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杏林绝唱
时间:2022-01-25 02: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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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简介:
冯三:庄稼人打扮,年约五旬
柳老人:彬彬老者,身着青色长衫,恬淡静穆
柳介文:白衬衫,灰裤子
野田大佐:日本军官,暗黄军装
许世昭:暗黄军装
第一幕配药
[一桌一几四椅,一壁一窗,窗外稻田金黄。柳介文、冯三坐于桌子两测,柳在给冯号脉;柳老人坐于几侧一椅上看书]
冯:老哥,别看你的破医书了;日本人就快来了,你也不赶快想想办法!
柳老微微一笑,抬眼道:呵,想什么办法?
冯:能走就走啊!你和介文一身的本事,到哪儿能没口饭吃?何苦在这满洲国担惊受怕的。
柳:哈,算了吧!‘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呐!唉,中华大地哪儿不是兵灾连年啊。
介文:三叔,您老不也没走?还带着游击队和鬼子们打!
柳:是啊!冯兄,你那番作为才叫人佩服呢!横刀立马,纵横辽西!(长出了一口气)啊——斗地主杀鬼子方是大丈夫所为呀!我这点医术算什么?能象冯兄攻城陷地保家卫国才是真的。
冯:嗨——我一个土匪头子,带一群乌合之众,能成什么气候啊!
[介文号完了脉,站起身。冯三看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冯:要不~~介文,你跟三叔上山吧,这次。你是大有学问的,这三叔看得出来。而且三叔看你象是……(冯三紧张的站起身,到门口看了看,又把门关上,回来作了一个“八”的手势)象是八路军、共产党。(压低声音)
介文赶忙拦住:三叔,这儿是沦陷区,可不能乱说呀!
冯很严肃的说:孩子,别瞒三叔了。去年我去赵尚志司令的部队,也见过几个共产党员——那是个顶个儿的英雄好汉——象戏文儿上说的‘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我看你这次回来,言谈举止就不俗。(介文:这……)
孩子,这两年三叔想明白了,谁也不能信!只能信共产党和手里这杆枪,到我队伍上来吧!帮三叔把队伍领到正道儿上。
介文为难地:可我这次回来还另有任务。嗯——这样吧,我先向组织上请示一下,过两天给您答复,您看成吗?
冯大喜:中!
柳笑:哈哈,老冯啊,你到我这来是瞧病啊,还是招兵啊!介文,去,给你三叔抓药,(介文:哎)老冯,来来来,半年没下棋了吧!今儿咱哥俩杀一盘!
冯:好。只一盘儿。
柳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介文说:唉呦,差点忘了,介文,顺便打壶酒回来。
介文答:哎!
[这时,冯一挥手]
冯:别介,别打了,下完这盘棋,我就得赶回山里了。
柳忙问:怎么?
冯:听说这几天有一队鬼子朝咱这来,弟兄们正在棋盘山等着呢!
[话音未落,就响起了一阵公务员之家版权所有敲门声,又听见一人问“柳老大夫在吗?”介文走过去打开门。进来一个穿暗黄军衣的日本军官,形容并不十分猥琐,进来后微一点头,跟着走进来另一个日本军官,气派很大,身后跟着两个卫兵]
第一个军官说:在下许世昭,大日本关东军高级翻译官。(躬身以手指着身后那位军官)这是我们关东军十四团团长野田长浩大佐。请问哪位是柳正齐柳老神医?(扫视了全屋人后把目光停在了柳老身上)
柳(冷冷地):不敢称什么神医,老朽便是柳正齐。野田先生不帅兵攻我河山杀我同胞,来这儿做什么?
[许假装没听见,走上前来,一拱手]
许:是这样的,老先生,我们的一些士兵染上了一种怪病,找了许多医生都束手无策,听闻老先生是辽西名医,必有回春妙术,所以,我们……
[他还要说下去,被柳老给打断了。]
柳:老朽医术浅薄,年老体衰,不敢当此重任,阁下另请高明吧!告罪了!诸位请便!(挥手送客)
许的脸沉下来:嗯?——……
野田摆手止住许的话,走上前,亲切地说:老先生我在奉天就久仰您的大名了,来这儿的一路上又屡屡听闻您医术通神妙手回春哪!老先生过谦了!
柳低哼一声,道:可叹我空学了一身雌黄之术孔孟之学,上不能挽家国于水火,下不能救生灵于涂炭,身虚力薄,百无一用,惭愧呀惭愧,枉我还是炎黄子孙哪!
野田:嗯?(阴森森地)柳先生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柳:哼!什么意思?(铿锵有力)不治!
许:老先生,医者仁心仁术,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况且我们是天皇的军队,为大日本天皇效力也是您的光荣阿!
[柳侧过身去,不理。]
野田脸阴下来,怒道:您不治也得治!哼!您就不怕死吗?
柳朗声长笑:哈哈,野田,你可听过阎世荣先生之事?
[野田一脸茫然]
柳:介文,讲给他听!
介文道:是。阎世荣本是一乡村教师,一天不幸被你们日本人抓住要他带路抓人,阎先生不肯,日本人也问‘你不怕死吗?’阎先生说‘宁为华夏断头尸,不做倭寇屈膝人’说完后慷慨就义。
柳接着说:我也是这句‘宁为华夏断头尸,不做倭寇屈膝人’!(慢悠悠地,冷静地)你可听清了?
野田一脸气愤:老先生,你可要想清楚。
柳冷着脸,昂首不理。
野田高叫:来人!(日语)
[两个日本兵把枪抽了出来。]
柳:要杀人了吗?来吧!(挺胸迎上)
野田见他不怕死,旋即赔笑道:柳先生言重了,日中亲善,我们怎么会伤害您老人家呢?(见柳老没反应既然您这么坚决,我们只好换个方法了!
[说完他对走进来的几个士兵咕哝了几句日语]
“嗨!”
士兵下去,只听怦怦几声枪响,夹杂着几声童稚的惨叫。柳老人慌了。
柳:怎么回事?
野田:进镇时遇见几个中国小孩儿,挺可爱的,我很喜欢就带在身边了……如果您肯合作,一切都好说;如果您不合作——(冷哼,又邪恶地)怦、怦!
柳老人傻了眼,愣住了。
野田:再去抓几个孩子来劝劝柳先生!
“嗨!”
冯三:慢着!野田大佐,让小的来劝劝柳老头吧!
[野田一脸疑惑。]
冯三:哦,小的马二,隔壁村的,来这瞧病的。(也不等他答应,就走到柳老面前,呵斥道)你这个不识抬举的老东西!人家野田大佐到咱们这儿看病是给了咱多大的面子啊!你倒好,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还不给人治?!(曳着柳老到一边,压低声音)你再不答应,也许这一镇子的人就交待在这了!先稳住他!开药时掺进一味两味的,治不活还治不死?实在不行,我连夜赶回去,领兵来跟他们拚了。
柳深皱双眉微微点头
冯三转身躬腰对野田说:大佐,他答应了。
柳:答应是答应,我可有一条件。
野田:哈哈,不就是不能再杀这里的百姓了吗?只要他们不捣乱,我保证这几天我的队伍不放一枪一弹。(缓缓道)您还满意吗?
柳情绪低落,缓缓道:好吧。
野田喜:好!来呀!(这里用日语)带人进来让老先生看看。
“嗨!”
一兵进来,柳观眼看舌号脉不细述,介文打下手。
野田在边上不冷不热的说:柳老先生,您废心,在下军务缠身,先告辞了。
柳:不送
野田走到门口复又对许世昭说:世昭阿,你在这陪着,柳老先生开出方子后立刻呈送军部。需要服药的什么的,先找个中国人试试。(瞅着柳老,意味深长)免得老先生百密一疏,下错了药。(随即走了。在场的人不禁一愣,除许世昭)
冯:大侄子,你给许先生讲讲病情。(柳介文缠住许世昭,冯把柳拉到一边)柳公,看来咱们低估了他了,现在下毒是行不通了。你想想办法拖住他们,我连夜赶回去,带人跟他们拼了。
柳冷静而微喜地:不急。他们这种病,我可以开个筋疲骨软的方子能让他们四肢无力,正常人吃了却无碍,他们应该查不出来。
冯兴奋地一击掌:再好不过!
许好像察觉了什么,笑着过来“你二位商量什么呢?”
冯哈哈一笑:什么商量不商量的,还不是给皇军效劳!
许不理他,问柳老:方子可想好了?
柳:想好了。我这就拟出来。
许:快点儿,军部等着要呢!
柳提笔就写,介文磨墨。
许对冯说:仁兄姓马?
冯:嗯,小的姓马,柳户村的庄稼人。
许:哦?我怎么看你精明干练的不象种地的,说!干吗的?
冯:嗨,小的早年随家父经商,见了点世面,这两年兵荒马乱才回家务农的。
许将信将疑。
柳插嘴道:许先生,拟好了。
[许世昭接过方子扫视几眼便小心的揣在了怀里]
许:好!那么柳先生,凡您劳心,告辞了。
柳:不送。
[介文陪着走到了门口]
冯看四下无人,方对柳公团团一揖。
冯:‘是大英雄自本色’,老先生豪气干云,不畏强暴,好一副铮铮铁骨!
柳摇手低头:唉,惭愧、惭愧!若非冯兄提醒,我这把老骨头不知连累了多少条人命呢!唉——只可惜那几个无辜的孩子……
众黯然。
介文喜道:父亲,我刚刚看了您的方子,这三天,那些畜生怕是爬不起来了。
柳:是啊,我在方子里加了朱砂和车前子……
冯:等等!‘这三天’?药效只能持续三天?[十分紧张]
柳:嗯,也就三天吧![混没在意]
冯(懊悔地一排脑袋):糟了!都怪我这莽夫!忘了告诉您了,棋盘山离这有两天的路程,就算我现在立刻赶回去,最快最快也要第四天头晌才能到啊!
介文、柳:啊??[呆住了]
介文:要不把方子要回来?
冯:不行,要回来野田会起疑心的。
柳黯然道:就算要回来,方子也改不得,只能那么开,药效最长就维持三天……
三人一时无语。半晌
冯打破寂静(果决地)说:这样,我现在赶回去把队伍带过来和他们拼了!
介文沉吟道:不行!嗯——……我有办法了。我这就去军部!冯叔,我可以让他们三天后服药,你只要在第四五六天中择一日打过来就行!
冯:你要怎么办?
介文:来不及细说了。等他们一开始服药就迟了。我这就去了。
冯:好!三叔信你!我这就回去拉队伍。柳公,告辞了。
介文:父亲,我去了。
[冯对柳公一拱手,转身同介文一起出去]
柳:一路小心
[幕黑下]
第二幕丧子
介文急匆匆地走进门来。
介文:爹,我回来了。
柳关切地问:怎么一去就三天?介文,他们没怎么你吧?
介文:没有,就是把我扣下了。
柳:怎么回事?你和他们说什么了?
介文:我就说您的方子是假的,不治病的,我又给他们开了一个。告诉他们三天以后就会有分晓。他们哪个都不敢信,就找来几个兵试。哈哈,野田正着急呢!也不敢放我回来,就把我扣下了。您放心,我没受着什么苦。
[介文踌躇不安]
柳:唉
,啥时候能盼来一个太平的世道啊!……哦,孩子你吃饭了吗?[就要去给介文弄饭]
介文:爹,您别忙了。我马上就走了。(沉默一小会儿。)爹,其实……我是来辞行的。
柳大惊:什么?走?去哪?这就动身么?
介文:大约去延安,我老早就想去了。
外面:“柳介文,好了没?”
介文:就来!(说着介文跪下了,柳要扶,介文不让)爹,匆匆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儿不孝,不能常伴膝下。万望爹勿以儿为念(略带哭腔)保重身体。
柳公愣了:介文,怎么回事?
“柳介文!”
介文:儿去了。这有书信一封您看了就明白了。[磕了个头,转身就走,出了门口以后,整了整衣襟,昂然而行]
柳老好像预感到什么,捧着信走到门前,却被门口的士兵给拦住。“介文——”
[缓缓回来展信](音乐,暗下来,场外读信)
信:
父亲大人在上,不孝儿以笔代礼,拜别慈父。今日一去,儿已不能再返矣。假药方之事今日必被日本人识破,那时儿便凶多吉少了。父亲切不须为儿悲伤,反应为儿欢喜,儿杀身以成仁,舍生而取义,慷慨赴死,心中无忧无惧。儿虽不能再为民族解放而奔波,但我可以捐此微躯以殉国难,儿心甚欢矣。
俗云:养儿防老。二十多年来,父亲含辛茹苦育我成人,今父亲年迈我却舍您而去,今后父亲之生活起居谁来樟希慷薹上耄植坏貌凰馈6恍。。?br>父亲以后要保重身体,少饮酒,少动气,买粮担水之事也不必亲为,唤我堂兄堂弟来做即可。
儿此时心情烦乱——愧疚,悲痛,愤怒,忧虑,欢喜,烦闷——百感交集——凡此种种不便累述,父亲深知我心,必早已知之。公务员之家版权所有
天已将晓,儿不便再书。
纸短情长,再祈珍重!
不孝儿去矣,父勿念!
儿:介文
于望日夜
老人沉痛闭目,捧信于心,仰头向天。幕黑下。
第三幕爆发
许世昭入。
许:柳老先生,身体还好么?
柳不答,语气沉重地问:我儿介文呢?
许:令郎——
柳明白了,沉痛闭目,挥手止住许的话,说:那尸首呢?可葬了?
许:葬了、葬了!
柳起身:带我去看看吧!
许为难地说:恐怕我军将士痊愈之前您还不能出这院子。
[柳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双目失神]
许:柳老先生,事以如此,节哀吧![柳默然]
许:您可得保重身体呀!野田先生可惦记着你呢!
半晌,柳愤怒地,用鼻子哼了一声说:欲悲闻鬼叫,我哭豺狼笑。……日本人惦记我什么!
许:柳公,您这又是何必呢?您的药效果很好,只要再过几天,我们的士兵痊愈了,您的好处是少不了的。
[柳默然]
许:只是柳公,野田大佐让我问问您为什么我们的士兵这几天四肢无力呢?
柳冷语道:我不清楚
许:您是神医,怎么会不清楚呢?难道……[阴侧侧地]
柳:许先生,阁下是中国人吧!
许:哦,是的,我老家在齐齐哈尔。
柳:哼,果然是龙生九种,种种不同……
许:柳老,我明白您的意思。你是想说同样是中国人,为什么有人能慷慨赴死,象令郎;有人卖国求荣,象区区在下呢?对吗?(柳微哼)
……老先生啊,我也难啊。我不会经商,不会打仗,浑身上下就日语算是本事。这兵荒马乱的,我要想混出个头脸来,不投靠日本人行吗?
柳怒道:荒唐!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宁可粗布御寒、素食当肉、安步当车,就是断头流血,也要保持民族气节,决不能为了区区小利就出卖自己的国家民族,向日本鬼子讨残羹剩饭,作无耻的帮凶和奴才!
许:唉——我也身不由己呀!我的亲妹妹也被日本人糟踏了,当天就投河自尽了。国仇家恨这我也懂。实不相瞒,我也曾给东北军送过情报。野田他们‘九*一八’后的行军路线东北军是知道的,可这帮鬼孙子有枪有炮就是不打,一路躲一路退,十多万人撤入关内,撇下老百姓手无寸铁,日本人烧杀掠夺如入无人之境啊!来这之前,野田就杀了沿途村庄的百姓,足有几千人,那可真是血流成河、尸积成山啊!唉——柳老,别跟他们斗了,人家有飞机大炮机枪坦克咱们血肉之躯怎么跟人拚?张学良的东北军都不敢动人家哪!
柳:胡说!你去打听打听在战争中哪个启残暴之争的国家赢过?哪个兴仁义之师的国家败过?日本人烧杀劫掠坏事做尽,苍天有眼,老天爷都不会饶过他们的!你再去打听打听,中国人可曾向谁屈服过?四万万炎黄子孙,五千年华夏文明,九万里辽阔疆土,可是日本一个弹丸小国能打垮的?
许:那有什么用?也没人抗日啊!打不过人家!中国啊完了——
柳:咱东北的马占山、杨靖宇,西北的吉鸿昌、邓世昌,上海的蔡廷锴、蒋光鼐,大别山的、邓小平,井冈山的、哪一个不是提刀纵马、视死如归的抗日英雄?
就连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到了国难当头的时候也不是贪生怕死的孬种!
我就不信咱们军民一体,齐心抗战,打不死几个日本鬼子?[越说越大声]
许连忙止住:柳老,您不要命了?小心他们听见!
柳长笑:我儿介文尚不惜以死报国,我年过半百,有何惧哉?
……
吉鸿昌将军说得好:
恨不抗日死
留作今日羞
国破尚如此
我何惜此头
[“轰”地一声炮响,继而喊杀声不断,柳快步走到窗前,手指窗外]
柳:看看吧!中国人可是东亚病夫?我泱泱中华可是支那弱国?打呀!杀吧!为死去的同胞报仇!为满目疮痍生灵涂炭的祖国报仇!
[几个日本兵走进来,向许敬礼,说了几句日语,许面露难色]
柳看见,慨然一笑:不就是死吗?为抗日,我死得其所!‘小医医人,大医医国’,我柳正齐德薄才浅,无力医国,今日能以身殉国也不枉此生!(挺胸)来吧!
许:柳老先生——(哽咽,跪下)
幕黑下,万籁俱寂,一声清脆的枪响。继而喊杀声又起。(黄河大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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