。第三,比较诗学研究有待深入。在这种背景之下,以跨文明和变异学为基础的比较文学学科新理论,将弥补欧美比较文学学科理论之不足,推动全世界比较文学学科理论建设,有益于促进世界多元文化的发展。

涂:比较文学不仅仅具有天然的比较意识、比较思维和比较方法,而且跨越不同民族、国家、语言和学科。这样一来,比较文学对学习者提出相对较高的要求。那么,优秀的比较文学研究者应该大致具备怎样的素质呢?

曹:比较是构成学识、获取知识和学术研究的重要方法之一,也是学术创新的基本元素之一。作为国际人文学科显学之一的新兴学科,比较文学已走过了一百多年的历程。如今,它在全世界的影响目益扩大,欧美国家的许多大学早有了十分正规的比较文学系,北京大

学、四川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南京大学等许多著名高校,也先后成立了比较文学研究所或比较文学系,这一切,表明了这门学科在20和21世纪的勃勃生机。

在这种宏观态势和学科背景下,一名优秀的比较文学研究者,必须比其他人文学科具备更高的知识要求和素质。这要求学习者有献身学术研究的勇气,有甘于坐冷板凳的耐心,一如钱锺书先生所言:“大抵学问是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养之事,朝市之显学,必成俗学”。同时,研究者还应具备多样化和多元化的人文通识,深厚扎实的专业知识,同时能够熟练掌握和应用一门以上的外语。

涂:这对比较文学研究者来说,的确是很大的挑战,需要沉潜学习多年才有可能达到。据我所知,您曾经编过《大学语文》、《中华文化》等普适性教材,对大学教育和人才培养充满7令人敬仰的热忱感、使命感和责任感。您认为当代大学生应该具备怎样的文化知识和人文素养,才能成为高素质人才呢?

曹:大学人才培养的目标并非是把每个学生都培养成学者或作家,而是在通识教育背景下培养学生的求真务实、严谨认真的“学者精神”,在专业学习基础上培养学生善于发现问题、提出问题、解决问题、归纳问题的“学者素质”。前者――学者精神,呼应着大学生应具备的人文素养:后者――对应着当代大学生应该具备的综合能力;二者的密切结合构成一个合格而优秀的大学生素质。因此,我们应该培养基础牢、多层次、宽口径的通识人才:同时,要防止无边的宽泛,既不能搞成文、史、哲再加经、管、法,辅以理、工、农的平均主义,也不能是不论专业立足点的大杂烩。理想目标应当先博后专,太宽泛了不行。在博与专的问题上,重点应注意培养学生素质,高素质的学生应当知识博雅宽广,基础扎实。有的高校为了让学生毕业后好找饭碗,增加了许多实用的课程,这种素质培养和能力提升是可以的。但是,不能因此而冲击了基础课程。就中文系学生而言,中文学科是基础学科、人文学科,应当首先立足于人文素质教育,其次才是研究能力提升。我很乐观地相信,兼具学者精神和学者素质的高素质的中文学科学生,不但适应工作面广,动手能力强,思维灵活,而且在工作岗位上更有后劲,更有发现问题,于问题中成长的潜力。

涂:是的,我注意到您在本科和研究生的培养过程中,多年来开设“中国古代文学典籍”与“《十三经》讲读”等古典原著精读课程,我想这一定饱含您对高校中文系课程设置的学术理念追求,也体现您对如何培养高素质学术研究型人才的探索与创新意识。请您具体谈谈这种培养理念是基于怎样的一种学术考虑呢?就大学语文教育而言,我们应该怎样设置学科,才能合理地促进学生的综合素质的发展,培养他们的学科意识和研究能力呢?  曹:目前高校中文学科课程设置主要存在的问题是:多、空、旧、窄。所谓“多”是指课程设置太多,包括课程门数多,课时多,课程内容重复多。不仅本科生与硕士生甚至博士生开设的课程内容有不少重复,而且有的课程如大学写作课、现代汉语等课程还与中学重复。问题是,给学生开设众多课程,灌输系列知识,何以未能培养出钱锺书、季羡林那样的大学者々这并非意味着学生不努力,而应当从教育机制上进行反思。课程越设越多,讲授越来越空,课程越讲越旧,专业越分越窄,学生基础越来越差,恐怕是重要原因之一。

篇6

论文摘要摘要:中国学术形态对古代文论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对批评文体产生影响则主要体现在方法论方面摘要:先秦子学的对话模式使得古代文论长久呈现出一种“以说为论”的批评形态;史学的叙事传统,孕育了中国古代的文论叙事,汉代出现的序跋和宋代以后大量涌现的诗话、词话,是古代文论叙事的最为常见的文体;经学采用“传”、“注”和“章句”等形式,直接启发了后世评点,评点中的夹批、旁批和评注等皆由此而来;玄学的“自得忘言”使古代文论家在讨论某些难以理喻、难以示范的理论新问题时经常借助于隐喻。隐喻体于是成为古代文论中重要的批评体式。

中国历史上每个时期均有其独特的学术形态摘要:先秦的子学、汉代的史学和经学、魏晋南北朝的玄学、宋明的理学等。学术形态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具有传承性和辐射性,不仅会超越时代继续发展演变,而且能顽强地渗透到新出现的学术形态中去。它们共同影响着中国古代文学批评的发展,也影响着批评文体的创造和选择。

笔者认为,中国学术形态对古代文论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对批评文体产生影响则主要体现在方法论方面摘要:先秦子学的对话模式使得古代文论长久呈现出一种“以说为论”的批评形态;史学的叙事传统,孕育了中国古代的文论叙事,汉代出现的序跋和宋代以后大量涌现的诗话、词话,是古代文论叙事的最为常见的文体;经学的“传”、“注”和“章句”等形式,直接启发了后世评点,评点中的夹批、旁批和评注等皆由此而来;玄学的“自得忘言”使古代文论家在讨论某些难以理喻、难以示范的理论新问题时经常借助于隐喻,隐喻体于是成为古代文论中重要的批评体式。

一、子学之“对话”和批评文体

先秦诸子学说在中国文化史上占据着重要位置,为后世学术提供了丰富的养料,后世的文学、文论深得诸子学说的滋养,从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中国文学和文论。

何谓诸子学说?《文心雕龙·诸子》曾云摘要:“诸子者,人道见志之书。”刘勰眼中的诸子学说是一些“人道见志之书”,这里的“道”,应该是指诸子们熟悉自然和社会过程中总结出的规律。

先秦诸子由于代表着不同的社会群体,其思想主张千差万别。思想理论的自由,诸子个性的张扬,使得子学文本的言说方式呈现出多样化、个性化的姿态。然而细观诸子文本,发现不同的文本表现出的对话模式却是惊人的一致,诸子们喜欢在主客问答的对话中表达他们的思想,阐述他们的理论观点。

诸子学说都是在游说、讲学和论辨中产生的,诸子文本多为这些活动的真实记录,对话理所当然成为最基本的表达方式。《论语》是孔子和当时一些统治者及其门徒、朋友谈话的记录。很多章节写出生动的谈话场面,人物对话口吻、神情态度都写得十分逼肖。《墨子》是墨翟及其门人的言语记录。其中《耕柱》《贵义》等五篇是对话体,语言朴实明晰,条理清楚,富有逻辑性。《孟子》也是对话体,是孟轲游谈论辩的记录,在语言文字上已相当铺张。孟子能言善辩,善于向别人陈述自己的主张,语言明晰流畅,意无不达,形象生动。《庄子》是庄周一派著述的辑录,其中不少是庄周和时人或者弟子谈话的记录。《庄子》中,不仅修养极高,神通广大的至人、神人、圣人时常妙语连珠,就连缺臂少腿、形貌残缺丑陋的王骀、申徒嘉、叔山无趾,哀骀它之流。甚至形形,离奇古怪的动植物,也不时在进行对话,以此来阐明庄子及其后学形形、离奇古怪的思想。《荀子》《韩非子》基本脱离了对话体,表现了专题论文的完整形式。尽管如此,藉对话形式阐述理论观点仍时有存在。从《论语》到《韩非子》,我们可以窥见诸子文本中主客对话形式由实(真实)到虚(虚拟)发展到虚实相间,然后逐渐演变成为一种议论手法的历史过程。不管是描写还是议论,主客问答即对话形式是先秦诸子文章中采用得最为普遍的表达方式。对话体既有着极强的思辨性,更具有鲜明的审美特性。论证形象直观。行文极具审美张力和雅俗共赏的审美魅力。由“说”成“论”于是成为子学的一个突出特征。“论”和“说”本来就存在互相融合的可能性,“论”之理论性和“说”之教谕性、“论”之感情性和“说”之形象性,成为了互相融合的内在依据。先秦诸子学说的对话模式以及由“说”成“论”的学术形态对中国古代文论著述产生极大的启示功能,古代文论长久呈现的“以说为论”的批评形态就是一个显著的证实。

汉代以降虽然没有先秦百家争鸣的言论环境,文人士子也逐渐丧失了高昂的精神魄力。但他们骨子里对立德立言的追求从来没有改变过。对先秦诸子人格精神的向往也从来没有终止过,历代士子无不崇尚诸子,他们读子书、研子学、习子体,这股研习诸子的热情延至近代都没有消退。刘勰深刻地洞察到这点,他在《诸子》篇说摘要:“夫自六国以前,去圣未远,故能越世高谈,自开户牖。两汉以后。体势浸弱,虽明乎坦途,而类多依采。”以扬雄的《法言》为代表的那种用“言”、“语”来立“论”的言说方式就是一个绝好的证实。扬雄他们的著作大多标榜“咸叙经典,或明政术”,但正如刘勰所说摘要:“虽标论名,归乎诸子。”这些著述沿承子学文本的对话模式,在“或问”、“或曰”等拟设虚构的对话中,文学批评思想得以形象呈现。从文本言说形态上来说,我们可以看到先秦诸子对话影响下的鲜明印迹。

宋代,一种独立的批评文体——“诗话”出现。诗话自诞生始,就带着诸子“对话”影响的痕迹。诗话最初是一种口头的和社交的话语形式,后来行之于文字变成书面文本时。就成了那些口头诗歌创作和谈诗论赋社交场景的追想性记录,保留了许多文人讨论诗作诗法有趣对话的原始记录。生动有趣的对话模式,奠定了诗话“以资闲谈”的基调和轻松活泼的漫谈风格,假如说诗话最初确实是凭借着欧阳修在文坛的声望发展起来的。那么最终它能成为古代文论使用最广的一种批评文体,靠的还是自身独特的魅力。诗话不仅著述繁富,蔚为大观,还带动了一系列类似文体,诸如赋话、词话、曲话的出现。形成中国文论史上一道亮丽的风景。追寻诗话的历史根源,应该可以上溯到先秦的诸子学术,其“以说为论”的对话形态在诗话里得到发扬,而诗话亦凭借着“以说为论”的形态使其自身成为一种独特的文体形式,尽情彰显了它独特的风格趣味。

二、史学之“实录”和批评文体

在中国所有学术中,史学占据相当重要的地位,它和其它学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又是其它学术发展演变的重要基石。每种学术史都是一种史学,因此史学成为了解中国文化的重要窗口。

早在上古时期,人们就有了以史为鉴的初步意识,《诗经·大雅·荡》就有了这样的诗句摘要:“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以夏商史事为借鉴,周代人才能更好地处事。到春秋战国时期,以史为鉴意识变得愈发强烈了,《战国策·赵策一》提出摘要:“前事之不忘,后世之师。”史学虽为历史记录之学,但其所蕴含的经世致用精神,透过历史记录表现出来。因此历朝历代统治者都十分注重史的现实功能,把前朝兴亡盛衰的经验教训,变成治理当今现世的明鉴。

中国的史学产生于春秋时代,刘勰《文心雕龙·史传》溯史传体之源,称古者左史记事,右史记言,“言经则《尚书》,事经则《春秋》”。刘知几《史通·叙事》讨论史官文化的叙事传统及叙事原则。亦视《尚书》、《春秋》为滥觞摘要:“历观自古,作者权舆,《尚书》发踪,所载务于寡要;《春秋》变体,其言贵于省文。”《尚书》是最早的历史文献汇编,《春秋》是最早的编年体国别史。而“务于寡要”、“贵于省文”则是它们的语体特征。这也就是《文心雕龙》反复论及的《尚书》辞尚体要、《春秋》一字褒贬。《尚书》《春秋》的体势及体貌,构成中国史官文化的叙事之源。

史学和史官密切相连,从上古时代的南史和董狐等被称为良史以来。确立了中国史学据事直书的传统。这种据事直书的精神,以后则成为以儒家价值观为中心之传统史学的重要标准。也提高了中国史学表述的客观性,因此中国史书皆是一个事件接着再叙述另一个事件的形态,在事件之间似乎没有联系性,但实际上。那些史料是经过一番筛检,按照一定原则整理出来的事实。史书体裁基本上可分为编年体、纪传体、纪事本末体三种。编年体史书以时间为经,史事为纬,反映出各历史事件的关系。纪传体的重要特征是以大量的人物传记为主要内容,呈现出记言和记事结合的状态;纪事本末体以记事为主,具体叙事历史上各大事的来龙去脉,完整叙述整个事件的过程。

史书的实录性叙事极大地影响了古代文论的言说方式。《尚书》和《左传》有关“诗(乐)言志”的记载,实为古代文论叙事性言说之滥觞。语出《尚书》的“诗言志”和语出《左传》的“季札观乐”,都是在历史叙事的语境中出场的。《尚书·尧典》对“诗言志”的记载,有人物(舜和夔),有事件(舜命夔典乐),有场景(祭奠乐舞),有对话(舜诏示而夔应诺),叙事所须具备的元素一应俱全。《左传·襄公二十九年》的“吴公子札来聘”实为“乐言志”,和舜帝的“诗言志”相映成趣。季札观乐而明“乐言志”,也是在历史叙事中生成的。之后司马迁闻名的“发愤著书”论也是诞生于历史的叙事中,《史记·太史公自序》具体地叙述了著《史记》的前因后果,描述了自己的家世和人生遭际以及发愤著书的过程。史学的叙事传统,孕育了中国古代的文论叙事。汉代出现的序跋和宋代以后大量涌现的诗话词话,是古代文论叙事的最为常见的文体。序跋最初是作者在文章或著作写成后,对其写作缘由、内容、体例等加以叙述、说明。明代徐师曾解释说摘要:“《尔雅》云摘要:‘序,绪也’。字亦作‘叙’,言其善叙事理,次第有序,若丝之绪也。”但他又说序文“其为体有二摘要:一曰议论,二曰叙事”(《文体明辨》)。也就是说,议论和叙事本来就是序文的两种功能,两者并没有绝对的界限,大量的序跋在议论中叙事,在叙事中议论,彼此交融。

“诗话”之体远肇六朝志人小说,而“诗话”之名却近取唐末宋初之“说话”或“平话”。“说话”是小说,是文学文体;“诗话”是文论,是批评文体。“民间说话之‘说’,是故事,文士诗话之‘说’,也一样是故事;二者所不同者,只是所‘说’的客观对象不同而已。”“说话”和“诗话”,虽然叙事内容有别,但叙事方式却是相同的。当然,“说话”(文学叙事)可以完全虚构,“诗话”(文论叙事)则以征实为主,后者和中国史官文化的信史传统及实录精神血脉相联。北宋欧阳修早年撰写过《新五代史》和《新唐书》,史书经世致用的实录型叙事,深刻地启发了他晚年的诗话创作,那些“退居汝阴”之后写下的“以资闲谈”的诗话,秉承的就是历史追忆性的微小叙事传统。欧阳修之后,司马光也同样进行两类叙事摘要:史学实录和文论叙事,前者有《资治通鉴》,后者有《温公续诗话》。

除此之外,史学著作的体例对古代文论批评文体影响也极为深巨。“论赞”是史著一种独特的评论方式,史学家往往详记史实后在篇末对历史现象和历史人物进行直接评述,《左传》“君子曰”成为史论之滥觞,之后司马迁《史记》有“太史公曰”,于是这种形式遂成定制。班固《汉书》用“赞曰”,范晔撰《后汉书》除用“赞曰”,另加“论曰”,陈寿《三国志》用“评曰”,来表达对史实和历史人物的评价。中国古代史著这一体例影响了后世文学评点,其篇末论赞是评点这种批评文体篇末或回末总评的直接渊源。明代历史小说评点,还直接保留了“论曰”这一形式,如万卷楼本《三国志通俗演义》题“论曰”、《征播奏捷传通俗演义》题“玄真子论曰”、《列国前编十二朝传》题“断论”等,带着明显的史著体例影响的印记。

三、经学之“传注”和批评文体

儒学定于一尊之后,儒家典籍的地位也相应地上升至经典的位置,“经”成了所谓“恒久之至道,不刊之鸿教也”。(刘勰《文心雕龙·宗经》)经学是有关儒家经典的学问,通过阐释儒家经典的思想内涵,用以指导人们的思想和实践。经学最基本的探究对象就是儒家学说的重要典籍“十三经”。从个人角度言,学好儒家经典可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以实现自己的伟大抱负;从政权角度言,儒家经典确立了君权的绝对权威,令天下士子臣服在他的脚下,甘愿为大一统的政权服务。这样来看,儒家经典的价值确实是无和伦比的。经学的根本任务就是揭示这种价值,从而发挥儒家学说的治世效能。清代学者朱彝尊的《经义录》,著录两汉到清初的经学著作8400余部,经学家4300多名。据此,不难想见古代经学的繁荣状况。

经学探究者在不同的时期走着不同的治经路径。汉儒重小学训诂和名物考订,其学术特征是注重训诂文字,考订名物制度,务实求真,不尚空谈。宋明理学旨在阐发儒家经典所蕴含的义理,褒贬议论,重视发挥。可见,经学是不断根据现实政治的需要,以原始儒家的思想理论为核心,以学术探究为方式,为统治阶级建构一种政治理论体系的活动。

无论如何,汉代最为流行的解经形式“传”、“注”和“章句”,成为历代经学最基本的探究方式。根据《汉书·艺文志·六艺略》的分类,我们便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点摘要:《诗》类,《毛诗》传、笺各一种;《书》类,《尚书》传一种;《礼》类。《周礼》注一种,《仪礼》注一种,《礼记》注一种;《春秋》类,《春秋公羊传》解诂一种;另外还有不属于六经范围而被后世视为“经注”的《战国策》注一种。《孟子》章句一种,共计九种。西汉经类传注的产生和不断出现,是适应了当时经学传布需要的。让更多的人准确把握儒家思想的“微言大义”,从而揭示和发挥儒家经典中所隐含的义理。进而达到诠释经学义理和揭示儒家经典宗旨的目的。

治经的学者采用“传”、“注”和“章句”形式细致而充分地阐释经文,一方面对字、句的意义加以解释,包括句读点勘;另一方面又对经书作分章阐说,从而对经书获得从宏观到微观的多层面的理解。这种方式直接启发了后世评点,可以说,“文学评点中的总评、评注、行批、眉批、夹批等方式,是在经学的评注格式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汉代经学的点勘评注,发展到魏晋,在经注之外,子、史、集三大门类的典籍都进入了注释的范围,裴松之《三国志》注、郦道元《水经》注等在当时以及后世产生了很大影响。再历经唐宋,直至明清,从唐孔颖达注《五经正义》、李善注《文选》到吕祖谦《古文关键》、真德秀《文章正宗》,再到明代中期唐宋派诸家的评点选本,评点这一文学批评形式被文论家广泛运用,之后运用于戏曲和小说这两种文学样式上,更是蔚为大观了。

经注对评点形式的影响主要在体例上,“经注一体”是后世评点注文和正文一体的体例之源,经学家将传注或附于经文之下,或附于整部经文之后,或附于各篇各章之后,甚者将传注和经文句句相附,这些方式都是为了便于读者阅读和理解。评点中的央批、旁批和评注等皆由此而来,于是运用文字、音训等治经方法以进行文学批评已然成为时尚。

四、玄学之“自得忘言”和批评文体

美学大师宗白华先生对魏晋这个时代有个闻名的论断摘要:“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痛苦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聪明、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从汉末开始,社会动荡不安,大一统的观念瓦解。正统的儒家思想失去了约束力,魏晋士人看透社会的黑暗,开始以一种出世的心态和追求来面对多变的社会,于是在思想、生活情趣、生活方式上也随之发生变化,从统一的生活规范,到各行其是、各从所好,任情。

魏晋玄学是在那样一个特定的社会背景下产生的企图调和“自然”和“名教”的一种特定的哲学思潮。在刘宋时,玄学和儒学、史学、文学并称“四学”,在魏晋南北朝时期非常流行,代表着魏晋的时代精神,它把人从两汉繁琐的经学中解放出来,以老庄(或三玄)思想为骨架,用思辨的方法讨论天地万物存在根据的本体论新问题。从思想发展上看,玄学是对汉朝学术的一种扬弃。相对于两汉经学来说,它对人们起着思想解放的功能,用形而上的“本体论”取代了形而下的“宇宙论”;但它又不是纯粹的老庄哲学。而是对先秦老庄思想的一种发展,玄学纳入《周易》,调和儒道。

一种新的哲学思潮出现。其在内容和方法上必定是创新的。魏晋玄学在内容上主要探索“有无”、“本末”、“才性”、“言意”的关系新问题,摈弃有名有形的具体事物,而专言形而上的抽象本体和绝对精神。汤用彤先生曾总结说摘要:“玄学者,谓玄远之学。学贵玄远,则略于具体事物而究心抽象原理。论天道则不拘于构成质料,而进探本体之存在。论人事则轻忽有形之粗迹,而专期神理之妙用。夫具体之迹象。可道者也,有言有名者也。抽象之本体。无名绝言以意会者也。迹象本体之分,由于言意之辨,依言意之辨,普遍推之,而使之为一切论理之准量,则实为玄学家所发现之新眼光新方法。”针对如此抽象的本体论新问题,玄学家们必然要提出思索新问题的新方法,王弼的“自得忘言”之法就是其中最闻名的一个。“自得忘言”语出《庄子·外物》摘要:“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自得而忘言。”庄子这段话强调在言意关系中,“言”是工具,“意”是目的;“言”的目的在于“自得”,即在于表达意思,因而不能拘泥和执著于作为工具的“言”而忘却了“自得”的目的,相反,只要意思表达清楚,能够使人领悟,忘却了“言”也无妨。“自得忘言”成为玄学家们思索新问题、阐述观点的基本方法,也揭示出唯有透过丰富而具体的语言,才能理解玄学抽象新问题的本质所在。因此隐喻成为玄学论著中常见的修辞格,隐喻作为一座桥梁。引渡人们通向意义的彼岸。花草虫鱼、山川景物成为喻体,但它们所喻的对象不是某一个概念或事物而是一种完整的思想,所喻的意义包含在对喻体的整体理解之中。隐喻使人们对这种崭新而抽象的哲学思想的特征有较为深刻和准确的把握,从而为玄学思想的发展开辟了道路。

玄学对魏晋文论影响深远,玄学中闻名的“有无”、“本末”、“才性”、“言意”之辨,直接促进了魏晋文学理论的产生。且受玄学“自得忘言”方法论影响,在富于诗和哲理色彩的中国古典文论中,古代文论家在讨论某些难以理喻、难以示范的理论新问题时经常借助于隐喻,他们既然无法直接地坚实地把握住文艺作品中言和意、形式和情感等变动不居的现象关系,求助于隐喻是最佳途径。隐喻体于是成为古代文论中重要的批评体式。

历代批评家通过构筑鲜明的意象来隐喻批评意旨。晋陆机《文赋》论创作云摘要:

文徽徽以溢目,音泠泠而盈耳,及其六情底滞。志往神留,兀若枯木,豁若涸流。览营魂以探赜,顿清爽而自求。理翳翳而愈伏。思轧轧其若抽……其中每一个意象都发挥着隐喻功能,联结起来就是对整个创作过程的隐喻性描绘。

用“象喻”说诗也是唐代文论最常用的话语方式。假如说作诗用“象喻”肇自,那么论诗用“象喻”则盛于李唐。据《旧唐书·文苑杨炯传》,初唐张说叙论当世之诗人多用象喻,诸如“悬河注水,酌之不竭”、“孤峰绝岸,壁立万仞”、“丽服靓妆,燕歌赵舞”等等,一连串的象喻评说一系列的诗人,佳句如潮,颇具规模和气势,令人应接不暇。

篇7

关键词:钟嵘;诗品;赋;审美特征;创作方法

中图分类号:I207.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8631(2009)12-0110-01

“诗有三义”是南北朝时期齐、梁时代著名的文学批评家钟嵘对中国古代文学创作及理论的一大贡献。钟嵘在《诗品序》中说:“故诗有三义焉,一曰兴,二曰比,三曰赋”。钟嵘之“三义”说出自《诗大序》“六义”说,但钟嵘的“三义”说又有它新的理论贡献,他通过对传统赋比兴的全新阐释,进一步突出了“文外意”,“立象以尽意”的思想。然而,人们历来只关注钟嵘“三义”说中对“比兴”的诠释,却往往把他对“赋”的解说简单化,因此,有必要对钟嵘《诗品》中赋的全新阐释进一步探讨。

赋比兴是中国古代文学理论中的重要问题,现存的最早记载见于《周礼•春官》:“大师……教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之后的《毛诗大序》说:“故诗有六义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这些记载仅仅是提出了赋比兴这组概念,却未作出明确的解释。在钟嵘之前或之后的文论家对这个问题都曾做出过解释,其中对赋的阐释也各有异同。东汉末经学家郑玄最早解释了赋比兴,他在《周礼注》中说:“赋之言铺,直铺陈今之政教善恶。”郑玄以经学家的眼光,把赋同“政教善恶”联系起来,显得狭隘片面,但他的解释已显露出赋的方法论意义了,对后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按照郑玄的解释,赋的特点主要是“直铺陈”,即直接铺叙陈述描写。晋挚虞《文章流别论》释赋云:“赋者,敷陈之称也”(《全晋文》七十七辑)。挚虞立论虽然仍以《诗经》的作品为依据,但在解释上显然与汉儒不同。稍早于钟嵘的刘勰在《文心雕龙•诠赋》篇中,解释“赋”云:“赋者,铺也,铺采文,体物写志也。”这与郑玄“直铺陈”的观点相近,明显受郑玄之影响。

钟嵘之后到唐代,皎然《诗议》说:“赋者,布也。匠事布文,以写情也。”王昌龄《诗格》云:“赋者,错杂万物,谓之赋也”。

(遍照金刚:《文境秘府论•六义》引)。到宋代,朱熹《诗集传》云:“赋者,敷陈其事而直言之者也”。又在《诗传纲领》中说:“赋者,直陈其事”。宋胡寅《斐然集》卷十八《致李叔易书》引李仲蒙论赋曰:“叙物以言情谓之赋,情物尽也”。以上阐释虽各有不同,但大部分都是将赋解为直陈、铺述。

钟嵘释赋与他之前、之后的文论家的解释均有所不同,他完全摆脱了传统儒学的束缚,紧紧围绕着“穷情写物”的艺术手段,提出了新的解释,他在《诗品序》中说:“直述其事,寓言写物,赋也。”

这一解释,既有对前人观点的继承,又有新的内涵。

首先,钟嵘是从诗歌的审美特征出发而进行论述的,他强调“赋”,就是对事物进行直接的陈述描写,但写物中也要用有寓意的语言,除直写即目所见的现实事物外,还要寄入自己的思想感情,这就具有了一般所说的比、兴的特点。故刘熙载在《艺概》卷三《赋概》中指出:“《风》诗中赋事,往往兼寓比兴之意,钟嵘《诗品》所由竟以‘寓言写物’为赋也。赋兼比兴,则以言内之实事写言外之重旨”。“言外重旨”便是钟嵘的“穷情写物”所要达到的最后效应即富有“滋味”的艺术美感。这是他抓住客观物象在诗歌中的表情达意功能,从物象与“事”关系角度,诠释赋的特征,突出了“立象以尽意”的思想,这也体现了钟嵘的文学阐释理论重在审美鉴赏的特色,钟嵘对赋的全新释义扭转了儒家把诗歌看成政教工具的传统思想,突出了诗歌作为一种文学形式所特有的审美特征,标志着钟嵘对诗歌功能认识的深化,也是魏晋以来文学自觉的重要表现,同时代表了中国古代诗歌理论的一个巨大进步。

其次,这一全新解释对中国古代诗学鉴赏具有重要的方法论意义,人们都认为“赋、比、兴”是中国古代诗学的重要方法,却更多的探讨“比、兴”方法的重要意义,始终重比兴而轻赋,把赋简单化。人们往往认为“赋”法的作品都是物事、情事的直接叙述,并不需要假借“物”的形象来表达,因此就缺少了以形象来直接感动人的力量和艺术性。实际上,钟嵘说:“直言其事,寓言写物,赋也。”已经在强调赋的“寓言写物”不是纯物象论,而是发挥着“寓言”的功能,寓言便已不是直叙了。按照钟嵘《诗品》中溯源流别的方法,考察钟嵘之前的历代文学作品,以《荀子》为证,《荀子》中的《赋》篇谈到六种物象,有五种相当于今天的谜语(礼,知,云,蚕,针),《荀子》中的“赋”是做为一种文体出现的,却表现了一种隐喻的方法,即用隐喻的方式,来曲折的表达,通过别人之口来表达自己的情感。这和《庄子》的寓言很相近,庄子在“寓言篇”中说:“寓言十九,重言十七,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寓言十九,借外论之。”寓言即寄言(郭象注);重言借长者,前辈的话来说自己之意;卮言,随机应变之言,即即兴之言。寓言也就是寄言,即隐喻,共同点就是借别人之口说出自己的观点。由此可知,赋在《荀子》中说是隐喻,推论之就是一种创作方法。宋玉《登徒子好色赋》、《汉书•外戚传李夫人》中对美人的赞誉都是用赋这种方法来表达的,即隐喻的方式,这和《诗经》中用“关雎”兴起淑女,举“明月”比美人的方式是不一样的。从这些追源溯流中可以看出,钟嵘是在前人创作基础上,站在文学审美的角度,对赋这种创作方法进行定义的,使人们对赋的认识更加准确清楚。另外,“直言其事,寓言写物”共同点在于都开门见山地去写物;但在表现情感方法上是不同的:“直言其事”是主观的叙述,即主观抒情;“寓言写物”是客观的叙述,即客观抒情,这种客观抒情更具有艺术性。由此可知,赋不仅仅是铺陈描述,而且包括寄言,即暗含了隐喻的表达方法。这就使赋具有两种表现手法:主观抒情和客观描写之客观抒情。而主观抒情和客观描写相结合,使赋具有不同于比,兴两种方法的创作特点。所以钟嵘在《诗品序》中说:“宏斯三义,酌而用之,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采,使味之者天极,闻之着动心,是诗之至也。若专用比兴,患在意深,意深则词踬;若但用赋体,患在意浮,意浮则文散,嬉成流移,文无止泊,有芜漫之累矣”。认为赋、比、兴“三义”酌而并用,不可偏废,并正确指出专用比兴和专用赋体易生的弊端,对于整个后世诗学都有鉴戒意义。由此可知,“赋”法是永远不可或缺的,它是读者把握诗意从而曲径通幽、深入诗之堂奥的窗口。

综上所述,钟嵘在《诗品》中对赋的全新解说,既突出了诗歌的审美特征,又强调了赋的方法意义,使人们对于赋这种诗歌的创作方法有了全新的认识,丰富了中国古代诗歌理论,并对后世的诗学理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参考文献:

[1]郭绍虞.中国历代文论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2]罗根泽.中国文学批评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3]钟嵘著,陈延杰注.诗品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

[4]钟嵘著,曹旭集注.诗品集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

[5]曹础基.庄子浅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7.

篇8

 

关键词:文艺学 学科建设 问题意识 间性意识 共生意识 发展意识

文艺学的学科建设,是中国文艺理论界进入2l世纪以来一个非常重要的话题。不少学者对文艺学学科的发展前景持乐观和自信的态度,但更多的学者是对文艺理论的问题和危机的反思,对其发展充满忧患意识。的确,如何解决中国文艺理论的某些概念、范畴和方法与当下文艺实践脱节的问题?如何有效地把中国传统文论的资源转化为当代文论建设的因素?如何确立中国本土的问题意识,在中国语境下合理地吸收利用外国文论资源?如何在注意文艺学学科的本质特征、学科内涵的同时,重视文艺学学科创新扩容、多元互动的发展趋势?以上种种问题,我们觉得,更新文学观念,在文艺学学科建设中树立问题意识、问性意识、共生意识、发展意识,对我们解决这些问题将有着重要的意义。

一问题意识

文艺学的“问题”,是指文艺学所面临和尚待解决的课题或矛盾。文艺学的“问题意识”,就是能察觉、认识到文艺学的这些课题或矛盾,并积极地寻求解决问题的途径。

世纪之交的社会文化生活在急剧变化。电子媒质是继纸媒质后的又一次媒介革命;精英文学日见萎缩,文学进一步泛化到大众文化中;图像一跃而成为文化生活的中心,极大地改变了人们的文化生活、审美趣味、阅读习惯。与这些变化相应的是文学以及人们的文学观念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传统的文学观念与现实的文学实践相去甚远,很难适应时代的要求。社会实践向我们提出了新的问题和问题群,我们应当认识和承认这些问题,积极参与和回应这些问题。社会的转型与文学实践的巨大变化,促使当代的文艺学必须从变革着的文学实践出发,分析新现象、研究新问题,在理论上不断创新扩容,使之适应时展和社会需要。如果文艺理论的概念、范畴以及相关的方法脱离了文学实践,文艺理论就会失去它的生机和活力,成为空中楼阁式的、僵化而无用的东西。文艺学面对当下的文学艺术实践,许多问题凸现出来了。现在人们的文化生活重心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人们对文学的需求更偏重于娱乐和情感需求,还有的崇拜自然本能,追求感官刺激。在巨大的感官冲击下,在文学艺术审美生成的日益消解中,如何将文学艺术的审美特征与大众文化很好地结合起来?如何用人文精神来支撑我们的精神家园?如何体现对人的生存处境、对家园邦国命运的关怀?这是文艺学正面临和尚待解决的课题。文艺学应该以专业为依托,积极地寻求解决这些问题的途径。目前,在全球化的浪潮中,“中国问题”显得更为复杂。对于文艺学来说,“中国近百年来都始终笼罩在西方主义的阴影下,没有自己的理论话语体系”。对于西方理论,我们更多的是简单介绍,随意嫁接,却没有学会或没有完全学会提出文艺理论的中国问题,并将其提升为中外共享的智慧。当然,借鉴国外的理论资源是必要的,如无数前驱对的追寻,如20世纪西方文论对我国文论的丰富和启示。但问题是,借鉴国外的理论资源不是照搬新名词、新术语,或用外国的理论来分析我们的文学现象,而应该是一种对话交锋,是一种创造性的借鉴和接受。

在与外国理论的对话交锋中,如果我们一味地追踪西方世界的理论潮流,提不出自己的问题,没有自己的见解,就很难通过创造性地借鉴和接受他人的理论,来达到丰富、充实和推动中国文化和文论发展的目的。文艺理论从何而来?如何进行古今对话,实现古今贯通?这是文艺学学科建设中需要面对和思考的一个重要问题。文艺理论源于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的实践。当一定时期的文学经验凝固下来,转化为概念、范畴和相关的方法,并在长期的实践中得到检验、丰富和发展的时候,这种理论同时也就获得了超越时代和民族的价值。中国的古代文论正是这样。中国古代文论不但有属于我们民族的东西,还有许多属于未来的、中外共享的智慧。正是在这种意义上,“文学理论作为一门理论学科,并不完全依附于所谓当下文学经验,它还有着自身内在的发展、运作规律和规则。”]中国古代文论是中国历代文论家依据不同的时代课题与人生问题,探讨文学创作的经验,追寻文学的终极意义熔铸而成的。它反映了中国古代文学观念的演变,表现了各种不同的文学批评方法,以及具有民族传统和东方特色的审美理想和审美趣味。在今天的文艺学学科建设中,我们应该把中国古代文论传统作为一个重要对象。

二间性意识

在当代社会生活中,多种学科之间、不同种类的文化之间、各个民族或国家之间,都存在着极为丰富多样的对话与交流。而在文学实践中,作者与世界、作者与文本、作者与读者之间也存在着对话与交流。这种对话交流形成了一种主体间性,即“主体一主体”的交互主体性,它包含着主体间的相互作用、相互否定、相互协调、相互交流。我们在文艺学学科建设中需要和寻找的正是这种主体间性。主体间性是现代思想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其研究对象主要是主体之间的对话、交往关系。

主体间性理论不是从主客关系而是从主体与主体的关系来规定存在,认为世界不是与我无关的客体,而是与自我一样的主体。从这一理论出发,来探讨文学的主体间性,可以实现方法论上的根本变革。文学的主体间性表明,文艺活动不再是对于社会生活的反映或者认识,而是主体与主体之间的相互作用和交流。其中,创作活动乃是艺术家与所描绘的对象或者人物之间的相互交流,而接受活动则是读者以作品为中介与作者之间的对话交往活动。文学创作活动表现为作家与生活之间的关系。

篇9

世纪伊始,抚今追昔。在对本学科的研究进行回顾与展望的同时,我们益发深切地感到以一种科学态度和理性精神对这一基本的、最起码的基础和前提问题进行系统观照的必要性和迫切性。回顾20世纪中国文学批评史的研究,我们对几代学人近百年的辛勤耕耘充满着敬意。他们在资料的爬梳、脉络的清理、范畴的厘定、体系的建构等方面,都作出了卓有成效的贡献。而且单就著述形态的批评史研究而论,已先后出现过30~40年代和80~90年代两个高峰期,并以王运熙、顾易生主编的七卷本《中国文学批评通史》集其大成,为21世纪本学科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但我们同时也不无遗憾地发现,与这种研究的成就斐然、硕果累累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我们对学科特性自省的相对薄弱。特别是对学科自身进行本体意义上的理论观照,似乎仍是一个研究的盲点。考诸20世纪著述形态的中国文学批评史研究,从30年代前后的陈钟凡、郭绍虞、罗根泽、朱东润,到80年代以来的敏泽、黄海章、周勋初、蔡钟翔、张少康、王运熙、蔡镇楚等,举凡著作十余部,就中国文学批评史本体的自省方面,虽各家大都有所涉及,且其中亦不乏辨析较详者如陈钟凡、罗根泽、朱东润、黄海章、周勋初、蔡钟翔、王运熙、蔡镇楚等,但若论及就其称谓问题而能予以明确阐释或准确理解者,却委实罕有(注:关于中国文学批评史指称的阐释问题,其情形确乎如此。仅就我们能够参考到的十余部中国文学批评史著作而论,应该说各家差不多都在不同程度上对中国文学批评史进行过本体意义上的思考和探讨,其中虽不乏辨析较详者,但都始终未能就此问题给出全面准确的阐释。陈钟凡先生的《中国文学批评史》(上海中华书局),虽于“文学批评”析之较详,且其第三章名之曰“中国文学批评史总述”,然而并无具体阐释(参见该书第1~9页)。郭绍虞先生的《中国文学批评史》(新文艺出版社1955年版)只留意了文学批评的产生和中国文学批评的发展(详见该书《绪论》)。罗根泽先生的《中国文学批评史(一)》(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年版 )当属对此问题思辨较多者,然而仍没有给出过正面表述(详见该书《绪言》)。朱东润先生的《中国文学批评史大纲》(上海古籍出版社1957年版)曾分辨了文学批评与批评文学的差异及中国文学批评的分类等问题(详见该书《绪言》)。20世纪80年代以后的批评史著作,首先引起我们注意的当推黄海章先生的《中国文学批评简史》(广东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和周勋初先生的《中国文学批评小史》(长江文艺出版社1981年版)。二者显然已提出这一问题,但由于时代原因,依然没有触及指称的多重性问题,且其表述也欠全面准确(参见黄著上编《概说》、周著《小引》)。蔡钟翔等先生的《中国文学理论史(一)》(北京出版社1987年版)曾鲜明地提到“正名”问题,并付诸实践(详见该书《绪言》第36~37页)。至于王、顾《通史(一)》(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虽于语义辨之甚详,且征之于韦勒克·沃伦以及刘若愚等的观点,但在正文中并未着眼中国文学批评史的问题,反倒以“文学批评”取代了“文学批评史”(参见该书第一编《先秦文学批评》第一章《绪论》)。蔡镇楚的《中国古代文学批评史》(岳麓书社1999年版)对此作了比较谨慎的探讨,然而蔡先生似乎也没有意识到作为部门的中国文学批评史与作为学科的中国文学批评史的层面差别和相互关系问题。所以在蔡先生那里,还有过这样的表述:“文学批评史,作为一个学科门类,乃是文学批评与历史学相交叉的一门学科。”(参见该书第37页)。)。以著述形态专门进行的中国文学批评史研究尚且如此,遑论其余?个中原因确实耐人寻味。

这种情形,使得我们在对这一学科作本体意义上的审视和思考时,不得不面对这样一种尴尬局面:一方面是称谓的多样性。按照教育部的认定,本学科的正式名称为“中国文学批评史”,但在时下的教学与研究中,用来指称本学科的,除“中国文学批评史”外,还有“中国文学理论史”、“中国文学思想史”、“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中国文艺美学史”、“中国诗学”等名目。对此,表面上学界采取心照不宣的态度,都明白研究是大致在哪个领域之内进行,并且在一个约定俗成的名目下不断赋予新的含义。这种大而化之的态度有时未免会使术语、范畴的内涵过于宽泛,以至难以准确界定。而事实上,每个研究者心里也很清楚,一般说的文学批评史,与文学理论史、文学思想史、文艺美学史是有差异的,其外延并不完全吻合。这不能不使得一部分研究者要采取谨慎的态度。从建国前的陈钟凡、罗根泽、朱东润,到新时期的蔡钟翔、罗宗强、张海明等,一直耿耿于对学科名称的分辨、界定和讨论,乃至有的学者已采取了为其正名的做法或提出了这种主张。(注:详见蔡钟翔等《中国文学理论史》(一)《绪言》,北京出版社1987年版,第36~37页;张海明《关于古代文论研究学科性质的思考》,《文学遗产》1997年第5期。)。另一方面是指称的不定性。“中国文学批评史”作为一种学科称谓,其所指称的对象并非是单一的,这部分的是由于前一方面的原因,即约定俗成的名目被不断赋予新的含义,然而问题更在于,当“文学批评史”作为一个外来语被舶入中国或者说“中国文学批评史”作为一个特定的符号开始被交流和使用的时候,它的指涉原本就具有多重性。而这一点似乎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更不用奢言去深究了。这种笼而统之的习惯思维定势,不仅会直接影响到我们对有关问题的准确理解,有时甚至因为逻辑上的模糊而影响到对意思的正确表达。

但令人难以理解的是,这种局面在近一个世纪的研究中竟差不多被熟视无睹,少有问津。以致迄于今日,当我们面对学科性质以及诸如研究对象、研究目的、研究价值等一系列基本问题时,仍存在不少的困惑,甚至误解;就连学科的名称,到目前也仍未取得统一,以至于因称谓多样、指称不定而歧解丛生。而由这种局面引起的无谓的论争与探讨,自然会无端地戕害某些学者的学术生命,徒劳地占据某些领域的思维空间。由此联系到即将展开的21世纪的中国文学批评史研究,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中国文学批评史指称的阐释问题,不仅是制约本门学科研究效率的一个问题,而且还是关系本门学科科学定位及其是否能够获得充足的义理而自立于学界的一个问题。

那么,究竟什么是中国文学批评史?也就是说,它的具体指称对象到底是什么?根据我们的理解,“中国文学批评史”作为一种语言符号,一个名称,其所指称的对象起码有三个,或者说它至少要涉及三个层面的意义。即:它既可以指一个学科,也可以指一个研究门类或方向,还可以指一种研究对象。

关于第一个层面,它应该是指学科意义上的中国文学批评史,也可以说是广义上的中国文学批评史。作为一个学科,它所涉及的内容是极为丰富的,领域也是异常宽泛的。有的学者还就此问题进行过专门研究和系统整理。认为作为学科的中国文学批评史,其研究内容在一般意义上划分,应包括四个方面:(一)中国古代文学批评:1.批评理论(批评理论、原则、标准、方法);2.批评实践(作家作品评论);(二)中国古代文学理论:1.文学本论(文学观念、文学功用);2.文学分论(创作论、技巧论、形式论、通变论、鉴赏批评论);(三)中国古代文学思想:1.文学思潮;2.文艺论争;(四)中国古代文论的民族特色:1.古代文论体系,2.理论倾向、形态等诸方面的特征。

如从研究手段或侧重点着眼,还可将其划分为三个方面:(一)资料整理:1.原著的校点、注释、翻译;2.索引、类书、辞典等工具书的编撰。(二)理论研究:1.史的研究:(1)综合性的文学理论批评通史;(2)侧重某一方面的通史,如批评史、理论史、思潮史;(3)断代史;(4)分体文学理论史;(5)专题史;(6)范畴史;2.论的研究:(1)专人、专著研究;(2)重要命题、范畴研究;(3)中外比较文论研究;(4)跨学科研究。(三)学科史研究。

如从研究材料的角度入手,那么它还可以被分为十个方面:(一)具有较强理论色彩的文论专著;(二)收入传统诗文评中的,包括诗话、词话等评论性论著;(三)散见于别集中的谈论诗文及其它文学样式的书信、札记、随笔;(四)诗文词曲专集和小说、戏曲的序、跋、评点;(五)体现在总集、选本中的文学思想、批评观念;(六)以文学作品的形式存在、直接表现作者文学主张的作品;(七)间接表现作者文艺思想的文学艺术作品;(八)散见于历史、哲学、宗教、文化典籍中的相关材料;(九)口头流传的民间故事、传说中隐含的文学思想;(十)代表一定时期审美观念、趣味、风尚的艺术品。(注:张海明:《关于古代文论研究学科性质的思考》,《文学遗产》1997年第5期。)

通过这种系统的整理和细致的划分,我们可以看出,“中国文学批评史”作为一个学科,其研究的范围应该是涵盖整个中国古代文论,也就是说,学科意义上的中国文学批评史,它所指称的,乃是中国古代文论。如果不计较语言自身的稳定性特征以及约定俗成者的权威意义,那么在这一层面上,此二者之间是完全可以互换的。这或许可以部分地揭示出为数众多的学者总习惯或偏爱于以中国古代文论来指称本学科的理由与情结所在。也许就现实的研究而论,以“中国文学批评史”来命定这一学科的名称显得过窄,有点儿名不副实。而且,即使改作“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也难以包容它的全部研究内容。但如果我们从约定俗成的角度来看待这一问题,似乎倒也无可厚非。

关于第二个层面,它应该是指以著作形态存在的中国文学批评史的研究成果,或可称为狭义的中国文学批评史。事实上这一层面的指称,才最符合这一称谓在舶来和衍生之初的原始意义。也正是在这一意义上,它被提升的第一个层面用来充作一个学科的名称的。在学科创立伊始,它在这两个层面的所指是同一的,或者说是重合的。也就是说,同一指称对象获得了两个不同层面的意义,两者是二位一体的关系。

但随着时代的推移,学科研究内容的扩大,领域的拓宽,第一层面的所指逐渐发生了变化,第二层面的指称对象已经沦为第一层面指涉范围的一部分。这从前文我们对学科内容的归纳中可以清晰地反映出来,即从研究手段或侧重点着眼,它也只是理论研究方面“史”的研究内容之一。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说,著作形态的中国文学批评史研究是学科意义上中国文学批评史研究内容的一个方面,而再也不能成为它的代名词。如果注意不到这点变化,或者说无视这种差异的存在,那么在某种场合下,将可能会出现指称上的以偏概全的问题,即误把著作形态的中国文学批评史研究当作整个学科的中国文学批评史研究来看待,或干脆在意义上取而代之。

其实,要全面公正地界定一下两个层面上中国文学批评史之间的关系,我们不妨可以这样认为,即第二层面上的中国文学批评史作为一个知识种类、一门学问、一种科学,应该被看作第一层面上的中国文学批评史,也就是中国文学批评史这一学科的一个部门或一个研究方向。如果基于学科定位或学科体系划分上的需要,非要将第二层面的中国文学批评史定位为一个学科的话,那么它充其量只能算作第一层面中国文学批评史的一个子学科,而且也只能够如此。

值得庆幸的是,在70多年的学科发展中,总算有人记起在本体意义上对这一层面中国文学批评史的能指进行了明确的阐释。在上一世纪出版的最后一部中国文学批评史著作里,蔡镇楚这样表述道:“文学批评史以文学批评为研究对象,是对文学批评作系统的历史的考察。研究范围涉及到‘文学批评的历史’与‘历史上的文学批评’,故其以‘史’为纲,以文学批评为目的。主要任务在于通过文学批评史料的调查、考证、分析、比较、综合、归纳,从纵的方面去探讨文学批评的发生、发展、演变的历史全过程及其规律性,并适当从横的方面进行批评家、批评流派、批评理论以及中西文学批评实践的比较研究,以寻求各自之间的异同及各自不同的文化性格。”(注:蔡镇楚:《中国古代文学批评史》《绪论》,岳麓书社1999年版,第37页。)也许蔡镇楚的概括还不尽完满,但这是可以继续研究的。毫无疑问,在已经出版的十余部中国文学批评史著作中,蔡镇楚是对这一问题进行关注并作出精细阐述的第一人。就这一点而言,其所付出的努力已足堪称赏了。

关于第三个层面,它应该是指客观意义上的中国文学批评史,即中国文学批评的历史或称以历史形态存在的中国文学批评史,也即学界通常所称的“原生形态的批评史”。质而言之,这一层面的中国文学批评史乃是指一种客观存在的事实,是指这种事实相沿而成的历史。在这种意义上说,只要我们赋予一定的标准,能够证明某种事实确系客观存在,那么,这种客观事实自然发生、发展、演变的过程,即我们所说的某一方面的历史。就中国文学批评史而言,它也就是指中国文学批评的发生、发展、演变的历史过程。

然而,如果我们来审视一下我们所赋予的标准,那么其中的问题也是明显的。那就是,在中国的文化史上,原本就不存在“文学批评”这一称谓。“文学批评”作为一种诞生于西方文化背景下的产物,若揆之以严格标准和原始意义,那么,在中国历史的文化土壤中,根本无法找到与之能够完全对应的对象。

对于这一点,自本学科的发轫之作陈钟凡的《中国文学批评史》开始(注:这里只是以中国文学批评史这一指称以著述形态的正式出现为标准,如果按广义的学科标准来考察具体的研究活动,则当以黄侃、刘师培等于1914年至1919年于北京大学开设《文心雕龙》为这一学科现代研究的开始(参见罗宗强、邓国光《近百年中国古代文论之研究》,《文学评论》1997年第2期)。),国学者就有着清醒的认识。陈先生在其著作中指出:“诗文之有评论,自刘勰、钟嵘以来,为书多矣。顾或研究文体之源流,或第作者之甲乙,为例各殊,莫识准的,则对于‘批评’一词,未能确认其意义也。考远西学者言‘批评’之涵义有五:指正,一也;赞美,二也;判断,三也;比较分类,四也;鉴赏,五也。若批评文学,则考验文学之性质及其形式之学术也。”(注:陈钟凡:《文学批评》,《中国文学批评史》第二章,上海中华书局1927年版,第6~7页。)虽然陈先生倾向于“以远西学说,持较诸夏”,但也确实道出了“远西学者”的概念与中国诗文评论之间的出入。至于稍后的罗根泽先生,更是在详尽细致辨析的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中国的文学批评本来就是广义的,侧重文学理论,不侧重文学裁判。所以研究‘中国文学批评’必须采取广义,否则不是真的‘中国文学批评’。”因此,尽管罗先生考虑到“约定俗成”在其著作中仍名之曰“文学批评”,但与此同时,也提出了应当改名为“文学评论”的主张。(注:罗根泽:《绪言·二文学批评界说》,《中国文学批评史》第一章,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年版,第8页。)这种意识从建国后一系列相关著作的名称变化中也能明显的感觉到,如《中国古典文学理论批评史》(郭绍虞)、《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敏泽)、《中国文学理论史》(蔡钟翔等)、《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发展史》(张少康等)。所有这些说明,人们在认识到这种东西方文化差异的同时,也在不断地探索,尝试着为其正名,为这一特定的表述对象寻找一个意义对等的语言符号。

但从约定俗成的角度考虑,在这种尝试性的探索还没有得出明确肯定的结论之前,我们不妨仍沿用“文学批评”这一称谓来指涉中国原生形态的文学批评——诗文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一种借指,或者赋予原有称谓以新的解释,将“中国文学批评史”理解为“有中国特色的文学批评史”。

这一层面的中国文学批评史,作为一种客观存在,与第二层面所指称的对象关系至为密切。因为,后者以前者为研究对象,前者的客观存在是后者能够出现的前提,后者是对前者认识到一定阶段的必然结果,二者是反映与被反映、认识与被认识的关系。尽管如此,两者的指涉范围却并非是完全重合的关系。因为很显然,第三层面上的中国文学批评史是一种客观存在发展的过程,而第二层面上的中国文学批评史是对这种过程的一种主观研究的结果。前者的内容能否在后者那里得到反映和体现,要取决于两个方面的因素:其一,以客观过程存在的中国文学批评史是否有必要全部纳入中国文学批评史研究的视野并得到体现和反映,无疑这里需要经过一个具体——抽象——具体(抽象的具体)的过程;其二,从事中国文学批评史研究的学者是否具备全面真实反映客观意义上中国文学批评史的能力和水平。在这里,前者是一种研究的客观要求,后者是一种研究的主观条件。无论哪一方面,都会影响和制约作为客体研究对象的中国文学批评史进入作为主体研究结果的中国文学批评史的程度和范围。

这里有必要指出的是,蔡镇楚在对第二层面上中国文学批评史进行能指的表述时,曾提到其研究范围涉及到“文学批评的历史”与“历史上的文学批评”。对此我们不置疑义,但这里存在着一个怎样理解的问题。我们认为,中国文学批评史的研究应重点着眼于“文学批评的历史”即应致力于“史”的真实反映。至于“历史上的文学批评”,固然也应将其纳入研究视野,且要作为首要的立足点,但就本领域而言,似乎不应成为研究的终极目的。尽管“历史上的文学批评”是形成“文学批评的历史”的基本因素和实体内容,是中国文学批评史作为一个发展过程的物质载体,但两者所强调的重点并不相同。“历史上的文学批评”所突出的是一种现象的客观存在,而“文学批评的历史”则强调的是一种客观现象的发展变化过程。前者除了从事中国文学批评史的研究要对其进行关注外,也应该还是中国古代文学理论研究或其它专题研究及比较研究的立足点,而后者则应主要是中国文学批评史研究的着眼点。虽然不能将两者断然分开,但起码应该各有侧重,不容混淆。

如果将我们所阐述的内容稍作整理,那么我们大致可以得到这样一种认识,即三者的关系并不复杂。第三层面上的中国文学批评史是一种客观存在的过程,是一种本然意义上的东西。不论你是否承认,它都依然故我。我们没有办法对其作这样那样的假设和规定。第二层面上的中国文学批评史是对第三层面上中国文学批评史进行研究的一种结果。其主旨是以现代眼光对第三层面上的中国文学批评史进行一种科学的理性的还原认识,努力使其呈现本来面目。第一层面上的中国文学批评史是出于学科类属划分而出现的称谓,用来作为一个学科的名号。在三者之间,第三层面的指称对象是前两个层面指称对象得以出现的原因和能够存在的前提;第二层面上的指称对象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使第三层面指称对象彰显于现代人的主观世界;而第一层面上的指称对象则使第二层面指称对象获得了学科意义上的类属和归宿。如果三者之间虽然意义不同而指涉范围重合或同一,原也无须作仔细分辨,然而问题在于,三者非但有别,且就现实情形而言,其差异还很大。以至于在有些问题上,相互之间必须要借助必要的逻辑中介,而不能仅凭想当然去进行演绎推理,自然也就更谈不上相互替代或置换了。

立足于学科发展史的高度,客观地审视“中国文学批评史”这一称谓符号多样、指涉不一的局面和现状,我们只能说这是中国文学批评史作为一个学科,在自身的历史发展中,其研究领域和范围不断扩展和延伸的一种结果。对此我们只能采取尊重历史、正视现实的态度。它除了召唤我们要加强对学科自身建设的研究,就某些问题进行必要的整合和规范,使之尽量达到科学化、系统化之外,还提醒我们在从事学科领域内的研究以及在讨论有关问题时,需要格外的审慎,以便保持思路的严谨清晰,表述的畅达无误。惟其如此,我们才会尽可能地保证我们研究结论的纯粹性和可信度,也才会尽量避免研究中无效劳动的付出和最大限度地降低论争中的摩擦系数。而这些,对于促进本学科研究快速健康地发展,当然是极为有益的。

篇10

关键词:诗大序;传统文学;政治;诗教;屈原

中图分类号:I206.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026X(2013)12-0000-01

《毛诗序》在古代文论史上一向受人重视。《大序》与《小序》间的分野问题历来也颇受争议。在这里,文章所指《诗大序》即《毛诗・关雎篇》全序。《诗大序》针对《诗》的性质、作《诗》宗旨以及《诗》的社会功能等方面作出了系统阐释与说明,其所体现的文艺观念较为完整系统地继承并发展了儒家的“诗教”说,并对后世的文学创作、批评与鉴赏都产生了重要影响。

一、《诗大序》之文艺观极其流变概述

“《关雎》,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正夫妇也。故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风,风也,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这段文字作为《诗大序》之首段,奠定了后文“论《诗》”之基调,即《诗》的“教化”功用。

《诗大序》首先说明了《诗》之本质,即“诗言志”。所谓“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行于言”。《诗》中所言“志”,尽管“发乎情”,但还需“止乎礼仪”,也就是说感情的发泄必须不能超越“礼”之范围,正如孔子所言:“八侑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八侑》)可见,这里的 “志”强调的是作为“风之始”的“后妃之德”,是统治阶级维护封建统治的伦理道德之所指。因而《诗》的独立地位被取消,成为政治教化之工具。

继而它提到了“诗之性”,直接论述诗歌与政治之关系。一方面,在内容上,《诗》不仅直接反应政治面貌,“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礼记・乐记》);而且世代政治的兴衰成败也会直接影响《诗》之创作,“至于王道衰,礼义废,政教失,国异政,家殊俗,而变风变雅作矣,”诗歌成了政治清明与否的晴雨表,“审乐以知政,而治道备矣”(《乐记》)。另一方面,不同的政治表达必须借助不同的文体形式,“是以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风;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谓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政有大小,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可见,不仅《诗》之内容与政治紧密相连,就连《诗》之文体也是需要受制于政治表达的。

归根结底,政治的《诗》化表达,其实是来作美刺政治得失之用的,“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它对孔子所提“兴观群怨”说继以灌之,强调社会上下阶层间的沟通。“上以风化下”具体表现为“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旨在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醇厚,道德教化变得完善,社会风气得到改善,强调的是希望通过诗乐礼教来建立和维护封建统治的正常秩序。而《诗》还有另一重要功能,即“风上”,意即人臣需用“六义”以风喻箴刺君上。无论是以“风”化下,或刺上,提倡的其实都是一种礼教的治国之道,文学终究是为政治而服务了。

尽管魏晋南北朝时“对文学的审美特性有了更为自觉的追求” ①,文学开始真正出现文学家个人主观化的情感认知与抒发,尽管明清时期出现了诸如“童心说”、“性灵说”等心性之学的文论观,但毕竟这只是传统文学的冰山一角,主流依然是“文以载道”。这是因为中国自古就有着“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论语・子张》)的读书传统,中国古代文学家多集中于“士”阶层,这也就导致了传统文学必然不可能与政治完全脱离关系而存在。文人最大的理想乃是治国平天下,其经历多集中于仕途求索,因而文学与政治的关系体现在具体创作上,就是传统文学作品或是以维护封建君王统治为己任,或是因统治阶级内部党派纷争而郁郁不得志的“怀才不遇”、“孤寂飘零”之感,或是饱含深沉民族热忱的爱国诗篇。文学家的喜怒哀乐往往被时代政治牵连决定。因此即便是作家个人化的情感抒发和审美追求,也还是不可避免地与政治相联系。这也就导致了无论是文学史的书写还是文学批评,对其政路历程的参考与求知成为我们解读传统文学的必由之路。无论如何,在中国传统文学的发展流变中,文学从未完全脱离政治而存在。

二、从屈原诗歌极其批评史看文学与政治之关系

传统文学与政治的这一密切关系,在作为中国最早的浪漫主义诗人和“楚辞”奠基者――屈原的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与突出。

首先,就其文学作品本身说,在对以《离骚》、《九歌》为代表的作品评介中,虽然学界对于楚辞在艺术上所达到的“新境界”首肯心折,认为“《楚辞》实诗赋之流,未可说以诂经之法”,但其批评的落脚点最终依然选择在“《楚辞》一书,文重义隐,寄托遥深”的象征性延伸上②,强调“屈原对后世影响最大的,是他那砥砺不懈、特立独行的节操,以及在逆境之中敢于坚持真理,敢于反抗黑暗统治的精神”,以及“屈原由于其忧愤深广的爱国情怀,尤其是他为了理想而顽强不屈地对现实进行批判的精神,早已突破了儒家明哲保身、温柔敦厚等处事原则,为中国文化增添了一股深沉而刚烈之气,培养了中国士人主动承担历史责任的勇气”,认为后者才是“屈原极其辞赋对民族精神的重大贡献”。③可见,政治功利性成为对于屈原作品评价的最高标准,作家之所言“志”则成为带有浓厚政治色彩的“家国意识”。

事实上,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中,无论是对于屈原,还是对于著有隐士之称的陶渊明,是对于极富个性化的李白,还是对于以朦胧诗著称的李商隐,抑或是因爱情悲剧而震撼人心的《红楼梦》,作家本人又或其作品中的人物形象总是被会意于现实人生或失意或得意的政治仕途与遭际。文学中的个人性书写成为一种放大了的‘家’与缩小了的‘国’融合在一起的家庭伦理政治。这也正是政治之于文学在作品传播和解构过程中的具体体现,不能不说这是政治对于文学的一种集体无意识干预。

其次,就屈原的后世影响来说,引起后代最为广泛共鸣与鼓舞的,还是屈原的“忠” 和“怨”。如西汉贾谊“因为才高受嫉,谪迁长沙,作《吊屈原赋》,以屈原自拟”。陆游报国无门,身老家中,慨然叹曰:“《离骚》未尽灵均恨,志士千秋泪满肠。”(《哀郢二首》)“听儿诵《离骚》,可以散我愁。”(《沙市阻风》)④此外,明代后期注《楚辞》最有特色的黄文焕也有言:“朱子因受伪学之斥,始注《离骚》。余因钩党之祸,为镇抚司所罗织,亦坐以平日与黄石斋前辈讲学立伪,下狱经年,始了《骚》注。”由此可见,屈原爱国情感的共通性成为其名留青史的一个重要甚至是必要因素。因此及至当代,屈原在其故里――湖北诗人中的影响也远远大于“诗仙”李白。据统计,在湖北偌大的诗人群体中,“多出政治抒情诗人”,而在当代湖北诗人的爱国爱民诗篇中,“分明也有着屈原的影子,虽然毕竟只是影子。而李白的影子呢,几乎于无”。就在“屈原的秭归香火不断”时,“李白的白兆山却分外寂寞”。尽管这只是中国当代诗坛一隅,但也说明了至少在湖北,“政治化的屈原情结较重”,而“个人化的李白情结较弱”。 ⑤这也就意味着“家国天下”的正统情感意识依然统领着当代中国人的思维。而以文学政治化的抒情作为多民族情感共通的纽带,对于传承了几千年的中华传统而言,则永远适用,并且永不过时。

三、结语

文学与政治的关系问题,归根结底还是文学的本质问题。文学与政治相联系实在无可厚非,只是毋将政治范围过于狭隘化,文学传播过于功利化。真正伟大的诗人不应该只是政治的、社会的,也不应该只是任性的、个人的,“伟大诗人的个性”应该“便是社会性”。这两者统一的根源还需得益于文学家之“真性情”、之“正性情”,即王国维所言“赤子之心”。“得其正的感情,是社会的哀乐向个人之心的集约化;得其真的感情,是个人在某一刹那间,因外部打击而向内沉潜的人生的真实化。在其真实化的一刹那间,性情之真也即是性情之正,于是个性当下即与社会相通。”⑥真正的文学本该是人性与审美的最完美结合。

参考文献:

[1]谭令仰编.古代文论萃编[M].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86.

[2]李建中主编.中国古代文论[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1月第2版.

注解

①袁行霈:《中国文学史》(第二卷),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4页。

②郭丹:《中的楚辞批评》,漳州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3期(总第65期)。

③袁行霈主编:《中国文学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122―123页。

④同上,第1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