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工业化与农业的现代化

时间:2022-09-30 11:5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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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工业化与农业的现代化

中国的农民、农村与农业问题是与当代中国的工业化紧密相连的。有人说,正是由于中国农民几十年来的无私奉献,才为中国的工业化提供了充足的、源源不断的资金积累,使新中国仅用30余年的时间,就走完了许多欧美国家需要一个多世纪才走完的历史进程。

但是,工业化并不等于现代化。以优先发展重工业为核心的工业化建设,不仅没有改变中国农村的贫穷与落后,而且农村中的某些固有问题比建国初期更加复杂和严重。

中国农民对工业化的奉献是不是得不偿失?中国的农民、农村与农业问题是与当代中国的工业化紧密相连的。有人说,正是由于中国农民几十年来的无私奉献,才为中国的工业化提供了充足的、源源不断的资金积累,使新中国仅用30余年的时间,就走完了许多欧美国家需要一个多世纪才走完的历史进程。他们进而认为,在建国初期农业人口占总人口的90%以上、现代工业还不到国民经济的10%的基本国情下,在西方帝国主义的层层封锁和包围之中,要打下工业化这一前无古人、震古烁今的宏伟基业,只能要求甚至强迫农民兄弟做出牺牲。这既为当时中国的国情所决定,也是新中国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体现。

概言之,历史是不能假设的。中国的工业化注定要以牺牲农民的利益为代价。

但是,工业化并不等于现代化。以剥夺农民为代价的工业化必定不能使中国实现现代化!世界各国现代化的历史表明,农业国家现代化的主要内容之一,是农民的职业化(多数农民脱离土地从事其他职业)、乡村的城市化和农业的产业化。工业化期间,我国的农村人口翻了两番;乡村贫穷落后依旧,城乡差距拉大;农业生产仍沿袭传统落后的生产方式。一句话,以优先发展重工业为核心的工业化建设,不仅没有改变中国农村的贫穷与落后,而且农村中的某些固有问题比建国初期更加复杂和严重。若以“三农”现代化而不是工业化的标准来衡量新中国的工业化建设,农民几十年的巨大奉献是不是得不偿失?

我们不禁要问,中国需要什么样的“工业化”?优先发展重工业的工业化模式是否符合中国的国情,是不是当时中国惟一的选择?

至少,优先发展重工业+农民供奉=工业化的新中国工业化的模式,需要重新审视和评价。

中国农民为工业化奉献了什么?得到了什么?苏联模式的重要内容之一,是通过义务交售制、工农业产品剪刀差和给拖拉机站的实物报酬等来剥夺农民为国家工业化提供资金。曾明确表示,苏联剥夺农民太苦,我们不要效仿。但建国初期的经济形势,使的这一设想完全落空。一方面,消灭了解放前商品粮的供应主体——地主阶级,同时,农民翻身得解放,人均粮食消费普遍增加;另一方面,大规模的工业化建设使城市人口每年以数百万的速度递增,粮食供应空前紧张。在此情形下,国家被迫实施对粮食以后逐渐扩及到其他主要农副产品的统购统销。这项政策要求农民除口粮外,一切剩余均须低价(有时甚至低于成本)交售给国家。为降低交易成本,国家还逐步剥夺了农民的土地私有权,在农村普遍建立了高级社和,为30多年的统购统销提供了制度和组织保障。

中国工业化对农业剩余的攫取,其数量之大、持续时间之长、制度之健全在世界史上难有望其项背者。据经济学家计算,建国30多年来,国家从农业获取的农业剩余竟达6000多亿元,接近同期国家对工业的投资。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每年为国家提供的农业剩余200多亿元,每个农业劳力人均达80元。作为基本核算单位的生产队,其每年收入的近一半用于交农业税、“公粮”和集体提留,剩下的另一半支付社员的口粮。所以,据笔者的考察,生产队的分配名为按劳分配实际上是按“口”分配。风调雨顺之年,不过200多公斤口粮而已。

在这样的制度安排下,农业生产和农民生活的主要特征便是落后和贫穷。25年,社员年均增加口粮1市斤,年均增加收入1块钱。河北承德地区的一个“三靠”(吃粮靠返销,生产靠贷款,生活靠救济)生产队,由于连年亏损,生产队欠国家的钱款,要由工分来均摊。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怪现象:社员接受生产队长派活的前提条件是不记工分,社员请假却要记工分。山西保德县一个生产队1979年分红时,不仅没有分钱,还要每个劳动日倒贴给生产队8分钱,社员把这样的分配叫做“分黑”。到1980年,全国近74%的生产队年人均收入低于100元,近2亿农民终年食不果腹。

为了工业化的顺利进行,国家推行以统购统销、户籍、就业、教育等制度为支柱的城乡隔绝政策,形成了壁垒森严的城乡社会二元结构。几十年来,几亿农民政治上无升迁的机会,经济上没有改善的可能,终年被牢牢地箍在土地上为国家工业化默默劳作。

在工业建设依赖农业剩余的前提下,中国农业的缓慢增长,主要通过成倍增加农业劳动力的投入来实现;而农业劳动生产率的逐年递减不仅是农民贫穷、农村落后的重要根源,而且造成国民经济的严重失衡和城乡差距的拉大。因此,像中国这样现代化刚刚起步的发展中国家,重工业的突飞猛进往往造成工农业的比例失调和城乡的长期隔绝,这样的工业化模式不仅不能最终实现国家的工业化,更不要侈谈什么现代化了。

所以,问题还不在于中国农民被剥夺的太多、为这个“工业化”付出的代价太大,而在于这个巨大的代价是不是换来了工业化的初步实现(中国经过30余年的努力初步实现了工业化,这个结论值得商榷),还在于这个巨大代价的结果并没有显著改变中国乡村的贫穷与落后,因而也就没有全面促进中国的现代化。那么,这样的工业化其历史价值和真正意义何在?我们的结论:中国现代化的重要内容和前提之一,从本质上讲,是“三农”的现代化。脱离此点的现代化,只能使中国的现代化徒增困难,多走弯路。

中国的问题仍然是农民问题。在新中国诞生的前夕,在七届二中全会上提出,中国“还有大约百分之九十左右的经济生活停留在古代”,今后的主要任务是“使中国稳步地由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50年后,在中共十五大的政治报告中提出,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现代化的主要任务,“是由农业人口占很大比重,主要依靠手工劳动的农业国,逐步转变为非农业人口占多数,包含现代农业和现代服务业的工业化国家”。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虽然,我国已经建立了门类比较齐全的国民经济体系,工业已经在国民经济占了主导地位,但“三农问题”不仅远没有解决,而且它在某些方面甚至比建国初变得更加尖锐和严峻了。

中国仅以占世界7%的耕地,养活了世界上22%的人口,这是我们常常引以自豪的。不错,中国的人均耕地面积不足世界的半数,而且多山和丘陵、土质较差、水资源极度匮乏,凭这样的条件养活了近13亿人口,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但是,中国的农村人口已超过9亿,比整个欧洲的人口还多得多;世界上大约每3个农民中就有一个生活在中国;我们现在是以占世界近40%的农民养活仅占世界7%的非农民!这恐怕就不是尽人皆知的了。这一让我们时常尴尬、又不情愿承认甚至有时有意无意地竭力掩饰的事实,足以证明中国至今仍是世界上最大的农业国。当欧美各发达国家正在或已经迈入所谓后工业时代的时候,中国在新世纪所面临的最大的挑战,仍是如何使中国农民、农村、农业尽快实现现代化。

进入新世纪尤其是“9·11事件”之后,以欧美各国为核心的世界经济进入全面衰退,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中国经济一枝独秀,保持了7%的年均增长率。有人甚至预言,再过半个世纪,中国经济在世界上将独领风骚。面对过于乐观的预测,理智的中国人不得不提醒世人:如果百分之七八十的中国人在土地上为百分之二十多的本国人刨饭吃,那么这个民族就没有前途!中国最大的国情,是中国过去是、现在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农民国家!

怎样安置数亿农村剩余劳动力?中国的农民勤劳朴实、机智并富有魄力、耐力。上个世纪70年代末,神州大地开始了第二次“农村包围城市”。这是一场农民解放自己的革命。这场发端于农村基层社会的变革,其重大的历史与现实意义,不仅在于冲破了排斥农民的“统购统销+=工业化”的发展模式;而且在于开始正视中国的基本国情,把“三农”的现代化作为这场革命的主题。中国现代化之门开启了。

中国现代化的首要任务之一,是创制各种制度使几亿剩余农村劳动力脱离土地而从事其他非农职业。近20年来,千百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开始走出村落,去开辟新的天地,寻求新的生活。家庭承包责任制不仅使农业得到了恢复与发展,而且为农民脱离土地、进城打工经商创造了条件;崛起于80年代中期的乡镇企业,为村民提供了1亿多个就业机会;遍布全国、几乎与乡镇企业同时兴起的近2万个小城镇,使近3000万农民告别了世代相沿的村居生活;星罗棋布于各大中城市边沿的所谓“浙江村”“河南村”等,也有近3000万农民工生活于其中。近2亿农民不再依赖土地过活,这是现代中国的大事件,是一场意义极其深远的社会革命。

然而,曾几何时,这场规模巨大的社会变革却遇到了重重困难。我国的大中城市人口膨胀,就业形势日趋严峻,即使敞开城门(比如改革户籍、就业制度),亦断难吸纳更多的剩余劳力;乡镇企业在经过了80年代中、90年代初两个高成长期之后,体制、技术、资金等方面的缺陷逐渐暴露出来,短期内亦难有大的发展;依托于乡镇企业的小城镇,其今后的发展方向,是变为大中城市的卫星城还是依赖乡镇企业的兴衰而沉浮?尚难预测。由上而知,村民们弃农务工经商的规模和速度,短期内很难再现八九十年代的辉煌。

日前,国家土地管理局公布说,全国人均耕地只有一亩多一点,有700多个县人均耕地不足0.7亩,500多个县人均耕地不足0.5亩。据社会学家在中原地区的调查,眼下一对夫妇加一台拖拉机可耕种50~100亩地,而当地每个农户平均承包的责任田还不足8亩。由此推知,农村一多半劳力处在闲置或半闲置状态。这在乡镇企业和小城镇不甚发达的中西部地区尤其如此。

改革开放20多年,数以亿计的农民脱离土地投入其他职业,形成了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农民职业转移浪潮。但是,仍未能根本改变中国农村剩余劳动力过多的局面。据人口学家的推测,到2050年中国人口将达到18亿,到那时,中国农村剩余劳动力又将是多少?这将是一个让所有中国人都战栗的数字。安置农村剩余劳动力是中国的世纪难题。说它难,一是难在农村人口还在以每年数以千万计的速度增长;二是难在现有的数亿农村剩余人口无从安置。但这又是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因为,撇开了农民和农村,中国的现代化不可能成功,这是已为中国近现代史所反复证明了的。

家庭承包已走到尽头了吗?新世纪“三农”现代化所面临的另一个难题,是家庭承包制的制度效应并没有人们期望的那样持久如初,制度效应递减的趋向日趋明显,农村经济制度短缺已成为农业发展的另一瓶颈。支撑家庭承包的土地制度是所谓国家对土地的管理权、集体的所有权和农户的长期使用权。但目前的有关法令对“三权”的界定并不十分明确。在实际过程中,“三权”交叉、“三权”主体相互侵权的现象时有发生:农民视承包地为自己的私有财产,抗捐拒税(河南的一个行政村,村民集体抗税达数年之久,上级派县公安局的一个处长亲任村委会主任,也被轰出);村集体不尊重农户的土地使用权,随意更改承包合同,甚至背着村民把农民的承包地租让给村外的公司,引发村民的过激行为;某些上级部门利用行政权力,滥占耕地,乱建所谓开发区等等,不一而足。地权不稳,投资预期自然不佳,土地经营者的短期行为不可避免,农业长期稳定的发展就是一句空话。

还有,家庭承包还造成了土地的细碎化经营。家庭承包实际上是土地使用权的“均田制”,即以分配承包地的方式承认每一个村民的村落成员权。中央要求土地承包15年甚至30年不变,但在实际执行中,大部分地区为适应人口的随时增减,往往是“三年一小调,五年一大调”,有的地方甚至每年一调。另外,土地的质量、位置亦大有讲究,这在山区尤其如此,像豫西南地区就有“三山六坡一分川”的说法。人口的增减、土地的好坏等都是决定承包地调整的重要因素,当平均“地权”是承包地调整的惟一目标时,土地的细碎化经营就不可避免了。这里有一个极端的例子,贵州湄潭县一朱姓农户,7口人分得7份承包地,共计128块!如此分散的土地经营,怎样实现土地的规模经营?没有土地的规模经营,就不能实现土地资源的合理配置;但要实行土地的规模(集中)经营,被规模经营排斥的剩余劳动力如何安置?